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 【罗索】啼笑皆非 (更新至全文完+番外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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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2-9-11 23: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28

隔天一早,索隆先去医院,正要敲门的时候却瞥见山治出现在走廊的另一边。这家伙算是凭借只言片语擅自找了过来,但出于长年累月的默契,索隆其实一点都不意外。昨天跟车的小警员已经到了,一看见两个前辈便挺直后背,跺脚立正,差一点还要敬礼。索隆再一次让他不必如此紧张,像只惊弓之鸟似的,扭头一看,旁边的山治面无表情,嘴边大概挂着一句“男的别对我用这种崇拜的目光”。索隆利用交汇的目光告诉他不要欺负新人,山治到底没出声,但来来回回的眼神已经跟他吵了一架。佐伊后来转进了一间条件相当不错的单人房,可能是罗特地嘱咐的,总之费用昂贵,床上的小桌放着还没怎么碰过的早餐。山治从满盛的食物打量到无辜的受害者,索隆也看过去,最终停在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佐伊靠着床头,相比昨天精神不少。从进门开始他就在观察他们,此时的对视却像是压下了什么东西。他只向他一个人打招呼,“我以为你没这么早。”

索隆直觉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可他是笑着的,找不到什么端倪。之后索隆又听见了他的喃喃自语,“原来录口供一定要两个人啊。”

“我们主要来看看你。”

和给人的印象不同,穿着化纤西装、绅士模样的山治爱用一上来就树立权威的那一套,看着冷冰冰的罗罗诺亚警官则相对平和,深受小朋友当事人的依赖和小动物的喜欢。索隆待他如常,就像是朋友而非要榨出线索的知情者,“今天感觉怎么样?”

佐伊盯着他,伸出一只手轻轻贴在胸口,仿佛那里的洞还没有填上。他这么回答,“药效已经过了。”

“麻醉药吗?”小警员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第一时间发来了后面才出的血液检查结果。他们只能从高血钾推断受害人被注射了极易代谢的松弛剂,为此他还小心翼翼地聊了一会儿自己对案件的看法。索隆已经很习惯应对新人的热情,包括晚上早上都有的问候,不过他还是没透露半个字。眼下他继续问佐伊,“还疼吗?”

佐伊摇摇头,”我能想起来了。“

小警员准备好了纸笔,索隆让他不要靠得太近,以免触发被害人的情绪。房间里很安静,即使坐得远一点也能听清。山治自然留意到了佐伊对他的忽略,所以走向了床尾,抱着双臂靠在另一面墙上摆出了一副旁观的姿态。索隆担下询问的重任,正打算开口,佐伊却指了指床边的椅子,“你坐到这里来。”

是当事人的要求,索隆没有拒绝的理由。尽管这样他们离得实在是近,佐伊的口气也像是一个命令。遭遇了如此惊险的意外,索隆很理解受害者种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但等他坐定了,才注意到佐伊的身上散发出阵阵压迫,反倒让他也没办法放下防备。他甚至生出了一种无端的想象:凶手忽然掀开被单跳出来,而他躲避不及,被硬生生攫住了手腕。凶手高大、强壮、生了一副阴郁的五官,动作迅猛且难以抵抗。巨大的影子瞬间自上方笼罩,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瞳孔亦无法聚焦。他拼命挣扎着想要看清凶手的脸,是佐伊在面前不断挥手,这才让他回到了现实。恍惚只是一刹那,索隆面不改色,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佐伊因为他的出神也变得若有所思,但索隆不作干预,只是耐心等待。

