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索】某天一个有关接吻的决定
圈圈眉毛今天不大对劲。 索隆猜想着缘由,拎上酒瓶快步离开厨房。或者说其实是被莫名其妙的氛围以最快速度强行推出厨房。 比起只在不断重复让他滚远点就好的厨子,船上其他人冷眼旁观一般的表现更令他介意许多。尤其是路飞,看他被娜美扯走前支支吾吾的样子,自己睡觉期间错过的怎么想都不像件小事。路飞的眼神一时盯上他手里的酒,一时又瞟向山治的背影打探似的转圈...... 不管怎么说,从醒来算起自己最多就来拿过这一瓶酒而已吧! 而且厨子的奇怪从他走进餐厅的一刻就开始蔓延了,还有路过甲板时乌索普和乔巴莫名其妙的紧张—— “说说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想不出结果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仅靠猜测辨别不出状况,索隆跨步上前,准确拦在乌索普为悄悄溜走预留的特别位置上。 先一步撤离的乔巴正藏在不远处的角落,他充满试探欲的目光也恰恰是让索隆最为困惑和心烦的部分。 眼见逃跑无望,乌索普硬是搜遍脑袋里接连冒出的点子,勉强组织出一段完整回答,虽然支支吾吾,至少内容还算真实:“一直没...没什么变化吧,自从你强行和他接吻之后,在我看来......山治一直都是这个反应。” “什么?” “谁让你非要扬言......”瞄到厨房的大门正从里面被打开,乌索普赶忙凑近到索隆耳边,绘声绘色地继续描述:“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早上那个‘会一直这么做直到你乖乖想起来’的发誓。” “什么!” 猛然砸下的重磅信息迫使索隆愣在原地几乎无法动弹,借着时机,乌索普得以迅速和不远处的乔巴会合。 就算平时一些特别的节点确实对臭厨子......自己也绝不会径自和他要求亲近的事——更没可能忽然说出那样的话才对! 身后猛然掀高的冷风比索隆正拼凑整理的思绪还要更快,山治出招明确,直冲他腰侧的佩刀作为落点,不过相比以往的接连迅速,这会儿他的反应里分明还混着显而易见的别扭与躲闪。 索隆强行调动身体闪过前面几招,刚刚抽出和道要照常应对,对面的山治却反常地用左手死死抓上他的手腕,“拿走!”手感熟悉的小东西被强塞到索隆手里,他也是在摊开手掌的瞬间,才意识到这就是自己平时佩戴耳坠的其中一枚。说起来,早上去厨房找酒偏偏碰上所有人奇怪审视那时,一直攥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戴好的耳坠似乎就是自己被硬推出厨房前总觉得落下了的东西。 索隆还想拽住山治确认从乌索普处得来,但凭经验而言多半并不可靠的信息,但莫名冷静下情绪的山治依旧没有任何要和他接触的意思,点了根烟的空隙又头也不回地走到阻隔在餐厅与甲板之间的那扇门里。 光从圆圈眉毛的态度看来,乌索普方才的荒唐话居然都能被增添上一层可疑的信誉。 可就算是睡到神智不清的程度自己也根本不可能...... 一方面是搜刮过全部记忆也揪出不半点能和乌索普的叙述扯上联系的部分,以及对自身行为接近掌控的了解;另一方面又是伙伴们没法另找理由解释的颠覆性态度,还有白痴厨子今早一时冷一时热让人捉摸不定的状态——绝不会平白发生乌索普说的那种事!就算真的发生了,自己也不可能毫无印象。 暂时理不出头绪,索隆干脆先迫使大脑扔这些没用的牵绊到角落里,论急切程度,继续昨天就因为捞白痴船长没能完成的力量训练才应该是眼下最刻不容缓的事。虽然很想把一切都搞明白,可这件事偏偏难缠在只要圈圈眉毛避着,他就连开展的由头都提不出分毫。 索隆把配重都好像被增加过一倍的铁串扛到甲板上时,山治刚刚殷勤地帮娜美支好遮阳伞并奉上早餐后的一应甜点。反倒是因为看他将要靠近,当即停下讨好的动作十足刻意地转身便走。
