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前了一个小时去接小家伙,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索隆站在客厅里望着带着小家伙进来的山治皱着眉表示很奇怪。山治弯腰在门口换鞋,随后抬起头对他笑笑。
“路上见到了罗,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丢下鞋子,转身用手指戳了戳罗纳的额头。“换好鞋了就进去吧。他又不会吃了你。”
罗纳对着父亲吐着舌头笑笑,穿着自己的小拖鞋跑向了索隆。索隆对他挑挑眉,蹲下来抱住了他。亲吻着罗纳的脸颊,索隆将他抱起来朝卧室里走。
“来,我们去换衣服。”他高兴地刮了下小家伙的鼻子。
【他的怀抱是什么感觉。你形容一下好不好。】莱森坐在病床上认真地询问山治。
记忆中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瞬间让山治的心疼的差点抽过去。他急忙转头蹲下身来假装擦鞋。他用力吞咽着唾液,试图忘记一些他此刻不想记住的事情。
莱森从没得到过索隆的拥抱,甚至不曾被他注视过。从一生下来就像个牺牲品一样的关在病房里。有人体谅过那孩子的感受吗。有家不能回,父母不能认,随时可能会死。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特别是那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存在的两年间,最需要父母的时光里,他究竟是怎样挨过来的。
特拉法尔加是为了我们好。我知道。山治苦恼地垂下头。是,他只是个很小的孩子,即便在这个时候死亡也不会被人记住,因为他本身就没在这世界上给人留下多少记忆。可是那是一条命,活着的,生动的存在。这一点没人能否认。
罗说他很容易满足。山治送给他的任何东西都会好好地留下来,收藏着。他的身体很差,东西也不能乱吃。羸弱而可怜的小东西,蜷缩在幸福照射不到的地方一个人舔着伤口不肯哭出声。
山治很矛盾。他真的很想让小家伙和索隆在一起。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
因为绿藻头会崩溃。其实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还好,或者能活过五岁身体健康了也好。最怕的就是在这个时候见面,这个最动荡不安的时候。一想到刚刚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小儿子,他就突然离去了。绿藻不自杀八成也疯了。
现在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不能让任何人来破坏这种幸福。虽然山治其实一点都不想让莱森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不希望他真的就被掩埋在风尘里不为人知。他希望他活下去。真切地期盼着。
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性不大。所以,理智告诉他绝对绝对不能让索隆知道他的存在。
“你怎么还在门口啊?”索隆走出来好笑地望着他。“起来吧圈眉。要吃晚饭了。”
不过现在想来,打架这件事倒是终于无疾而终了。但是••••压力很大•••••负罪感,焦虑,思念,忧心,噩梦。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他。这么下去疯的可能是我。山治无奈地想,但是,我绝对不能让自己崩溃。哪怕未来还可能要背负着一个孤独灵魂的消亡。
“绿藻。你想过在——再收养一个孩子没?”
某天晚饭的时候,山治一边慢慢地切着牛排一边貌似漫不经心地随口地问道。
“哈?”索隆抬起眼睛看他。“别开玩笑了,一个还不够吗。我可是受不了了。”他用手轻轻敲了敲坐在他旁边的小小绿的头,“更何况这小子独占欲这么强,再来一个,还不得被他打死。”
罗纳抓着叉子在大口吃意大利面,此刻也抬起头来呜呜地表示不愿意,父母的爱只能是自己的。他嘴唇边都是番茄酱,索隆拿过一旁的纸巾为他擦嘴角。
“是不是你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索隆抬头调侃他。
“我哪敢啊。”山治没好气地回答。
“你知道就好。”索隆挑着眉斜眼望着他。“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平白无故你不太可能说这种话。说吧,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艾斯不小心有了孩子没地方养?”
