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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索】规则怪谈
2024年8月7日，下午07:32
同居提议最终宣告失败。
索隆把车上的全部行李推进门厅，对背包肩带稍作调整后，接过一旁房主拿来的手册。告别过车内送他一程的中介人员，索隆便暂时靠在行李箱旁，粗略浏览起手中其实只有一页纸内容的手册里记录的具体事项。 除去附近公共交通、场所的亮点标注，地图另一面也附有管理员本人的号码，以及几段算不上是事前告知不详，但也足够激发此刻结束工作还要搬家积压下的那堆情绪的——看起来倒是挑不出问题的居住规定。 禁止过度噪音造成喧哗、维护和谐公共区域禁止大声争吵......里面大多内容都是根本不必刻意提醒的多此一举。 除了“4楼正在施工不可以进入”的规定是入住前才第一次知道，考虑到房租和通行距离也并非不能接受，反正大部分时候也是整个白天都呆在公司。 只有“为保障运行稳定，6楼以下请自觉不要使用电梯”的规则让索隆有些不爽。 他租的公寓正处在一层之差的5楼。 按照最下角一段“房主乐于帮忙但已经年龄不便 请拒绝管理员帮助”仿佛圆珠笔刻进的文字描述，索隆也拒绝了一楼倒也看不出年迈的管理员几番提出帮忙送行李上楼的好意。区别于上方齐整的印刷格式，尤其是拒绝管理员部分显示出格外潦草的字迹让索隆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则多半来自其他住户的善意提醒。 反正本来也没想要其他人来插手。
“走楼梯都迷路啊，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再说之前的截图里我记得显示有电梯吧？”
方才，把箱子基本全部移上3楼平台时，索隆接通了手机里「圆圈眉毛」的来电。 “要不是接某个白痴的电话我不会少看一个楼层号码。”索隆推着随手的箱子用屏幕的光亮重新确认了一次两间公寓门口的标示，果然这个既捅不开门锁又摸不到灯带开关的地方根本不是自己要进的楼层：“有比你的眉毛还奇葩的规定，总之5层不能用电梯。” 借着4层安全门外楼梯间顶部的微弱光线，索隆跟着墙壁的边界又重新拽着箱子走向安全门口。 “你居然也能是乖乖遵守的类型啊，难道之前他们负责的家具搬入也是只靠楼梯？要我说是有白痴又在逞强吧，而且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无药可救的路痴，唉......” 电话另一头抓住机会狠狠反击的挖苦仍然没有要停的打算，忍着耳边喋喋不休的唠叨好不容易才移出昏暗到连地面情况都难以分辨的四楼过道，抓着行李箱扶手的索隆还没来得及冲手机那端一口气回击掉刚刚脑袋里争先恐后冒出来的损人绰号，反倒是先和像是一直都等在4楼门口的管理员对住了视线。 “在打电话？”他盯进门内漆黑处的眼神移到索隆仍在闪烁着的手机屏幕上，停在他身后没能一次搬完的箱子突然也仿佛顶灯铺陈下被强行扯长的影子。 “啊......确实因为这个不小心数错楼层号码了，抱歉。”索隆慌乱中顺手将手机又塞回口袋，意识到唐突后赶忙提着行李箱侧身经过管理员的旁边。“剩下的不会再走错了。”将堆在一起的箱子分回容易搬运的组合，索隆再次依照那张纸上写的，首先出言拒绝了接下来可能的帮助。 等到索隆送完第一趟箱子到5楼的平台下来，连招呼都没有再同他知会的管理员早就离开了4楼。大概是回去一层了吧，索隆拎出口袋里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重新叫了一声。 “喂！卷眉毛？还在那边吗。” 不该开口问应该直接骂的。听到熟悉的嘲笑声音又开始用轻佻的语调重复起自己方才和管理员的对谈，索隆险些当场再违反那页纸上禁止喧哗的规定。 压制着仍在上冒的火气，索隆咬牙挤出当前唯一一句还能算作完整的攻势：“说够了吗？你做饭的时候是嘴里塞着抹布被憋死了是吗？”静候着电话另一头果然愈演愈烈的回击结束，仅是偏过眼的一瞬间，索隆突然注意到4楼安全门的里侧居然还定着一桶刚才慌忙时根本没来得及看见的红油漆，难怪当时总觉得好像踢到过什么...... 不过除去现在正处的楼梯通道两侧墙壁下方，刚刚靠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在4层的里面探路时，应该没有看到过哪里有新刷过红漆后遗留的痕迹吧。索隆忽略掉电话那头已经开始没完没了的大战随意地回想着。最好真的没有，不然现在里面肯定到处都被踩满自己的鞋印了......他可没有时间再留下善后。回忆过程中索隆还顺势低头查看了一遍鞋底，确认过干净无误这才放下心来，恰好，电话另一边也同步进入了休战状态： “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山治问。 捏住手机边缘把最后一堆行李也送至门口，索隆听着挤在电话里隐约传来的晚间街道独有的吵闹，知道山治已经在来的路上。 “到家了，赶紧滚过来喝酒。” 把行李一件件送进屋内的流程里，索隆已经有了肯定不会再走错楼层的十足底气。光是从楼梯间往里看进，5楼只有一扇房门且正对着另一边电梯的构造，比起一路上来时见到的其他楼层完全是显然易见的差异对照。虽然自己并没有租这么大面积的公寓，可能和楼下的整装有些关系吧。 “我要稍等一会儿到，你们那栋傻子公寓还有什么规矩通通都发来给我，不敢指望路都分不出的笨蛋还能安安稳稳走到楼下迎接我了。” 偏偏有人还要揪着刚才的事不放。 不过这一次，专为惹恼的内容只被索隆迅速回击，随后立刻摁断通话，不再留给对面任何反驳的余地。 在房间内简单检查过后将行李全部扔回到卧室，索隆才从口袋里翻出已经遭遇近乎“折”成纸团对待的“手册”，重新展平在灯下拍给山治。 手机里很快收到来自「圆圈眉毛」的信息提醒： 「你拍完看不看结果？」 「糊成这样你自己能认得清吗？」 索隆保持着怀疑态度又点开了一次图片，确定对面不是在找茬，才拿着那页满是折印的手册从卧室去到应该是房间内光线最好的厨房。 期间还因为险些给房间内准备好的垃圾桶绊倒扭开了灶眼的点火，一边暗骂着卷眉毛多此一举又重新拍图过去，多余检查一遍清晰度以后，厨房灶台边这场暂时仅停留在开始阶段的意外才被索隆及时发现并抑制。 抽油烟机低沉的嗡鸣声里，先整理好厨房的一切，刚准备把这件事也发给对面并由此展开一场有关眉毛与倒霉的必然联系议题时，索隆的手机里再次收到「圆圈眉毛」一连串的信息回复： 「我去，你竟然能遵守啊！」 「我看了只觉得火大，差点要把烟灰掉屏幕上了」 一同刷下来的还有一张明显持嘲讽态度的点赞表情。 山治看着索隆发来的图片上“禁止喧哗”“禁止争吵”“4楼不可以进入”“不要使用电梯”等一连串态度恶劣的规矩，恐怕只有看着像是人写上去的“拒绝管理员”几个字还有点正在公寓内正常生活的意味，其他机械打印的这个是不可以那个也禁止，简直可以定论比监狱看管犯人还不如。 「切，那也是你锻炼不够太差劲了。」 没让他等待太久，山治的手机果然又收到了「绿藻头笨植物」回给他的挑衅留言。
索隆原来的公寓快要到期时，就曾因为到底要不要搬去餐厅附近的房子里和山治同居这一个问题，给两人每天都不重样的吵架日常又提供了不少争斗新素材。这回又是为了山治一句“换成不熟悉的地方我保证你迷路到房子都找不到在哪”的挑衅，索隆几乎立刻便给出了最快速度的解决以作为最有力度的回击，然后就是日日在聊天信息里反复强调着自己已经拿下这场无意义战斗中的宝贵胜利。