“……学长让我帮忙把车开到一个地方,所以我才去了那一边的停车场。快走到的时候我听见了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刺痛。我知道那是在打药,但我立刻就站不住了。那人托着我让我慢慢倒在地上,这时我能看到的只剩下一些晕开的色块。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像是离得很远,又像是就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听到布料被剪开了,然后几个凉凉的东西在我的皮肤上摸索。风吹了进来,进到我的肋骨,我卯足力气仰起头,才发现原来胸口已经被开了个大洞。当时我没感觉到疼,只是觉得身上很不舒服,很奇怪。我顿时想到了一些误入歧途的同学,给帮派做些一本万利的生意,可是那人的手法十分利落,就像是每天都在给真正的病人做手术。不过他忘了带撑开器,也没有电锯,所以根本拿不出来。之后我听见车尾箱打开的声音,就拼了命地蹭着地面往外挪,一边挪一边报警。其实我都没办法看清楚四周,不过附带镇静作用的注射剂也让我没有语无伦次,起码说出了自己是在哪个地方。过了一会儿,他追了上来,但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根本来不及把电话收起来。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知道马上会有人过来,所以在我的脸边站了好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伴着大半杯温水,佐伊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形。小警员咬着牙关写满了两张白纸,房间另一头的山治不发一言,阴沉着脸,随时可能爆发。索隆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开始皱起了眉,但用户3145864的消息不断出现在眼前。我需要练习。我已经等不及了。索隆有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佐伊的情绪很稳定,随着描述不断补充着细节,但其中还缺了一些让人在意的东西。如果可以,索隆也不愿意一再揭开受害者的伤疤。然而凶手已经能在光天化日犯下如此罪行,即使是以身饲虎,索隆也绝不会让那个残暴的家伙逍遥法外。他抓着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很小心地措辞,“你能再描述一下那个人的样子吗?说你看到的就可以。”

佐伊避开了他的视线,像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跟我差不多高……托着我的时候,我靠到了他的肩膀。”

此前的三名死者都没有挣扎的痕迹,弗洛亚更是让凶手进到了房间里。而根据佐伊所言,凶手是从背后偷袭,瞬间剥夺了他反抗的能力。琥珀酰胆碱起效很快,但使用者意识清醒,并不会产生迷幻药一样的作用。况且先不说佐伊是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联系警方,他到底是如何维持呼吸的?在全身麻痹的状态下,除非凶手插了输氧管,否则他很容易窒息。救护人员一到现场就给他上了氧气面罩,但在此之前的十分钟是一个疑点。索隆想到了昨日的独处,佐伊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好像隐瞒了一些事情。于是他直接问道,“他是你认识的人吗?”

“啪”的一声,山治点着了打火机,下一秒便合上了盖子。类似的小动作蕴含令人不安的魔力,是一种掌握询问节奏的技巧。索隆看着佐伊,后者抿紧了嘴唇,两只手都握住了水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以前……不久以前,其实我跟你一样。”

“我是和他待在一起最久的人。几乎每一天。”

佐伊表达得很隐晦,索隆慢慢地吸了一口气,“他是谁?”

“那不是他。”佐伊转了回头,眼底浮现出了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糅合着痛苦和悲伤。“你之前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因为我和贝波他们不一样。”

“你是指哪一点。”

“第一次见面,还有我们一起吃饭。”佐伊用一种自嘲的语气,“我不怎么说话,态度也不好。”

“我以为是性格使然。”

“性格是很容易改变的,尤其是为了一个人。”佐伊直直地盯着,“你第一次去诊所,我撞到你了吧?”

索隆愣了愣,“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那几次我的心情都很不好。现在的你应该能理解吧?”

佐伊的每一个字都在指向同一种可能,索隆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房间里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感,他知道小警员一头雾水,频繁地向他们投来求助的眼神,也知道山治站直了,正压抑着怒气。那家伙的眼神能把他烧穿,也能让他无地自容,哪怕他才是有资格做些什么的那一个。屋内一片寂静,走廊来回的叫喊声吵得刺耳。索隆花费了差不多半分钟平静下来,意识到他们其实已经跑偏了。

佐伊经历了很大的刺激,可能憋着一股气。他是警察,他必须客观且理智地追寻真相。索隆回归案情,“你说,那不是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那时什么都看不清。”佐伊长长地叹了口气,露出一种释怀了的神情,“他是很好的人。”

