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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W:今天好险
LAW:衣服下次给你带过去
LAW:就是怎么我穿刚刚好
LAW:你真的没拿错别人的吗
过大的尺码遮挡诱人的身体,同时伪装是自己如影随形。罗一直在和她玩一个捕风捉影的游戏,如今LAW轻飘飘地点破了这个事实。索隆盯着四行仿佛无事发生的文字,意识到这个人的内里远超自己的想象。明明看起来游离浪荡、不可一世,为何如此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是一个替代品。再找过来的姿态不含半分怨气,更无挫败,相比之下她却已经不再是那种隔岸观火的心情。他们一起度过了有趣的时间,以至于自责和愧疚于寂静中缠成一团。罗那边她已经努力过了,这时应该弥补刚刚不像话的样子。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即使有资本也不代表可以肆意妄为。索隆挪动沉重的身体靠上床头,盯着LAW那个至今没变过的头像,还是第一次主动邀请对方语音通话。
LAW或许还在接他的车上,或许已经回到了那个古堡一般辉煌的家。他的房间灯光昏暗、装饰繁复,根据收到过的照片几乎可以拼凑出全景。他的野心大方坦荡,对她的喜爱从不掩饰。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伤大雅吗?可难道她能否定LAW花过的那么多心思?单手执掌锅柄的身影浮现眼前,那是罗难以展现的风景。铃声响了一秒立刻被接通了,一个上扬的“嗯”和过往的轻快乃至期待别无二致。索隆咽了一口沫子,米霍克同样没教过她做一个承认错误时有所退缩的人。沉声的“对不起”比试图打断对话的“抱歉”郑重一万倍,唯有再陈述一遍真相才算是直面了恶劣的自我。跟罗之间的拉扯是一块断不了又扔不掉的烂布,她垂着眼眸,意想不到有一天是要跟这么一个人倾诉:“我只是太想要他了。”
听筒那边沉默了片刻,变化的表情闪烁的眼神都无法乘上电磁波。LAW的咬字很轻:“我猜是的。”
跟着他笑了笑:“我查过你的所有事情。职业病吧。不过一开始其实我完全没有觉得我们像。”
“你和他……只看外形的话,有点像照镜子。”索隆攥紧了被单,此时回想谁都赢不了的一件事她当初居然觉得凭什么不行。她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你有想过我们可能是双胞胎吗?”
“啊?呃……年龄对不上。”
“嗯,他是长者,我们才是同龄人。“
“……你有点太夸张了。”
“而且显然我比较性感。他看起来什么都不懂。”
狡黠的措辞辅以自信的语调,LAW总是那么游刃有余地带着她跑。他甚至帮她出了口气,害她明明肚子超酸的还是忍不住跟着笑。紧压的巨石挪开一道缝,她发现自己能够呼吸了。罗和她隔着一道永远推不开的木门,LAW却走了九十九步为她铺就一条康庄大道。那些隐秘的夜晚和调情的信息不是耻辱,她没办法后悔为他做到了那个地步。“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她更加坚定也更加诚恳地希望能让LAW好过一点,也为了让他们的结束不是一地尖刺,“就算我们不可能再做朋友了,我还是……”
“烟花汇演的时候拿给你吧。”
“什么?”
“我跟草帽当家的说好了,到时我们一起。”
“什么一起?”
“你舍不得这件衣服吧。他的?还是他送的?”
“……是一次都还没穿过的新衣服。”
她怎么找了个这么蹩脚的借口。
结果LAW听起来很懊恼似的:“啊?早知道换一件了。”
想到那件已经洗干净了的外套,索隆再也兜不住了:“你们都好奇怪啊。”
“怎么了,你们随便穿走男的卫衣可以,就不许反过来吗?”
笑意穿透相隔的距离,LAW引导对话的走向就像穿针引线一般自若。原来她能发号施令是因为他有所纵容,最高深的捕猎方式就是成为予取予求的猎物。如果没有罗的存在,或许他们已经开始一个火热的夏天了吧。哪怕她再心无旁骛、密不透风,会去路飞家里等着,会翻进她房间来的LAW还是能找到办法渗入。他是一个伴随着刺激和危险的谜题,最后大概会让她伤心。男女之事的启蒙由他完成,隔着电话她都已经构造过了各种各样的场景。尽管是以罗的身影,尽管幻化的是罗的声音。罗搂着她的腰埋在她的胸前,被她彻底划开了之后是那么难过那么脆弱。只可惜世事没有如果,她继续刚才的话:“我们应该不会再联络了。能不能麻烦你……把衣服寄给我。”
“你不去烟花汇演吗?”