这本应是一枚在以后的争吵里发挥持续性重要作用的荣誉奖章，却因为搬行李中一时分神的走错突然间不复存在，索隆抓着啤酒罐一个人靠在餐桌旁敞开的椅子里，沉默地盯着从进门起便在挑事和参观两种状态里来回切换的金发厨子现在从岛台内侧又走到冰箱门前。 “还不赖嘛，至少你选的厨房布置得很让人满意。点菜吧，明天想吃什么？” “少擅自联想了，这里住得安静回来也离得不远而已。”索隆像是提早预想过回答一样反驳得干脆利落。“要前天中午肉和菜都炖在一起的便当。”他接着说，喝空的啤酒罐同时被推去餐桌的中央。 “那就记得明天买上小番茄一起回来。”山治收起刚才试用过后还算顺手的刀具，按下索隆这次都展示到他眼前的“破绽”暂时没有揭穿，将桌上已经空盘快一半的下酒菜换到更为顺手的位置。 从卧室内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取来烟盒，完整看过房间一圈的山治再次回到餐桌前。 “按你说的那个价格，除了用不了电梯会很麻烦，这间公寓和你这种体力用不完的白痴绿藻倒是很相配。” 见索隆还是思考一样好似闷闷不乐地盯住自己身后暂时空置的墙面，然后又扣开下一罐啤酒的拉环机械似的往嘴里灌，山治收起烟盒转而往他坐的椅子腿下踹了一脚，“不该请我喝一罐吗，我的呢？” 见对方称得上毫无反应，山治第二次动用暴力手段尝试挑开话题：“喂，再怎么说酒也是我买来的吧，混蛋绿藻头。” 索隆依旧反常地自顾自喝着酒，却在山治无语地走去翻看他随便买来准备应付明天早餐的食材时，突然想清楚一般开口道：“我之前的每个决定都不后悔。” “哈？你突然间说些什么呢。”山治夹着手里一直没点燃的那根烟走近过去，索隆正捏着手机无聊地用其光滑的圆角抵着桌面上的布料磨蹭，亮起的屏幕上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信息往来让山治一眼认出了那是和自己的聊天界面。联想到今天手机里发来的关于公寓的无礼规则，山治才恍然大悟般扶上索隆的肩膀，用烟丝的一侧顶住他脖颈处的血管轻轻搔痒，“你说那些啊，我也觉得你这种肌肉思维能遵守到现在是奇迹呢。” “不是。”索隆推开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放下啤酒难得有些认真起来地看向山治。 偏偏，他等到的是对方一副只待他发作当场说出在这儿呆不下去的看热闹嘴脸。 索隆原本为重新执行同居方案修补上了好几层补丁的种种借口立刻也在山治上扬的眉梢间烟消云散：“看了你的混账眉毛立刻就不后悔了！”索隆说完便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起身拎起食材独自挤到冰箱跟前归纳整理。 称作归纳其实只是把东西从袋子里又一股脑地塞进冰箱的格挡中间。 “我说你在没由来地生什么气啊？” 山治将罐里余下的啤酒饮尽，随后大步走到冰箱前接管了这份交给绿藻头做百分百还要推翻重来的任务。索隆则是在山治足够的凑近时，故意抽去他手里的香烟强迫着将其又塞回到山治嘴里，随后再也忍耐不住地轻笑出声，便赶忙快速抽开身去到浴室里开始着手准备热水。
晚上，在浴缸里又重新放好第二次热水以后，山治叼着刚刚得以点燃的烟，总算从索隆的行李箱里翻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睡衣。正巧索隆也在同一时刻泡完澡出来。
“你怎么还没走？”他问。 拎着强行拼凑成套的衣服，山治站起身走到索隆的旁边停住，夹着烟的手指便随意地搭住他的肩膀，向自己的手心里点了点多余的烟灰：“口不对心的话还是少说点，现在我多少也觉得有点后悔了，之前居然放走过那种难得的机会......” 没有继续搭理索隆被定在原地的愣神，山治擦去手中的烟烬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换洗的睡衣都已经妥善安置到对应的位置时，索隆没有任何预料地迈步上前拽住了山治的胳膊：“我等一下要改点资料。” “嗯。”山治应了一声，烟已经重新咬回到嘴里，被点燃的部分由中心漫开荧着火的光圈。 “改完就要直接睡觉。” “所以？”山治捏住烟嘴，侧过脸缓缓地呼出向顶灯处徐徐飘升的烟气。 索隆直接了当地抓起他捏着香烟一侧的手腕，牵到嘴边便伸出舌尖在腕心顺沿血管的走向朝掌心中央舔舐，随后更是利落地一口咬下。 被留下一个不深但也绝对不能算浅的牙印，索隆才又稍稍地侧过身体，环着山治的后腰处借势吻上他也稍稍张开了些的嘴唇。 略有悠然的点吻很快就在山治也摁上他的肩膀揽着后颈给予充分回应时被刻意拉长，探入齿后的舌尖正沿交界处起伏的轨迹缓慢地作弄，因更加深入而碰触在一起的嘴唇不自觉便紧贴着、吮吸一般地重复着蹭动。稍微偏侧鼻尖改换角度时，山治柔软的舌面滑过索隆被彻底润湿的上唇，钻入心窝内的触觉感受便不由自主地引导着双唇再次地贴覆上去，自他唇角津液溢开的边缘反复舔吮...... 在多番调整呼吸，两人的中间又重新被分出一些距离以后，山治聚不出确切焦点的眼神盯进索隆同样被吻得有些许四散迷离的视线，他说：“做个好梦，混蛋。” “滚！”手里还掐着快要燃尽的香烟，山治着实被身后毫无浪漫可言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突如其来的力气已然将他强行推进了早被漫开的水雾蒸满的浴室。
2024年8月8日 下午09:18
索隆拎着已经空空如也的便当盒以及另一袋数红色最为显眼的新鲜食材，回到新租的公寓大门前。依托于早上有位闲人利用多余时间从公寓到公司送了他一趟，循着熟悉的店铺和路标，晚上再回来时果然有效地规避了意外的发生。
能拽着领子把他扯回到正确道路的“地图”，某些时候确实比那些只会重复偏离路线的导航好用很多。拉开大门的索隆不示人地仅在心里增加一条好评，碰巧，原本要走向楼梯间的他被门厅里正牵着小男孩等待电梯的女士招手叫住。 尽管索隆提到自己住在5楼电梯并不一定会停靠，扎着低马尾应该是作为母亲的女人还是再次呼唤他走进电梯：“没关系 可以和我们一起 再走下去”。反而是一直扯着女人的胳膊想朝四处冲撞的男孩突然稳稳站定，仰头盯着索隆的脸看了一阵，而后便扭过身和穿着职业打扮的女人说：“我不要和他一起 他看起来很可怕” “不能没有礼貌”女人抓住了又想跑去别处的小男孩的肩膀，好像刚刚才滑过6层分界线的电梯也正巧在这时到达：“回去后我先生会继续教育他的”她摁住电梯的上行按键第三次邀请。 索隆看了眼一楼门口昨天管理员等他时待过的地方，见对方和身后原本悬挂的意见薄一类的本子一样并未在场，索隆跟在反复从电梯门口跳进跳出的小男孩身后，第一次踏入这栋公寓的电梯。 电梯内比想象中还要狭窄一些，只是多进了一位成年男性，呼吸间的气息浮动便仿佛被刻意推动似的又扑回到面颊两侧。索隆好像开始有些明白着急拜托中介提前准备家具时，那些被额外收取费用的具体来源了。 不过空间的拥塞仍然阻挡不住大约只到他腰部的小男孩继续和逃窜的动物一样在四个夹角间来回钻挤，索隆的耐心勉强撑到电梯提升至二与三的交界，终于停止蹿动的男孩却突然又飞扑一般凑近到索隆手边控制楼层选择的按键前，原本只点亮了6楼的一侧瞬间自6楼以下挨个亮起整排的荧光绿色。 眼见即将驶上4楼的电梯就要触发按键上的光亮，索隆手快地迅速从4楼开始优先向上，将小男孩的捣乱成果逐个取消。好在电梯是长按就可以解除的类型，在身后“这里才修好你又在乱按”的持续训斥声中，电梯平稳地抵达4楼并继续着原本的上升状态。