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 【香索】love pattern (已完结,六章,歌唱家厨x乐队主唱藻,设定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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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5130 | 回复15 | 2021-8-21 09:57:4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01.
  山治站在人群的最后,看着眼前的群魔乱舞,耳边是人群的轰鸣,混杂着各种乐器剧烈碰撞的声音,撞击着鼓膜,让他有些头晕目眩。地下live的场馆相对封闭,加之舞台灯光的照射,空气闷热,他只觉呼吸有些困难。
  喉咙有些痒,他最后看了眼舞台上一脚踩在音箱,抱着立麦吼得撕心裂肺的主唱,霓虹灯聚焦在他身上,闪得看不清他的模样。山治实在想不通这样的歌手竟然受到热烈追捧的原因,他双手插兜走到出口处,准备踏出场馆,被工作人员拦住,询问是否要再进来。
  他又瞥了一眼舞台,摇摇头便推门而出。
  通道处吹来冰凉的寒风,一下子吹散了在里面的不适。只是一墙之隔,就隔绝了里面的鬼哭狼嚎,瞬间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他靠在通道临近出口的地方,从裤袋里摸出火机和烟盒,娴熟地抽出一根烟,点燃,眯着眼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充斥在口腔,瞬间上头,只觉紧绷的神经得到舒缓。
  缓缓吐出烟雾,白眼模糊了眼前的景象,他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在思考要不要等待live的散场跟小孩一起回去。明明是个受古典乐熏陶长大的小提琴手,却痴迷摇滚,年少轻狂的时候试图走摇滚小提琴手的不羁道路,最后被老妈扭着耳朵在大庭广众面前一通臭骂,丢光脸之后灰溜溜地走回正道,但热爱摇滚的心一直不变,努力动员乐团的成员来看live,今天实在被他烦得不行才被他强硬拉着来看的,还没开场,那家伙已经自动进入迷弟状态,拿着灯牌窜到前面跟粉丝交流,直接忘记了他的存在。
  山治低头看了眼时间,他也算给足面子,竟然在里面撑了半场才出来。这个时间点也赶不上最后一趟公交车,自己打车山长水远又很贵,只能等他出来一起回去,分摊车费了。通道偶尔有人进出,红光满面,急切地放个水又匆匆地回到现场,偶尔有八卦的人悄咪咪地打量他,好奇这个格格不入的人。
  他目不斜视,看着眼前的墙壁在发呆,烟瘾发作时抽一根,时间也没有那么难熬。曲终人散,陆续有听众走出来,慢慢形成人潮往出口这边涌来。山治被人群推着走出室外,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寒意入骨,出门时匆匆披上的线衫在此时显得格外单薄,他瑟缩了一下,不断搓着双臂,站在马路旁等人。
  左看右看却不见人出来,山治的耐心快要耗尽,脸色越来越臭,发了很多信息却石沉大海,打电话也不接,准备想抛弃这家伙自己先回去的时候,终于收到他的回信:"哥,你在哪?今晚难得在外面嗨,干脆吃个宵夜在附近住个酒店明天再回去吧,费用我全包!"
  山治冷笑,回了句"好"外加一个笑脸,看我不吃死这小子。
  他转身走回地下live house,出口的木门已经大开,暖黄的顶灯灯光照亮了这个场馆。山治终于看清楚场馆的模样,简陋的装修,随便刷了层漆,舞台后面的幕布是张窗帘布,此时工作人员正在收拾残局。整晚不见的人正站在舞台上跟一男人在说话,一脸迷弟的花痴样,见到他来,向他兴奋挥手,跳下舞台向他跑来:"山治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拒绝,山治就被这咋呼的小孩拉着被迫来到台前。
  "山治哥,这是roar的主唱索隆,刚才听他唱歌是不是很震撼!"小孩聒噪得让山治想用拳头塞住他的嘴。
  他抬头仰望着舞台的男人,此时他终于看清楚这个主唱的样子,他的下颚线很漂亮,轮廓分明,应该画了点妆,汗水的晕染使得眼尾的眼线坨成一团,却更显眼眸的深邃,莫名有种野性的媚气。他的嘴唇有些干皮,却不泛白,红得让山治莫名想起无花果的果肉,淡淡的、带着粉调的红。
  山治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
  "索隆桑,这是我乐团里的前辈,山治!"小孩吱吱喳喳地帮他们相互介绍。
  男人低头,下颚绷紧,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平静地对视了几秒,他弯腰利索地跳下舞台,站在山治面前,伸出手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山治伸出手握住索隆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掌心传来的温热让他心头微动,还没抓住情绪的波动,两人的手已经松开,那一点异样也就了无痕迹。
  "走走走!今天一起去吃烧烤!"小孩搂住两人的肩膀往外推,还不忘招呼后面还在收拾的乐队成员,"龙桑!浩桑!走走走!!好久没跟你们吃宵夜了!"十足十是个交际花。
  山治又想起今天吵得耳朵疼的live,就觉得头疼。等下吃宵夜还是这么吵闹的话,他害怕克制不住自己一手就拍飞在自己耳边哔哔的人。他还是不明白这么吵闹的音乐形式除了吵还能有什么乐感,甚至调不成调。
  他没想到大吵大闹的竟是自己。
  几罐啤酒下肚,山治已经红了眼,抱着身边某个人,像个好奇宝宝地发问:"你说摇滚乐除了乱弹一通和乱吼几把之外有什么好听的?可大家偏偏就喜欢这种不入流的音乐……为什么就不喜欢古典音乐呢?你说为什么啊……?"
  身边的人明显一僵,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吐苦水的黄发青年,他还能跟个酒鬼真的计较不成?但是好不容易在刚刚聊天之中培养起来的投缘消散得一干二净,终是不同世界的人又如何能够相互理解?
  他拍拍黄发青年的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他的手,看着他东歪西倒,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让他趴在桌上睡一会儿。
  山治对喝醉后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凌晨因为喉咙干得发疼而醒过来,才发现是陌生的地方,地上、床上都躺满了人,睡得横七竖八,鼾声如雷。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应该是酒店的房间,想到今晚还想坑那小孩一次,住个高级套房,2米的大床可以滚来滚去的那种,没想到套房倒是住上了,是个标间大床房,还几个人睡成堆的那种,顿时气得想骂人。
  他默默地"啧"了一声,还是小心翼翼地下床找水喝。"咕噜咕噜"灌了一大杯水,他才觉得喉咙才好了一些,长舒一口气,再也睡不着了。看着满屋子的人,山治在思考要不要现在悄悄偷溜,早晨醒来也不尴尬,而且还能忍住不揍那小孩一顿。
  洗手间马桶的抽水声一下子将他拉回现实,忍不住扭头往那方向望去,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刺眼的灯光率先从里面射出来,在黑暗中亮如白昼。山治猝不及防地微眯着眼,就看到索隆一脚跨出来,见他站在茶几前也不惊讶,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醒了?"
  "嗯。"山治点点头,放下水杯。几秒的时间让他迅速地适应了黑暗中唯一的亮光。
  两个人对视无言,没了交际花在旁边左右搭话,其实他们仍处于陌生人的阶段,那些志同道合都是错觉。双方脸上都弥漫着一丝尴尬,最后是索隆主动搭话:“聊聊?”
  他关了洗手间的灯,走出阳台,将安静隔绝在室内。
  寒意入骨,阳台之外的景色并没有多好,一片沉睡的居民区,点缀着几盏昏黄的街灯。山治拢了拢线衫,下意识从口袋摸出烟盒,手指敲了敲烟盒想抖根烟出来,才想起隔壁还有人,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索隆双手撑着栏杆,瞥了一眼山治手上的烟盒:“听说你是个歌唱家,还会抽烟啊?”
  山治听出了一丝嘲讽之意,心中一跳,扭头看索隆,嘴角勾起,眉毛上挑,眼眸微眯,似是轻怒,又似是讥讽,像慵懒的老虎微露出獠牙,刚才的随和尽兴都是错觉。
  他只当听不明白这夹枪带棒的话,回答道:“疏解压力的方式罢了,我有好好保护嗓子。”
  “不喜欢摇滚,为什么还要来听?”索隆换了个问题,听着平静,但话题尖锐。
  “我想尝试理解。”山治舔舔唇,盯着昏黄的路灯,淡棕眼眸闪过寂寥,“理解大家对于摇滚的狂热。”
  “乱弹一通、乱唱几把、不入流……?这就是你的理解?”索隆回忆起刚才在饭桌上山治抱着他说的话,词词句句都是对摇滚的轻视,他的眸色逐渐变得冰冷,语气重了些,“你那所谓的理解不过是建立在有色眼镜的接触上进行的诋毁,不了解就胡乱评价难道是一个音乐人的修养?”
  山治被他戳破心思,满脸通红,醉酒之后的记忆慢慢回笼,深夜的寒风拂来也无法吹散他脸上的热意。他憋了很久,最后很小声地道歉:“对不起。”顿了一下,依然不肯服软:“可是我仍然坚持我对摇滚乐的看法。”
  索隆耸耸肩,说:“我并没有指望一个老古板可以因为这一两句话改变看法,也没想过要好好让你认识摇滚,我只是对你竟然会这样想,感到一些失望罢了。每种音乐形式都有存在的意义,不分高低好坏,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但没必要捧高拉踩。”说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了声“晚安”,进去随便找了个地用外套盖着头,合衣而眠。
  只剩山治一个人独自站在阳台之外,满心烦躁却不知道如何排解,他不服气,想找什么理由怼回去,却又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索隆说的话句句戳到自己痛处,准确地让他难堪,仿佛被扇了两巴掌一样,脸上一片火辣辣地疼。他说的“理解”,早就是带着偏见,不甘心地挑刺。
  “我只是对你竟然会这样想,感到一些失望……”脑海里不断盘旋着这句话,情绪在翻涌。山治看了看手中的烟盒,抽出一根烟抵着鼻子,深吸一口,烟草香气瞬间上头,手指揉搓着烟芯,却失了吸的欲望。
  他真的很在意索隆的“失望”。
  想起刚才索隆冷冽的神色,山治“啧”了一声,烦躁挠挠头,又在萧瑟的寒风中站了一会儿,最后将那根烟塞回盒子里,转身走进房间。刚才咄咄逼人的家伙已经呼呼大睡,他的睡相不好,这会儿已经呈“大”字形,手脚霸道地压在在其他人身上,推也推不动。
  他再也睡不着,只陷在房里唯一的软皮椅子上,抱着腿发呆。拜索隆所致,尘封的记忆在闪现,那些不愿再想起的人也模糊地出现在脑海之中,他以为自己已经逃离,却发现那些人的控制渗入骨髓,刻在自己的基因里,连思维方式也不自觉带上他们的霸道。
  山治低头埋在臂弯之中,周围伴着鼾睡和呼吸声,他还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缓慢地鼓动着,不知从何处蔓延开来的嗡鸣,微弱却清晰,由远及近,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不自觉地颤抖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大口大口喘着气,手指艰难抬起,拼命地呼救,但喉咙像被塞了块棉花,哽咽着,嘶哑又无助:“救……救……我……”
  没人救他。
  冰冷的湖水攫住他的四肢,越缠越紧,身体不断往下坠,他听见死亡的呼唤,嗡鸣由远及近,逐渐放大,犹如万蜂振翅。
  他要死了,或许这就是兄长们所希望的。
  “喂,喂!”有人慌忙地抓住他的手,温暖炙热,将他从冰冷幽暗的湖底拉回现实。黑暗中,男人的眼眸犹如猫瞳泛着幽光,慌乱和惊异在闪烁,他的掌心有些潮意,源源不断地传递着暖热,瞬间安抚了山治的情绪。
  那些梦魇一般的痛苦记忆在渐渐淡化,终于又收回记忆深处,他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谢。”山治小声道谢,从索隆那里抽出手,“还有,对不起。”他舔了下唇,补了一句:“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索隆闷声笑了一下,没接他的话题,反而问:“你怎么坐在这里?”
  山治嫌弃地看了眼床上及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回答:“睡不着。”
  “那出去轧马路?”索隆靠在桌旁,低头问低头有意无意避开自己视线的男人,摇曳的昏黄光线映着他的金黄发顶,闪着柔和的光。他想起了刚才粗重又绝望的低嚎,模糊又不真切,却沉重地锤在心脏上,现在仍在闷闷地发疼。
  短短一晚上,这个男人无数次刷新了自己对他的印象,初见时是克制守礼的绅士,醉酒时是狂妄可爱的小朋友,戳破心思时是自大高傲的薄脸皮,而刚才是脆弱无助的幼兽。
  “轧马路……?”山治抬头,脑袋仍有些发懵,视线范围内不经意地撞入一双深邃的瞳眸,仿佛映着秋日黄昏的温柔,他不由想起了裹着厚厚毛毯坐在枫叶树下细语唱歌的母亲,连发丝都渗着幸福。
  仿佛有什么在崩裂,细碎的光亮拂过心底柔软,被烫了一下,山治只觉眼眶酸涩。
  他点点头:“好。”
  说是轧马路,不过是两个男人沉默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路灯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深夜的风拂过带起细小的垃圾,竟走出了黑帮大佬单枪匹马打群架的气势。
  山治设想了无数情形,猜想这个男人最终会忍不住过问刚才的狼狈,但却没有。他们坐在街口的长椅上静静看着这座城慢慢苏醒,看着自地平线开始泛起鱼肚白,看着朝阳在钢筋水泥的大厦之间露头。
  偶尔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都是无关紧要的生活碎事,但却绕开了今晚所有的敏感话题,丝毫没有逾矩。他们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比陌生人的状态要熟稔,但比朋友的关系要生疏。
  隐藏在酒店中的交锋犹如醉酒后的梦,连带着杳远回忆碎片也了无痕迹。
  他们估摸着宿醉的人差不多要起床,起身到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些包点牛奶回去。
  山治的余光不时往索隆身上飘去,不知不觉间注意力都在旁边人身上,终于认真看清楚素颜状态下的索隆,没了“浓厚”眼线的修饰,那双眸子朗若辰星,炯炯有神,平添一分英武。
  他长得硬朗,符合了所有女人对于“荷尔蒙爆棚”的定义。但上了妆之后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若媚若邪的妖冶气场让人疯魔。他是特别的,在乐队主唱中也是最特别的。
  山治入神地胡思乱想着,没发现身旁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喂。”索隆终于忍无可忍,“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别来来回回偷看我行不行!”