渐渐也要逼近正午的阳光燥热得空气仿佛粘在皮肤上的绷带,不过现在的甲板上有比太阳更需要剑士面对的存在。 “不介意再来这里多点吧,索隆。”娜美指了指她旁边让阳光覆上一层柔软金纱的草地,总之就是拉他来挡住侧边的刺眼光线以及浪一样不断涌起的热风。 “嘁,到底想不想让太阳晒到你。”抱怨刚出口马上收到旁边的眼神警告,身体本能让索隆迅速把还想还嘴的劲头集中回挥动铁串时机械的记数,103,104......不过事情的经过倒可以顺便问问娜美,凭她早上的态度,至少能推断为是知情后果的一类。 面对身旁索隆又在故作无所谓的询问,娜美先是摘去墨镜,再放下报纸,慢悠悠地拿过手边的果汁尝了一口然后推回到原位,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咨询一次一千贝利,看在你帮忙挡太阳的份上可以算便宜点,九百贝利一个问题,有关山治视程度加价,问吧。” “你——!”一时涌上的怒气险些让索隆手里又沉又重的铁串垂直砸穿草坪。该死,怎么忘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求助魔女这一条! 趁着搬回器械顺便赌气的时间,索隆瞄到餐厅的门也有偷偷打开一道缝隙,只不过被拽进去的是草帽,没见到丝毫某些卷眉厨师显眼的衣着打扮。 直到他搭着毛巾回到甲板,娜美依然靠在躺椅里,手上的报纸已然快要翻至尾页。路过的送报海鸥刚刚衔走对他们而言毫无用处的悬赏令,索隆也是偶然瞄到对方眼睛里一瞬间闪过的不善,估计其他海贼的悬赏纸页又让娜美强行还回去抵扣贝利了...... 索隆无聊地计算着这回被娜美推出来作为威胁的该轮到他们船上哪位穷凶极恶的通缉犯,忽然,报纸上明显的印刷错误突兀闯进他的视线,日期一栏,赫然标注着偏离出索隆认知的“11日”。 ——今天不该是10日吗? 他非常清楚地记着,昨天摁住路飞在甲板上拧干海水时,罗宾分明还在一旁帮腔过明天就是洗衣大会不用着急。 娜美已经叠在一旁的报纸首页被索隆一把扯过,上面的时间、要闻,甚至连角落里每逢周一才有的投稿整理......一切的一切都在颠覆索隆直到今早也从未起疑的部分,是记忆。 “行了,谁昨天会专程来拍海贼清洗衣服的生活啊,你们的事还远不到值得报道的程度呢。”娜美从容地合上最后一页报纸放回手边,“何况我们都差点没分出那算接吻还是算打架。” 处理不完的信息争先恐后地涌进索隆的脑袋,顾不上娜美似还要夺回追加阅读费用的玩笑,情急之下最为紧迫的问题已然抢先脱口而出:“洗衣大会,昨天?昨天就已经结束了?” “当然啊,”娜美稍稍侧脸,透过墨镜打量着索隆此刻尤其复杂的神情:“反正你惊天动地的求爱壮举也不是非要局限在大家都参与的场合吧。记得,九百贝利。” “凭什——”质问的话生生让那堆更为急切的疑问噎得又咽了回去,几乎要被索隆攥作破烂的报纸反而正以相互的痛感提醒他冷静。“这是,今天的报纸?” “嗯?不然呢。一共一千八百贝利,怕你不方便,凑成整数付我两千贝利,所以明天的早餐甜点就拜托你和我去岛上买来喽。损毁报纸的价格暂时不跟你计较。”放下手里的空杯子,娜美起身离开前还特意拍了拍索隆的肩膀:“其实对于你们交往的事大家都不奇怪,你隔了这么久才开始有动作我倒是比较意外。” “我什么时候跟那个色情白痴有过交往!” “是是是,知道你还没得手呢。” “再说一次我——!”根本不等他说完,厨房方向霎时间暴起的打斗响动同时牵去索隆和娜美两个人的注意: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拿到加餐的办法蠢货橡胶!绝对不是!” 船长被人踢出厨房的弧度同时聚焦着甲板上索隆和娜美两个人的视线,路飞摔在草地里,摸索着扣回草帽的同时还不忘指住厨房的方向大声叫喊着厨师的不公正对待。 “不是都说了他们的事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了吗......”娜美走上前,拖着挨了一拳后立刻安静的船长离开甲板,她端起还没来得及享用的甜点然后顺便指了指一旁的空杯子:“这个就拜托你拿去厨房了,特别机会,一次五百贝利起算。” 基本摊在明面的示意除开正觊觎甜品的船长估计没人不懂,不过娜美狡黠的眼神此刻只让索隆切实感到不爽而已。