期间小男孩还想赶来重新实施的动作由索隆应该算作凶狠范畴的一瞪霎时中断，原本拥在空间里膨胀般闭塞的空气也跟着骤然收紧。 “住在6楼吗？”索隆指着现在唯一保留的之前女人按下的楼层，尴尬地尝试舒缓气氛，为手册里的提醒尽量规避可能的争吵风险：“因为搬来得很着急还没有准备点心上门去拜访，这点很抱歉。” “没事 上一位住在5楼的女孩我们也没来得及见到” 同样没有理会索隆盯向头顶楼层提示渐渐开始不耐烦的眼神，女人抓住男孩的手臂，平视进电梯门口的缝隙继续说道： “其实我们是住在2楼 不过因为他自己调皮”她按了按男孩的肩膀，“上楼梯的时候摔下来 我们以后都改成坐电梯上6楼再走楼梯回去2楼” “噢......好。”索隆没心思计较这种古怪的做法，反倒是小男孩听了女人的话后非常不服气地撇开脸，透着电梯四面的反光，索隆还能瞥见他貌似气鼓鼓的表情。 6楼内是和电梯间里全然不同的漆黑，合拢的安全门使得电梯关闭以后整层的唯一光源都被切断。还是女人熟门熟路地在电梯附近的墙壁上唤醒了这层的灯带，推开安全门后自然地扶上索隆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往下走。 “那个手册您也有一本吗？”索隆难得思虑然后用了更正式的闲聊方式，不止是因为女人紧身的职业装扮不自主传递出严谨认真的感觉，对方始终在热情和疏离间游离的态度更让人感到摸不清由来的反常。 “是 不过你还是不要在上面乱画的好”女人说。束起的马尾垂散在她的后背，因为走路很轻部分吸附着制服布料的发丝也极少左右扫动。 “我记住之后也没再特意翻过了。”其实是已经不知道扔去哪儿了......索隆无聊地回忆着。反正也给圈圈眉拍过一份，即使丢了也没关系——虽然自己也并不是很想在每天新增几十条的聊天界面里专门去找那张无聊的纸就是了。 女人却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着话题：“在房主给的手册上面写东西 被格式化的话就去不掉了” “诶？房主吗？中介只告诉过我他负责管理。” 索隆这才想起手册上好像确实有出现过类似房主的字样，那昨天的自己岂不是刚装作认真地看完规则就当着房主的面专程跑了一趟四楼...... 仿佛是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一样，女人说：“没什么 其实偶尔违反什么规则也没多少关系” 索隆只是安静着回应了她好心的安慰。 在一步一挪，耽误了较长时间的下楼梯过程中，女人一直扶着索隆的肩膀缓慢向下层的平台移动。虽然觉得这样很奇怪索隆也没再拒绝，主要是在看到女人脚下过度增高的高跟鞋和让她的身体始终向着另一侧倾偏的手提包之后。碰上的要是卷眉毛他估计会很乐意地问还需要不需要什么其他帮助吧，或者这会儿已经接过提包开始大献殷勤了，索隆靠没由来的乱想继续打发着时间。 “不许你提这个包哦”原本一直在前面的楼梯之间跳上跳下的小男孩突然回身冲上索隆的面前，“这里面都是我的宝物不许你提” “我们才讲过不可以这样说” 女人侧身抱歉时下意识的弯腰动作导致她的重心在索隆眼里肉眼可见的失准，在几乎蹭着墙壁踏下最后几级台阶的手忙脚乱中，他们总算还能顺利抵达安全门向外敞开着的5楼。除了搭在索隆肩膀上的手还是没有要松下来的意思。 “去家里坐坐吧 我准备过茶歇 我想我先生也一定在家 ” “不许他去”男孩也猛地从他们身后跳下楼梯末尾的高度。 索隆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联想到刚才那种可能还会持续一个小时的下楼过程，拒绝是根本不需要再多考虑的唯一选择：“今天就不用了，我还有其他要处理的事情。” 女人望着通向4层的台阶似乎仍在犹豫的间隙，又是小男孩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提包举到索隆的眼前：“不许你送下去 这是我的妈妈 ” 我也没说过要送......索隆顺势抬高左肩摆摆手和女人告别，然后径直走到房门前毫不犹豫地转动钥匙拉开门。 直至房门关闭后的震响停止，必要的灯源也全部亮起，索隆首先将便当盒归回原位，再简单收拾掉出门的一套东西，期间与山治回来的时间也并未相隔太久。 “谁叫你买这么多番茄回来啊蠢货，你想吃到什么时候？退休吗！”进门便直直走近餐桌上食材袋子的山治计算着手边明显超标的小番茄个数，毫无问候概念地一边翻看一边数落着。 “是啊，我想买两颗小番茄回来的。”索隆有意做作地夸张起语调，“但是老板说卖不出比某位圈眉毛更小气的数量。” “哦？哦——差点忘了，我们连楼梯都走错行的大路痴先生只能记住餐厅订货的那一个买菜地址呢。”山治理直气壮的应对，毕竟这是经过时间检验的实话。 “说便利店的应急临时食材拉长备菜时间的傻子是谁啊！”索隆几乎是一个迈步跨到山治的眼前，揪住他打理平整的衣领就往自己的方向狠拽，被强行扯近的距离让他几乎快要贴上山治嘴边点燃的香烟。 “胡扯！不管什么食材作为一流厨师的老子都能把它变成最美味的料理。” “是吗？一流厨师已经把处理好的酱汁装罐了，不入流的还在这等着番茄发芽繁殖呢。” “只有你的脑袋会发芽！” 丢下辛辣味道的讽刺和一个略显滑稽的鬼脸，山治怒气不减地提着那袋食材回到厨房的处理台前。“一流绿藻头现在滚出我的厨房。”他头也不抬地说着。 可能吵架就是最适合他们的问候方式吧。索隆同样回以全然无所谓的眼神，准备要回卧室前还不忘把包裹便当盒的袋子对准山治嘴里的香烟使力砸去：“你在那儿站到明天早上更好。”
浴缸内的热水都还没放满，房间外的山治已经回到卧室，像昨天一样将西装的外套正正好好搭在椅背的弧度上。
“番茄都处理完了？” “没有。”山治蹲到索隆摊开的行李箱前，“其他的明天带去餐厅处理，要想等着你吃完，番茄都该发酵酿酒了。” “能酿酒？”索隆一直聚在电脑屏幕里的目光终于侧移到山治的肩上。 “你的绿藻脑袋我都能酿成酒。”山治心不在焉地跟答。 “少得意了！......偶尔也有点本事的白痴厨子。” 说完几秒都没听到行李箱前应有的回复，索隆随意地继续搭着话：“所谓的派对结束很早啊。” “要不是被你们楼下的那个麻烦管理员拉着填登记我还能更早。”山治没好气地讲着，连同抽下领带的动作相比平时都是明显的失态。 倒是难得见他因为其他事吃瘪一样的表情，索隆原本专程记来挖苦的话也在自己根本控制不住的笑声里被全数忘记：“说明你的绅士形象还有待包装哈哈哈......” 这次山治出乎意料地没有还嘴，反而引得索隆立刻关了核对完一次的文档，偏过头去找卷眉毛脸上差不多该显现出的不悦反应。 “今天，浪费点时间？”山治朝他比划了一个下流的手势。 索隆将笔记本装回包里，走过来后不偏不倚地停在离山治仅有一步距离的位置站定，“处理番茄还有让你发情的额外功效啊？” “看到这个了。”山治举起缩在他手心里垂下的布条，正是之前的某次性爱里难得收获了两个人好评价的那件情趣内衣。 “装着套看见的？”索隆接过质感顺滑的布料攥在手里，顺手要去摸山治服帖的西裤口袋，刚才争吵里短暂的胜利似乎让他心情大好。 “这次真是才看见，昨天翻的不是这个箱子。”山治有意朝后推了一把索隆捏着衣料的左手：“刚好玩点儿用不上套的。” “你这色眉毛脑袋里再没有其他事想了吗”，索隆面上鄙夷地奚落着，手指却已经顿在睡衣的纽扣上，确定身后浴室门关闭的声音落下，才干脆利落地解决起身上多余的衣料拘束。
萦着泡澡结束时蒸在身侧的热汽，山治钻进被子的动作都好像为内里的闷热又带进了一阵潮湿。