“好到你要为那家伙的残忍辩护吗?”山治已经按捺不住了,“你大可以直接给我们一个名字。“

索隆撇过去一眼,得到的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只好又转了回来。佐伊仍旧注视着他,凝聚的目光似要将他吞噬,又像是在捕捉他的破绽。忽然之间,他倾过身来。猝不及防伸出的手引发了条件反射的躲避,但索隆还忌惮着他的伤势,因此并没有挣扎。戴在领口之下的项链被用力地取出,佐伊拿手掌垫着吊坠,连带着他一起拉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学长最重要的东西。”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那个人不会放过你的……”

索隆垂下眼睛,那是和罗胸口的纹身一模一样的吊坠,繁杂的线条组成了一个心形。罗亲手给他戴上了项链。我会完美地取下你的心脏。你是不一样的。他想着罗说过的话,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说的,借夏奇和佩金的嘴巴说的,用打字的方式说的。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罗说,在那之前,我们不要联系。

链子收得越来越紧,索隆感觉佐伊是要把他拽过去,又或者就这么将心不在焉的他勒死。直觉警告他有危险,余光瞄到了被单里的另一只手握住了某个东西。小警员“哐”的一下弄倒了椅子,是冲上来的山治逼得他连连后退。空气骤然稀薄到无法呼吸,护士“砰”的一下拉开了门,佐伊松开了手。索隆又一次看到了胸口上贴着的绷带,还有几乎贴到自己脸上,半张着微微喘息的嘴唇。佐伊的体温很高,呼吸亦比普通人急促,这些都是兴奋起来的迹象。护士对眼前的异状置若罔闻,难说她到底在医院里都遇到过什么。他熟练地在床头的桌子放下托盘,“是时候换药了。”

佐伊坐回了床头,重新成为一个听话的病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索隆退到了两步之外,小警员稳住了自己,远远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山治已经赶到了佐伊的脚边,此时问出了最后的问题,“那个学长是要你帮他做什么?”

佐伊看着他,又看了过来。“他拜托我把车开去租车公司,是一辆黑色的SUV,就停在那附近。他明明有很多车了……”

“那辆车的车牌号是?”

索隆听见了一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数字,之后一直到山治载着他驶出医院的地下室,驶进刺目的日光之中,他才重新有了现实的感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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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2-9-11 23: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uminouswatches 于 2022-9-14 00:06 编辑

累了,剩下的下次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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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th | 2023-1-25 12:17:2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luminouswatches 发表于 2022-9-11 23:10
累了,剩下的下次搬……

还有吗呜呜呜,认真的看完了,没想到自己那么有耐心,而且剧情也是狠狠共情了,加上自己部分想象,看得很刺激啊,好喜欢啊,还没完呢,期待下一次更新,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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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3-2-3 09:31:33 | 显示全部楼层
death 发表于 2023-1-25 12:17
还有吗呜呜呜,认真的看完了,没想到自己那么有耐心,而且剧情也是狠狠共情了,加上自己部分想象,看得很 ...

不好意思,这篇其实已经完结了!只是我一直没空搬过来!如果不介意可以到我微博@夜光手表9988那边搜索关键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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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死我算了 | 2023-2-3 11:13:4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文了  太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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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ng-wushuang | 2023-2-3 22:11:3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明明早早就看完了,但每次這邊更新一次,又忍不住從頭再看一次,真的好喜歡,細節好多,感情的轉變也好好品,是能每次回味每次都吃出不同味道的好文(大聲哭泣)
羅的擔憂與矛盾
藻的奮不顧身
兩人的放手一搏,言語好難形容這種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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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3-2-5 15:31: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uminouswatches 于 2023-2-5 15:35 编辑