“这跟他八辈子都联系不到一起。”山治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你想的也太可怕了。”
“反正我是死活不要第二个。想要你自己生去。”索隆毫不迟疑地说。
一旁的小小绿用自己的叉子叉起一大块牛排,献宝一样的送到了他嘴边。他张开口去咬,故意把叉子也咬住,以此来逗罗纳开心,让小家伙很无奈地拼尽全力去拔叉子。
山治望着吃饭也会打闹的两个人,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饭桌是不大的长方形,三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还空出来一张椅子没有人坐。
他望着那空着的地方,低头望着简单的食物和红酒,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
如果莱森能坐在那里,也拿着刀叉在吃东西,似乎才是最完美的。
其实自己现在也很幸福。山治抬头望着那两个仍然在开怀大笑的绿藻,唇边的笑意开始蔓延。
真的很幸福。
虽然这幸福中少了一些东西。不对•••••••应该说,少了很多。
一直以来,山治总是会去悄悄地探望莱森。小东西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逐渐地消瘦下去。
“Dad~~~”躺在病床上的他有气无力地微笑着,抬起手对他挥了挥。
“我又来啦,小小黄。”山治为他带来很多麦片粥。罗说他目前只能吃流质食物,其他的什么都不行。
他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山治记得自己曾经很恼火地一边问一边摔了罗桌子上的水杯。
因为上一次的事件。罗淡淡地回答。一向医术高超的他竟然丝毫没发觉是一对。因为这两个孩子差距实在是太大。一方太强,而另一方太弱。当初索隆受伤,被推进急诊室后罗才发觉是异卵双胞胎。
怎么回事,因为罗纳太强所以剥夺了莱森活着的权利吗。山治狠狠地逼问着他。
恰恰相反。罗抬起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生命力强盛的是莱森。而罗纳,很不可思议,莱森是在那时候时为了保护这个原本就很弱的弟弟才被伤成了这个样子。罗纳的生存迹象本来就很弱,如果受到了什么外部打击必死无疑。
因此,差一点胎死腹中的原本就不是罗纳,而是莱森。罗纳始终完好无损。
“所以,当初答应我说活下去的是你对不对。”山治轻轻地揉着小小黄的头发,小东西扭过头望着他,湖蓝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璀璨的蓝宝石。
山治将他扶起来,打开自己带来的麦片粥,用勺子舀出来一口一口地喂他吃下去。
“所以你出世了,还活着。你会一直活下去的对不对?”山治认真地问着,望着他张开嘴慢慢地吞咽着味道很好的粥。
莱森没说话,他忽然轻轻推开了粥碗。山治以为他不想吃了,刚想问问他要不要吃点别的,就瞧见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鲜红的血,随着他的咳嗽不断地喷涌而出,流淌在他的下巴上。罗告诉山治,莱森咳血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他恐怕无法度过伦敦寒冷的冬季。
望着剧烈喘息还不断咳嗽着的儿子,山治觉得心中的疼痛无法隐藏。他轻轻擦着小家伙的嘴角,擦着擦着,突然就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莱森太瘦小,这么一咳嗽他当即有些神志不清了。身体摇晃了一下后,他直接昏了过去。
他可能就会在这样不经意的昏迷中离去。不知道下一刻是否还能醒过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弱,有时候山治和他说着话他都会突然地睡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会问山治什么时候来的。
偶尔清醒的时候,他就抱着索隆的相片微笑不语。他连睡觉的时候都会抱在怀里,这样子就好像那个人睡在他身边一样。
山治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觉得压抑,无尽的悲哀快要把自己吞没。
承载着两个生命的事实。却无法透露真相。
某一天的下午,山治带回了一大堆的布料,棉花,针线和图纸。他高高兴兴地走到卧室拉过正在锻炼的索隆,举起这些东西表示有事情要做。
“这是什么?你要做衣服?”索隆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很奇怪地望着山治。
“啊,是这样的。”山治兴高采烈地摇晃着手中的袋子。“我们来做两只小兔子玩偶吧!”