“别急，先让我看一下里面。”山治的肩膀稍稍撑开被子的边缘，卧室里柔缓的灯光便缓缓弥漫进他身下的朦胧里。 因为一直搭在山治后颈的手臂忽然地向下施力，靠右一侧的床脚似乎也同时轻度地摇晃着，卧室外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便是在这时响起的。 山治窝在索隆颈窝内原本流畅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同样沉闷的短促响声再次冲进他晕晕乎乎的脑袋，强迫着两人确认了门外客人不合时宜的存在。 盯着索隆胸口已经被蹭开的布料，不需要对到门口应付的人选再做决断，山治匆忙套上衣服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径直朝门口越来越频繁的响动声源头走去。 “禁止喧哗 不知道吗”山治刚推开门就听见这么一句。 已经积在胸腔内只待发泄的火气在看到来的是一位女士时即刻消解，原本准备来应付可能又要他填什么该死的留宿登记的管理员——那一套随时可能混进脏话的说辞，也立刻被山治有选择地遗忘。 他不断重复着“抱歉”和“一定注意”，以及连进一段话里居然能全不重样的赞美词汇。 倒是门口套着便装的女人对他滔滔不绝的演讲应该是全无兴趣。她依旧盯着站直时正好能与山治肩膀齐平的部分，一板一眼地说着：“阳台的楼板很薄 但想要跳下去也是不可能的” “诶？”山治被听不懂来由的话语打断，不过他很快便联想出了另一条道路上更为合理的答案：自己泡澡的时候，卧室里那棵蠢货植物多半又记不住关窗了...... “我们不会在靠近阳台的卧室继续......弄出声音了，抱歉抱歉。小姐你这么了解是——建筑相关的工作吗？”为了缓和似乎仍然冷冰冰的气氛，山治尽力多做着缓和的填补。 女人短暂地愣了一下，歪侧着头想过大概几秒钟的时刻，然后才回复道：“以前是的。” “我以前住在这里，现在是6楼。” “果然还是有电梯使用更方便一点吧。”山治紧跟着她的话捧上。 “因为地基要更稳一点 楼下要住更多的人” 山治听不懂这些可能涉及其他领域的专业说法，女人的目光凝聚向他身后房间的光亮里，停滞很久才又开口道：“我出来太久了 应该回去了。” “是的是的！抱歉耽误美丽的小姐这么久时间，如果不介意请披着这个回去。”山治迅速扯下外衣就准备要递出，尽管他好像已经忘了现在的天气。结果只是提着外套迈出门的时间，女人已经回到了敞开光线的电梯里站定不动，才对当下温度有所反应的山治也只得礼貌绅士地同她挥手保持微笑着告别，然后缓缓拉上房门将外套丢回到就近的椅子上。 “只藏在房间里一定会再也出不去！” 房门的隔音质量其实远比山治预想的更好一些。所以身后电梯猛然坠下时的急剧重响，以及某句闷在电梯以内的忠告，自然都不在他的听觉范围以内。
“又不做了？”看着去浴室里放掉热水后山治以称得上狼狈的状态坐回到床边，索隆面色不快地套上睡衣，一躺进被子立即便将那件单薄的内衣连同垫在身下硬是被捂热的厚浴巾一并扔出。
山治把东西收拾回敞开的透明袋随手摔进行李箱，费力地重新躺上并不算宽敞的单人床，找准了索隆旁边被子里仅有的空余才挤进位置。“你到底怎么选的房子，隔音方面未免太差劲了吧。”把内裤递给索隆等他在被子的遮盖里艰难蹭上的间隙，山治又拍了拍他在被子里耸高的肩膀：“......刚刚没说什么不该给楼上那位感觉神秘又很优雅的女士听见的话吧？” “这要问你自己了。”总算整理完睡衣的索隆窝回到身后的枕头里，也是这时，索隆突然感觉刚被山治碰到的肩膀处好像正泛开一阵针扎似的刺疼。 当即扯下睡衣查看时，索隆果然在吻痕以下的皮肤上发现一片已遭晕开的淤紫。 “现在别引诱我。”山治贴近到索隆的耳侧，抵着他扯开一截的领口说。柔软的发梢蹭着索隆颈部刚刚开始显出熟色的吻痕，山治还想要更进一步让唇间紧促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可惜首先闯入视线能算作是伤痕的青紫打断了他难得的调情。 “喂——你不应该吧，刚才有看到吗？恶作剧？”山治用指尖接触上去，轻轻摩挲几下也并没有所谓能粘上指心的深色粉末浮现。 索隆努力回忆了一遍今天还能记起的经历事件，甚至连昨天后半夜两人在床上抢夺位置时的一阵拳脚冲突都算上，也还是没找到可能造成眼下这种程度瘀痕的根源所在。 “大概是在哪儿撞的，你别碰了。” 早知道不选这么窄的床了，索隆推开山治的肩膀独自下床去关了灯，安置好临时充当枕头的靠垫才又重新侧卧着躺回到被子里。 “没问题吗？”山治从他的背后凑过来问。 “没事，赶紧睡觉。” “你也真是......偶尔也多注意一下吧。” 靠在身后的呼吸依旧呈现着超过休息时应有范畴的湿热，索隆也大致明白，今晚还需要一些其他手段的收尾。 果然： “要不——出去住一晚？”山治准确握上他环在胸前的手臂，故作轻浮地提议着。 索隆只是又向自己一边狠狠扯了一把原本拢在山治身后的被子：“我没兴致了，而且明天没时间给你乱来。” 今晚的期待彻底落空以后山治就没再搭腔，将手臂硬是挤进索隆胳膊环紧后的缝隙间，放松身体后将好搭靠着索隆身侧被他的闯入强行溢开的柔软。 “等到休息日可得好好把时间全都补给我们。”山治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侧边的刘海有些扫到了他的眼睛，就算在枕头上轻蹭过仍旧感觉眼尾有些痒痒的。 索隆如他预想的一样没有应答，只是抬起左手将他探进来的胳膊压进臂弯的温度内，渐渐松懈下的指尖也在被子的遮掩下悄悄蹭上山治手指上难免被凸显而出的骨节。 看来临时起意的手段相当有效。
二O二四年七月初六 下午06:24
索隆回家的路程少见的越来越顺，像是有某种指引似的，即使今天因为在路上回复信息错看了一次街边山治给他指过的关键标志，脚下也依然能凭借身体的记忆将他引向正确的方位。
早上，挂心食材新鲜的山治早早就拎着袋子去到餐厅，在索隆迷迷糊糊的睡眠中应该也持续了很久的位置争抢战便同步分出“胜负”。除了最后在床底捞被子多花了点时间，这一场胜利的快乐可以一直持续到索隆出发之前又接到的那通电话： “昨天说起番茄的发酵，我找了大的来试，顺利的话你今年的生日礼物也一起有了。”山治的那边传回整理餐厅用具时断断续续的背景杂音，索隆则正斜靠着椅背享用他安稳睡眠后在餐桌上又新“发现”的美味早餐。 “话说你这种只在意女人回礼的家伙，所谓生日礼物到底有哪点能让你每次都这么在意。”索隆把剩下的饭团熟练地收进便当盒带走，挎好背包准备出门，“每年从情人节催到下一个情人节，那些巧克力旁边的小纸条是你3岁的时候就准备好批量印刷的吗？” 话音刚刚落下，随即，他听见山治在电话那头明显发自故意的笑声：“难得有给你这种笨蛋可以明目张胆表白心意的时机，我可是绝对不会错过一次的。” 忽视另一边暂时的沉默，山治清了清嗓子继续演说：“今年的剃须刀挺好用的，不得不承认新品种绿猩猩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有些审美的，希望你明年也继续努力，我观察人类进化还要继续靠你，......” 索隆最近还新发现了一种对付圈圈眉毛更为高效的手段，就是在他得意的长篇大论展开前迅速掐断通话。虽然那些被强行憋住的发表都会在下次见面或者聊天时变本加厉地发泄出来，不过他们最近似乎都乐意于此——反正站在各自的角度，他们都是获胜的一方。 和山治的相处模式是他们共同好友口中被接入“居然”后面最高频的讨论。居然这么多年还在吵，居然吵了这么多年还没分开......不如说从他们公开交往的瞬间算起，已经是在切身证实着某些常规思路不能解释的，独立旁生着的另一分支的存在。公开当天收到最温和的询问是“知道你们关系不差但没想过会成为恋人，是怎样决定的这个可以聊吗？”，最离谱的当属“开这种玩笑索隆你不怕被山治捏着嘲笑一辈子吗？” 这个的玩笑好像确实已经持续了很久，持续到他的某一部分生活似乎都在这个玩笑里衍生出了无法脱离的根茎。 就像今天，砍掉被提早下班的那件荒唐事，其他都算得上是绝对称心。