  山治突然被抓到现行,像被踩到尾巴似的,梗着脖子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怎么可能!你这个绿藻头有什么好看!!还不如看一看街上的lady!!”
  “哈?绿藻头是什么鬼啊!你这个卷眉毛还好意思说!!我还想问你怎么老看着我呢!!”索隆皱起眉,一脸憋屈的样子,气不过反驳道。
  两个人在微曦初起的街上揪着对方的衣领,吵着毫无营养的架,起劲得连脸都通红一片。最后被住在附近的居民开窗吼了一句“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两个人才灰溜溜地休战,加快脚步回去。
  不知是谁先想起刚才那场幼稚的吵架,从暗暗的闷笑到忍不住哈哈大笑,仿佛被传染,两人意识过来时已经扶着墙壁直不起腰。
  山治伸出手指擦掉眼角的湿润,轻轻地踹了一脚旁边的人,笑骂道:“白痴!”他们在那么个瞬间跨越了社交距离,突兀地进入了对方的世界,比朋友更多了分自在。
  山治重新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山治,是个中音歌唱家。重新认识一下,绿藻头?”他微扬下巴,另一只手插兜,仍然倨傲,却在对视之间多了真诚,眼底一片柔软。
  “我叫索隆,罗罗诺亚·索隆,你最讨厌的摇滚乐主唱。”索隆伸手握住山治的手,轻轻握了一下才松开手。似乎组织了很久的措辞,他嘴皮子动了动,纠结了一瞬,还是坦率地直视着山治,问:“你想看我们乐队平时的练习吗?”
  山治怔忪了一下,眼中闪过意外,随即点头:“好。”
  他看着眼前的人嘴角缓缓勾起,眉眼弯弯,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之中,突然心脏某个地方被羽毛拂过一般,酥酥痒痒,却又柔软一片。他撇开脸,揣在裤袋里的掌心一片湿润,喉咙干涩,突然很想念尼古丁的味道。
  两人回到酒店时,那些家伙仍在呼呼大睡,鼾声震天,睡姿难看,有人搂成一团,有人抱着枕头,还有人一脚揣在别人的脸上。山治脸色难看,昨天在live house的郁闷终于迟来地爆发,他一人一脚踹过去,压着暴怒的声音喊起床,而索隆则默契地拉开了遮光窗帘,任阳光无情地照进来,搅乱一群人的清梦。
  这种扰人美梦的事情,他从来都乐于帮忙。
  一顿鸡飞狗跳之后,一群人在酒店门前分别,山治静静地看着小孩抱着索隆痛哭流涕,动容程度犹如生离死别,他磨牙嚯嚯,卷眉毛一翘一翘,脸色黑如锅底,陷入已经到忍耐的极限。
  “你、还、走、不、走?!”山治一字一句地说道,伸手抓住小孩的衣领,用力一扯,脖子差点勒出红痕。小孩颤抖着看了看山治,扁扁嘴,委屈巴巴:“走了。”
  山治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视线不自觉飘到索隆身上,再往上移就对上眼前人的视线,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仿佛在说:又偷看,卷眉毛?
  山治又被抓个现行,干脆恶狠狠地反瞪着他,无声地说:“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他看着索隆迈步走近,站定在自己面前,递来一张便签,挑挑眉:“来的话记得打我电话。”
  是酒店的便签纸,质量不好,黑笔痕迹晕开,哪怕折叠起来也能模糊看到数字。
  山治抿抿唇,伸手接过便签,指尖无意触碰到索隆的骨节,又如触电一般迅速缩回,最后捏着便签的一角收回来,思绪还回味着刚才那一瞬的余温,就听见索隆有些冷淡的声音:“好歹你也等我看不到再嫌弃我啊?”
  “啊?”山治迅速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两指捏着便签的角落,在风中可怜兮兮飘零,的确像嫌弃不想要的样子。他将纸塞进裤袋,接话:“你也没多重视啊?拿张这么破烂的纸来搪塞我。”
  死活要扳回一城。
  视线交锋间刀光剑影,夹在中间的小孩只觉一阵阴寒,看了看山治,又扭头看了看索隆,默默缩头降低存在感,心里充满疑惑,昨晚发生了什么,这俩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熟?
  只见两人同时收回视线,默契转身往相反方向大步离去,连一句“再见”都没说,离开得干脆利落。小孩这边看看,那边望望,见两人都没有回头的意思,连忙跟乐队众人挥手道别,急忙跟上山治的脚步。
*
  山治一直没有联系索隆。
  每次拿起手机熟稔地输入了那一连串号码之后,却卡在拨通键上,无论如何都无法按下。不知是该死的自尊心作祟,还是想逃避心中隐隐约约的异样。
  他总想起那一夜将他从回忆中解救出来的眸子,所有情绪来不及收敛,赤裸裸地展现在自己眼前,搅乱了一池春水。明明是平常人的慌乱,却难以忘怀。
  索隆是特别的,以至于每天闲暇时总忍不住拿出手机输入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却在最后一刻清醒过来,慌乱地将数字一个个删去,仿佛掩耳盗铃一般,以为这样就可以抹去所有痕迹。
  终于忍受不住的时候,山治总会偷偷地去看现场,害怕被抓到现行,每次都如临大敌一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哪怕闷得满脸通红,也不愿意脱下口罩。
  他仍然难以忍受一个小屋子里肩臂相抵,汗味、体味糅杂在一起,在封闭空间内难以流通。他被人潮熏得头昏脑涨,每一次都发誓不再当傻逼,却又一次次骂自己傻逼。
  他挤进人群之中,不断往舞台靠近。哪怕一点点也能让他有种心跳加速的刺激。一边生怕被他当场认出,一边又渴望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听他嘶吼,听他低吟,听他通过手麦传来的细微喘气声。
  在唱歌的时候,索隆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就是那曲中人,时嗔时怒,似逐梦人,又似哀怨郎,只是眸中藏着的那团火永不熄灭。只有在舞台,他才是真正的索隆,燃烧着灵魂的、肆意的、自由的索隆。
  视线完全离不开这个人。
  山治仰头盯着索隆,那个人微扬头,目光盯着穹顶的光亮,他双手握麦,喉结在颤动着,刚刚拉完一个高音,余韵仍在。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激烈的鼓声紧接而来,一脚踩在台前的音箱上,身体随着副歌的节奏摇摆。
  心脏随着鼓点的节奏在剧烈跳动,在这一瞬间他所背负的一切都统统消失不见,只是单纯地在享受音乐,以及看着索隆在闪闪发光。
  终有一天,他也可以这么纯粹地享受音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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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清辉 | 2021-8-21 09:58:3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02
  现场的气氛完全被炒热,在粉丝的呼喊声中乐队一曲又一曲的安可,索隆的嗓子已经开始冒烟,嘶哑的声音反倒唱出了别样的味道。他将手麦固定在立杆上,目光随意扫视了台下一眼,现场昏暗,所有灯光都聚焦在舞台,台下只有应援棒的微弱光亮在闪烁,模模糊糊地看到粉丝雀跃的表情。他的视线突然停顿在某处,短暂地怔忪了一瞬,和弦声在此刻切入,他迅速跟上节奏,眼眸中多了丝笑意。
  他双手攀着麦,趁着副歌的伴奏,最后致谢:“今天最后一曲,献给在场所有粉丝,也献给某个……偷偷摸摸来看现场的古板歌唱家。无脚鸟,送给所有向往自由的人。”
  吉他手手指拨弦,清脆的乐音带着点电流声响彻全场。敲锣声音随之切入,规律的鼓点垫起吉他的声音。他在两首歌切换之间已经迅速换了把吉他,低音暗沉,高音清脆,非常切合这首歌的基调。
  贝斯的低音偶尔能被清晰听见,却伴着主唱若有若无的低吟。
  传闻中有一种无脚鸟,一生只能飞在空中,累了在空中睡觉。它一生只能落地一次,那便是死的时候。它被赋予翱翔天空的自由,却也被天空束缚。
  它坚定,它不屈,它一次次尝试挣脱束缚,回归大地的怀抱,却一次次在死亡边缘徘徊。
  “嘻嘻嘻哈哈哈大傻鸟”
  所有同类都在嘲笑它。
  “不怜天命犹自立”
  它不信命里无时终须无,自知可以通过努力逆天改命,哪怕撞到粉身碎骨也能涅槃重生。
  “泥土腥香 美妙绝伦”
  “胸腔碎裂 天地混沌 ”
  “终成大地宠儿”
  无脚鸟最终还是落地了,却再也无法飞翔。
  它不后悔,至死热烈向往真正的自由。
  索隆的声音渐低,最后掩没在吉他的弦音之中。他深鞠一躬,然后转身离场,然后是吉他手、贝斯手,最后鼓声停止,鼓手举手挥舞鼓棒,转身走下舞台。
  顶灯突然亮起,白炽光照亮整个室内,简陋的装潢,热烈的表情,舞台幕布上是“roar”的名字,白漆龙飞凤舞,颇为肆意昂扬。
  山治听着粉丝们稀稀拉拉的“安可”到最后如雷般的掌声,人潮终是渐渐散去。他仍然站在原地,愣愣地盯着索隆所站的位置,用力得眼眶发酸。
  满场空旷,出口大开,凉风的灌入瞬间吹散一室的闷热。但他仍然觉得喘不过气,窒息感随着呼吸上涌,他仿佛就是那只无脚鸟,在徒劳的宿命面前挣扎着,以为落地就是自由,但只是迎来真正的死亡。
  他仿佛闻到了泥土混合着血沫的腥臭,一瞬间胸骨碎裂的声响在耳畔炸裂,全身剧痛,天地在旋转,然后意识渐渐模糊,与记忆中那次沉入湖慢慢步向死亡无异。
  什么向往自由啊,只是自寻死路。
  山治的身体不自觉打颤,他的思绪在挣扎,想冲出无脚鸟的躯壳。他试图跟自己说,他不是那只蠢鸟,他不是,他不是。
  “喂!”
  犹如石破天惊的一声,直接劈开了桎梏,山治觉得自己终于重见天光,所有腥臭、痛苦以及窒息感都烟消云散。他的视线逐渐聚焦,依然是那个小小的舞台,摆满乐器就觉得拥挤的平台。有人蹲在台前,大片阴影笼罩着他,压迫感极强。
  他的脑袋宕机了一瞬,目光慢吞吞地往上移,猝不及防撞上索隆的视线,那双眸裹着意义不明的情绪,尖锐地刺进他内心深处,洞穿所有污浊。他总是出现得这么恰到好处,却又这么……不合时宜,仿佛是暗无天日的地底出现的一束光,温暖,但刺眼。
  山治脱下口罩,吸了吸鼻子,有点哑声:“你觉得无脚鸟值得吗?为了所谓的自由献上自己的生命。”他仰着头看索隆,眼前的人与初见的记忆完全重合,无拘无束得令人羡慕。
  索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值得,至少在俯冲向地面的时候,它是自由的。它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它会觉得这个决定比死亡更有价值。”
  “咔嚓咔嚓”
  山治仿佛听见心房的硬壳在崩裂,自被洞穿的小孔周围开始破碎,裂缝逐渐布满硬壳。
  “我愿永远做只无脚鸟。”那人从台上一跃而下,站定在他面前,勾着唇缓缓说道。
  “轰隆轰隆”
  那层硬壁彻底坍塌,土崩瓦解。尘土飞扬之间,那些厌世、怯懦的悲观消极也随着渐渐消散,他好像又回到了鲜活的人间,依稀想起母亲摸着他的头,温柔地笑说“喜欢是人类最奇妙的情感,它会让你无所不能,甚至不惧死亡哦”。
  山治双手揣兜,一脚踹在索隆的膝盖处,看他皱眉吃痛的样子,才转身向室外走去:“周末来看你练习,气息还不稳,唱得难听死了。”
  不觉间,嘴角已经高高扬起。
  “混蛋卷眉毛!”身后人有些炸毛,“跟你约好了,不来就是狗!”
  山治扬了扬手,就算道别。
  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好不容易才打上一辆出租,他看着窗外萧索的大街只有伶仃几个人,剩下昏黄的路灯及商场高挂着的大广告牌闪着光,为路人留下最后一点清醒的证据。整座城市陷入睡眠之中,刚才那场地下live就是最后的狂欢。
  出租车赶不及最后一点绿灯时间,硬生生刹了车,及时停在白线之前。山治也被甩在后椅背上,撞得背部生疼,连带着思绪也瞬间回笼。他抬头想说些什么,却见到对面一块大大的LED广告牌,女人的面部被大面积的阴影遮挡,仅仅露出小部分的红唇烈焰,但轮廓却足以让人疯狂迷恋。她仿佛在盯着自己,那双眸子富有侵略性,犹如草原上的狼虎视眈眈地看着猎物。
  明明模样像极了母亲,却比母亲要坚强百倍。
  山治眨了眨眼,移开视线,肘关节靠在车门窗台处,下巴抵着手背。
  她总能找到适合存在于那个家的平衡点,步履维艰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成就影后的梦想。从小到大,除去母亲,就只有她护着自己,帮自己逃离那个家。
  “山治,离开吧。”她决绝地挡在自己身前,心甘情愿替自己与那个人做交易。换来了他的自由,却束缚着自己,按部就班地接受自己的命运,跟一个花花公子订了婚。
  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她转头看向自己,笑靥如花。她说:“山治,一定会有人认可你的一切。在这天来临前请耐心等待。”
  “爱你呦。”
  她的眸子闪着泪光,挥手将他送入登机口。
  此去经年,再也没有见过面,只有通过电视和网络得知她的近况。
  山治又摸出了烟盒,想点烟,却无端想起那晚在酒店里索隆的嘲讽,忽觉无趣。他长叹了口气,翻出手机给那个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发了条信息:“混蛋绿藻头!”