“你在发什么疯。”索隆皱着眉不想理他。
“我是认真的啦。”山治半是讨好半是哄骗地望着他。“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有时候做慈善,你知道的,今天是为一家孤儿院投资。我和其中一个小孩子关系特别好,他喜欢小兔子,央求我为他做一只。我答应了,不过转念一想应该也给罗纳做一只。所以就来找你啦。”
“•••••你自己去做吧。”索隆转过头想继续锻炼。
“索隆,”山治鼻涕眼泪地凑过来。“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死!”
“为了一只兔子你去死值不值啊蠢材!”索隆差点暴走。“你丫的——好好好好好我做我做,你先把鼻涕擦擦。”
他不满地扯过了袋子拿出图纸和布料开始研究。山治奸计得逞立刻凑过来一起帮忙。
湖蓝的眼睛一瞬间的微微暗淡。这是他想出来的一条计策,一个人编排了很久。他望着索隆,等待着他的选材。
“我要做只黑的。”索隆显然被图纸吸引了,他邪笑着开始准备东西。“黑的很不错。”
“那我做白的。”山治立刻拿过了自己要用的东西。“走,去桌子上弄。”
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开始制作。索隆拿着很大的无纺布比划着准备裁剪。他用铅笔画出了兔子的耳朵,眼睛,手脚和肚子。山治第一次发觉,原来这个一向都很粗神经的绿藻头也有细心地一面。他不禁对他有了更深的认识。
两个人忙活了几个小时,期间几乎都没怎么说话。最后终于把材料都备齐了,开始塞棉花准备缝制。
“针线活可真不是男人做的。”索隆咬牙皱着眉强迫自己耐心地穿针引线然后开始粗糙地缝纫。尽管他已经很细心了,可还是缝制的有那么点粗糙。
“我也不会做。”山治的情况没比他好到哪里去,针线穿了半天也穿不上。“麻烦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非要接这么个活,买一个不就结了。”
“那么小的孩子,”山治立刻又开始鼻涕眼泪了,“你忍心欺骗吗?”
“••••••••••••老子不是在做吗!!”
索隆恼火地瞪着他,手上用力,结果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扎到了。
“诶哟!”他立刻扔掉了尚未完工的玩偶,咧着嘴想要吮一下手指。
随后他的手被人握住了,山治低下头,小心地含住了他冒出血珠的指尖。
他的口腔很温暖,也很柔软。疼痛立刻减轻了。索隆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红,他收回手指低下头继续缝制。
“谢了。”他咕哝地说着。
山治却只是笑着没说话。他拿起自己的布偶,眯起眼睛继续认真地穿针引线。
“做好啦!”索隆高兴地举着一只很可爱的长耳朵黑兔子给山治瞧。“你慢死了。”
“我也搞定了好不好。”山治举起自己的白兔子递给索隆。“哈哈!不比你差。”
他将两只小兔子摆放到一起。非常搭调,很可爱地靠着,耳朵长长地竖起来。山治拍着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莱森的身体真的已经达到了快无可挽回的地步。山治觉得自己应该为他做点什么。老实说,他并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喜欢哪些东西。但是机枪大炮肯定不适合莱森。所以,他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这样子,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惊喜吧。山治想。
“绿藻头,来帮我写一张卡片。那小孩子病了多写点祝福的话。”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小的可爱的卡片递给索隆。“写的温柔点,当做送给你自己的儿子一样来写。然后署上名字。”
“是你来写才对啊!你送人的干嘛要老子写!为毛还要写名字!”
“绿藻,”山治双目含泪地望着他。“人家小孩子很可怜的,你忍心——”
“我写!!你给我正常点!!”
索隆火大地一把抢过卡片,拿过桌上的笔就开始刷刷刷地写。写完了之后丢还给山治。山治瞧了瞧,脸上的表情非常高兴,明显是相当的满意。
他将卡片小心地挂到了那只黑兔子的脖子上。黑兔子的眼睛是湖蓝的塑料宝石,和白兔子一样,明亮又可爱,倒影着山治的影子和索隆的眉目。
“他一定喜欢。”山治抱起了那只漆黑的玩偶兔。
“这问题是白的是你做的吧?”