烟花汇演是夏季的盛事,近来米霍克起早贪黑也是作为社区委员会的一份子在忙活。他知道他们都无比期待这一天,不然早已习惯悠闲度日的人又何必如此劳心。索隆张了张嘴说了个“我……”,通话的气氛微妙地沉了下来。
LAW的语气变得很认真:“索隆当家的,你听我说。”
“你求而不得和他退避三舍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我并不在意你今天赶走了我。说实话你的冷漠和决绝更让我兴奋,我一点都没打算放弃。没错,我很擅长,但我也很挑剔。这样的开始很特别不是吗?我们很合得来不是吗?我还是想要你。这会是一段非常有趣的经历,因为我都没办法一下子迷倒你。”
“你修习剑道,应该很擅长二人对峙。而我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因为我不像另一个人,从不回避挑战。我们之间什么都不需要改变,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有怨言。现在看来或许我落了下风,但你难道不好奇我之后打算怎么做吗?”
一长串的道理无懈可击,举个俗气的比喻索隆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LAW很贪靓,一身风光霁月享受凝视的目光,自信能够得到任何人的赞赏。但必要时他也可以不顾所谓的“面子”,老练沉着的手段仿佛历经九死一生的战士。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索隆一下子竟然想不出该如何反驳。沉默只持续了片刻,LAW又已经换回了刚才那副纵情享乐的面孔。无缝衔接回烟花汇演的话题,他自知不会被拒绝一般提议:“到时你可以坐我的车上,我已经订了几瓶粉色的香槟……”
与逻辑自洽的LAW相比,罗是一堵闷声不吭、踢一脚得搭上脚趾头的墙。索隆原打算等他睡醒两人彻彻底底地谈一次,谁想再面对面坐在一起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情。她的肯定她的信赖是无足挂齿的安慰,但和拉米相处的几个小时就已经让他下定决心。医生执业资格考试的书重新堆满案头,罗甚至登记成为了社区医院的志愿者。烟花汇演他被安排在急救点候命,于是今年夏天最盛大的日子,米霍克奔波劳碌了半个月,他们家的每一个人却都在不同的地方。
米霍克做了红酒烩鸡,佩罗娜调了闹钟赶在吃晚饭的时候打来视频。每一次罗见完亲生妹妹,他们都得举行一次全体列席的家庭会议。如果罗决定离开这里跟妹妹生活,起码他们同时知道消息。米霍克对外不怒自威,对他们则是严厉之余不乏关怀。菱格隔热手套揭开珐琅锅盖,屏幕那头的佩罗娜气得两边脸颊都鼓了起来。“我们食堂真的好难吃啊!”她抱着几经周折才运过去的库玛西,手臂的蝙蝠纹身正随主人的怒火扑棱翅膀。“你们都背着我……”她忽地瞄准目标,“索隆,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佩罗娜从小到大都喜欢作弄她,也是她受伤了第一个且唯一一个哇哇大哭的家伙。索隆早已习惯被单拧出来或者被说不可爱,只是这一刻投影里忿忿不平的脸让她想到了娜美。前几天路飞拉着她去娜美家的橘子庄园“大肆消费”,她终于收拾好了心情对朋友们和盘托出。路飞倚着她的肩膀,一边嚼嚼橘子蛋糕一边嘟囔我怎么没发现他们长得像?娜美独自坐桌子对侧,关注点在于:“原来你们都暗通到这个程度了?!”
尽管对他们无需保留,要细说那些事情总归是会脸热。她垂着眼,答得隐晦:“只是打电话而已……假装是那天在泳池里玩或者在车里什么的,用手、嘴巴什么的……”
路飞总是那么热心:“下次我可以借一个房间给你们噢!”
娜美拍他的后脑勺,故意挑道:“是谁说要保护索隆不被欺负的?”
“这不是索隆想要的嘛……”
娜美摇摇头:“前面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索隆还是那个被套牢的笨蛋啊。”
有娜美带头接下来几天路飞又得把笨蛋当作她的代词,可惜这会儿索隆完全没心思计较。经过数天的思考,她发现自己的忐忑和不安源于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其实……他的存在感很强……”
剔透莹亮的美目瞪大了:“难道你对他也有感觉?”
“起码每一次都是我先找过去的。不过我没答应过视频,也不发照片。”
“……你才是魔女啊。”
路飞难得拧起眉来:“索隆想做什么就做。又不是什么大事!”
娜美拿眼刀剜他:“你真的知道索隆在苦恼什么吗?”
索隆叹了口气:“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完全不受这种心情影响就好了。”
路飞嘻嘻笑着谢谢索隆夸他自由,娜美则得出了LAW可能不只是想要玩玩的结论。一般男的哪来如此隐忍的耐心,更别提以LAW的条件和手段找一个人共度良宵简直易如反掌。他的自信乃至于自大都是风采,精心维持的肉体是一派掠夺者的姿态。和罗一脉相承的面容确实俊朗,但更难得的是他恣意飞扬、不屈不挠。娜美不是第一次夸他了,索隆不由得疑惑LAW什么时候连她的工作都做上了。他多么热爱这个欲望的游戏,这一切都是享受挑战的过程,又或者是报复成功之前的忍辱负重。不是还拿场上二人对战做比喻吗?越艰难的胜利越有快感。她们的侧重点可能有所不同,索隆说了自己的看法,结果换来一句“你是离了冰川就活不了的北极熊吗?”