——可惜现在起又要加上一件。
刚进入门厅，索隆就注意到眼前和管理员站在一起交谈的另一位男士，他们的视线自推开大门起便开始不自然地移向他的周围。 这是索隆住进来为止亲自见过的第四个人，联想到昨天女人口中的丈夫，貌似惹祸的不妙感觉在索隆的脑袋里短暂闪过一下。 “3楼 一起”管理员回到一楼的房间，男人也走近楼梯间的门口叫他一起前往。 看来是想多了。 索隆倒是没什么意见和谁一起，只是走在男人的身后，惊讶于这样一个看起来可以撑满安全门的体型，竟然也能被楼道刚刚好容纳。 一路行进到3楼门口，视觉上仿佛被堵死空气流通的闭塞逼着索隆不得不将更多注意力转移到清数脚下与墙壁红漆一一对应的那些无聊台阶上。见对方仍然继续着迟缓的上楼动作，就当是为了节省时间，索隆也得指着自己手边3楼敞开的安全门内侧出言提醒：“喂，3楼，已经到了。” 就说这楼道里每层都一样的布置很容易让人分心数错嘛，索隆在心里吐槽公寓内的装饰，手上已经摸进裤子口袋准备把这件能给他做有力证明的桥段发送给山治。 但男人只说着“陪你上去”，依旧继续上行，索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跟在男人缓慢移动的身后，将刚刚的经历编辑成段一字一句着重强调了“关键内容”后发送给「色情蠢眉毛」。 嘀嘀哒哒的打字声暂时停止，两人才差不多一前一后踩上4楼门口的平台。这又得走到什么时候......不等索隆腹诽，对方却突然冲上前揪住他肩膀处皱起的布料：“已经到了”男人冷冷地说着。 索隆好不容易稳住险些被他猛然间的狠拽拖至踩空的重心，疑惑地朝安全门内的房门分布瞄了一眼，数到明确的两扇房门才反扣着男人的拉扯提醒道：“这是4楼，你不认识路啊？里面有一扇门的才是5楼。” 没等到对方认识到走错楼层的事实，男人反而像是得到什么提醒似的，拖着索隆的衣服直直往安全门的里侧扯：“进来看看” “看什么啊！不是说过里面施工不能进！”索隆也立刻使上力气，把几乎半个身子挤进4楼以内的男人用劲朝门的外侧拉。 万一被他撞倒了门口的红油漆......恐怕又要浪费自己足够一下午的时间蹲在这里收拾！ 几下将男人硬是拽回到楼道口的平台上，索隆还没来得及找个合适的借口帮他把走错路的事也顺便遮掩，没想到对方依旧不肯罢休，猛地用手臂锢上索隆的腰后扣死，念叨着“没关系 我也会带你进去”还在试图强行把他往4层里面拖拽。 被莫名找茬的事今天居然还能遇上第二次！ “走错路而已，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索隆再也没有留手的意思，掐住对方的脖子强行分开距离后径直在男人的肩膀上几乎不留力地砸上一拳。瞬时的冲击令一直拽在索隆身上的紧抓不放也立刻脱手，男人当即向后仰倒，他的后背撞上4楼的安全门时，霎时间荡开的摇晃仿佛是一阵有关楼体极限的测试查探。 顿在4层平台的两人也同时被这场剧烈的碰撞声蒙蔽住下意识的反应能力，男人先一步反应过来，撑起身体立刻转身向着楼下的空隙跑去，索隆这才回过神来随即拎起刚才推搡过程中摔在地上的背包也跟着对方的身后追去。 “喂！等等！你肩膀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啊！” 男人冲进3楼的整个过程都丝毫没有要回答或停下的意思，这场荒谬的短暂追逐持续到3楼左侧的房门关死在索隆的面前方才停下。 眼见继续敲门也是没有成效的无用功，索隆只得掏出随身的纸笔留下自己的号码，压在门口厚重且粗糙的地毯下面：“——有问题的话就电话联系我！我在5楼。”，想了想索隆还是又补了一句：“只有一扇房门的那层，别又走错了啊。”
二O二四年七月初六 下午08:43
山治从进门就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妙，不过因为些多少参与进了今日事件的幸灾乐祸，以及长久相处不自觉就被深入的某些惯性，大脑迅速便将这类“信号”正确处理为无需在意的情况之一。
把手边的袋子递给索隆，山治继续按照预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仅看其绿色的外表就不怀好意的小东西。 果然，他捏着不规则的外形刻意夸张地展示一番，随后毫无前兆地扔向索隆的脑袋：“纪念品，给你的。” 在索隆似乎并不算太好的表情状态里，仅仅有食指圈起后的大小、看起来像是微缩食玩的东西被他从头顶“摘”下。原来是一个类似冰箱贴的挂件，背后小小的磁吸扣使得它能牢牢吸附上冰箱的一面。 沉默着看了这款微缩美食的小玩意许久，索隆只知道这类料理他绝对有吃到过，但对于它区别于其他美食的唯一名称，寻遍记忆也基本是毫无印象。 “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了。”山治一边清点食材一边专程偏过上身持续着激怒作战，但索隆只是走到他的身后，盯着敞开的冰箱门上除了备忘纸空空如也的装饰歪头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卧室的行李箱里翻出条挂绳，把这个小东西缀到了自己的手机一角。 眼见手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有人还不准备开口反驳，山治解开西服的袖扣，继续起嘴上不着边际的挑衅嘲讽：“我又没往饭团里塞哑药干嘛不说话？工作要是没顺心你不干换一个不就行了。” 听了这句话，索隆立刻便撂下手里的事情回身瞪向山治轻佻起的眉梢，“还能有比开会时屏幕上出现你生殖器特写更让我干不下去的事情吗！” 看来是总是聊到重点了。山治嗤笑着：“是你早上在信息里让我拍的啊。这里，记录。”擦干洗手后的水渍，山治从对话框内早上的三十余条对骂内容里快速翻出唯一的一条“有效信息”，将屏幕摆正到索隆的面前，上面「有本事你发给我。」的回复赫然在列。 “我叫你早上九点钟就发情拍给我吗！” “只有那会儿我有时间回家一趟。”山治故作无辜地耸肩。“再说消息是某位肌肉笨蛋亲手当众点开的，我算被拖累着一起丢脸了才对。” “放心，没了那对蠢货眉毛没人认得出你。”索隆故意摆出不在乎的表情当即回击。 山治一步跨来就要发作时，他反倒伸出手抢先按住对方准备揪向自己衣领的动作，同时指了指楼上的方向，冲山治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盯着白痴绿藻正晃在自己眼前充斥着得意的傻笑，山治现在百分百肯定这混蛋也是在蓄意激怒，就是想看自己陷入碍于打扰楼上女士没办法反击的窘迫。 “白痴植物，你和你选的房子一样差劲！”山治压低声音专程凑近到索隆的脸前反击。 “那你快点滚出去，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索隆反拽上山治的衣领，顶住他额前的刘海毫不犹豫地加入这场战争。 不过回敬他的是被捏住鼻子时的意想不到。 “你——！” ......音量的警告在山治越来越趋近弧线的眼睛上浮现具体，索隆立即又压制了声音重新开口：“你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山治忍着笑意推开他的肩膀，“真没什么，就是突然的想法哈哈哈哈，感觉再和你交往下去......我就要多出一份幼稚园的工作了哈哈哈——” “你才是臭小鬼！” “我可还没这么说。” 山治故作姿态地摆摆手指，索隆当即便如预料中一样冲上他的面前，从身侧用手臂的收紧锢住山治解开几颗衬衫纽扣便敞露出吻痕的脖颈。 既然吵架行不通，就用更直接的方式解决。手臂内侧鼓起的肌肉挤得山治有些呼吸不畅，不过与此同时，在两人脚下越来越靠向沙发的移动中，看准时机的山治立刻也在瞬间回以命中对方小腿的狠踢。最后的最后，终于从纯粹故意的绊腿被引入进这场莫名的比试起，两个人便都再顾不上其他地纯粹扭打在一起。 今天的战争以两人共同摔在地板上为手臂添加上新的“颜色”而告终，不会因为每天都要吵架分开的原因大概是——每天都要吵架。