“诶呀,谁做的不都一样嘛。”山治朝索隆抛了个媚眼。“多谢了啊,老婆。❤”
他抱着黑兔子,戳了戳它长长的耳朵。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莱森瞧见这只可爱的玩偶兔时,眼睛立刻就亮了。他伸出双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抱抱。
“这是他做的,”山治笑着将兔子塞到他的怀里。“我可没骗人。上面还有他的味道呢。”
小小黄欣喜地抱着,将脸颊贴在兔子的脸上。柔软的布料蹭着很舒服,像索隆的手一样。小家伙亲吻着小兔子,牢牢地抱在手里不松开。
“他还给你写了卡片。”山治说。
【My dear darling: God bless you. I wish you’ll be better soon.I love you.—— Zoro.】
小家伙望着挂在兔子脖子上的卡片欣喜地抬起头。那一刻,山治见到了满满的期待和热烈地企盼。
“见一面,好不好。”莱森祈求地望着他,伸出小手拉住山治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我不叫他,藏起来,见一面,好不好?”
山治望着他,望着他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的脸和黯淡了许久的眼睛。他没有说话。
“求求你。”小家伙冰凉的手牢牢地握着他的手臂,凉的山治的心都在结冰。
他想摇头。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但是他做不到。
“Zoro•••••”小东西摇晃着他的手臂,突然哭了出来。“I miss him••••••”
隐忍了太久的小孩子,承受着病痛折磨的小孩子。从来不哭的小孩子。这一天终究忍耐不住太多的痛苦开始哭泣。
他湖蓝的眼睛被泪水充斥,一滴滴流淌下来落在怀里小兔子的眼睛上。泪珠顺着塑料宝石滑下,他的悲伤弥漫在屋子里,似乎小兔子也在微微地哭泣。
“Dad••••••please••••••”他仰头恳求着山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他的肩膀在颤抖,极力忍耐着不想让泪水流出来,却还是止不住地泪如泉涌。本来身体里的水分就很缺失,这一哭,他的嘴唇立刻发白了。
山治只是望着他,望着他。最后他伸出了手臂,将哀哀哭泣着的小家伙搂进了怀里。
他无法拒绝儿子这段时间来唯一的请求。
“绿藻,我今天公司有点事,你去接小小绿可以吧?”
“没问题。不过我需要个司机。”
“我让我的司机来。”山治拿过手机拨通了电话。
微笑着目送索隆穿好衣服离去,山治等待着那扇门关好后立刻迅速地收拾东西接着也奔出了门。
他小心地躲藏着,避让着,溜到自己的车子旁钻了进去。他等着来接索隆的车离去后便立刻开车跟了上去。走着走着又拐上另一条路。
在一家街边的便利店里,罗陪着小家伙在等山治。他停车熄火,快速地冲进去叫两个人出来。
“你可真能折腾。”罗无奈地将孩子抱给他。“还好他今天精神不错,要不然肯定被你折腾死。”
“别胡扯了。快走。”山治接过莱森拉着罗走了出去。“我们得赶在那家伙回家之前。”
莱森很兴奋。他第一次走出医院来到外面,因此仰起头不断打量着风景和人群。淡金的发柔顺地贴在脸上,蓝眼睛神采奕奕,为即将做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山治一钻进车里就拿过后座上的一个背包取出一套衣服来。他紧急地更换着,对着倒车镜各种打扮。最后把自己弄得让人完全瞧不出来是他。
“你这装备••••”罗一脸吃惊,“居然是嘻哈风格?”