捏着魔女专程留给他的杯子,索隆自己反而停在餐厅的门外迟迟没再有下一步行动。思考时意识带动着脚下无知觉地徘徊,手上分明揣有正当的理由,心里却始终找不出一个借口主动开门进去。其实不管在记忆全无的10号自己是出于什么又干出了怎样的荒谬行径,现在都无疑是面对的最好时机——偏偏里面的是那个蠢货! 杯壁内的余渍好像也透过玻璃从掌心间生出粘黏的手感。理性被毫无逻辑可言的信息冲击着,于他而言当下的所有都异常敏感,闷热日光下的恍惚里,索隆甚至听得见不远处乌索普和娜美小声交谈透露出的具体内容。 “喂,你真觉得山治对索隆也有......”乌索普以为索隆已经进去厨房,于是缓缓挪动脚步靠到娜美旁边,极其小声地嘀咕着。 浸在船尾和煦的阳光里,娜美将随手拿来但已经被揉成团状的报纸小心展开其中还算完整的一片,指着刊登来信的位置向乌索普作为演示:“如果还没确认对方接到投稿,你会平白开始期待自己发去的东西出现在这上面吗?或者这么说,明明手里没有彩票券,你会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就能中大奖吗?” “我不同意!”两人身后,路飞叼着叉子仍不忘大声喊叫。 慌忙冲去想用捂嘴方式控制音量的乌索普倒成了差点被地板缝隙绊倒的第一倒霉蛋,“昨天起哄最凶的不就是你吗!” 明明吃光了甜点,路飞却仍是哀怨着,“变成只有索隆一个人能用那招吃到平时没有的饭了,这不公平!我不同意!” “这就是你的关注点吗!”娜美的话音还未落,路飞脑袋上顶起的包已经能把草帽的其中一侧高高撑起。 航海士的拳头是解决船内问题最有力的武器。 山治摩挲着小臂外侧渐渐浅淡的淤青,这是昨天在洗衣大会上跟绿藻头打架留下的——准确来说是第二次让昏了头的混蛋植物突袭得手时,在躲避同时回击的过程里失手磕伤的。 其实时刻提醒他昨天连续几次来自绿藻头冲动性告白的何止是衬衫下那些系着袖扣也没法遮去的痕迹,自然,还得算上外面那个一门之隔既不滚开也不知道赶紧进来的蠢货...... 他们的关系被改变了。被那个蠢货在早餐时间当着所有人面前强势索求的亲吻轻易改变了。而他是直至今早,因为不能无视桌上的耳坠追去打架时,才从对方跟以前一摸一样的迎击姿态里突然体会到原本隔在两人中间的分界被撤走后,不得不立刻做出抉择的焦躁与心切。 这算什么?因为一次意外,就把以前的所有全都推翻吗! 山治同样也为自己与预想不合的心态感到奇怪。虽然在航行中很难做到全无碰面,但从对方第一次无缘无故在所有人面前的发疯行径算起,尤其熟悉这株植物作息规律的自己应该绝对有余力避开他们日常中许许多多本没有必要的接触机会才对,至少洗衣大会就该是彼此冷静的其中一次。 开门的声响中断了山治渐渐拐进死巷的思绪,索隆沉着脸,从放下杯子到最终坐到桌前,全程都像在刻意控制着眼神每一次变动的落点。 反而是紧跟他身后的路飞看起来心情大好,嘴上刚和乌索普念叨完“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反对了”,可下一秒的行动却是因为冲进厨房的速度过快仿佛要砸穿地板般直直摔倒在厨师的面前。 也是这时,仍停在门被打开那阵恍惚里的山治方才意识,不知不觉竟然都到了他们船长绝对不会记错的午餐时间。 等罗宾和乔巴进到餐厅时,山治这边都已经结束午餐食物的第二次“补货”。他原本异常绷紧的神经也在一切如常的午餐享用中逐渐放松,今天的集体场合没有变异绿藻没头没脑的发疯——或者该说昨天那阵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其实从洗衣大会结束已经在慢慢趋近平息。 同样为此刻一如平常的相处感到庆幸的,自然还有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山治的索隆。 餐桌下他正毫无觉察地用脚尖一下接一下地踢碰着桌腿,所幸船上的“用餐环境”向来足够热闹,厨师的料理也实在是让人难以挑剔的美味,昨天的插曲早和许多同样新奇的冒险一起,被新的一天更为有趣的生活翻进到回忆——除去真正受其困扰的两个人。明明就在同一处空间,却并没有从对方的神色中得到想象中的回应,隐隐的失落分列在各执两边的焦躁里,居然自互不相通时形成某种隐秘的分享。 山治不确定船舱内似有若无的敲击声到底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还是来自胸口的,令他烦躁难安的心跳。他的心脏不太安分,从早上注意到被索隆留在厨房的耳坠起就是如此。 他不能控制停落在餐桌另一边的留意,与索隆别别扭扭如同机械的吃饭方式一起,持续到对面的弗兰奇站起身才勉强告一段落。弗兰奇在跟乌索普的随意闲聊中顺便取走冰箱的可乐时,索隆也像刚刚结束一天的锻炼任务般如释重负地放下手里的空碟子,毫不犹豫参与进话题和弗兰奇一前一后离开餐厅。