二O二四年七月初七 下午03:17
去公司取东西的一路上，索隆已经因为小臂上的磕伤被问得不堪其扰。他向下又拽了拽袖口，期间还顺便留意了次肩膀上反倒渐渐淡下痕迹的淤青。
面前才刚刚能看出楼体轮廓，都还没走到公寓门口之前，索隆就已经被迎面而来的管理员提前在路的中央截住。对方看上去像是在这条必经之路上等了自己很久，他夹着一本不大不小的册子凑近到旁边，语气并不算平稳地开口：“最近，住得怎么样？” “嗯？挺好的啊。”索隆不假思索的回答。 彼此沉默着往公寓的方向继续走出几步，索隆才猛地反应起昨天那件想想就无语的事来。“要问昨天的事？”索隆稍稍向管理员的方向偏侧过目光询问，“全部经过应该可以直接调到监控之类的吧，而且我给他留下电话了，他一直都没有打给我。” “他恐怕暂时都不想打您的电话了......”管理员略显尴尬地说着，一边翻开他手里的册子递向索隆的面前：“最近倒是有其他空出来的不错的房子，跟之前那位中介联系就可以直接去看看，审核也会很快。” “为什么？”从自己追问后对面的反应来看，索隆多少也能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又回到了同事所说“就是不太和善”的范畴。 要说心情其实只是有些不爽而已，毕竟自己这几天确实有认真在意着那些感觉上毫无目的性的规则：即使从没见过6到10楼的住户使用电梯也不会主动搭乘，婉拒管理员的每一次好意帮忙，从时间上尽量避开2楼那个应该跟他不和的小男孩......索隆实在搞不懂，那堆蹩脚的规定难道还能有另一套可以完全遵守的专用解法吗？ 不合时宜的风路过两人的中间，索隆重新调整袖口的高度时，管理员也迅速改换好准备过的另一条劝说思路——在他慌乱收拾册子里夹页的间隙。 “或者你同意的话，暂时先搬去6楼也是可以的。” “之前那个女人现在不是住在6楼？” “她可以搬去7楼，或者您去7楼？” ...... “到底是想和我说什么？”索隆定下脚步面色严肃地开口：“如果昨天的事还有问题，就叫3楼的男人来和我当面讲，我不想再麻烦一次了。” 眼见身处的氛围凝滞一般地越降越僵，终于收拾好本册的管理员果断将准备的全部沟通计划一并作罢：“没事，没有什么其他问题了。刚好问问而已，毕竟不能用电梯总归还是不大方便的......” 直到拉开大门回到熟悉的公寓门厅，夹在两人中间的糟糕气氛仍未得到丝毫缓解。 最后，索隆已经向他示意告别的一刻，管理员几番犹豫还是上前追问道：“所以4楼的施工现场您是——真的不想上去看看的那种类型吗？” “都说了我不会去的，又没有声音影响到我，我不仅没有兴趣我也没有时间！” 突然想到什么，索隆朝他递过另一边手上刚才被管理员遗失的纸页。同时留下那张资料和绝对的界限表明，上楼的过程中索隆也相当严谨地辨别着所处楼层与房间个数，以确保之前的窘境不会再度重演。好在今天回家的过程没再因为遇上莫名其妙的邻居而空耗时间。
山治的电话打来时，索隆刚刚从一阵补眠里转醒。
“睡醒了吗，白痴。” 电话里的无应答似乎正在厨师的预料之中。根本不管对面是不是还在听，山治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滚去看看冰箱里生奶油还有没有剩，我记得被用掉了，香叶也可以一起买，明天用得上。” “下酒菜呢？” “你能买回来洋葱我就顺便考虑一下准备章鱼切片。”山治一边整理擦拭干净的刀具，一边游刃有余地应对。 “又要过来啊？”索隆不耐烦地说着，只不过身体已经在迷迷糊糊的意识指引下顺利挪到了冰箱门前。 “你这是什么混账态度！请了哪国的厨师在家做饭怕老子去抢了风头？” 索隆按照刚才模糊的记忆翻找着冰箱里的收纳，困意上头的不耐烦多少挤占去了些最初接起电话时不好掩饰住的欣喜：“所以说啊，这和当初讨论的同居又有什么区别......” 山治自行略过了电话里一阵大概是洗脸导致的水声杂音，听筒内房门关闭时的重响被听觉捕捉时，他也刚好将操作台全部收拾完毕。山治把手机凑近到嘴边，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现在一定十足欠揍的表情，还是同电话另一头满意且兴奋地宣讲：“当然有区别，现在还有拒绝了我当初伟大提议的笨蛋绿藻要多付一份房租，而且......” 隔着手机连接索隆都听得出电话另一边嘚瑟的表现，于是他特地停在两层楼中间的平台上等到山治无聊的表演结束，并在摁断通话的前一刻及时添加上一句火药劲十足的嘲讽：“哼，是谁在多出房租还不一定吧。” 几乎是刚刚切掉这通分明信息也能沟通清楚的无意义来电，来自同事的通话提示紧跟着又在屏幕的上方亮起。 “明天就要提交的报告你现在才说忘了开始？”索隆及时打断对面在电话中毫无意义的慌乱并暂缓了下楼的脚步，光是听着他断断续续描述昨天是怎么忘记拷贝现在已经让自己带回家的电脑里必要的资料这一件事，已经足够让索隆头疼。“你是想让我发给你，还是只想让我解决所以打电话？” “真的很抱歉，是不得已要动用我一生一次的请求！就当作是我们昨天一起去给大家买咖啡时的约定吧——拜托了前辈！” 如果能够瞬间失忆的话，对方砸进语气里的恳切估计真会让索隆误以为他昨天其实已经应下了这桩麻烦。 利用着下至4楼平台最后几级台阶的时间，索隆切出界面粗略计算起报告提交距离最后时限仅有的剩余。 “......暂时只能这样了，等下我发给你一份，然后再确定具体怎么配合。”嘴上虽然已经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下来，但索隆还是在另一边的连连道谢里不合时宜地郑重补充道：“我要先去解决点其他事情，不会立刻就能发给你，最后还是没办法全都处理掉的话，你也自己做好觉悟吧。” 背后似乎都开始隐隐发烫的手机总算得以暂时结束使命，索隆将它换到手指间夹紧，正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把刚刚顺手塞错到右边口袋的钥匙掏出让手机回到它原有的位置。 “啪——” 瞬间在楼梯间内荡开的响声令刚刚取出钥匙的索隆当即顿住，足有一秒的空白之后，身体意识才重新占据上风带着索隆在自己手边上找到了这次意外的源头。 正正好好，手机下点缀的挂饰就在凑近时那一点点的距离里抓准机会直直吸附在4楼外侧的安全门上。 卷眉毛送的东西果然有够不靠谱的......索隆用指尖抵着门将这只小东西取开，解下挂绳后妥帖收回到口袋：对于在楼梯间经常能接到电话的可能性来说，有这种本事的小玩意还是回家留在冰箱上的好。 手腕习惯性贴上另一侧竟然空空如也的裤子口袋时，索隆方才觉察到刚刚的响动声也许不止是来自现下正同他的手机靠在一处的挂饰上。 应该是掉在哪里了吧。索隆低下头四处找寻起偏偏和办公室里那些掉在地上就立刻不见的小东西们一样的......他唯一的一把房门钥匙。烦人的事简直一件接着一件，刚和房主展开过一场并不愉快的交谈转手又弄丢唯一的钥匙...... 索隆将上下几级台阶的死角连同4楼的平台全都仔细看过一遍，这下他也不得不正视：唯一的那把钥匙，极大概率是掉进4层安全门以内的某个角落了。 索隆深呼一口气打开手机亮光，在门口地带找寻未果后最终只能无奈向门的里侧走进更多。 透着灰尘漂浮的光束照向安全门内侧的夹角时，索隆果然在原本的一阵漆黑浮动里见到了——自己这把非常会挑地方“躲藏”的钥匙。