“没办法。”穿着白球鞋,破牛仔裤和宽大T恤的山治将衣服上的帽子兜在了头上,又拿过一副大墨镜戴在眼睛上。他的衣服上是一个大大的摇滚明星头像,小小黄好奇地望着,忍不住伸出小手去触摸那衣服,然后咯咯直笑。
“笑什么笑!”山治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也要来!”
随后车子发动了,一直开到离罗纳所在地的不远处停下来。山治将车子藏好,随后自己抱着儿子走了出来。
小小黄居然是和他一样的一身衣服,只不过都是超小号的。大墨镜戴在他的眼睛上,令他似乎觉得很开心。他搂着父亲的脖子,凑过去亲吻他的眉毛。
山治这样乔装着,故意大摇大摆地抱着小家伙走到人群中最不起眼的地方。他选择了一个自行车的停车位。他相信这样子不会被认出,于是将小家伙放在一个自行车的后座上,自己则靠在扶栏上一脸笑意。很明显只是一对玩耍的父子,没什么好在意的。
“等会那边会出来两个人,然后走到路边那辆银灰的车子里。”山治指着不远处对莱森说。“你应该知道的吧。”
莱森点点头,他推了推墨镜,露出了快乐地微笑。
山治忽然很怕见到他这样的笑容。那会令他觉得无力而伤感。
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亲爱的。你可以责怪我,怎样责怪我都接受。
小小黄头上戴着T恤佩带的帽子,遮住了他漂亮的金发。小家伙耐心地等待着,不发一言,只是很欣喜的模样。
山治吞了口唾液。他抬头,突然望见索隆牵着罗纳走了出来。他脸上的笑容很温暖,拉着儿子的手,两个人都很开心。似乎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山治急忙背过身去,装作靠在栏杆上看风景。他知道自己是不会被认出来的。
接下来的一切,就都让小家伙自己瞧吧。他落寞地闭上了眼睛。
他并不知道,他身后的莱森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眨不眨地望着索隆。他牵着罗纳慢慢地走着,出门后蹲下来抱起了罗纳,浅笑着亲吻他的眼睛。小罗纳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也快乐地回应了一个吻。
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小家伙在平静地凝望着他无法去接触的人和世界。没人知道那个小家伙还在胎儿时期就保护过他的弟弟。没有人了解他心中的感受,那种孤独。另一个孩子得到了那个人全部都关爱,而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只会全身心地疼爱那个曾经很弱小此刻却很幸福的孩子。
而不是自己。
莱森笑了。他扶着车座微笑着远远地望着那一头绿发的男人面带笑意地抱着那个小家伙走向了轿车。终于见到了,自己最渴望遇见的人。那张面孔很想用双手去触碰,那温暖的手掌很期待能够抱住自己,那棕红的眼眸很希望能转过来望一望。想要他的温柔和微笑,想不留遗憾地离开这尘世。
“~~~~~”他很小很小声地喊了一句,声音轻的连山治都听不到。
然后就是暖暖的满足。将悲伤隐藏,把痛苦抛弃。他只想这样子望着索隆,望一辈子,极尽自己所能活着的所有时间。
所以他的愿望卑微的潜藏进尘埃里,风一吹便化为乌有。恰如他幼小的生命。
索隆将罗纳放进车子里,随后准备上车。就在这时候,他突然转过头望向了莱森。
然后他愣住了。他吃惊地瞧着那个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家伙,一时间竟然没什么动作。
莱森也很惊讶,他的心跳很快,但他紧接着就继续大胆地望着索隆,对他露出微笑。
山治背对着他们。他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索隆瞧着他,安静地凝视着。随后他做了一个摘眼镜的动作。
莱森缓缓抬起了手,他抓住自己的墨镜,将它拿了下来。
湖蓝的眼眸展露在空气中。他鬓角的发很长,遮住了他的眉毛和左眼。两人的距离其实很远,索隆也无法真正地瞧清楚。
他依旧是沉默着,又做了一个摘下兜帽的动作。
莱森慢慢地按照他的动作,掀开了帽子。