“......有什么原因吗?厨子突然变得那么奇怪。”就快跟着弗兰奇走到能源室的索隆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算上昨天,第二次被索隆用敲后背的方式以同样的话叫住,弗兰奇回身前先是一愣,而后足足盯着索隆上下打量过三秒,才想到什么似的非常自豪地开口道:“想玩假装卡顿的游戏,你找对机器人了——” 只见他后退一步并齐手臂上的星星,铁器碰撞的声响也在不算宽阔的走廊里好一阵游荡,不过远比不上弗兰奇兴之所至时嘶吼版本的机器模拟提示音就是了。 “重复指令开始执行,虽然不能保证和昨天的对话全部一致,但弗兰奇一代会竭尽所能。” 如果不是自己平白弄丢一天记忆而是整个伟大航路其实都掉进了某种机器人游戏......索隆下意识将手臂搭靠在右侧的刀柄上,而且他莫名觉得设想里的情境应该也挺有趣的...... “那......我找昨天说到解决办法的部分。”索隆朝手边随意指了一个方向,稍稍融入后,僵持多半天的无所适从总算也顺利寻到一个出口。 抛去思索过程中暂时的沉默,弗兰奇摸着下巴边回忆边以机械似规整协调的口吻输出着还能记起的内容:“说到解决办法的话,应该只有索隆你后来在洗衣大会的事了吧。” 索隆一时忘记了答复,仍在强作镇静地整理着今天才被告知的这一系列记忆,弗兰奇则继续灵活调动他相当大块头的身体,有板有眼地将昨天差不多时间两人的聊天简化为完整的机器人表演:“记忆功能暂不完善,存留部分还剩下‘厨子很奇怪’和‘乔巴现在在哪儿给他看看’两项,嗯......”弗兰奇短暂的顿住动作,“不过是未完成的聊天。” 早上的疑似强吻未果,下午洗衣大会又在全部伙伴面前重现第二次......索隆直到现在才终于弄清缺失记忆的10号在自己和厨子中间都大致发生过什么,才导致今早所有人看他都不自觉从眼神里流露出满满的不可置信。唯独这回,他倒真希望能回去今早最开始一无所知的状态......
船长日常第四餐的晚饭时间索隆并未出现在餐厅,或者说只是并未按时出现在餐厅。 连路飞都离开厨房坐回特等席听罗宾聊起明天登陆的岛屿有哪些值得一试的历险,索隆是在这时被山治硬拽进现在只剩他们两人留下的厨房的。其实他也刚才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进去跟厨子讲清楚一切。 “又想在外面引人注意到什么时候!你这白痴!”山治怒气冲冲的动作好像要将手里正在碾熄的烟头都嵌进烟灰盒底部的纹理。稍微整理过西装的齐整,见对面的绿藻头听了刚刚的话反而朝自己越走越近,山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慌慌忙忙用手捂住嘴巴,下个瞬间反应过来时,又只好尴尬地摸出一根烟咬在嘴边点燃以作掩饰。 索隆一直走近到他的旁边,没有顾及山治已然溢出防备的姿态,果断捻去适才钻出缕缕醇厚气味的香烟,“我有不得不和你讲明白的话,现在就一定要谈。”说到最后,他还是屈从本能下意识避开了面前山治貌似追问的眼神。索隆把烟塞回给他手里,尽量自然地靠在就近的座位边上。 “你说的约定我是真的不知道它存在过。”山治抢着应答,然后重新咬住烟嘴,利用熟悉的味道极力恢复着理智。 有关那棵植物一定执着强调的“会让你想起来昨天晚上的约定!”山治确实毫无印象。自己首先就没道理答应绿藻头的任何想法,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同意一个男人关于接吻的事情! 问题是,他该死地了解作为伙伴的索隆,更该死的是他从昨天起就找不出眼前这个混蛋有哪怕一点有疑似在扯谎的破绽...... 迟疑过很久,索隆才在握紧腰侧的刀柄后最终开口:“我全都忘了,你刚刚讲的约定,还有昨天的事。” “你!”因为冲上前揪紧他衣领的动作太快,山治嘴边的香烟都险些要戳到索隆的下巴。 身后的餐桌像被撞动般与地面擦蹭出瞬时的响声,索隆摁住山治肩膀的一侧,堪堪令两人分开些距离。“就是想先告诉给你。坦白说,我也不肯定这究竟算失忆还是被什么给控制,出现另一个人在身体里还浑然不知。昨天的事情,你认为莫名其妙的话,我也一样暂时没法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 原本还抵住他手腕执拗着继续对抗的山治因为这话忽然停下动作,索隆一时想不出还能再说些什么,于是盯着眼前扭成螺纹状的眉毛看,几乎平静地目睹了山治从开始的愤怒到最后一言不发挪到水槽边近似颓靡的全部过程。 