  蕾玖,我好像找到那个人了。
  红灯转绿,或许出租车司机着急收工回家,车速飞快,窗外的景色一瞬即逝。山治低头把玩着手机,有些期待索隆的回信,那家伙估计会摸不着头脑,但又很生气地回复吧?
  然而,并没有。
  手机屏幕被按开按灭,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人的回复。他设想了无数个借口来安慰自己,但心情依然肉眼可见地低落。最终,他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他的短信可能被当成了垃圾信息石沉大海。
  山治暗暗叹了口气,决定将手机塞回兜里不再想短信的事情,抬头看着街道变得熟悉,出租车最终稳稳当当地停在公寓楼前,可能安全完成最后一单,司机心情颇好,付款之后还笑着说了句“晚安”。
  山治也微笑着点头回礼。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克制、优雅、绅士,是完美谦逊的乐团前辈,是热爱音乐的中音歌唱家。
  那个懦弱无能、浑身缺点的自己就藏匿在城市另一端的地下live house吧,连带着所有关于索隆的隐思,也封存在那个疯狂又出格的世界之中吧,或许自己对于那个绿藻头而言,只是朋友的……前辈……
  山治的左脚提起顿在半空,嘴巴缓缓张开,眼睛蓦地瞪大。那些隐秘的心思犹如洪水泛滥,破闸而出。来自胸腔的轰鸣让他清晰地意识到,他要栽在这个人手上了,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不敢往前,也不敢眨眼,生怕一个动静就成了错觉,眼前的身影就成了自己的臆想。
  “看傻了?”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楼梯间的声控灯也在瞬间点亮,暖色的灯光笼罩着这一方空间,男人的脸也清晰地展现在山治眼前。他仍是刚走的那副模样,匆忙得没有卸妆就赶过来,眼角底下贴着的星星闪片勾勒着纯与欲,暗潮在汹涌。
  山治仰头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阶梯之遥的人,突然一跃而上,扣着他的手腕,把索隆抵在门前,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因为有话想跟你说。”索隆直视着他,眸中含着清浅笑意。
  山治忽觉口干舌燥,暖黄灯光熏得有些情迷意乱,他竟开始越界地想象,眼前这个人可能是要跟自己表白。
  他觉得荒唐,又觉得合理。
  “什么话?”山治追问,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急迫。
  索隆盯着他,笑意更甚。他故意拖长音调,缓缓地说:“我想说……”看着山治越来越紧绷的表情,终是轻笑了一声,将剩下半句话说完:“周末没空,去约会。”
  山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紧张、期待瞬间崩裂,脑海里仍闪过前一瞬的蜜汁自信,脸上有燎原之势。他慌乱地往后退,在踉跄间不知哪只脚绊倒哪只脚,重心不稳就要向后摔。
  **。
  为什么他在面对索隆的时候,总会遇到爆粗的情况?
  山治放弃了挣扎,目光盯着顶灯,晃得刺眼。
  他整个人像死鱼一样跌在地上,双手出于生理反应缓冲了一下,才免去摔破后脑勺的危险,手掌处传来麻麻的钝痛,再加上刚才尴尬到抠脚的情况,种种混乱情绪上涌,竟红了眼眶。
  “知道了,滚吧!”山治吸了吸鼻子,挣扎着站起来。他一手拍开了索隆伸过来的手,撇头逃避他的视线。
  他掏出钥匙,一脚踹了下索隆,语气极其不耐烦:“我要回家,别在这里碍事。”
  索隆无奈叹了口气,挡在门把之前:“你的脾气真的好暴躁啊。”
  山治咬牙切齿回他:“你过来是想打架的吗?!”
  “你要跟我去约会吗?”索隆无奈地耸耸肩,认真问道。
  “啊?”山治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但出乎意料的平静。或许今晚经历的大起大落太多,现在只觉得身心疲惫。他胡乱扯了扯衣领,对上索隆的视线:“你到底想怎样?逗着我很好玩吗?我的心思你心知肚明,你的心思我捉摸不透,所以你占据着主导地位就能够随意……”他还没说完,就被眼前人抓住自己的手一把按在他的胸膛上。
  隔着卫衣也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仿佛要蹦出来撞到自己的掌心上。
  “咚咚”、“咚咚”、“咚咚”。
  山治的头皮发麻,平静的心情随着这无法忽略的跳动泛起阵阵涟漪,连带着触碰到的皮肤也在发热。
  “感受到我的心思了吗?”索隆眼眸深沉,低声反问。
  世界一瞬静寂,声控灯突兀熄灭,楼梯间陷入黑暗,两人仍沉默着,只有心跳声在交缠,仿佛奇妙地完成了同步,就连跳动的频率也趋向一致。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着,眼眸很快适应了周遭的昏暗,靠着微弱的反光,只看到对方眸中汹涌的情绪。
  不用言明,亦无需言明。
  山治舔舔唇,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他手指轻轻收紧,在索隆胸前揉了一下,才挣脱开眼前人的手。他轻笑着调侃:“胸肌锻炼得很好,看来没少锻炼。”
  隐藏在黑暗里的暧昧暗涌消散在开口的一瞬间,灯光散落,索隆恶狠狠地盯着眼前挑眉勾笑的人,跟几分钟前的他仿若两人,开怀、满足、甚至连眉毛都沾着喜悦。
  “周末见,绿藻头。”山治笑着跟他道别,干脆利落地关上门,丝毫没有给索隆登堂入室的机会。空留他一人在门外羞恼。
  深秋的秘密约会未能在周末顺利进行,山治第二天就收到了隔壁城市的一个剧院交流学习的邀请,就定在周末。他火急火燎地收拾准备,还不忘跟索隆打个招呼,对方也似乎在忙,那晚见面之后,直到周末结束也没能见上一面。
  偶尔的瞬间,山治也会疑惑他们俩的关系到底进行到哪一步,明明互通心意却像在暧昧期,明明没有明说却仿佛在恋爱。他们会聊天聊到手机发热,其实根本是些毫无营养的话题却像小学鸡吵架一般非要争个输赢,也会偶尔一两次深夜矫情的时候畅想下次见面的场景。
明明只有一周不到,却仿佛一对常年异地恋的情侣,开始习惯了手机的交流。
  “来看我的演出吗?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唱功。”山治一手捏着一张演出票,另一只手操作手机发信息。他靠在练习室门旁,勾唇期待着对方的答案。
  “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分钟,才见有回信。
  “臭屁鬼,谁怕谁!”
  山治失笑,接触得越多,他越觉得索隆的凶悍只是浮于表面,实则骂人的话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几句,连吵架都吵不过别人。
  “今晚我来找你?”山治懒得接他的话,继续问道。
  没想到对方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索隆的语气还是不太好,山治已经能想象得到他一副臭脸给自己打电话。
  “我现在在你乐团练习室外面,见一面?”
  山治拿着手机走到窗旁,低头往下看,楼下那人似有所感,抬头的刹那枫叶随风飘扬,阻挡了目光的接触,深红与草绿的鲜艳颜色点缀着他的世界,自那个人的周围席卷了目光所及之处,仿佛周遭一切变得生动鲜明起来。
  枫叶飘落,他们的目光终于对上,竟生出一种必然相遇的宿命感。山治只觉会心一击,哪怕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也觉得索隆像只张牙舞爪的大猫猫,可爱得很。
  他勾着唇,道:“我现在下来,想我了吗?”
  那一晚过后,山治变得肆无忌惮,偶尔冒出来的话总让索隆一阵沉默, 不知如何回答,明明之前仍是他掌握着主导权,但现在总觉得自己总被山治牵着鼻子走,经常被撩得脸红耳赤。
  “不然为什么要来找你?”索隆不答反问。
  “那一起吃饭?”山治欣然邀请。
  索隆顿了一下,便见山治从楼梯间出来,渐行渐近。他深吸一口气:“今晚要看我练歌吗?”说罢,就见那人停下脚步,有些惊讶,但只过了一瞬,那人的声音带着点电流的失真传入耳中:“好啊。”
  他们的晚餐是在一家居酒屋解决的。光是为了吃什么就吵了一路,山治坚持法餐,而索隆却讨厌繁文缛节的束缚,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居酒屋,最终两人站在街口当众石头剪刀布,索隆以微弱一局的胜利夺得吃饭的选择权。
  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跟下班聚在一起喝酒的大叔称兄道弟,山治已经喝了不下五大杯啤酒,脸颊酡红,完全将索隆丢在一旁,搭着隔壁老大哥的肩膀聊天聊地,偶尔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转过头给索隆敬酒,也不管他有没有喝完,自己先一饮而尽,然后举着玻璃杯,大喊服务员:“再来一杯!”
  最后是索隆扛着山治出了居酒屋的门,酒量不好又贪杯,喝得醉醺醺连站都站不稳,还迷迷糊糊嘟囔着:“再来一杯!”
  酒品相当烂。
  索隆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将他塞进出租车,一边用手推开想对脸贴贴的酒鬼,一边对司机报地址。真正把山治哄睡之后,出租车已经开了半路,他头疼地扶额,原来上次还没有真正解开封印,自己好像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想到那人暴走的样子,自己会不会被杀灭口?
  不过……
  索隆无声地勾着唇笑起来,真的挺可爱。
  原本畅想着今晚要弹唱那首歌给他听,顺带来个正式表白,好像又泡汤了。
  这个人啊。
  看起来很正经严肃,其实是个傲娇的幼稚鬼,胜负欲极强,什么都要死活扳回一城。如果他不服软,等着自己向他迈出第一步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他愿意做那个挑明关系的人。
  索隆捏着山治的鼻子,看他皱着眉涨红了脸,伸手拍自己的手,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他低头在醉鬼的脸颊亲了一口,小声说道:“我喜欢你啊,山治。”
*
  山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子仿佛经历了地壳运动火山喷发物种灭绝的变迁,昏胀又剧痛,说不出来的胸闷感觉让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无比难受。
  他还分神观察打量了屋内的景象,是个独居男子的家,看来是奉行极简主义的人,屋内一张铁架床一个衣柜,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他挣扎着起了床,跌跌撞撞开门走了出去,就见索隆缩在长沙发里,睡得极为不安分,脸上五官已经皱在一起,难看得让山治怀疑他在梦中也在跟人打架。
  山治突然觉得心底一片柔软,在醉酒之后有人把你扛回家,将你服侍得妥妥帖帖,还委屈自己睡在不合适的沙发上将就。他莫名产生了种安定感,好想跟索隆一起生活,起床第一眼就是他,缠着逗他要早安吻,一起出门,在街角吵闹着分开,回家时一起去超市买菜做饭,晚上讨个晚安吻抵足而眠。
  光是想象,就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山治凑过去,揪着索隆的衣角轻轻地在嘴唇烙下一吻,小声告白:“我好喜欢你啊,索隆。”
  喜欢得不得了,完全不知道怎么传达给你以至于常常患得患失。
  眼前的人缓缓睁开眼,仍带着没睡醒的迷蒙,却已浮现出狡黠的笑意。他的声音嘶哑,像极了live时的低声吟哦。
  “你怎么这么喜欢我啊?”
  山治愣了一下,随即整个脸又烫又红,被抓现行之后干脆咬牙切齿地承认:“是,好、喜、欢!”说罢,气急败坏地又在索隆唇上啄了一口,盯着他:“轮到你了。”
  “什么?”索隆装疯卖傻。他扯着山治的衣服,又亲了一口:“这样吗?”
  “别耍流氓!”山治一手捏住他的脸颊,眼神恐怖得有如要实质杀人。
  索隆扣着他的手腕,艰难地点头,他才松开了手,但还是气鼓鼓地抱着双臂,瞪住索隆,好像只要他说个“不”字就要直接杀人埋尸。
  “听着了,我只说一遍。”
  索隆直起身,一手支棱着下巴,一手把山治扯到身边,热气呼出,喷在山治的耳畔,迅速被烧红。他缓慢而坚定地说:“我也喜欢你,好喜欢。”
  哪怕知道了他的心意,但在这一刻真正听到他说出口的“喜欢”时,心脏瞬间被灌满暖水,泡的酸酸软软,热气上涌,连带着鼻子都有些酸涩。
  “我们同居吗?”
  “这么猴急了吗?”
  “白痴,一看你家就是生活常识为零的人,我这是在提高你的生活质量!”
  “混蛋啊,你还是个酒品超烂的幼稚鬼呢,明明酒量不好还要贪杯,谁好心把你拖回来的啊?”
  “别把话题扯远了啊,绿藻头!”
  “同居就同居,谁怕谁啊!”
  “你家还是我家!”
  “我家!”
  “好!”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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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清辉 | 2021-8-21 09:59:1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03  
  山治眼皮动了动,似是被窗帘缝隙射进来的光线弄醒,揉揉眼睛,嘟囔一声,掀起被子盖到头上,翻了个身。他的手自然地搭在旁边的人身上,摸着腰间细腻紧致的皮肤,意识渐渐回笼,脑袋仍有些放空。
  他凑近枕边人,悄悄收紧臂弯,将他捞到怀里,满足地拱在他后颈,鼻尖磨蹭着那片肌肤。
  索隆就是被山治窸窸窣窣的小动作弄醒的,他仍在半梦半醒之间,想挣脱出山治的怀抱,没想到这人还越粘越紧,鼻息直接喷洒在敏感的颈脖处,只觉又热又麻,一阵激灵,瞬间清醒。
  “一大清早的干嘛?”他的语气不太好,有隐隐暴躁的倾向。
  说是同居,也不过是匆匆搬了个家,因为索隆乐队巡演的关系,两人又过上了异地恋的日子。偶尔山治有空还会跑跑现场,但更多的还是视讯通话交流。
  好不容易等到索隆巡演结束,山治特意请假接机,提前好几个小时就到机场等候着,生怕错过。在见到熟悉的身影大步走出来的那一刻,什么克制、低调都抛诸脑后,只疾步冲到他面前,搂过他的腰直接来了个法式湿吻,惹得周围人一阵围观起哄。
  最后在乐队一众人揶揄的眼神之中,索隆翘掉聚餐,被山治拖回家共度二人世界。两人疯狂到半夜,连收拾的力气都没有,草草相拥而眠。
  索隆本想一觉睡到大中午,却又被山治吵醒,心情确实不太美丽。
  “就……不太真实。”山治把头搁在索隆的肩窝,难得矫情。梦想的未来在一点点实现,幸福得有些受宠若惊。
  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会一直住在我家吧?”