一头金黄的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华丽的光芒。他将自己毫无伪装地暴露出来。索隆明显非常的吃惊,他望着莱森,望着那孩子明朗的笑容和面孔动弹不得。
随后莱森抬起手对他挥了挥。
索隆突然笑了。他笑着摇摇头,也对着他挥了挥手。带着这样的笑容,他弯下腰进入了车里。车子启动,不一会就驶向了远方。
莱森默默地望着车子远去的背影,他将帽子拉了回来,又把墨镜戴好。
“Dad.”他轻声叫道。
山治回过头,伸出手将他抱起来。两个人走向了车子。
莱森始终是笑着的,一脸的快乐。他搂住山治的脖子,将头贴在了父亲的额头上,却一句话都不说。
就这样安静地沉浸在刚刚的幸福中。他闭上了自己明亮的湖蓝眼睛。
似乎不想再睁开。
山治将再次昏睡过去的小家伙送到了医院,随后自己重新穿上那一套西装回到了家。
他悄悄地溜进家门,客厅里没人。屋子里也很安静。山治松了口气,换好鞋慢慢地推开门走进了卧室。
果然,索隆在卧室里。他靠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风景没说话。山治自然是心虚的,不过还是和他打了声招呼。
“哟,绿藻。想什么呢。”
“没什么。”
索隆的声音有些发闷,这令山治感觉到很意外。他脱下了西装,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揽住了他的肩膀。
“说吧,绿藻头。”
索隆沉默着,他突然转过身将头抵在了山治的肩膀上。
“怎么了?”山治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安慰性的拍拍他的后背。“别吓唬我啊。”
“我今天见到和梦中一样的小孩了。”
山治的心猛地一沉。他搂紧了索隆,心脏跳得很快。
“真的是一样。”索隆低声说着,“很像你,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望着我笑。我觉得我看幻象了。”
“你想太多了。”山治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早点睡吧。”
“我们到底有几个孩子。”索隆突然直起身体冷淡地望着他,他的表情很平静。“你说实话。”
山治一瞬间惊在了那里。
“••••••••一个。”过了一会,他看着索隆的眼睛平静地说。
“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是因为自己也怀疑所以没说。圈眉,虽然当时我浑身剧痛,差不多失去了知觉,但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感觉•••••好像是两个——”
“都告诉你别多想了,一个就是一个!我亲眼见到的!我就在你旁边!不信你就去问特拉法尔加!”
“是不是有一个出生就死了?你说实话。”索隆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继续追问。
“我都说了是一个,”山治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我们只有罗纳。”
“山治,你说实话。我们到底有几个。”索隆扶住了他的手臂。“我只想听一句实话。他死了就死了,我只要听到你说实话。”
“一个。”山治的声音冷漠起来。“当时我在你身边。我见到的,就只有罗纳而已。”
“你骗我。”索隆冷淡地说。
“我没有。”山治的回答更冷酷。
“撒谎。”
“我说了我没有。”
“是两个对不对,”索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说!是不是那个死了!你不肯告诉我因为怕我做出什么事来!”
“你冷静点!真的是一个!你要我编我也编不出来,确确实实就是一个——”
“你他娘的撒谎!”索隆猛地将他按在了墙上。“我能感觉到他很熟悉,绝对是我的孩子。托梦给我,因为他死掉了是不是?是不是!!”
“索隆!”
“你还想骗我多久!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去问特拉法尔加我把整个医院掀了也要把档案翻出来瞧瞧我当时到底有几个孩子!!”
“你冷静点!”山治抓住了他的肩膀。“我们真的只有——”
“他很悲伤!你这个混蛋却什么都不懂!你明白孩子对我的重要性你却不肯和我说实话!!”