散尽气味的香烟被他夹在两指间,忽明忽暗的火星一截一截往下掉,就快要逼近到指节的边缘。 “至少该同样把你真实的想法也告诉我吧。” 头脑远不及预想中冷静,这点索隆也是在将话讲出口以后才有所意识。 如果不是得知自己竟然找到厨子做过接吻这等荒唐事情,他根本就不会把相处时那些不能解释的在意跟“喜欢”这一类难缠又冲动的情感联系在一起。可这样暧昧的联结一旦形成过一次,他便再也没法跟从前一样坦荡看待偶尔想和臭厨子产生更多相关的,那些来自本能的鼓动。 其实在下午索隆就排去了失忆的可能,前天还一切正常,自己没可能一觉醒来突然去强要厨子的表态,何况是用最无可挽回的做法,然后又不偏不倚地失去整天的记忆。但另一种可能也一样糟糕—— 相当长的一段空档,山治都没有给他任何一种答案。冰箱里处理到一半的食材经过水槽又重新趴回菜板,期间,什么话都没有。 反倒是蔬菜被分块分段时彼此独立的脆响声正在厨房内有规律地形成恼人的音调。 “以为随便扯出另一个人来我就会立刻相信吗!”索隆第三次翻找酒瓶未果后,总算听到一句来自山治的挟满怒气的答复,以及菜板一边接近沉重的闷响。 “不管信不信......虽然我也觉得光是说出来都相当荒谬。”索隆站定在和山治不远不近的位置不再动作,“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找办法证明给你看。” “谁需要证明这种无聊的事。” 索隆仍然表现出一副豁达的样子,侧过身顺手接了杯白水,“反正我是无所谓的,虽然不知情,跟什么人接吻了也就只当作是接吻了。” “同样!谁告诉的老子就很在乎被你——反正我也无所谓!”船身好像也被突然恼怒的海浪狠狠推了一把,摆在台面的调料罐不倒翁似的晃了几圈,好在没有摔开在地上。 等到海面上激起的波涛略微和缓,山治收起刀,将蔬菜切好的一部分投入进已经煮沸的肉汤中。“以为在这里装傻就能把整件事都混过去,我看你才更需要找乔巴看看没救的傻瓜脑袋。” “没救的人还是你吧,我一定会把一切都搞清楚的。”索隆将重新接满水的杯子放在餐桌上,“要是真有人擅自利用我的身体和你做了那种事,我很介意。” ...... 汤锅里,蔬菜渐渐让周围滚着热汽的美味一并浸出诱人的颜色,山治很久没用的计时器也同步窜出一段足够刺耳的扰人提示。“叫路飞来吃饭。”他不大自然地冲索隆说道。山治和新厨房的一切都适应得很好,他非常确定自己心底现在波荡未定的不自在感究竟来源于哪里。 “我饿了。”索隆丝毫没有要去叫路飞的意思,反而盯着山治旁边的料理。 他倒不是故意想要获得厨师的关注,完全是出于在有山治一起的航海旅程中日复一日生出的规律习惯而已。 碗碟被恰到好处地放在索隆的手边,山治则独自走到餐桌前,只是没有坐下。因为没有一击命中口袋里的打火机,他抽烟的想法便就此作罢。 索隆盛满食物坐在桌前时,山治又侧身避开他回到岛台前,取出便当盒将丰富的料理逐个摆入余留的空格再稍作整理。 “就知道你这家伙一定也会来光顾。”山治将手边另一个满满当当的餐盒给到路飞手中,船长冲进厨房的动作太过匆忙,让索隆不得不暗自敬佩新伙伴对门框承力方面绝对精妙的把握。 看向外面已经扯开黑蓝色幕布的风景,这荒唐的一天都要结束了。 刚刚吃完盘里食物的索隆倒算不上着急,他半转过身,支着脑袋看另一边厨师跟船长继续斗智斗勇。不管怎么说旁边突然摞高的便当盒数量都过于惊人了。 路飞还要伸长脖子去盯锅里正在炖煮的东西时,山治瞬间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争吵声也仿佛旁边美食的必备佐料似的,厨师正用尽力气扯着橡皮人远离还没结束制作的料理,“敢对明天的登岛便当下手你就死定了!” 来自桌腿又一声濒临崩溃般的重响过后,被一脚踹开的路飞不偏不倚仰躺在两个座位正中间的空档。 终于肯罢休的他抱着又被填满的便当盒心满意足地回去到守夜岗位,当然,是在探头探脑地猜想了一番索隆面前盘子里应该远不如自己的食物分量之后。 遭到预想中“洗劫”的厨房里,工作量自然也理所应当地又翻了几倍。索隆拿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连同堆在水槽里的一起进行简单的清洗。 “吃饱了还不滚吗。”山治丝毫没留力地挤开他,把掉在地上的胡萝卜凑到水流下重新冲洗。 “你不是很想听嘛,我接下来的话。” 神情动摇间的默许大概是山治能够承受的最后极限。 “被影响也好,被算计也罢,我准备明天去找罗宾问问线索。” “到底什么意思?你现在回归正常了,是吗?”山治接近嘲讽的语气配合上表情实在称不上善意,果然,正中索隆大腿的一击即刻因为骨头的碰撞激出一声钝响,“不是要证明吗?我看不妨先证明一下你就是绿藻头本人再说吧!” 仅是昨天到现在,足以调动他情绪失衡的事就已经先后造访太多太多。一切都乱套了。 索隆现在没有一点应战的想法,几乎结结实实挨下了前几招进攻,才终于在后退到靠近汤锅的位置时锁定上山治气急中的一点破绽,用蛮力强行中止了对面本来也要接近尾声的单方面发泄。 稀松平常的肢体接触落在此刻只让两人都瞬间急促的呼吸显得更加不合时宜,索隆称得上慌乱地撤开碰触,这次是山治坚决地用手按住他的刀柄不放: “哪怕是另外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会直接找过来......还是接吻那种事......” “......这我怎么知道。”手上的湿迹明明早已经擦拭干净,索隆还是感觉像有层水汽捂在皮肤上,浑身都潮热得厉害,只好心虚地侧过脸看往别处。 山治则不再回避其他,彼此的情绪都再没余地退回到以前那种利用相处就足够传达的状态,他一样清楚这点:“听好了,我现在可是无论如何只能接受昨天的人就是你!不管缘由,什么记忆退化,被时间莫名其妙影响都行——反正别再有一丝一毫关于其他别人的假设!”山治格外烦躁地将打火机的盖子掀开又摁下,覆在刀柄的手指渐渐上行,停在腹卷侧边稳定佩刀的带子上反反复复摩挲,直到勾进因为雪走而留下的空隙里,像是在犹豫要取哪一柄到手中,“你那些多余的设想,除了扰乱我什么都做不到。” “知...知道了。”索隆也无法理解自己现下不能动作的窘迫到底源于心脏附近哪一种该死的情感,已遭挑明的在意莫名僵持着,山治最后也没有拿他的刀做些什么,悻悻地松开手便转过身又去检查起了锅内料理的火候。 都怪平时擅长用争斗的方式宽慰心情太过,眼下实在仿似相互坦白的剖露任谁都没法轻易融入。 “喂——厨子,还记得我昨天都有说过什么吗?”好像又过了很久,虽然不能透过门直接看到,但索隆觉得外面的天一定在变得更沉。 山治本要习惯性反驳,起势间忽然像记起了什么,立刻改换语调轻松地说着:“哼,这可不太像专程跑来求助该有的态度啊——”侧身用手臂挡开索隆直冲着他来的攻击意识,然后山治才继续开口道:“好了,是说过一些不对劲的话来着。” 见事情终于回到自己又能恰好把控住时机的日常进程,山治负气似的刁难自然也回到原本进退得当的方向。 “关于......”他用夹在指间的烟点了点索隆的嘴,“就这件事,昨天一直在提有过什么‘约定’,具体的你现在还有印象吗?不过提前说好!我绝对没跟你私下定过这类事,要是发生过怪事......你不如先想想自己到底是怎么扯出这种荒唐约定的。” 索隆没法回答违背本心的话,更独独没法面向山治坦诚全部,于是以看似思索的刻意移开了眼神。 单论他现在抱着手臂沉默不语的状态,任谁不小心闯入估计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索隆切切实实能和山治达成的相处模式之一。 “该怎么说呢,昨天分明是货真价实的蠢货绿藻头没错......”山治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抛出自己得出的结果,“不仅出入下面一层拿酒的次数算也算不清,能跟一堆笨铁待足一个晚上的,没有第二个可能。” “你肯定吗?” 山治像根本没听见索隆的话,依旧自顾自说着:“而且啊,如果你的身体里真能存在其他时间的绿藻头——”说到这儿,眼见索隆的疑虑几乎全被他吸引到埋好陷阱的方向,山治的嘴角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上扬:“那你可要小心了。” “为什么?” 山治一反常态地面对着索隆耐心解释,举手投足间处处洋溢着已然掌握真相的自信,“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昨天的绿藻头是怎么回事,没错吧?” 他对面的人点点脑袋表示认同。 “虽然不知道其他的绿藻为什么一来就——”介于索隆的眼神或是当前氛围,山治利用停顿略过了那件在两人中间无法明说的“怪事”,顺利又拐回到刚刚灵光一闪的圈套旁边:“我是说,万一下次被很早很早以前的小绿藻头之类的接管身体,还遇到正在战斗的情况,嘶——这样可不太妙啊......” “我什么时候都一样打过你!” 意识到中招的瞬间,索隆被激起的何止是顷刻暴涨的胜负欲,只不过山治也无可置疑地连带着自己一起上套了而已。“混蛋,那你倒是试试看啊!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把你踢趴下!”他不仅仅是嘴上挑衅,话音未落时,西服裤腿的边缘已经在划过索隆下颌的棱角后恢复到柔软。稍后一些,山治意识到身上的外衣也被压出了几道应对体力笨蛋时无可避免的皱褶。 索隆腰间两把刀碰撞着并不干脆的响声,每一次出拳迫使刀柄擦过,尖锐的划线中连霎那间的碎光好像都清晰可辩。 整齐排布的厨房没法支持他们一旦开启就难以分出尽头的打斗,相互接收到最后一次出招的表示后,索隆想以揪住对方衬衫领子的方式来占据视觉意义上的绝对胜利。 但似乎有什么被悄悄改变了。 距离拉近的瞬间,不仅仅是重心动摇后难免的慌张,两人几乎同时被一股仿佛来自周围气压般持续上涌的拥挤所包裹。 呼吸的节奏明晃晃便开始急促至失控,奇怪的酸涩似乎停顿在鼻腔附近,明明听到来自心脏的最为有力的警告,是直觉一类的东西促成着他们渐靠渐近。 山治的头发将要扫到索隆眉毛的同时,自己也下意识张开了嘴...... 如此暧昧的炽热推注进心脏仅仅一刹,砰砰乱跳的嘈杂声便盖过一切感官,总算有所清醒的两人自然也不约而同地向外偏侧过脸。 唯有眼睛下方可疑的淡红被桑尼号的灯亮映得彻底。 索隆盯着其中一边的桌角:“只是接吻......你就能被改变得这么容易?”他询问的神情太过认真,堵得山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或者干脆试试看。” “假如再来一次——说不准还能想起些什么。”索隆边说边解释,连自己都觉得这种借口荒诞又可笑,但山治从始至终没有反驳。 所以一切成立。 山治一直都没有看他,不过脚下却是越挪越靠近,直到再没有空间能够被缩挤。他们已经靠得足够紧密,比索隆看来都自觉过界的许多次接触仍要更近一些。 抚摸的动作渐渐便搭上剑士的手臂,明显的类似被掐紧的触感在肩膀附近反复地胀起又消失。可索隆的耐心早就消耗殆尽,没心思再等其他情绪一点点地扭正。他用了近乎冲动的方式将双手都按在山治的肩上,阻去了那些在此刻只有多余的小动作。 “等等!我可是货真价实地喜欢所有女士,即使是你这种笨蛋也该清楚这点对吧!” “随便你,”索隆像没听见一样继续以行动吞并两人嘴唇中间余下的一点点距离,扣住山治的身体然后缓缓向前贴近,“别咬我。” “别说的我好像咬过唔......” 山治还想为脑袋里别扭作一团的乱糟争辩些余地,有人却已经不管不顾地凑紧上去,径直噙住了他的嘴唇。 简直和昨天一摸一样......只是反抗的本能在一点又一点自以为高明的退让中渐渐消失掉了。 贴得太紧了......某人的吻技还是一样差劲。不如说他昨天就已经表现过了,是自己根本不该对绿藻头的天赋抱有期待。 趁着索隆改换姿势和角度时的一刻放松,山治稍稍向后挪开一步的空隙。显现出松弛的神态之间,嘴唇边上被亲得乱七八糟的印记还是硬给他十足挑衅的笑里都添加上不少勉强,“如果昨天跟我做这种事的都不是眼前的绿藻头,该是我的经验更丰富点吧。”虽然在极力克制着早就混乱的呼吸节奏,但身体里总还有没法被轻易改变的部分存在。当然,对面的笨蛋也不会比自己好出多少。 “少浪费时间。”索隆扯住山治胸前歪斜的领带拽紧作为回应,手上的动作尽是再也掩盖不住的着急,“......等下再换给你做。”舌尖才刚刚触碰到嘴角,已然被身体熟悉的温热感觉便再次冲昏了脑袋。即使是凑到下唇轻点似的嘬吮,撞在这种时刻都能促成生理上没法构成防御似的奇怪的崩溃状态。山治原本柔软的发丝由于两人鼻尖的反复碾蹭被弄得蓬乱不堪,扰得索隆一时也睁不开眼睛。晕晕乎乎的意识里,只感觉哪处隐秘的情感终于尝到了满足的滋味。果然是喜欢。 低沉且短促的喘息声混在唇舌交缠的空隙里,将身与心的全部都拉扯进这场亲昵的专注。直至左眼附近若有若无的痒意被索隆察觉,他才注意到山治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贴上来触摸起自己的面颊。