29


早高峰接近尾声,路上顺畅得出奇。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围墙上的枝蔓被阳光穿透,显现出一种耀眼的金色。初夏清风和煦,温度宜人,索隆最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沿着盘山公路散步,聆听万物的声音。此刻他看着窗外的街景,山治正平稳地驶回分局。医院已经远远地落在后方,但车里持续着一片寂静。索隆不记得和山治有过完全相安无事的时刻,即使那总有一天会到来,好像也不应该是在听完佐伊的一番陈述之后。然而空气里的确缺少了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对抗,山治的表情看起来也相当平和。他没有赶着黄灯猛踩油门,车子优哉游哉地停在了十字路口。一对情侣勾肩搭背地过马路,走到正中男的忽然扭过头去亲了她一口。两人均作一副及时行乐、玩世不恭的嬉皮士打扮,女的也没管他们在哪,直接停下来踮起脚尖,捧起了他的脸。山治目送他们卿卿我我地磨蹭到路的另一头,红灯竟然还亮着,好似遥遥无期。

他还是先开了口。“刚才我以为他要攻击你。”

索隆收回视线,转过去盯着搭档的侧脸。山治没有看向这边,但他知道山治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当时佐伊把链子收得越来越紧,力气也越来越大。索隆感觉到了杀意,而佐伊的另一只手在被单底下似乎拿着某样东西。作为打击重案的警察,他们冲锋陷阵、深入虎穴,经历过那么多危险的情形,可能因此变得太敏感了也不一定。但无论佐伊要做或者做了点什么,他依然是这起案子的关键人物。病房里的问话将他放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但索隆并不打算回避,哪怕他真的是个被骗得晕头转向的蠢人。眼下沉默已被打破,所以他也直接问道,“你觉得他的话,有多可信?”

山治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戴着墨镜,从镜框的上边缘露出来一道打量的目光。他语重心长地陈述了一番事实,“绿藻头,那家伙是受害者,差一点就死了。”

索隆笔直地看着他,“我不是为了包庇谁才这么说的。”

“我知道你是什么。”山治笑了一声,既像是在嘲讽他,又像是在自嘲居然被当成是这种无知的家伙。他继续说,“偏心是人之常情,没必要觉得十恶不赦。反正你本来就像是入了套一样。”

倒视镜里的自己面无表情,无论怎么反驳好像都没有说服力。灌进车厢的风也吹进了他的胸口,他的肋骨,吹得空荡荡的地方又冷又痛。明明今天天气很好,街上一片宁静祥和,萦绕脑海的却是无数疑问,是一团难解的乱麻。索隆不喜欢这种悬在半空的状态,可是在听了那些话之后又如何维持平静?山治盯着路况,忽然飞快地扭过来看了一眼。之后他换用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撑在车门上,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好吧,我最烦卖关子的了。那家伙估计定也有问题,明明都一只脚迈进去了,居然还不怕死。如果他不想指认,根本没必要把案发经过讲得这么清楚。反正我们有罗宾小姐,再细小的痕迹都逃不出她的纤纤玉手和那双深邃透亮的眼睛。“

他们找寻已久的失车目前扣押在仓库里,为了躲过青雉没走程序,是弗兰奇给开的后门。凶手发现佐伊报警之后便匆忙逃离,但他把曾出现在犯罪现场的车留了下来,还仔仔细细地上了锁。车里留下了租赁的单据,不过从后厢缺了一块的灰尘来看,原本应该还放着一只工具箱。凶手好整以暇地撇下开膛的受害人,难说是对警方的行动了如指掌,还是得到了佐伊的配合。没错,配合。索隆直觉佐伊并不是毫无预兆地被从背后偷袭。他的颈侧确实有一个细小的针眼,可是矛盾的地方还有很多。这个推断和那些矛盾一样没有太多确切的信息,甚至可能因为佐伊暗示的私人问题引发对他判断力的怀疑。但山治是他的搭档,哪怕这家伙一直不满他最近的人际交往,这家伙仍然会听。于是索隆托盘而出,如实陈述了这个很突然、很强烈的念头。最后他问道,“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你觉得佐伊的动机是什么?”