二O二四年七月初七 下午04:53
身后安全门突然的挪动声响和今天碰上的所有小插曲一样猝不及防，甚至没赶得及回头看到门外情况的索隆完全是被大门合拢时附带的冲击强行推进了4层。
类似落锁的声音在入口的方向短暂闪过，从内侧开门的尝试落空，索隆只能先点开手机的光亮，顺便思索分类着这又是谁无聊的恶作剧作为。 第一时间给他想到的就是那个用调皮也不足以形容的小男孩，不过以对方能发挥出的力气，做得到这么快合上这两扇并不算轻的铁皮门吗？紧跟着3楼那个男人几乎堵满楼梯间的背影又在索隆的脑中闪过，可自己刚刚在地上四处找钥匙时楼道里什么人都没有啊！该死，好像莫名其妙就得罪的人还真是不少...... 索隆连续叫了几声均没有应答，气急作用下他无意识抬脚朝前方空踹发泄，不想这一下貌似正中大门的表面，一瞬间，仿佛嵌动地板一并摇颤的轰隆声连同好似有谁倒吸一口凉风般的短促气声一并荡开在4层房门前的这片空旷以内，直觉告诉索隆说是在装修的这里面——不大对劲。 可当他真的在这层打着手电逛完一整圈，到底也没发现里面除了找不到亮灯外还有什么其他不对的地方。相对的两扇房门敲过后均没有回应，一整层什么人都没有，那桶红油漆还是定在门口，桶底应该是已经凝固，可以轻轻掰动桶边但是取不下来，甚至电梯按键上荧着的绿光都和那天上楼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其实早在索隆发现4层的电梯同样可以显示数字时就尝试按过下行键，可还没等他为电梯能够正常运转松完一整口气，缓慢上行的电梯便径直路过4层，在既不触发上行也没有为下行的命令停靠的层数滑动中，索隆只能眼睁睁看着数字一路拨转到10又重新回到1层。分明小男孩乱摁楼层的那次，即使是5楼以下也都是有所反应的啊，难道是和那次一样被谁通过长按的做法刻意取消了？可是电梯内产生的取消应该不能干涉自己在楼层内的操作才对吧。索隆眼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继续同储存的电量朝相反的方向后翻，可落到当下实际的解决方案时却依然是束手无策。 管不了该怎么同房主解释自己一周不到又一次跑进4楼还被关在里面的复杂情景，索隆果断决策按手机上存过的号码拨给管理员时，得到的语音提示竟然是最无用的“请先缴费”。偏偏要这时候停机吗......要不是自己每次缴费都会走去不同的便利店，此刻索隆倒是真想手机里凭空多出一位便利店熟悉工作人员的电话，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打给店员亲自为管理员把所有的生活缴费都当场搞定！至少他现在知道，要是再没办法坐到电脑前面，就算是两个人也一定没办法在时限前完成那版本来应该留足两天时间的报告了！ 索隆迫不得已翻开联系人给山治拨通电话，等待接通期间还设想了无数种如何让他来4楼开门的起头说法。可一直到索隆把准备充分的措辞在嘴边重复到明天醒来都绝对不会忘记的程度，手机里提醒的仍旧除了不接通还是不接通。 要是没有信号也就算了，眼下明明每通电话都打得出去自己还收到了山治的留言，偏是这种重要的时候那个该死的圈眉混蛋又在搞什么啊！ 索隆一边给同事编辑信息让他随便找谁先拷贝到文件开始，一边继续尝试给手机里的「麻烦厨子」发送消息：「你到了？」「别再打电话了！」「下来4楼开门」「快点！」。一连串的消息都显示发送成功，但电话再给山治拨去时居然还是占线。 就不该对白痴蠢眉毛抱有指望的！
同一时刻，山治其实也正无语地站在门外。
平时发一句「到了」马上就会来给他开门的那颗绿藻今天突然罢工了一样，光是他在5楼空荡荡的门外重复敲门喊人的行为都绝对超出五分钟不止。 连续打了几通电话都遭到关机提示，这下山治竟也开始有些拿捏不准对面单细胞植物的实时状态了。 虽说按以往的经验而谈，在索隆睡觉时强行喊醒要求帮忙都不会得到“轻而易举”的结果，但至少从没有赌气到这种地步过；还是今天真有什么值得一睡不醒的事件刚刚处理结束？ 山治干脆靠在门口的墙边取出了口袋里今天剩下最后的一根烟，按照原本的进程，他应该能从索隆的行李箱里顺利拿到之前塞进的补给的，该说幸好那堆乱七八糟的规则里面没有禁烟这一条吗...... 思索着等房间里的混蛋睡醒跑来开门时该怎么狠狠踹他一顿，一根烟就如此燃尽到末尾，山治左右环顾最后还是把掐熄的烟头又塞回到口袋里的空烟盒。 在他闷头等待的这段无聊时间里，除了烟盒空落后不自觉腾升的焦躁感觉，就属楼下叮叮咣咣和拆楼没有差别的吵声竟然还能坚持不懈地持续到现在。 连想要闭上眼睛安稳休息一会儿的清闲都没有“被允许”，本就在发作边缘的山治终于彻底扔下面对女士以外本就不剩多少富裕的耐心，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冲下楼去： 4楼分明标记过禁止进入还能吵成这样，总不见得是专挑这种时间在里面施工吧，最好不要是有人利用着所谓施工在里面搞什么违禁派对！联想到之前自己进门时居然都能被扯住各种询问，这种时候楼下尽职尽责的管理员反倒像是不复存在一般，顶着一身火气的山治几步跃下台阶踩至4层平台，临到紧闭的门口抬手就要敲门的一刻，一直闷在口袋的手机里竟然恰好有提示音闪声而过。 独特的提示音让山治得以提早获知这条消息的发送来源，因此他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点开信息，稍稍思索了一下应该先骂人还是先让某颗植物打开房门索性去外面打一架解决问题，收到的消息却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你到了」。 正在山治奇怪着这是什么意思时，紧跟着，界面里又接连弹进同样让他摸不清对面想法的聊天：「别再打电话了」「下来开门」。 说实话，要不是连续几条信息上面都备注着如假包换且命名唯一的「绿藻头笨植物」，山治绝对不信这是索隆跟他发消息时会使用的“态度”，只是隐约觉得少了点什么而已。 再说，别打电话？明明是他关机在先，倒是有什么比植物需要在夏天冬眠之类更合理的理由现下再来同他光明正大地讲出这种话！ 刚浏览完信息，山治就称上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电话。 他不仅要打，还要立刻就在电话里好好问上一番，把这个睡起觉来恐怕是死神找来卧室敲门都吵不醒的混蛋家伙认真臭骂一顿！ 可惜，拨出后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平静的提示音继续播报着山治今天早就听腻的借口，还是关机。 但是这一次——呼叫关机状态的提示音响到第二声，屏幕上紧随其后弹出的，却是来自备注「绿藻头笨植物」向他发送的：「快点」......