同时,感受到眼前绿藻头令人不快的走神,山治对自己太想要揪住这三枚耳坠在手心的行为也是刚刚形成意识。掌心蹭在脸颊上的摩挲不经意就成为一类欲念的证明,拉扯着理智的边线,让游走的欲望越来越以为不够,感到空虚。一再诱使之下,原本只想抓住手腕的简单念头终于也演化成了径直向下摸索的更为疯狂的行径。 被揉皱的上衣紧紧贴蹭着皮肤,山治衬衫上几颗形状精致的纽扣早已不知所踪,绑在剑士手臂上的头巾也松松散散地挤在几道褶皱的缝隙,索隆干脆将其扯下攥在手里,重新靠手臂圈住山治的肩膀,投入进意欲间的再一次缠绵。 海面上荡起的冷风划过船舱外木板表面的纹理,依旧亮着灯光的餐厅里,只有咚咚咚的心跳声依旧响个不停。 直到舌根的酸软渐渐达到无法忽视的地步,让单调的继续变为一种纯粹的意志力折磨。索隆硬是上手在他胸口推了一把,嘴唇分开时尤其难以遮掩的咕啾声透露着十足的情色意味,避出一步距离的两人又都近乎默契地同时撇开视线再次看往别处。 布料堆叠在身前的褶皱也掩饰不住调整呼吸时胸口格外明显的上下起伏,明知道这种假设没有可能,过激的本能反应还是一再冲击向索隆的直觉,让他不断错觉明天目的地那座闷热潮湿的夏岛已经将他们的船包裹在其中,“混蛋,这种程度......你昨天绝对回应了吧!” “......呼...不管怎么说,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吗。”山治的神色间一样再看不出半点游刃有余的轻松感觉,言语里倒还坚定保持着一步也不肯让的势头。 总之眼前的接吻对象还算不错。山治背对着他点了根烟,随后才得以堂而皇之地整理起西服上已经难以恢复原状的抓揉痕迹。“这样,还不赖嘛......” 索隆像没听见一样,并且有意转过身让刀鞘碰撞出更大的声响,山治反而因此得到确定:今晚的种种冲动所为都不会是浪费时间。 “继续?”山治主动掐灭离嘴唇还剩一截距离的香烟。 索隆又拢了拢衣领,把皱了的头巾重新绑回在手臂,方才利落地回绝他:“今晚就算了。” “应该足够舒服了才对吧。”山治有意用着轻浮的语气,随手展平裤子上几道被挤出的折痕,“况且我也不是说今晚。还以为都弄到现在的地步了,凭你这种白痴多少也能明白点来着。” 索隆握着桌边的水杯没再应答,耳廓附近渐渐浮起的红色倒是悄悄地就将他出卖干净。 一整个下午思考的结果里他只记下了要表白清楚这一条,后面的事其实根本都没来得及想...... 这样意味明显的反映被视觉强行刻录进山治的记忆,直到他收整完厨房足够应付明天的准备,脚下都快要走到门口时,涌上心口的急躁感觉还是逼着山治把之后的状况又一次抻开在脑袋里反反复复地仔细思量。一阵算不上权衡只有被无法忍耐的情绪来回左右的考虑结束,山治最后仍然决定在离开厨房前给这段关系留下肯定足够继续的机会:“既然这样,你考虑好的话——到明天早上的时候再来一次怎么样?就像刚才一样......的那种。” 总算全部说出来了。 山治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走出餐厅的瞬间,从面前溜走的海风都像牵着远处映满光亮的星星一样令心情轻快又自在——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刚刚邀请的具体内容...... 索隆基本与他同步愣在当场,身体无意识的脱力还险些让山治垂直摔过栏杆体验一次船长离开厨房的第二条路径。 “混蛋!原来是你搞的鬼!”索隆快步冲上前揪扯住他的外衣,将仍在晃神里的山治摔似的径直推进餐厅一旁的座位。 迟迟缓过劲来的山治看向面前的索隆,连眼神里都透着前所未见的迷惘。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另一个时间的索隆到底做过什么,但山治现在比任何人都明白另一个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犹豫再三,才要开口却被死死捂住了嘴。 压在他胸口的潮热感好似比刚刚的接吻还要更为强烈,“不用再等到明天了,我现在就能告诉你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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