  索隆“啧”了一声,伸手用力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什么叫你家,是我们家,我也有付房租的好吧!”
  山治吃痛,刚想暴起问他干什么,却被“我们家”三个字取悦,一边搓着发红的脸颊,一边傻笑。他整个人几乎挂在索隆身上,肌肤的亲密接触让被窝的温度渐高,又是容易擦枪走火的早晨,山治的手掌不安分地游走,四处点火。
  “你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索隆扣住山治的手腕,喉咙发哑,像是咬牙在压抑。他的动作软绵绵,靠在身后人的怀中,根本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想你啊。”山治动情起来,情话一句句往外输出,温热气息喷吐在索隆的耳垂,让怀中人直接软了半边身。
  他的手指勾着索隆的内裤,慢慢往下拉,另一只手在小腹游移,缓缓地握住有抬头迹象的物什,上下撸动,食指指甲轻轻在龟头来回抠刮,已经有些出水。
  索隆低喘着,躬身微眯着眼,迎合山治的动作。他反手乱揉着山治柔软的发,从额头往上撩,抓了一把碎发又张开手掌让发丝在指缝间滑下。
  山治的手掌温度炽热得快要把他融化,注意力被身下的规律动作攫住,神经随着抽送紧绷起来,无法形容的感觉席卷全身,他在孤立无援的高空往下坠,刺激的失重感让他下意识地搂着山治的颈脖不断摩挲,他吞咽,他喘气,最后受不了地小声要求:“亲我。”
  山治轻笑回应,舌头在颈窝处打圈戳吸出一个个红印,本就旧痕未褪,又添新的吻痕,紫紫红红的痕迹显得情色意味极浓。他手上动作不停,迅速将自己的内裤脱掉,在索隆腰臀间磨蹭,耳畔是索隆充满情欲的喘息,似有似无地撩动自己的心弦,他轻咬着索隆的耳垂,齿间漏出的呻吟直接撞击怀中人的鼓膜。
  山治搂着索隆的腰腹起身,压着他跪在床上,两腿分开,脚趾蜷在一起紧紧扒拉着床。山治没做什么润滑,直接蹭着索隆的大腿根来回抽送,被快感冲击的同时手中动作也渐渐加快,他感受到身下人的呼吸也逐渐急促,高仰起头与自己脸颊相贴。
  “哈……”一声低叹声响起,又渐渐化为喘息。
  山治停下了手中动作,掌心充满温热的黏腻液体。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满足,顿了一瞬,随即加快了身下的动作。身体在迅速升温,连心跳也在加速,最终只听到脑海“轰”地一声,所有热烈都仿佛找到出口,他扭头亲了一口索隆,瘫软挂在他身上调整呼吸。
  两人就这样静静躺着平缓情绪,手指仍勾连在一起,良久之后才听到山治慵懒地“唔”了一声,说:“我给你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但不知道还有没有缺,等下可以再去一趟超市补齐,顺带买菜回来做饭,你想吃什么?”
  索隆还不想动,激情过后睡意又开始席卷而来,他几乎睁不开眼,困倦地说了一句:“随便……”尾音拉长,最后变成绵长的呼吸声。
  “……”山治转身看已经睡着的索隆,默默地笑了笑,缓缓地从床上起身,收拾好随意散落的衣物,便去洗漱出门。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菜单,直奔超市的生鲜蔬果区挑了一大堆东西,又逛了圈日用品区,这才回家。
  索隆睡到下午三四点才悠悠醒转,身旁已经没有山治的身影。遮光帘仍未拉开,房间内一片昏暗,他盯着地上映照的光影愣神了一会儿,才起身往浴室走去,泡了个热水浴,才洗去身上黏糊的感觉。
  浴室不大,水珠滴落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回响,其实自己也有种不真实感,靠着视频聊天的异地日子仍在昨日,突然间就跨越到同睡一张床的亲密程度让他有种自己仿佛遗漏了什么记忆的错觉,但却又莫名就适应习惯了身边有个人的生活。
  在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门外扭动门把的声音,那人走动了一会儿,突然开门伸头进来,笑眯眯问:“醒了啊?拿换洗衣物了吗?”雾气朦胧间也能看到那家伙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索隆沉默了一会儿:“没有。”
  “我挂在门把上,自己拿,我做了下午茶,洗完出来吃刚好。”山治愉快地把门关上,震落了一大片水珠。
  索隆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打了个冷颤,生起大片的鸡皮疙瘩。
  还是往日毒舌的山治比较习惯。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就闻到浓郁的蛋糕香味,抬眼看去,见山治围着围裙在开放式的料理台认真地把蛋糕慢慢倒膜,抹奶油、放水果,小心翼翼地卷起来压了压,瑞士卷完成。
  “看起来还不错?”索隆已站在料理台前,撑着手臂,挑眉说道。
  山治抬头,眉眼间的专注仍未散去,看了一眼索隆,又低头把瑞士卷切开一份份,一边说:“我的手艺挺好,你可以试试看。”说罢,将瓷碟往对面人推去,碟中甜点还有草莓在旁点缀。
  他解开围裙,转身把准备好的茶具拿出来,热水温度刚好,茶叶在水里升腾舒展。浓郁的红茶香味混杂在蛋糕的香气之中,索隆突然觉得这样的午后悠闲时光还不错。
  一块蛋糕入口,索隆愕然地看着山治,慢慢咀嚼完,才真心实意地开口:“好吃。”
  “说要提高你的生活质量,并没有骗你吧?”山治喝了一口红茶,得意地挑眉。
  索隆默然,眼神上下扫视了一圈,温吞说道:“你看起来真的像五谷不分的贵族大少爷。”原本想看他暴躁跳脚的样子,却跟自己想象不太一样。
  眼前人身形明显一僵,似乎回想起什么过往,半晌才勾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反驳。
  索隆盯着他好一会,将嘴里的蛋糕咽下,垂眸挑起草莓塞进口中。不是应节的水果总带着酸涩,汁液在口腔溅开,他被酸得缩起眉头。
  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山治轻易撬开唇齿,舌头卷走口腔的酸甜,离开时还依依不舍地拂过上颚,嘴唇若即若离,良久才听到一声轻笑:“草莓的确很酸,下次不买了。”
  索隆盯着眼前人的大脸,那点落寞寂寥仿佛是他的错觉,他动动嘴皮子,最后骂了句:“流氓”然后端着蛋糕和红茶走到茶几慢慢享用。
  山治看着落荒而逃的某人,又笑了笑,摇摇头继续收拾料理台,准备晚餐的食材处理。
  其实,曾经的他还真是五谷不分的大少爷……不过是因为母亲,他才喜欢上在厨房捣鼓。他喜欢兴冲冲地将自己亲手做的食物拿到母亲面前,看她咬了一口蓦然惊喜的模样,看她有滋有味吃完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留给自己太多太多有温度的回忆,以至于后来毅然从高楼跳下,连一个眼神都不留给自己的决绝让他遍体生寒,甚至怀疑是一场梦,没有人会爱他,怎么会有人爱他呢?曾经以为最爱自己的母亲,最后还是抛下他坠楼自尽,或许她后悔了,后悔因为他放弃自己最爱的音乐,用这种方式来无声宣泄悔意。
  山治不愿再沉溺于过去,他甩甩头,用厨房用纸把蛋糕模擦干放回原位,这才开始处理买回来的一大堆食材,蔬菜泡在洗菜池,肉排沥水撒盐腌制,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他才端着装好盘的蛋糕红茶走到客厅,索隆不知何时就拿着木吉他调音,见他走近便往沙发旁挪了挪:“想给你唱首歌。”
  “很久之前就写了,但一直没机会唱给你听。”索隆舔舔唇,看着山治,眼里是涌动的浓郁情意,“歌名叫小王子。”
  山治心脏剧烈一跳,强作镇定地与他对视。
  拨片拨弄琴弦,木吉他清脆的声音丝丝密密连成乐曲,索隆的轻声吟唱渐入,他的声音总有种颗粒感,沙哑、性感,但唱歌时却透着少年的澄澈,犹如半熟的果实,诱人遐想。没有人能够抵抗他低吟浅唱,诉说赤诚的爱意。
  他说,他是他的小王子。
  他说,哪怕不被世人理解,哪怕被夺去所有宝石,他永远是那只陪伴他左右的夜莺。
  他说,我爱你。
  最后一个乐音落下,满室寂静,两个人依旧对视着,神情各异。山治狼狈地盯着对面挑眉微笑的人,眼圈通红,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因为一首歌而感动落泪也太丢人了,他才不想在索隆面前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
  “喜欢吗?”索隆把吉他放到一旁,好笑地捏了捏山治的鼻子,自然而然地绕过腋下抱着他,轻轻拍着他后背,“看起来是很喜欢了啊,都感动成这个样子了。”
  山治皱眉吸了吸鼻子,戳了一下他的腰窝,逞强道:“才没有,都唱的什么歌……”但却也没有办法违背意愿,只能不情不愿地承认:“不过我很喜欢。”
  跟山治想象中的同居生活不太一样,哪怕生活在一起,两个人的作息习惯也无法同步。山治出门时索隆仍在睡觉,而索隆出门时,山治可能就已经回家,总是擦肩而过,更不用提两人各自有行程的时候。
  “抱歉,因为演出反响热烈,团长临时决定多加两场,要在A城多待半个月了。”山治无奈跟索隆报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只有他脸黑得犹如锅底,却又不能缺席,只能打电话跟自己男朋友哭诉。
  他们也两月有余没怎么见面了,索隆刚好结束各种往外跑的音乐节活动,就轮到他乐团的巡演,也想过去看对方的表演,但无奈各种事务缠身,总是在错过。
  山治把手机换了一边,从口袋摸出烟盒,抖出一根捏在手里,一边跟索隆聊天:“这个月你有A城的行程吗?或者周边城市也行,我去找你。”
  索隆静默了一下,声音有些沉重:“没,最近在制作新专辑,都泡在录音室里,还打算休息一天去接你机。”
  “……这次回去一定要让团长给我放个长假。”山治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他烦闷地叼着烟,低头在裤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烟,吸入尼古丁的瞬间才舒缓了有些爆炸的脑袋。
  “我最近两个月都会在录音室,没什么行程,等你回来。”索隆宽慰道,还是忍不住提醒他,“少抽烟,保护好喉咙。”
  “嗯。”山治又吸了两口,将烟摁熄在垃圾桶上的烟缸里。他们又扯东扯西了几句,直到索隆那边催录音,才依依不舍挂线。
  真的度日如年啊。山治叹了口气,烦躁地踢了踢墙角,双手插兜头抵在墙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看来最近的生活还挺幸福啊?”
  山治蓦地扭头,不知该震惊蕾玖连个墨镜都不戴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该讶异她竟然找到这里来。
  倚在不远处窗台的女人烟熏红唇,驼色大衣完美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她戴一双黑色皮质手套,正把玩搭在肩前的几缕头发,眉眼微弯,正笑着与他对视。
  山治仅愣了一瞬,迅速冲过去抓起女人的手往角落处拖,还四处张望着是否有人经过,就害怕这位大明星的突然出现会引起轰动。
  “我过来找你是私人行程,早就清场了。”看着眼前人慌乱的样子,蕾玖笑着提醒,“看来是真的忘了文斯莫克家了。”
  文斯莫克。
  潜意识在逃避的姓氏在自己面前被提起,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听不得这个姓氏,却发现再次提起的时候,其实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那些冰冷又孤独的记忆显得不那么深刻,他再也不是那个没人爱的怪小孩。
  他有索隆。
  山治勾起嘴角,接过话头:“早忘了,现在我可是自力更生的逐梦青年,什么时候赏光帮忙拉拉人气?”
  蕾玖愣了愣,看着山治释怀的笑容,依稀间发觉多年前还需要躲在她背后偷哭的少年已经长大,许久不见,他变化很大,却又感觉没什么变化。
  “行啊,给我张票,我肯定来。”蕾玖抬手,拨弄了一下山治的额间的碎发,“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的男朋友?最近很火的那个乐队的主唱。”
  “……你怎么知道他?”山治突然发觉蕾玖的到来别有深意。
  蕾玖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向他发出了邀请:“喝杯咖啡吧,我刚上来的时候发现下面有家咖啡厅,看起来还不错。”
  咖啡厅被提前清场,他们坐在店内的长木桌前,面对面,气氛有些凝重,但也只是山治单方面的严肃。他摸着杯沿,指腹被烫出红印,却丝毫没有感觉,只盯着对面闲适撑着下巴露出慵懒笑意的姐姐,等待她的回答。
  蕾玖看着坐在对面脸色难看的弟弟,勾起唇角:“你真的很在意他。”
  “我……”山治舔舔嘴唇,“我们的生活很好。”
  “所以他是那个人吗?”蕾玖顿了顿,神色严肃地发问,“那个认可你的一切的人。”
  山治怔忪了一瞬,尔后认真点点头:“是。”他的心头微暖,眼见女人拿起冰美式,指头被冻得发白,不禁皱眉唠叨:“别老在这么冷的天气喝冷饮,还是咖啡,对胃不好。”他把自己没喝过的拿铁推过去:“没喝过的,加的脱脂奶。”
  蕾玖动作僵在半空,眼圈泛红,好几秒才乖乖放下手中的美式,双手握着马克杯喝了一大口,温热的饮品入口,瞬间温暖了一整天没怎么吃过热食的胃,疲惫也被尽数洗涤。她仿佛又回到母亲仍旧在世的时候,山治依旧是个贴心的小鬼头,只要饮食作息一不规律就会被他说教,而母亲总是坐在旁边笑着看他们,温馨又幸福。
  她低头小心地擦着嘴边的奶沫,一边掩下眼睛的酸涩,再次抬头时带上了点温柔的笑意。
  山治愣住,眼前人实在跟母亲长得太像,此刻整个人柔和下来之后跟记忆中的人完全重合在一起,仿佛从未离开过。
  “你……去看过母亲吗?”