山治突然吻住了他,他狠狠地啃噬着他的嘴唇,反手将他压倒在床上。
“想再要一个孩子,我们就去领养。”他慢慢地亲吻着对方的额头。“我们真的只有一个。只有罗纳。别多想了。”
“莱森是谁。”索隆在他耳边问。
山治猛地睁开了眼睛。“你从哪听到这么个名字。”
“你睡觉的时候说梦话叫出来的。”索隆说。“是那个死掉的孩子的名字是不是?”
“你真的想多了。”
山治抱着他,猛地撕开了他的衣服。
索隆。你的确有另一个孩子,名字叫莱森。还活着。不过马上就会离去了。
索隆。忘记他吧。你不该了解他。
索隆。我不想祈求你的原谅。
这欺骗带来的后果,我来背负。
那一天的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人都失眠了。
躺在床上,都睁着眼睛不说话。索隆将头靠在他的脖颈处。他短短的睫毛不断划动着,扎的山治的脖子痒痒的。
“你怎么不睡,绿藻头。”山治轻轻揉着他的发。“还在想白天的事吗。”
“嗯。”索隆简短地应答了一声后就没了动静。
“别再想了。”山治闭上眼亲吻他近在咫尺的额头。“我没有骗你。别想了。”
索隆却沉默着没有说话。那一晚他都没发出任何声音。山治知道,绿藻必定有他的想法。这令他很头疼,他想要阻止索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
只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明天去嘱咐罗一下,总之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改变想法。
山治苦心孤诣地想着,他搂紧了索隆。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昏昏沉沉地陷入了睡眠中。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枕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山治立刻跳起来开始穿衣服。他衣衫凌乱地跑到小家伙的卧室,发现小东西也不在。餐桌上有早餐,没留纸条。家里除了自己外没有其他人。
难道绿藻头去送小东西去了。山治疲乏地坐下来吃索隆为他准备好的早餐。很简单,两片还有些温热的烤面包,一片香肠,一个煎蛋,一杯牛奶。他机械地吃着,发觉索隆的手艺居然还不错,吃起来竟然并不比自己做的逊色。
吃好了早餐,他将盘子都收拾到洗碗池。洗碗的时候想起来要去医院找罗。于是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拿过抹布擦擦手走回客厅换衣服。
不多时,西装革履的他就来到了楼下。缓步走进停车场,他用电子遥控器打开了车门,随后坐进去系上了安全带。
山治的精神状况貌似很差。他满脸都是疲乏。闭上眼,伸手揉着眉心。他试图令自己清醒一点。
“笃笃。”
有人敲打他的副驾驶的车窗。山治转过头,望见索隆站在外面平静地注视着自己。“载我一程。”
他笑了笑,伸出手拉开了车门。
“你怎么在这里?”
索隆坐进来,也系好安全带关上了车门。“我刚刚将小东西送到幼稚园去。然后就回来等你。”
“你怎么送的?”
“出租车,”索隆扭过头望着他。“打车去,打车再回来。我让外面的保安把我带到了这里。”
“你很聪明嘛。”山治对他笑笑。
“你病了吗。”索隆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脸色很差。”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山治无所谓地笑笑,他从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咬在了口中,接着去摸打火机。
一只手伸过来夹住了他口中的香烟,毫不犹豫地将它拿走了。山治惊讶地扭过头,接着面前就多出了一盒头痛药。索隆一手递给他药盒,另一只手打开副驾驶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丢给山治。
“我托了关系弄到的。你知道在这里买药很麻烦。”索隆望着他,还是低下头收回手自己为他取药。“把它吃了,你会感觉好点。”
他将两片纯白的药片放在了山治的掌心。
山治望着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很窝心,无形的温暖和感动。想必这就叫做家人,会关心你,会心疼你。会和你吵架,也会用行动说爱你。
他接过药片,拧开矿泉水将它灌了下去。
“这个你留着。”索隆将剩下的药丢在了他的怀里。“别吃得太多,一次两片,不难受就不要吃了。”