娜美面前的平板正放着一篇全球气候变暖的文章,“过一下招怎么了呢?都这样了那家伙还要粉饰太平,咱们真的是非他不可吗?”
索隆直直地盯着她,感觉自己好像点了点头,又好像没有。
“原来你喜欢痛。”
路飞大喊:“不许让索隆痛啦!”
“或者喜欢服从。”
“都说了没人能欺负索隆。”
明明是个跟情爱绝缘的家伙,嚷嚷的话倒是比LAW更热烈、更直接。至于罗更是不知道被甩到哪条街去了,虽然索隆很清楚他被说坏话自己立刻就会跳出来反驳。
罗很紧张她。罗不愿意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为此罗试图掌控她的一切,包括他们不能在一起。
这次轮到娜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各有癖,我也不能说什么是对的什么就是不对的。不过LAW还在跟你联系吗?“
投影到墙上的屏幕弹出横幅,“LAW:那天你想吃寿司吗?”
米霍克在研究真空包装的红酒烩鸡能否熬得过最快也要一周的跨国速递,佩罗娜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悬在所有人头上的问题:“怎么样?罗,你不打算走吧?”
索隆侧头瞄了一下罗的反应,后者捧着酒杯,眉毛轻挑:“你真的看我很不顺眼啊。”
佩罗娜掐着库玛西清晰可闻地“哼”了一声。
米霍克还是那句:“无论你要搬去西部,还是跟拉米去哪里生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跟我说。”
罗坐正起来,神情变得严肃。“其实我已经决定了,继续成为一名医生。我要回去上学。”
索隆愣愣地盯着叉子旁边的盐壶,不是她让罗坚定下来的。
“我只是一个本科毕业的医学生,现在可以说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拉米刚刚考上大学,还想要去尝试好多好多不一样的东西。她的家人很疼她,她有好多好多朋友,还有了……男朋友。我们的步调不太一致,或者说她搞不好觉得我在拖后腿。所以我们都同意还是维持现状就好。”
提到唯一的亲生妹妹,罗总是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凌厉的眉眼带有眷恋,又透露出无比的自豪。索隆抿着嘴,好奇他知道努力成为铜墙铁壁的自己有那么不受控制的时刻吗?罗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虽会泄露小小的线索,但还是很擅长隐藏。她的心事无法在餐桌上诉说,仍然得靠佩罗娜活络气氛:“你见到那个男的了吗?”
“看了照片吧,听说是‘世界上最体贴的男人’。”
怎么听着立刻就有些不耐烦了。
佩罗娜也站在他那一边:“热恋的时候猪头也会觉得是宝啦!”
屏幕上方又弹出一个横幅:“LAW:[图片] Gelato也准备好了。”
索隆瞟向对侧,再次确认罗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米霍克皱起了眉,佩罗娜则是五官都挤到了一起:“你们跟人家视频着还在看什么呀!那么不专心!”
米霍克起身拿了钱包回来,抽出两张给她。索隆有些不解:“我的奖金好多呢。”
米霍克不动如山:“以后出门不许忘记带钱。”
跟着又补充:“准备什么时候学开车?”
索隆反应了两秒,前因后果都清清楚楚地于脑海浮现。米霍克这是担心她和别人出去遇到危险,有钱打车或者自己开车都能迅速逃离现场。佩罗娜瞪着圆圆的眼睛,竟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什么?你这家伙也谈恋爱了?”
她跟米霍克父女同心,她们可不是贴贴的关系。索隆指了指屏幕里的数字闹钟:“快九点了,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还轮不到你来提醒我啦!”
她干脆拿回手机,断开投屏:“不跟你说了我们吃饭呢拜。”
最后的画面是佩罗娜气得竖眉瞪眼,索隆没忍住截了图。一切出来就收到了炮弹似的表情攻击:“你一点都不可爱!”
她淡定发出照片,并回:“客气。”
饭厅重归平静,亮堂的顶灯也打开了来。佩罗娜在的时候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只剩下他们三个就是实打实的“食不言寝不语”。米霍克端起珐琅锅要分掉最后的一点,罗难得没有回答“我已经够了”。杯中的干红一饮而尽,这顿饭吃下来她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情。他对LAW还一直发消息有什么想法?他是不是已经冷静下来想清楚了。今天轮到她洗碗,她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罗在客厅多留一会儿。医生的资格考试非常难,罗最近从早学到晚,都是为了弥补落下的进度。他自然而然地帮她收了桌上的刀叉和碗,走到岛台那边却忽然倾下身来。
铺天盖地的影子好似神祇的拂照,他贴着她的耳侧:“等会儿来下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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