  耳畔响起对面人小心翼翼的问话,脑海里的那张面庞瞬间烟消云散,山治定睛看着蕾玖,看她忐忑地等待自己的回答,害怕戳中什么伤心往事的表情,又与母亲不太像了。他点点头:“每年都会去,没挑特别的日子,怕见到你们。”
  看他一脸无事的模样,还大方回答,蕾玖也摸不清山治是否真的释怀,只好识趣地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扯了下最近的生活,还刨根问底地把他们俩相识相爱的过程都挖了一遍,直至山治快要害羞得暴走,才堪堪放过他。
  蕾玖伸手在山治的头上乱揉了一把,就要起身离开回剧组,但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坐下来,给山治提了个醒:“既然我能找到你并知道你跟索隆的事情,父亲那边肯定也能,还是注意一下吧,他又想挑个儿子跟夏洛特集团政治联姻。”
  她顿了顿,想安慰山治:“不过……”但却没有想到什么好的理由,只能陷入沉默。她也是偶然发现父亲派人调查山治,才找到的他,结合家里最近的大事,也只有联姻可能跟山治有关。
  “嗯。”山治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该想到的,多年不见的蕾玖亲自来找他,肯定不只是聊聊这些年的生活,更可能是因为早已抛弃的“文斯莫克”。
  在蕾玖走后,山治又在咖啡厅坐了很久,看着冰美式的冰块渐渐融化,杯壁渗出水珠,他打开杯盖,一口气喝完,咖啡的苦涩停留在口腔中久久不散。最近幸福得忘乎所以,以至于他错以为可以就这样一直到老。
  文斯莫克。
  曾经让他骄傲,又让他憎恨至今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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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清辉 | 2021-8-21 09:59:5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04
  山治的全名叫山治·文斯莫克,是文斯莫克家这一代的三子。
  传闻文斯莫克家家风严谨,代代人才辈出,儿子女儿无一不是街知巷闻的商界政坛大佬,哪怕这一代的长女蕾玖·文斯莫克逐梦演艺圈,也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大满贯影后。
  相比姐姐兄弟的优秀,山治从小都是最黯淡无光的那个,被父亲无视,被兄弟嘲笑,甚至连家族的堂表兄弟也能欺负他,戳着他的鼻子喊“一无是处的废柴”。
  即便如此,山治依旧喜欢着这个家。只要熬过痛苦的上课时间,穿过长长的走廊,迎面袭来一阵穿堂风,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母亲就坐在花圃对面那张长椅上,看着乐谱低声哼唱,有时是经典名曲,有时是乡间小调,午后阳光撒落在她的肩上,恬淡温柔的笑颜治愈了他被课业蹂躏的沉重心情。
  “啊啦,下课了?”母亲会抬头向他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教他识谱开声,跟他科普各种各样的声乐知识。只要说起音乐,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山治很喜欢这样的母亲,纯粹地热爱着音乐,只要提及相关的话题,整个人便褪去平日的病弱,变得神采飞扬。家里的管家爷爷曾提及过从前的母亲,是个国内外都有名的歌唱家,不过是怀了他之后才从圈子中隐退。
  他很想看到母亲站在灯光聚焦下的舞台放声高歌的模样,但遗憾的是她的身体并不允许。因为早年奔波演出落下的隐患,在一次次生产之后早已显现,最终被迫退圈。
  他应该继承母亲的愿望,站在舞台上为她歌唱的。
  在某个午后的温馨时光,山治听着母亲手掌轻拍大腿的打拍声,眼睛一骨碌地转了转,灵光一闪,突然找到了以后的方向。
  他跳下长椅,郑重站在母亲面前,严肃地问:“母亲,您觉得我可以当一名很厉害的歌唱家吗?”他抬头看着有些惊讶的母亲,心中忐忑。
  “可以哦,我们山治一定可以成为很优秀很优秀的歌唱家。”妇人愣了一瞬,温柔地抚摸着山治的头。她勾起嘴角,随意垂落肩边的长发被微风吹起,遮掩住她的眉眼,看不真切。
  “那母亲……会来看我的音乐会吗?”山治兴奋得有些脸红,目光灼灼地看着母亲,揪着她的衣袖,手掌心都是汗。
  “当然。”妇人点头。
  多年后,山治每每回忆这个午后,每一句对话都能清楚记得,却独独想不起母亲的表情,他所以为的欣慰,或许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母亲大概……是黯然的吧,她因为自己而放弃了舞台,却又要看着自己登上那个舞台。
  一切都是因为他。
  年幼的他在听到最爱的母亲如此回答,激动得满脸涨红,他努力地装作老成,却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荡漾,咧着嘴笑得腮帮子发软。他抓住母亲的手,郑重其事地对她许诺:“我一定会成为最最最厉害的歌唱家!到时候每一场音乐会您都要来看!”
  从那一天起,音乐就成为了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他学声乐,学乐器,学乐理,像海绵一样孜孜不倦地吸取着有关于音乐的知识,哪怕天生音色不完美,也坚信着勤能补拙。
  山治从来都盲目相信母亲对他说过的话,他一定可以成为出色的歌唱家。
  “山治。”
  兄长伊治的突然叫唤让山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警惕地看着将他围在中间的兄弟三人,紧紧抱住乐理教材,语气仍礼貌又疏离:“什么事,哥哥?”平日他们都不屑于与自己为伍,突然找上门肯定有猫腻。
  他瞄准尼治和勇治之间的空隙,看准时机就要逃跑。但山治的小心思早被伊治看透,他挑眉一手搭在山治肩上,轻笑着问:“这么着急是想去哪里?”也不等山治回答,手指用力捏住他的锁骨,凑到他面前:“上声乐课?别丢脸了,你这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他的笑容狰狞,眼中写满蔑视。
  “我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歌唱家。”山治第一次抬起头直视伊治,坚定地说。他的目光灼灼,没有了以往的懦弱。他往前走了一步,跟伊治的距离几乎脸贴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我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歌唱家。”
  伊治愣了一瞬,他似乎很久没有认真看过这个废物弟弟了,记忆仍停留在这个小鼻涕虫畏畏缩缩躲在蕾玖身后,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的模样,什么时候敢公开跟他叫板了?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面目可怖,一手夺过山治的乐理教材。
  尼治和勇治瞬间会意,一人按着山治一边的肩膀,不让他挣扎。
  “你不配。”伊治轻蔑地将教材撕得稀巴烂,看着山治咬牙切齿的模样,往上一抛,碎纸如雪花般哗哗落下。他拍拍山治的脸颊:“看来你需要清醒一下,认清楚自己的能力,你就是个废物,文斯莫克家的耻辱。”他抬头看了一眼尼治和勇治:“把他扔到湖里去,刚好学过蛙泳,让他复习一下。”
  山治剧烈挣扎着,又是蹬腿又是甩肩,却是无用功。他被尼治和勇治直接甩进花园的湖里,冰冷的湖水从嘴鼻灌入,直接呛得心肺生疼。他手脚慌乱地乱划,但身体仍不断往下沉,幽暗冰凉的环境隔绝了一切声响,他真的要死了吧?
  山治意识开始模糊,手脚沉重无力,只听得心脏狂跳的声响,是害怕死亡的生理反应,也是生命力飞速流逝的预兆。
  明明老师教过很多遍,但自己怎么就学不会呢?我真的是个废物……或许伊治说的对,我就是文斯莫克家的耻辱,根本不可能成为母亲的骄傲……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山治呆愣地看着眼前一片死白的天花板,甚至有已经到达天堂的错觉。可是来自身体各处的酸软无力将他拉回现实,他僵硬地扭头,看到手臂绕着输液管,床边趴着一人影。她的神情疲惫,哪怕在睡梦中仍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丝毫没有了往日的优雅恬静。
  “母亲……”山治鼻子酸涩,他轻声地叫喊着,想伸手去摸摸妇人的脸,却没想到她忽然醒转,迷糊地看了自己一眼,脸上一瞬惊喜,眼中泪光闪烁。
  她起身将山治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的声音哽咽,却强忍着不哭出声,不断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对不起,母亲……”山治艰难地喘了口气,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抚慰她的情绪。他的内心酸酸胀胀,愧疚于轻视自己的想法,还让母亲伤神照料自己。
  他才不是文斯莫克家的耻辱,为了母亲,他一定会成为文斯莫克家的骄傲,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他!
  自那天之后,他偷偷拜托蕾玖帮他找更加有名的声乐老师,跟母亲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借口编得蹩脚,终于编不下去只能向母亲坦白,他不敢去看母亲的表情,不知道她会不会落寞,但半晌过后,只觉得头顶被人轻轻拍了拍,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温柔的笑颜。
  她说:“加油哦,山治。”
  “嗯!”山治用力点头。
  没空过去看母亲的日子,他总会挤出时间做点简单的糕点让管家爷爷带过去,收到母亲喜欢的反馈就觉得充满动力,受到老师打击的沉重心情会彻底消散。
  他总想在母亲面前表现得完美,会偷偷铆足劲苦练每一首老师教导的乐曲,然后在见面的日子里在母亲面前表演,一曲完了总会眨着眼睛期待母亲的夸奖,偶尔蕾玖也会参与进来,还没等母亲发话就先损他几句,看他鼓着腮帮子气的像青蛙一般的可爱模样,这才安静听母亲的评价。
  妇人依旧是恬静地笑着,等姐弟俩安静下来才清清喉咙,认真指出山治的不足,或是发声方式不对,或是情感不足,最后总会鼓掌总结:“但已经很棒了哦,我很喜欢山治的歌声。”
  母亲去世后的某个瞬间,山治会突然生出怀疑母亲是否真心的荒谬想法,那时候的他沉浸于安稳的幸福之中,根本没有留意母亲的状态,她在日渐消瘦,披着毛毯之下的身体形销骨立,她在面对他的时候仍强撑着,厚重的妆容,完美的笑容,不露一丝破绽。
  或许她是爱他的,用心把自己的经验体会都传授给他,助力他登上舞台实现梦想。可最后她还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更受不了因为他而退出舞台,决然地自杀。
  山治永远忘不了那天,风雨欲来的阴沉天气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他一整个下午都没课,在厨房捣鼓了半天,端着新鲜出炉的芝士蛋糕小跑着去见母亲,心里仍在盘算着等下给母亲的惊喜,不知道今天唱的歌会不会让母亲很感动?
  窗外狂风大作,枝丫摇曳,犹如万鬼呼吼,死神又来收走谁的命。山治顿了顿脚步,看着外面的天色,打了个颤,这样的鬼天气,得叫管家爷爷保护好花园的花,不然母亲看到大风过后四处凋零的花该有多伤心。
  山治加快了脚步,打算先放下蛋糕再去找管家爷爷。他兴冲冲地打开母亲的房门,开心地叫道:“母亲……”时间定格在开门的瞬间,只有他被困在停滞的时间之中,无法挣脱,眼睁睁地看着披头散发的母亲站在窗台,头往外探,任雨点打在她头上,世界蓦然一片混沌,眼前人往外面摔去,只听到一声闷响,静止的时间又开始转动,山治愣在原地,手脚一软,装着蛋糕的盒子应声掉落,又是一声闷响,跟刚才的声响如出一辙。
  他跌坐在地,芝士蛋糕摔成一坨,稀巴烂得没办法看。他捂着头大口喘气,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母亲跳下的最后一幕,芝士的香气在房间中弥漫,他恶心得干呕,眼泪混杂着鼻涕口水糊在脸上,却依旧死瞪着窗台,直至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将他往后扯,四处都是仆人慌乱的叫喊,还有蕾玖低声的抚慰。
  “这不是你的错,山治。”
  “……”山治张了张嘴,却发现没办法吐出一个字,好像突然失声一般。
  他握住蕾玖的手掌,靠在她身前无声大哭。
  文斯莫克家的掌家夫人突然离世在外界引起轩然大波,因为此前一直传闻她病卧在床许久,文斯莫克家顺势引导舆论,给她的死亡定论为因病去世,借此还炒作了一波当家人伽治对妻子疼爱有加的深情人设,文斯莫克集团的股价也连带涨停了几天。
  只有内部人才知道,当天见过夫人的人都被秘密处决,连最后一个见到夫人的三子山治也被关起来,任何人都不得探望。家族内部,夫人的真正死因成为不可言说的秘密。
  山治看着对面身材魁梧的男人,如临大敌。他死死攥紧拳头,沉声问:“为什么?”