二O二四年七月初七 下午05:49
第一反应驱使着山治快速跑回到5楼，甚至险些倾撞在房门跟前。“混蛋！你在里面吗！”，山治看准门槛连接的着力点直截了当地猛踹，一时间根本区分不清填满楼梯口以内的到底是他的叫喊声还是门侧材质间愈演愈烈的断裂响动。
短暂的闹剧以原本向外开的房门被强行更改成不再需求门锁的设计为最终收尾，赶不及顾忌上方固定的合页同大门一起歪斜进一个危险的角度，山治立即冲进各个房间将可能的地方都挨个扫过一圈。可是除了和早上一样塞满了随身行李摊开在床前的箱子，他所谓“找到那个该死的混蛋路痴”行动根本上就是一无所获。 想到信息里“下来开门”的要求，山治只得又将信将疑地重新下到4楼紧闭着的大门前。虽然他路过的这几天里除去5楼其余的安全门均是长期处于关闭状态......总之一个一个试过去就行了。 山治稍微研究了下这个没看到过锁眼位置的门把，可几次试图扳动把手，无论是前推还是外拉，始终都没能顺利将大门打开。倒是前几天那些其实也觉出些许奇怪，只是最终没被放在心上过的细小问题先借着这间隙的思考空白涌入到他的记忆，并得以被顺利联系作一条通畅的逻辑：至少被算计这一点，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眼下再想找谁帮忙恐怕都是天方夜谭，门内捶打般陷在铁皮里的金属撞碰声仍未停止，山治起势抬脚就要踢向似乎是铁板一侧诡异的凸起部分时——这一层的门锁似乎更具有眼色一些。 山治听见有门锁扭动的声音混在门内的爆响里一瞬滑过，随后大门里侧一直持续到刚刚的吵闹也忽然静止。 牢牢攥紧手机的山治缓缓向前伸出右手，搭上冰凉的门把，并在向靠墙一侧快速闪身之后和门里同时往外推动时试探性的力气一并，在两个原本被安全门隔开的空间中扯开一道不小的缝隙。 楼道内刺白的光线涌入到4楼的内部，山治只看到里面冒出一个人影，凭借那颗像是跟绿藻球孪生的极难复刻的脑袋，山治认为这应该就是索隆。 不过还没等他上前去确认，对方已经忽地挎住他的胳膊朝着上楼的方向便准备直接起跑，山治不得已使了全力这才重新拽稳平衡，两个人的平衡：“你还要去哪！” 对面似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索隆虽然不知道山治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现在绝对没有任何时间可以留给他们浪费了。“上楼啊！今天肯定没法再去便利店了，善后的事情你去解决吧我现在没有能给你说完全部的时间。” “等等！”山治急忙扯住还要向楼上冲的索隆，另一只手抓上对方手腕时感受到的明确温度暂时溶解下他一部分的防备。成功让对面虽然多有不解但好歹定在原地以后，山治取出手机给备注的「绿藻头笨植物」同步拨去今天的又一通电话。 索隆疑惑地盯着他此刻莫名其妙的坚持，眼看着来电声传出时山治也终于松懈的神情，索隆这才察觉到在楼梯间里传开的居然是自己口袋里电话的响动，“做什么？刚才不接电话的补偿吗。”他取出手机专挑在山治的眼前晃了晃。 “先别管这些！”山治径直无视禁止吵闹的规则，掐住索隆的手腕当即便拧着他按照楼下大门的方向跑去，“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地方把你迟钝到毫无长进的脑子扒出来看看是不是都被水草给堵死了！”几乎要压着墙壁以求快速转弯的紧促过程里，山治还不忘持续念叨着那些对索隆而言根本毫无根据的“道理”。 被山治强行扯着下楼的索隆甚至都还没意识到现在该要反驳，脚下接连错落的台阶和圈圈眉毛无缘无故的态度抢先夺去了他所有能够思考的余地，除了在匆忙间攥紧晃在口袋边缘闯过一次祸后又开始摇摇欲坠的挂件和钥匙以外，面对蠢厨子似乎比自己还要更盛许多的迫切，他能做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
只不过现在可能不仅仅是4楼需要整修了。
2024年8月10日 下午06:01
两人前倾的肩膀基本算是撞出到一层的大门以外时，恼人的晕眩与耳鸣也同步钻入进他们的意识里持续着毫无章法的搅乱。山治踩在公寓门外的台阶上，直觉眼前一阵阵地漾开白色的圈，他用没锢在索隆胳膊上的手挤到眼前揉蹭，相比之下头昏胀痛的感觉反倒愈发强烈，鼓点似的异响躁动在他的耳膜，压着向更外无限延伸的尖锐杂音，他最后的想法停留在身后索隆好像也跟他说了什么的模糊声音里。
重新回过神来是在大楼外接近晃眼的日光之中，索隆的手边是他被摊开一地的行李箱，以及靠着那几个箱子旁格外眼熟的背包。 山治还没完全转回的思路不足以支撑他对当前情景递下判断，只是望向脚边散乱的行李发愣一样地说不出话。而索隆正盯住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手里的绿色磁吸小挂件来回地翻看，就算稍早一些清醒起来，也一样只是在徒劳地看向身后大楼“禁止入内”的牌子以后，朝山治的方向歪侧过脑袋：“我们迷路了吗？” 换作平时山治肯定马上回以一句“只有你会迷路！”的事实嘲讽，但当前的情形是，他对一切也根本是全不清楚。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现在和绿藻头一起在这儿？他不是才扬言今天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帮忙也能把要用的东西都搬到正确的地点吗。 虽然暂时想不起自己是因为什么又跟了过来，但眼前这个笨蛋路痴又找错地方是毋庸置疑的。 比起以往那些刻骨铭心的教训，至少这回还不是纯粹荒凉的野外。远远的，山治注意到前面的来路上有位身着工作正装的女士将要骑自行车经过。 修身的外套垫衬着她的一举一动，低低的双马尾长度刚好搭在肩膀两侧，转头时松散的发丝则会堪堪扫过脖颈。不过当他们近到能互相问候的距离时，山治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空悬在踏板后即使在高跟鞋里也属极端的鞋跟，于是他将简单搭话后的开场白选择为“穿这么高的鞋骑自行车真的没有问题吗？” 得到对方并无推拒意思的答复，山治也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推理添加上一份新的肯定，眼前这位认真负责又美丽知性的小姐......极有可能就是担任这段道路的工作人员之一！ 至少不用筹谋怎么在这种地方想办法过夜了！ 但山治也是在这时，自他迈上前大献殷勤的得意之间，不自觉转移部分注意到身后绿藻方向的眼神才无意中瞟到......该死的绿藻头摊开的行李箱上，那件不堪入目的情趣内衣偏偏正敞开在那团色调沉闷的衣服堆里最显眼的地方！ 山治赶忙扑上前一边尽最大努力将其盖在身下一边慌乱地将松懈开的衣料塞回箱子时，女人则走到索隆的面前和他搭话：“你们，是来旅行的人吗？” “不是不是，抱歉啊我们只是在找房子走错了地方。”刚才将那件“罪证”压回到箱子最底的山治自然地接话道，同时用手肘撞了一下索隆示意他赶紧过来收拾，自己倒是拿过索隆的手机搜出相册里保存的地址递给女士问路：“要去的是这个地方，请问我们现在应该往哪里走？” “这个地址？确实是现在这里来着......不过这边估计相当一段时间都因为施工不会通行了。我也是看到监控有人进来才赶来提醒的，你确定目的地是这里吗？” “......应该是存错地址的问题，而且我们肯定是迷路了。”自信已经明白一切的山治较为淡定地回答着女人的问题，实际却回过身专程瞪向旁边索隆收拾箱子的背影。 对方倒是笑容爽朗地扶正自行车的朝向，给山治指她来时的那条小路，“没关系，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那真是荣幸之至！尤其是这边，”山治凑近到女人旁边，有声有色地模仿并用手指点了点刚刚重新整完行李的索隆的方向：“还有位史诗级别的超级大路痴。” “少在那儿废话了，滚过来搬行李！” 原本索隆还想问问这个一看就出自蠢货厨子所为的小玩意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现在没有兴致了。 女人推着自行车缓慢行进在路前带领方向，山治拖着另一部分行李跟在索隆稍后一些的距离。 还未落下天幕的太阳仍旧是毒辣的，持续蒸烤着呼吸间余留的水汽。被山治脱下此刻正随意搭在索隆肩膀上的西装外套令他们看起来还要更为狼狈。 见前方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寂寥，山治向前快走几步，用肩膀向前顶顶索隆的后背，引来想要的关注后随即又摆出一副相当认真的作派。他的下巴几乎搭靠上索隆的肩膀，关切的眼神在寻找到对方移来的目光时才停住不动，借着变扭的姿势和夸张的表情，山治侧着脸询问道：“你在网上也迷路啊？” “滚！”索隆猛地撤开肩膀的支撑连同碍事的外套一并甩开，又回到山治手里的西装被他转过身垫在行李箱撑起的拉杆上，“想和我住一起就直说嘛，绕这么大一圈不累啊。” 山治的语气里很是得意，索隆只是盯着脚下的路继续往前走没有搭话。还没走出几步，山治立刻就预感似的赶忙掐上他的胳膊重新把人带回到平整的路面。 索隆准备扔下箱子将要发作的前一刻，山治才凑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着：“我都看到了，你特意收拾在最外层的东西。” “什么？”索隆不解的目光缓慢挪进山治的眼中。 “那个内衣啊，之前用过的那个。” “所以？” “就今天晚上，怎么样？我刚刚看过日期了，你明天也有休息的对吧。” “休息什么休息我晚上还要改资料，”索隆腾开手里的空闲，点开屏幕就要将里面显示的日期推到山治的面前。不过这份理直气壮并没能维持太久：“——诶？已经到10号了吗？” “唉......我就知道有人被绿藻塞满的脑袋终究还是神智不清了。”虽然方才山治自己瞄到日期时也被吓过一跳，但摆到面前的进攻机会他也没有不利用的理由。 “混蛋你说什么！” ...... 你来我往的争吵声一路延续，大概要持续到太阳沉下远方的边界，或者还需要更久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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