他的态度依然是不咸不淡的。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你越来越像个老婆了。”山治调侃地笑着拧上了水瓶。
“别说无聊的话。”索隆扭过了头。
于是车子开始发动。山治握紧了方向盘,将车子开向了笔直的大路。
“你貌似心情不佳啊。”山治躲避着街道上的车辆,脚尖轻抬油门减速。
“的确不怎么好。”索隆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微微蹙着眉。
“你还是在胡思乱想。”
“随你怎么说。”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我无意和你争论这件事。”
“绿藻,”山治认真地问他。“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我的确不相信。”索隆睁开眼睛很不耐烦地说。“特别是在你打我之后。”
山治彻底语塞了。这件事一直都是自己心底的一道伤。但是他知道,索隆从不会以这种事要挟他闭嘴,他不屑以此来威胁自己。今天他会说的这样中伤,只能说明孩子的事情让他相当在意。
“你想知道什么。”山治简短地说。他的脑子在飞速的转动。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专心开你的车吧。”索隆平视着前方冷淡地说。
山治觉得心里无名的很窝火。他咬着牙没出声。今天的公路上车流量很少,面前300米处出现了两个岔路口。他伸出手准备打左转向。
“我不去警署。”索隆开口。“向右拐,去医院。虽然我方向感差但这条路还是认识的。”
山治突然踩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你干什么?”索隆扭头望着他。
“你去医院干什么?”山治也转头看着他。
“不用你管。”索隆厌恶地望着他的眼睛。“你把我送过去就行。”
“你不许去。”山治直接将车子熄了火。他心里越来越烦躁。
“你到底送不送。”
“不送。”
索隆望着他,冷冷地望着,突然伸出手一把扯下了安全带。
“好。”他打开了车门,嘲讽地对山治说。“好。你有种。你是个男人。老子他娘的自己去。”
他狠狠摔了车门转身就走。
山治立刻解开安全带开门冲出了车。他朝着索隆的背影追上前。
“你给我站住!”他一把拉住索隆的手腕将他扯到自己面前。“不许去!”
“我相信你,所以我又给了你一次机会。”索隆甩开了他。“你不仅不和我说实话还想瞒着我甚至阻止我。山治,你真让我失望。”
“我没有骗你!”山治站在无人的公路上对他大声吼着,“你他娘的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你说我怎么相信你!你所谓的爱真够折磨人的!老子他娘的真的有点受够了!”索隆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骂他。“你真以为你撒谎的技术很好吗!四年了!算上你开始追求我的那段时间差不多五年了!我再不了解你我他娘的窝囊死了!”
“所以到头来还是我的不是?”山治因太狂暴而露出了好笑样子。他恼火之下开始不计后果地嘶吼着。“所以因为这个你他娘的又开始说这种话!!是!最开始追求你就他娘的是错的!你那天就该把我一枪毙了把孩子做了大家都图个清静!或者当初你就把我推到路上让我被车撞死你他娘的留着你那干净的身体给别人上去——”
索隆一拳狠狠地揍在他的肚子上。山治被他打的弯下了腰。他毫不手软,抬起脚用膝盖再次撞在了山治的胸口上。
“哇!”他当即喷出了一口鲜血。但索隆的眼睛已经红了,他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暴怒之下的他毫无理智可言。山治将他彻底的激怒了。他此刻疯狂的像一头魔兽,泯灭了所有的冷静。他抬起了拳头朝着山治的眼角砸了下去。
这一拳他根本避不开,眼睁睁地望着索隆挥过来,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天也许就死在他手里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让他闭上眼睛去承受这拳头,面前的索隆就突然间地倒了下去。他仰面朝天毫无生气地摔在了地上。
“绿藻——”山治立刻想去拉住他。突然脖子上一凉,有什么液体注入了他的动脉。当即他就神志不清了。
糟了•••••这条路上经常出事的•••••司机们经过这里从来不停车•••••今天•••••因为暴怒忘记了••••••甚至•••••••连警惕性都丧失了••••••
山治缓慢地跪了下去。在他趴到地上之前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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