  “因为是你逼死了索拉,你这个罪魁祸首不配参加她的葬礼!”伽治微眯着眼,靠着椅背抱胸说,“你知道你母亲一直有抑郁症吗?从她生下你开始,她的情绪就不稳定,原本这几年已经好多了,结果你跟她说要成为著名歌唱家的狗屁梦想,你知道她有多痛苦吗,因为你,她才被迫退出舞台,而你却句句戳中她的痛点,你的每一次笑容和享受的样子,都加剧了她的痛苦,你最爱的母亲最后因为你而跳楼了,你满意了吗?”他看着山治逐渐惨败的脸,轻蔑地撂下一句:“索拉的葬礼完毕之前,你就关在这里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他大步离开,“嗙”地关上房门,然后听见外面丝丝拉拉锁门的声音。
  空间恢复了安静,山治瘫软地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是……我?是我逼死了母亲……?原来在母亲眼里看来,我每次的表演都是在炫耀?母亲每一次的夸奖都是内心滴着血说出来的?是我逼死了母亲……是我……是我……
  他想哭,却没有泪意,只觉得全身被凌迟一般,钝痛在身体各处传来,连呼吸都困难。他哀嚎着,犹如幼雏失去了庇护。
  山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甚至连脸颊都有些凹陷,整个人如行尸走肉,每天缩在床角处,抱着双膝,双目盯着虚空的一点,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吃不下任何食物,只要看见饭餐就想起那天空气里弥漫着的浓郁芝士香气,然后恶心地呕吐,到后来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干呕。
  期间蕾玖偷偷地来看过他,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之后见他还是毫无反应,只能叹气,默默搂着他坐了很久,才跟他道别,又溜回去。
  她说的最多的便是“山治,这不是你的错”。可真的不是吗?明明就是他害死了母亲,让她最后直接在自己面前跳楼自杀,无言地宣泄着对他的恨意。
  他数着日子,终于熬到了母亲葬礼的那天。他在脑袋里想象着每个人去给母亲鲜花,棺木下葬,铺上泥土,每个人静静站在坟墓前默哀,或真心,或假意。他胆怯着,却又无比渴望再去见母亲一面,哪怕他不配出现在她的面前。
  直到蕾玖出现在他面前。
  他第一次看见蕾玖哭得眼眶红肿的柔弱模样。她穿着黑色连衣裙,素颜之下更显憔悴。她一手将山治搂在怀中,抽泣着:“山治,这并不是你的错……是文斯莫克……是文斯莫克家害死了母亲……”
  “怎么会有人在自己妻子的葬礼上就开始讨论继妻的人选……怎么有人在自己母亲葬礼上就开始讨论如何瓜分母亲的遗产……”蕾玖像是倒苦水一般将这些天体会到的人情冷暖统统都发泄出来,最后扶着山治的双肩,坚定地盯着他:“我们偷偷去见见母亲吧,这里的每个人只有你是真心对待母亲的,然后从这个家里逃走。”
  山治的眼神终于聚焦,思绪似乎没转过来,卡顿了几秒,眸中水雾弥漫,他吸了吸鼻子,摇头:“母亲不想见到我的,我也是文斯莫克家的一员,我也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他日夜都能想起父亲伽治对他说的那段话,犹如暗刺扎进心窝,久久愈合不上,慢慢腐坏。
  “不,你不是,山治,我不知道父亲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是母亲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地笑着的,她有过很快乐很愉快的一段时光,而且,她曾跟我说过,她没有后悔过因为你的到来而退出舞台。”蕾玖深呼吸了一下,“如果你真的觉得对她有所亏欠,那么你就应该坚持你的梦想,她一直希望你能够实现梦想。”
  “哪怕这个梦想会让她很痛苦?”山治咬唇怯懦懦地问道,他的眼圈通红,带着浓浓的哭腔。
  蕾玖愣了愣,尔后坚定地点头:“对,她比你想象中的要爱你,山治,所以我们逃离这里吧,逃离文斯莫克家,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好吗?”
  山治用力把眼泪憋回去,点点头,紧握住蕾玖的手:“好。”
  出逃的过程出乎意料地容易,但当他们偷偷地跑出别墅区,还有几步路就要走出这个家时,就被一众保镖团团围住,像是专程等在这里似的。蕾玖将山治护在身后,盯着前方自动让出一条路,中间人影慢条斯理地往他们走来,穿着黑色西装,胸前口袋仍别着一朵白玫瑰,明明是妻子的葬礼,表情却看不出一点悲伤。
  他一巴掌甩在蕾玖脸上,女孩儿的脸颊迅速红肿,头发散乱披在脸上。
  伽治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似乎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早在你葬礼偷偷溜走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想撺掇山治逃跑,我不动声色地在这里等你,就是想告诉你,你流淌的永远是文斯莫克家的血,永远别想逃离这一切。”伽治走到蕾玖面前,弯腰看着她,犹如狞笑的恶鬼,“至于山治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放他走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答应订婚,我就放他走,怎么样?”
  蕾玖抬头望着他,目光深邃如陈墨,深吸一口气问:“说话算话?”
  伽治点头,又瞥了一眼山治,眼眸充满嫌弃与蔑视:“说话算话,但有个条件,他不能用文斯莫克家的姓,我不希望这个污点被曝光。”
  山治使劲扯蕾玖的衣袖,又是摇头又是低声劝阻:“不要答应”,但蕾玖却反手握住他的手,捏捏他的手指让他不要说话,直接答应了伽治的条件:“成交。”
  她笑着将他送走,笑着跟他说“山治,你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一定会有人认可你的一切。在这天来临前请耐心等待”,她还说“爱你呦”。
*
   “蕾玖……!!!”
  山治一下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甚至有一瞬呼吸不畅。许久不做的梦却在今天反复循环,那漫长的过去在梦中压缩得犹如走马观花,来不及细想就已经快进到最后一幕,蕾玖被保镖“护送”着回家,一边扭头担忧地看着他。她的嘴巴张张合合说着最诚挚的祝福,声音逐渐听不真切,只记得她笑着向他挥手道别,然后决绝地转回去,昂首阔步地离开,犹如骄傲的黑天鹅。
  他摸摸自己的脸,都是汗与泪。
  山治缩在被窝里,颤手拨通置顶的电话号码,“嘟嘟”到最后才被人接通,对面人传来浓厚的鼻音:“喂?”
  “索隆……”山治嗑着大拇指的指甲,犹如溺水的鱼在呼救,“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
  对方陷入了漫长的安静之中,久到山治以为他又睡着了,那边才传来一句:“我去找你,看了下机票,清晨有班机到,来接我机吧?还能一起吃个早饭,再去看你的彩排。”
  “好。”山治抱着枕头滚了几圈,“吵醒你了?”
  “嗯。”索隆坦率地回答,“今天情绪不高,录音不太顺利,弄得很晚。”
  “你明天飞过来,录音工作怎么办?”
  “就说出去散散心,请假两三天,刚好乐队也需要放个假了。”
  “辛苦我的男朋友啦。”
  “嗯。”
  “睡吧,明天见。”
  “睡不着了,聊会天?”
  “嗯?来聊点什么……刺激的吗?”
  “你这脑子一天两天都在想些什么?”
  “想我的男朋友啊~”
  好像只要想到你,曾经以为的不幸与难过都可以坦然面对,一腔孤勇仿佛注入了热血,无论千军万马都可直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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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清辉 | 2021-8-21 10:00:3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05
   山治没想到文斯莫克家的动作那么快,他刚跟索隆吃完早餐回去乐团彩排的时候,就见到音乐厅前被清了场,是伽治惯有的做法。
  周围非常安静,似乎就等着他的回来。
  “索隆……”山治咬咬牙,想让索隆先回酒店,他不知道伽治会做出什么举动来达成他的目的。他一直都是不择手段的男人。
  可索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紧紧扣住山治的手腕,勾唇笑道:“不是要看你彩排吗?进去吧。”
  “我……”山治再想说些借口让他回避,但话到嘴边,触及到他坚定眼神时却又默默咽回去了。他叹了口气,反手牵住索隆的手:“看样子像是我家来人了,我跟我家闹掰了很多年,所以……估计不怀好意。”
  “哦。”索隆并没有太大反应,甚至打了个哈欠。
  山治猜得不错,刚入前厅便见那道魁梧的身影倚在沙发中央,打扮得一丝不苟,多年过去依旧是那个模样。他阖眼休憩,听见动静才缓缓睁眼,眸中依旧轻蔑,这次更带上了嫌弃与厌恶。
  “我以为你这么多年过去好歹也争气了一点,没想到……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伽治的目光往索隆身上瞥了一眼,立马不屑地移开。
  山治握住索隆的手又紧了紧:“多年前我就已经跟文斯莫克家脱离了关系,你来干什么?”跟多年那个只会躲在蕾玖身后的小孩不同,他能够直面这个带给他无限恐惧的人。他要保护所珍视的一切,他要并肩跟索隆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狗屁的文斯莫克。
  “家族决定由你夏洛特家的小女儿布琳联姻,你该感恩的,像你这么无用的废物还能为家族尽一点力。”伽治的语气犹如施舍。
  山治静静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么多年的恨没有任何价值,他在心里到底还期望着些什么呢?期待有一天他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吗?
  山治深吸一口气,说:“从那天离家开始,我就已经跟文斯莫克家断绝关系,你们的一切事务都与我无关……”他顿了顿,对上伽治的目光:“还有我的人生无须你的指手画脚,你没立场也没资格!”
  眼前的男人脸黑如墨,额头青筋暴起,眼色阴沉,他紧抿着嘴,无形中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场,企图如多年前那般,板起脸就能让山治屈服。他才发现自家三子已经长大成人,以前还能低头俯视这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小子,现在却能够让他抬眼就能见到他充满敌意的模样。
  这张脸总让他想起索拉,哪怕多年过后她的模样早已模糊,但他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可是最像她的两个人却都在控诉他的冷漠无情,控诉他毁了他们母亲的一生,每次见面都不能愉快相处,那种带着敌意与戒备的眼神与当年索拉看他时如出一辙。
  蕾玖曾厌恶地看着他,说他就是个无情的冷血机器,满脑子只有家族事业,还说他配不上索拉。他看着蕾玖冷淡的眉眼,像是被戳中心中痛处,勃然大怒,狠狠地往她脸上招呼了一巴掌,气得连嘴唇也微微颤抖。
  他与索拉的人生,命中就注定拴在一起。
  从第一眼的心动,到突然被父亲告知那就是他的未来妻子时,他就知道他们俩是天作之合,他爱她,所以给予了她许多自由,顶着家族的压力也让她继续唱歌,她的每场演出他都会大张旗鼓地送花篮,打宣传;她喜欢把山治养在自己身边,把他惯成个什么都不会的胆小鬼,他也只是暗暗不赞同;最终她因为身体原因而被迫退圈,他找来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病,给予她足够的时间去慢慢适应文斯莫克家当家夫人的身份。他把一生的耐心与包容全都给了她,但仍然决绝地从高楼跳下,甚至一句留言都没留给他。
  到底是谁更冷漠无情?
  伽治冷哼了一声:“以为真的逃离文斯莫克了吗?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你流的永远是文斯莫克家的血!永远是我跟索拉的儿子!”
  “你还配提母亲的名字吗?办完葬礼还不到一个月就急匆匆地迎娶小娇妻入门,还高调带她出席各种场合,这可是连原配夫人都没有的待遇。”想到当年常见母亲偷偷黯然神伤的模样,山治就闷着一口郁气,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讽刺。
  伽治额头青筋爆现,掌权多年,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指着他鼻子骂,而且还是他的亲儿子,他打心底觉得是废柴的存在。他怒极反笑:“你还没资格指责你的父亲,索拉这么多年教导你的礼仪素养都被狗吃了吗?”
  “你已经不是我的父亲,对你不需要好言好语。”山治不甘示弱回怼。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个胆小鬼,竟然惧怕这个人这么多年。
  他扭头看了索隆一眼,发现他并无异色,甚至对着伽治脸色还有点臭,才暗暗松了口气。两人在一起之后,也很少谈论各自的家庭情况,但他看得出来,这么粗线条又温暖的人一定生于一个幸福开明的家庭,甚少见过这种父子反目的场面。他忐忑着将自己不堪的过往袒露给索隆看,不知他是否会产生什么不好的情绪。
  山治突然感觉到手掌被人捏了捏,他对上索隆目光,只见对方挑了挑眉,似乎是故意说给伽治听,调侃了一句:“还挺会说。”
  余光瞥见伽治濒临爆发的表情,他也暗暗捏了捏索隆的手指,正眼望回他的父亲,打算关门送客:“总之我不会回去联姻的,你走吧。还有,别想着用什么胁迫的方式,我会立即公开跟索隆的恋爱关系,估计文斯莫克家也不想听到这么个消息吧?”
  “你……!”男人终于有一丝失态,大步走到山治面前,准备一掌甩到他脸上时,被人一把扣住手腕,高扬的手臂停在半空,被人禁锢着动弹不得。
  是那个一直被他忽视的人。
  “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看来文斯莫克的掌权人也不像新闻报道中常说的温文儒雅啊?”索隆挡在山治面前,冷笑着对上伽治的凶狠目光,手掌死死握住他的手腕,暗暗较劲。
  “你……!!!”伽治的呼吸粗重,他深吸了几口气,才收回自己的手,阴沉地看了山治一眼,“索拉并不会想看到你变成这样,跟这样一个男人搞在一起。”
  山治沉默,侧身让路,显然不想再多聊。
  伽治仍站在原地,端详着他许久,似乎想到些什么,突然松开紧皱的眉头,咧嘴笑道:“忘记告诉你,蕾玖的未婚夫很不喜欢她抛头露面,估计婚后也会被迫退圈,那丫头……”他顿了顿,迈开脚步往门外走去,与山治擦身而过时才抛下一句:“可是为了你才会答应这个婚约。”
  “你好好想想吧,听说蕾玖的未婚夫有点控制欲。”伽治渐行渐远,声音慢慢飘远,直至所有保镖整齐划一退场,整个大厅安静下来。
  山治咬咬牙,勉强露出个难看的微笑,最后还是放弃强颜欢笑,叹了口气看着索隆,又想抽烟了:“这就是文斯莫克家的当权者,生我养我的人,很差劲吧?抱歉啊,今天本来应该好好陪你的……”他的思绪混乱,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胡乱抓了抓头发,疲惫地靠在索隆肩上:“对不起。”
  索隆没说话,只默默地抚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半晌过后,他才生硬回答:“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又没说让你陪,有什么对不起的。”他还试图转移话题:“不是说要彩排吗?现在还不去?”
  “……不想去了。”山治难得想逃班,他突然想带索隆去一个地方,或许是因为伽治刚才对索隆轻蔑的眼神,他迫不及待地想把索隆介绍给那个人认识,哪怕他们之间永远有个未解的坎,他她还是自己的“家人”。
  跟乐团的领班留了个讯息,他就拉着索隆坐上去墓园的出租车。他每年都会找个时间来看看母亲,带上母亲喜欢喝的伯爵红茶,一坐就是一整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自己的近况,换了一杯有一杯放凉的茶水,最后用抹布擦净墓碑才离开。
  索拉的墓碑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半山丘,周围空旷,都给文斯莫克家包下来,只为给这位身份尊贵的夫人一个安静的长眠之所。伽治从来都是维持表面人设,来看她的次数寥寥,每次来时都荒草野花及坟头。
  今年才刚来打扫过不久,墓碑附近仍然整洁。
  山治蹲在墓碑前,用纸巾一点点地擦拭眼前的大理石,刻字的碑上凹凸不平,短短几行字把索拉一生寥寥说尽,最后冠上“伽治·文斯莫克之妻”,将前半生的辉煌全部抹掉。
  明明她的前半生才是那个真正的“索拉”。
  “母亲,今天有个人想介绍给您认识,他叫索隆,是我的男朋友。”山治牵着索隆的手,“就想跟您说一声,无论您是不是恨我,我还是想把我的人生都分享给您,因为您是我最爱的母亲,是我的家人。”
  “今天他过来找我了,说您不会愿意见到我自甘堕落,但我知道您只会祝福我,无论真心还是假意。”
  “这些年来,我都反反复复梦见儿时的场景,最后留在脑袋里的还是那些有温度的记忆,我开始慢慢释怀,您带给我的幸福远远多于痛苦,这就足够了。”
  “我的人生也该往前走了,我不会放弃唱歌的,或许当初真的有您的一些影响,但随着年月增长,我依旧迷恋在舞台上放声歌唱的感觉,我是真的喜欢唱歌。”
  “从今以后,我想纯粹地歌唱。”
  他紧紧拉着索隆的手,说完时还有些颤抖。他们静静地站在墓碑面前很久,最后正午阳光刺眼才深鞠了个躬尔后离去。
  索隆一直沉默,只是紧握山治微凉的掌心,不断传递着温暖给他。
  两人随便找了个餐馆吃饭,山治心情并不好,饭桌上一度沉默得空气几乎凝固。山治拿着叉子戳了戳干瘪的番茄,深吸了口气,抬头正视索隆,艰难地开口:“我想跟你说说我的过去。”
  索隆顿了一下,继续把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认真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其实在见到伽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对山治的过去做好准备,他以为他能心平气和接受,做好坚强的后盾,默默给予他支持。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心疼、气愤、不平……许多情绪充斥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甚至连盘中一向爱吃的牛肉都如同嚼蜡,他缓缓攥紧拳头,脸色阴沉,忍不住皱眉,额头青筋暴现。看着山治忐忑地与自己对视,手指无措地摩挲着餐具的手柄,最后一句总结:“这就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我的过去现在都已经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你……怎么看?”问罢,他咬咬唇,强装镇定地低头喝水。
  你能坚定地陪我度过这些难关,一直走下去吗?
  索隆抿抿唇,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扬起嘴角笑道:“你的未来我也要了。”
  他看到山治眉毛倏然伸展,卷眉一翘一翘,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愉悦。
  “作为交换,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带你去见我的家人,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索隆如是说。
  我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想献给你。
  两人对视着,是热烈的欢喜,是浓郁的爱意,不用什么引燃剂即勾动天雷地火,眼神拉丝。山治一手撑着桌子,蓦地起身扯住索隆的衣领,吻住他的唇,舌头挑逗,激烈又强势,只想将索隆融入自己体内。
  他们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接吻,无惧世俗眼光。
  山治一连请了几天假,带索隆去见蕾玖,她的电影刚杀青,还在A城停留几天。抵达约定的饭店时,蕾玖已经在包厢里等待。不同于上次见面,她穿的十分休闲,连帽卫衣裙搭一双运动鞋,甚至连妆都没有化。
  抬头见到自家弟弟牵着一个男人进门,眼睛迅速像雷达一般扫视了一番,最后满意地收起目光,起身微微鞠躬,自我介绍:“我是蕾玖,山治的姐姐,幸会。”
  索隆愣了愣,他早有耳闻街知巷闻的大明星蕾玖是山治的姐姐,但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清纯知性的大姐姐跟电视里那个性感妖娆的影后联系在一起。只一瞬过后才敛下惊异,恭敬地介绍自己:“我叫索隆,诺诺罗亚·索隆。”
  “索隆,我知道你。” 蕾玖将他的惊愕看在眼里,顿觉有趣,弯眼勾唇。她捋了捋裙摆又坐下,“看起来是个挺可爱的人。”
  “可爱?”山治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稍加思索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色眯眯地偷偷瞄了索隆一眼,“是挺可爱的。”
  索隆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恶狠狠地剜了山治一眼,也拉开他旁边的桌椅坐下,他悄悄地用力踢了山治一脚,警告他别精虫上脑。
  蕾玖微眯眼将两人隐秘的小互动都看了个遍,突然开口:“你们俩,谁上谁下?”
  像个深水炸弹,包厢里死一般寂静,两个人的脸蓦然炸红,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对方身影突然变得高大,如狼似虎。
  是个狠人。
  索隆默默地在心中给蕾玖贴标签。
  “蕾玖!”山治脸烧得发烫。
  蕾玖摆摆手,终于不逗他们:“行了行了,你们不想说也不逼你们。说吧,除了想带索隆给我见见之外,还有什么事?”
  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但说到今天找蕾玖的目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山治喝了口茶,皱着眉看着蕾玖:“他来找过我了,用你的婚约来威胁我,想跟你说一声,看怎么解决。”
  蕾玖闻言勾笑,食指沿着杯口划了一圈,说:“他还真是……”实在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个人,她顿了顿,继续说:“没事,他只是纸老虎罢了,婚约?撕了就行,本来也没想着乖乖去结婚。”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扯线木偶了,这些年只是刚刚维持微妙的平衡,他不管我,我也懒得去跟他撕破脸面。”蕾玖托着下巴,看着山治,“尽管去过自己的人生吧,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山治吸了吸鼻子,点头:“好。”
  他们又聊了下日常,蕾玖依旧忍不住八卦他们俩的情侣秘密,暗戳戳地听到许多刺激的事,才心满意足地跟他们说再见,临走时还互换了联系方式,趁着索隆出去上洗手间的时候,欣慰地拍拍山治的肩膀,将他一把抱住:“这次真的确认了,你过得很好。”
  山治勾唇笑了笑,伸手抱住她:“嗯。”
  他说:“蕾玖,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吧,一定要幸福。”
*
  伽治仍不死心,时不时派人来骚扰他,或是好言相劝,想用慈父形象感化他,或是恶言威胁,企图让他屈服。但山治已经心如止水,面无表情地听完所有话,跟对方干瞪眼了半刻直至对方受不了离开。
  来回拉扯了几次之后,伽治终于忍不住自己又亲自来一趟。排场依旧很大,只是没了之前见他那般淡定,看他走进来的那一刻,脸色就“唰”地阴沉下来。
  山治抢在他说话前,就已经表明自己的来意:“我只是为了母亲而来,过往的所有我都无所谓了,从今以后我的人生是属于山治的人生,而不是属于文斯莫克的人生。”
  他挺直胸膛,怡然不惧地对上伽治的目光:“你爱过母亲吗?”
  伽治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挥手想让保镖强硬押他回去,却只听见山治淡定开口:“押我回去也没用,我来之前跟蕾玖已经沟通过,最差不过是鱼死网破的地步,她这些年偷偷搜集的关于文斯莫克集团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会直接在大众面前曝光,听她的口吻像是了不得的证据,直接能让整个集团崩溃。”
  “听起来也不错。”山治舔舔唇笑道。
  他眼见伽治血压持续飙升的模样,从裤袋里掏出烟盒,自然地抖出一根点燃,烟雾了了,模糊了他的眉眼。
  伽治突然摸不透这儿子的脾性了,他像极了索拉,却又不像。因为他跟索拉僵持到最后,仍然是他的胜利。
  她可能不爱自己,但却接受了这段婚姻,他还是拥有了索拉。
  “我很爱你母亲。”伽治做了几个深呼吸,最后坐在山治的对面,想到了过往,“我把最好的都给了她。”
  “可是你仍然把文斯莫克放在了她的前面。”山治反驳道,“你允许母亲婚后仍然在演艺圈里活动,那是因为凭着她的名声可以为你在社交圈里添光彩,你大张旗鼓地在母亲的音乐会里摆花篮,那是因为你要营造爱妻的好人设,甚至你给她请来最好的医生,却没有发现她的心结,逼迫着她成为掌权夫人,学习当一个完美的夫人。”他终于可以把闷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丝毫不惧对面人气到发紫的脸色。
  “母亲只是想要一点点你的真心,是抽空来陪伴她的时光,亲自来看她一场音乐会,真心实意支持她的梦想,而不是处处都带着露骨的目的与野心。她很爱你,只是你们俩的隔阂超过了爱。”山治抿抿唇,把最后的话说完:“我只是替母亲不值。”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亲了。”山治起身,深深作揖,“父亲,若是你还爱母亲,常去看看她吧,她到死的那天一直很寂寞。”
  他毅然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充满了决绝,跟过去割裂,往他的新生迈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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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清辉 | 2021-8-21 10:01:0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06  
  那天之后,文斯莫克仿佛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之中,伽治再也没有派人过来找他,外界也没有任何跟夏洛特家联姻的消息,仿佛联姻只是骗他回去的手段。只是某天突然爆出蕾玖与某圈外人士同居的劲爆消息,直接撕破了与某人的婚约,官宣自己找到真爱。
  山治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对方默默守护了她多年,只是身份上隔着天堑一直不敢跟她表白,却在某次伽治过来找她谈事情最后气得要打她的时候勇敢把她护在身后,丝毫不惧这个手可遮天的人。
  “恭喜你,婚礼的时候一定会亲手给你做个蛋糕。”山治衷心祝福。
  蕾玖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提个小要求吗?我想吃芝士蛋糕,可以吗?”
  山治怔忡了一瞬,笑着回道:“可以,我最亲爱的姐姐吃什么我都可以做,只要不嫌弃就行。”
  只听见对面传来几声深吸鼻子的声音,才听见蕾玖似是笑着回话:“我可是很挑剔的,不好吃不收货!”话语中带着一点哭腔。
  挂电话之前,蕾玖向他发出邀请:“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母亲吧。”
  “好。”
  他听着忙音,手缓缓垂下,忽然觉得落寞,一眨眼过去多年,原本以为永远都走不出去的坎,却在某一瞬间蓦地想明白,还会遗憾自己蹉跎人生,一切都是妙不可言。
  乐团已经巡演结束,刚要启程回去的时候,却收到索隆的消息,问他之后新年的行程。他才想起来不觉间已到年末,以往每年都会在乐团自家的剧院里举办新年音乐会,但今年……他果断地向团长请假,缺席了今年的音乐会。
  山治扯了扯外套,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就见熟悉的身影往自己奔来。他只简单地背了个包,蹬一双马丁靴,里面穿了件薄薄的线衫,外套了件夹克,在一众裹得像粽子的乘客之中显得无比潇洒。他停在离山治几步之遥的前面,插兜勾唇跟他打招呼:“嗨,世界巨星卷眉毛。”
  “嗨,阴阳怪气绿藻头。”山治挑挑眉,不甘示弱回怼。
  两人相视一笑,想起初见时的种种,虽只是隔了几个月,却恍如隔世。见面的那天并没有想过之后会产生羁绊,更没有想过之后会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索隆的老家在B市的一个小海湾,为了吸引旅客,拉动经济,当地常常会承办一些音乐节,久而久之做出了名气,成为许多摇滚乐队梦想登上的舞台。
  冬日的海边萧瑟,寒风凛冽刺骨,伴随着咸咸的海盐味道扑面而来,海与天模糊了界限,远看去是一片灰蒙的阴沉,有渔船在近海摇曳,海浪翻涌,来回冲刷沙滩。
  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天会在隆冬的海滩吹着冷风,山治嘶嗦着,脸臭得有些发青。他的好心情仅仅维持到下车前的一刻。
  索隆信誓旦旦地举手示意下车的时候,他就应该将他死死摁住,而不是现在拉着行李箱跟他如无头苍蝇一般瞎转悠,怎么会有人连回家的路都能记错?!
  “你确定是这里吗?”山治觉得脸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索隆理直气壮地颤抖着回答:“就、就是这里。”
  不知道是鼻涕还是海风,只觉得糊了一脸,黏黏腻腻。山治已经忍耐到极点,拳头缓缓攥紧,咬牙切齿问:“还、有、多、久?!”
  “快到了。”索隆永远是那句说辞。
  “我看你就是连回家都会迷路的白痴!”山治彻底爆发,用力踹了索隆一脚。
  男人重心不稳,却在最后一刻下意识扯住山治,两人一同摔在沙滩上,他皱眉黑脸,又冷又找不到路的暴躁也一下子爆发,直接对着山治吼了一句:“混蛋卷眉毛想打架啊?!”他双手直接伸进山治的颈脖处,终于摸到热源的他在心中暗暗喟叹舒服,却忽略了山治已经火山爆发的情绪。
  “想打架的明明是你这个混蛋绿藻头!”他一手抓了把沙直接扔在索隆脸上,“真应该用把你埋在沙里让你清醒清醒!”
  “你干什么?!”
  “你他妈才是在干什么?!”
  ……
  古伊娜找到他们的时候,只见两人骂骂咧咧地在沙滩上打架,狼狈地你翻身我落地,衣服头发全是沙粒,狼狈至极,偏偏两人不觉得丢脸,对吵的声音自几公里外就清晰可闻。
  她一手叉着腰,叹了口气,并不是很想把这两个幼稚鬼带回去,却看着他们俩的打闹莫名欣慰,索隆真的遇到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了。
  她从小看着索隆长大,除了真正在意的家人之外,他很少会在外人面前袒露真实的情绪,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懒得面对,总给人神经大条的错觉,这么活泼真实的索隆已经多年不见。
  不过,也真的太丢人了吧!
  古伊娜不禁扶额,想到自家老父亲期待见面的样子,看到如此场景,他还会期待吗?她又深深吸了口气:“索隆!”
  两人的动作僵在原地,默默拧头看过来,表情有一瞬间皲裂,又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哼”了一声,别开头。他们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才拿起行李向古伊娜走去。
  “这是古伊娜,算是我姐。”索隆的脸仍有些黑,还在气头上。
  “你好你好!这么好看的姐姐怎么不早介绍我认识!”山治从善如流,迅速切换了角色,对着古伊娜就是一顿自我介绍狂加彩虹屁般的赞美输出,丝毫没理会身边的人越来越低气压。
  古伊娜看看索隆,又看看山治,最后硬生生止住他的话头,才悄悄松了口气。
  “你再说下去,我怕今晚的地暖都不够用,某人的冷气都能把我们冻死。”古伊娜揶揄地笑道,踮着脚拍了拍索隆的头,“他呀,看着不在意,实则是个小气鬼,又好胜。”
  山治挑挑眉,突然出手搂住索隆的肩膀,在他脸颊“啵”了一口,看他炸成熟虾一般涨红的脸:“看起来是不会冷死人了。”
  “你!”脸上的热度似乎传导到脑袋,索隆语无伦次到觉得说什么都烫嘴。许是在亲人面前还没有习惯山治的亲密举动,他头皮发麻,不知如何面对古伊娜。
  他没跟耕四郎和古伊娜细说山治的事情,只是在偶尔通话中提了一嘴,说自己交了个男朋友。他仍记得当时耕四郎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什么时候带回来一起吃顿饭吧。”
  后来古伊娜告诉他,那天听完他电话之后,耕四郎一个人坐在小花园的门廊上看了好久的月亮,自斟自饮,喝得微醺拉着她说了好多话,都是关于他的小时候,并不讨人喜欢的一小孩,总害怕他会孤独终老,终于有人陪在他的身边。
  索隆一直以为,耕四郎只是违心地接受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并不认同他跟山治的感情。
  但他只是欣慰,却又不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过于激动。最后都是默默收到心里面去,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对月倾诉。
  耕四郎是父亲,是师傅,是他最尊敬的人,但也总是因为这些身份的叠加让他生出惶恐,明明想跟他说说话,但总是望而止步,无形中越行越远。他觉得自己远远偏离了耕四郎对他的期望,但其实他一直都只是想让自己开心,他真心实意地把自己当成他的亲生儿子。
  “父亲等你们很久啦,赶紧回去吧,火锅已经煮好了。”古伊娜招呼他们上车。她开了一辆沙地吉普,四处漏风,到家的时候两人已经冻得满脸通红,不断流鼻涕,跟古伊娜的神清气爽相比,确实狼狈。
  耕四郎早在屋外等着,见三人从车上下来,凉凉看了古伊娜一眼,见自家女儿偷偷吐舌双手合十认错,才转眼打量着许久不见的索隆和他身旁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长得好看,虽然狼狈却不掩举手投足之间的谦卑有礼,只是乍眼看去就知道受过良好教养。他的眼神坦荡,时不时地粘在索隆身上,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不遮不掩的爱意。
  只是一瞬间,耕四郎高悬的心重重地落下,挂在嘴边的笑意又真挚了一些。
  山治以为索隆的家人会刨根问底,但最后只是吃了个饭,拉拉家常,问问最近的工作如何,生活如何,饭后一个借口回去歇着,一个借口约了朋友,给他们留下相处的时间。
  “你家的氛围……”山治想了想,不知该用什么形容词,最后实诚地说,“真好。”
  索隆喝了口热茶,说:“我是孤儿,后来被耕四郎领养了,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爱上摇滚组建了个乐队,这就是我跟你认识之前的所有经历。”
他看着对面的山治,外面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偶尔传进屋内,这是贯穿他整个童年青春的声音,现在他把山治带回家,带进自己的世界,他的所有都展现给他看。
  他已下定决心跟这个人好好过下去。
  “明天带你看看我的秘密基地。”索隆勾唇,突然动了亲吻的念头,他俯身吻住山治,只轻轻吮着他的唇,末了还坏心眼地咬了一口,嘴唇分离时特意看了一眼山治仍未回神的懵圈表情,满意地坐回去。
  屋内的火锅香味仍未散去,暖气熏得客厅热烘烘,充满了日常的温馨与真实,这正是山治所畅想的未来,好像慢慢地、慢慢地都会实现。
  “好。”山治托着下巴,刚才喝的米酒有些上头,整个人在发热,他的食指点点自己的唇,“咬破了怎么赔?再亲一口?”
  山治眨眨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又起了逗他的心思:“可能要亲亲抱抱才能好。”
  索隆有些恶寒,鸡皮疙瘩起了全身,心想这个人又喝醉了,他叹了口气,想把他扶回房间,却被他一把扯住,狠狠地抱住颈脖,在他耳畔拱了拱,轻声说:“绿藻头,路痴,大嗓门……索隆,我爱你。”
  因为爱你,所以每次向你袒露我的不堪都害怕你会退缩,但当你坚定地站在我身旁紧握着我的手时,却又矛盾地觉得愧疚。我一无所有,只能用尽所有力气去爱你。
  “行了,醉鬼。”索隆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他一下子抱起山治,将他扛在肩上往自己房间走去,手掌若有若无地在山治腰间磨蹭,犹如干柴添了把烈火,成功被某人直接扑倒在床上,床板“嘎吱”了一夜。
  动情的高潮,男人咬着伴侣的耳朵,轻笑一声,声音略微嘶哑,却带着热烈的情潮:“我也爱你。”他迎合着恋人的动作,十指紧扣,想把自己融入对方身体之中。
  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借着身体的冲动,在情到浓时跟你表白,我也爱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
  两人最后草草收拾了一下,疲惫地扯着被子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早已日上竿头。刚洗漱好打开门的时候,就见古伊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房门打开,眼神在他们俩之间转了几遍,一脸八卦到了的表情。她轻咳了几声:“知道你们年轻人体力好,但……注意身体啊。”
  本来紧绷着脸的小情侣成功破防,同时涨红了脸,僵硬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落荒而逃,给古伊娜丢下一句“今天要出去逛逛”,拿上钥匙就离开了家。
  今天的天气似乎比昨天要好了一些,有日光在浓厚的云层中露头,他们踏着自己的影子前行,在沙滩上留下整齐的两排脚印。
  索隆带着山治去了儿时常去的小吃店,虽然早已换了个主人,但记忆中的味道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海边的人常喜欢保留食物的鲜味,许多菜都喜欢白灼蘸豉油。山治试着夹了一筷子之后就疯狂爱上了这种简单却又最大程度保留食物原味的做法,挑了好几样海鲜,只是早餐就丰盛得犹如午餐。
  他们还去了镇里面的集市,今天正是新年前的最后一次赶圩,街道熙攘,叫卖砍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山治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新鲜感十足,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最后收获颇丰,买了许多未在超市看见过的香料还有负有盛名的海盐,他抱了一大包牛皮袋,眼里是清浅笑意:“虽然不能完全还原你的家乡菜,但用家乡的调料做的菜应该会有家乡的味道。”
  希望你能喜欢。
  索隆看他好一会,叹了口气:“我对吃的没什么讲究。”他挠挠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远的前方就有小镇搭建的小舞台,是给那些专程来此处参加音乐节的乐队一个在镇上展示的地方。
  “那作为回报,给你唱首歌吧。”索隆没等山治反应,拉起他走到舞台前。他撑手跳上小阶梯,向旁边已经表演完的歌手临时借了把吉他,手指拨弄了几下琴弦试音,便坐在阶梯上开始弹唱起来。
  这是小镇一首有名的民歌,说的是妻子对丈夫常年在外打工的思念及担忧,旋律朗朗上口,在代代相传之后已经成为了每个小镇人都会唱的小调。
  最后一个乐音落下,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甚至有口哨声响起,零星的吃瓜群众在起哄,因为舞台上的那个年轻小伙视线只聚焦在某个方向,火热又深情。
  山治咬牙,脸上又有燎原的趋势,这个人怎么一言不合就要给自己唱情歌,偏偏字字句句都戳到自己的心窝,不争气地为他这个举动疯狂心动。他在众人的起哄与祝福之中,冲上去对着索隆脸颊用力亲了一口,硬拽着他脱离了人群,直至猛走到偏僻的街巷处才停下。
  “你不是没逛完吗?”索隆看眼前人气喘吁吁的样子,歪头问道,似乎真的不知道山治难为情的方面。
  “刚才怎么就突然间唱歌了?”山治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有些点燃的趋势。
  索隆脱口而出:“就突然想给你唱歌啊。”
  “那也不用在公众场合啊?!”
  “你害羞了?”
  “没有!”
  “那有什么问题呢?”
  “……”
  “还是你不愿意?”索隆背靠在墙上,抱臂看着山治,眼眸深邃。
  山治败下阵来:“也不是,只是……好吧,我就是觉得难为情!”
  索隆勾唇:“喜欢吗?”
  “……”山治烧红了脸,最后忍无可忍地堵住他的嘴。香料的味道萦绕在两人之间,略带辛辣刺激着神经,他们在无人的角落缠绵,瓶罐滚落一地,偶尔有几声脸红心跳的呻吟,情念爱念在隐秘处延伸。
  *
  索隆陷在小沙发里,半阖眼在打瞌。他有些困倦,本来昨晚就没睡好,今天被山治压着又来了一次,已经睁不开眼。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人仍精神奕奕,甚至一副餍足的样子,愉悦得哼起了小曲。他翻看着菜单,看索隆已经没心思理他,擅作主张地叫来服务员下单,点了两杯饮品和几碟小食。抬头看索隆的时候还是一脸荡漾,色眯眯的样子让索隆想暴揍他一顿。
  “这么困要不要回家?今天就先不去秘密基地了?”山治看索隆困顿的样子,将食物都推到他的面前。
  索隆睁眼,坐直身子拿起叉子吃东西,摇头:“今天先去吧,有东西想给你看。”
  山治来了兴趣:“是什么?”
  索隆神秘兮兮地卖起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山治好奇得挠心挠肺,跟索隆拌嘴了半天,硬是撬不出半点信息,最后只能败兴而归,好奇地等待着索隆下一步的计划,偏偏这个人又慢吞吞地喝足吃饱,在咖啡厅里休息了一会儿,任他怎么催促都丝毫不急。
  最后索隆拉他出去的时候,山治的脸仍是有点臭,还唠唠叨叨:“如果不惊喜的话我们打一架吧这样才解气……”
  索隆只勾唇在笑,并没有搭理他。
  他所说的秘密基地其实是间废弃的房子,进去前还捂住山治的眼睛,慢慢地指引他走过一段路,在耳边倒数:“3,2,1……”温热的手掌离开,山治的视线慢慢聚焦,眼前的墙壁是他母亲盛装站在舞台上放声歌唱的模样,他的目光在其中呆滞了一瞬,然后环视四周一圈,都是他母亲曾经演出的照片。
  山治怔忪了一瞬,转身看着身后的人,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最后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秘密基地?”
  “嗯,听耕四郎说是捡到我的地方。”索隆环顾了一周,“从小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躲着,放空一会儿,后来有钱了就把这间房子买了下来。”
  “知道你母亲的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收集她以前的照片,还悄悄拜托蕾玖姐帮忙找一些没有公开的照片,想给你母亲办一个展览,她曾经也来过这里做节目,也算是跟这个小镇有缘。她并没有消失,她仍然活在人们心里,这里的人都记得她,我提出要办一个照片展之后,大家都很踊跃地帮忙。”索隆看着山治,“她一直都是人们心中的歌唱家索拉。”
  他最后搂着山治的肩,让他正视眼前那副照片。照片中的人明眸皓齿,盛装夺目,她站在舞台中央,双手放在胸前高声歌唱,是沉醉、是入迷、是热爱。
  “她没有恨过任何人,她比任何人都喜欢音乐,比任何人都更愿意把音乐的魅力传递出去。所以听到你说要成为歌唱家的时候,我觉得她是开心的,甚至为你骄傲。”索隆娓娓道来,他的声音犹如利刃,刺破山治心底的阴霾。
  “山治,她一直都爱着你。”
  “你不是个没人爱的臭小孩。”
  “从过去到现在,所有人都爱着你。”
  索隆从身后紧紧抱住山治,埋首在他的颈脖处:“我也会一直爱着你。”
  你会收获很多很多的爱,之后的每天都会开开心心地,不受任何委屈,也不会被人误解中伤,不会再被人骂“废柴没用”,也不会遭受所有人的白眼。
  你会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王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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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清辉 | 2021-8-21 10:05:0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些碎碎念。
  在最后一句话写完之后有纠结过就在这里停笔是否合适,但还是觉得这个世界里的他们已经圆满,他们依然会吵吵闹闹地相爱下去,那就足够了。
  记忆中真的写了很久,也是我第一篇没坑的香索连载,虽然不长,但也写了很久,本来只想写简简单单的相爱相杀,没想到越写越偏,写了很多很多其他想要表达的内容。文名叫love pattern,爱的模式,每个人对于相对人都有特定爱的方式,爱情也好,亲情也好,甚至友好的前后辈的情谊,都是不同的模式,哪怕是冷漠势利的伽治,也在用他势利的方式表达着爱。
  第一次写连载,还有很多不足需要改进,超级感谢看到这里(深鞠躬)!!
  (碎碎念太多了,先跪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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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桑aaa | 2021-8-21 11:37:5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老福特看完了的,没想到太太又发在了论坛里。
歌唱家厨和乐队藻很香呀。
或许是小时候的原因,感觉山治总把自己放在这最后,没有发现其实有人爱他。
但是最后他明白了,明白了有人爱他,很多人爱他。
藻藻呢,一如既往地,知道了他的过去,会给山治体现他的爱,不是从口中说出来。因为藻藻毕竟别扭嘛,但这样还是很可爱啦。
非常喜欢他们的相处模式,在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情侣间吵架很正常,毕竟是笨蛋情侣~,他们会给对方一些小浪漫,会从不同方面去展现他们的爱。总之,希望他们幸福。
最后,太太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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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ko34 | 2021-8-21 12:00:3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十月老师love!发现论坛也有这篇了  非常之喜欢(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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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jimylove | 2021-8-21 18:46:5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操!操他!!!!!!!!!!藻子好撩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喜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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