山治把墨镜拉到鼻梁中间,又往这边扫了一眼,反问,“你觉得呢?”

莱斯利给任何路过的人提供服务,克洛斯答应了同客人外出。弗洛亚把人请到了家里,主人房内的情况表明他们快要更进一步。凶手获得了所有死者的信任,到了佐伊这里则更上一层。佐伊恢复得这么快,语言组织如此流畅,“或许报警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又或者,他确信凶手不会真的杀死他。”

“哪怕胸口已经被开了个大洞?难道报警是他们的安全词?那我们也被玩得太惨了吧。”山治笑得嘴角都咧开了来,神情和措辞都像个痞子一样。前面开得太慢了,他肆无忌惮地猛按喇叭。限速的平直路段换用了四挡,他一脚油门,一拧方向盘,转眼便超了车。如此之后他才转过头来,“我的想法比较简单,那家伙可能只是打算把人抢回去罢了。”

这家伙绝对违规了,索隆拉着车门上的扶手,“谁?”

“他不肯说,你又不想提的那个家伙。”他在这里故意停顿了下,“特拉法尔加·罗,精英医生男。那家伙可真有魅力。”

索隆的瞳孔抖了抖,如此足够暴露他的迟疑和并非像看起来一样镇静。他自觉必须得说点什么,但同时他又不知道要澄清的是什么。佐伊的话点出了一个情色秘密,可是夏奇和佩金对自己的态度就像是早已被潜移默化,非一日之寒。他们几个人经常聚会,倘若真如佐伊所言,他们会毫不知情吗?难道他们为了亲爱的船长,对每一个人都是这么真诚和殷切地帮忙?堵塞大脑的疑问之中,索隆抓住了和矛盾最为密切相关的一个:佐伊知道他近来经常跟夏奇和佩金见面吗?

佐伊遇到的袭击尚有许多细节不清不楚,索隆不认为自己该坚持某种预设。事已至此,他必须自我隔离成一个无关的人,这也是一直以来他的查案方式。山治并未跟上他的思考,因为他完全忘了回答,没再发出一点声响。车子已经开进了分局的院子,山治拉起了手刹。投来的目光隐匿了些许担忧,这家伙当然不可能直接安慰他。“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索隆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紧随其后的可能是一下冷笑,是一段更让人恼怒的挖苦。然而紧跟着的是,”我们该让那个医生男来局里坐坐了。我和娜美去一趟。“

他跟罗约定了不要联系。他必须找回不受任何影响的自己……思绪一片混乱,撕裂的感觉自心脏蔓延至四肢,而他必须维持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直到完全适应。索隆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山治的建议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

“前台的玛丽给了我一个甜甜圈,然后我们就回来了。现在是第三天,她很肯定特拉法尔加医生是出诊去了,被哪个住在荒野古堡的超级有钱人给留了下来。”

娜美靠着水台,故作夸张的话语之中流露出了一丝愠怒。适逢特别行动A组结束了计划抓捕多弗朗明哥的会议,她和山治又刚好从哈特私人诊所回来,所有人都跑到了茶水间摸鱼。青雉下了命令,连环杀人案不能公开调查,他们唯有见缝插针地交换情报。这个十来平方的小房间算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橱柜的最里面藏了很好的茶和咖啡,各式各样的酒版,还有很多零食。山治挽起袖子操作咖啡机,乌索普吧嗒吧嗒地吃着一袋曾经很红的黄油薯片。索隆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他只需要抱着双臂倚在墙边,如此便很好地融入了集体。路飞踩着凳子摸到了最后一袋猪蹄,真难为他一米七四的个子手能伸得这样长。娜美接过马克杯,一口便将奶泡上的完美心形嘬成一个长条,留下一个被吸干了的小人的形状。她继续讲今天的收获,“玛丽说以前也试过这样,特拉法尔加医生忽然接到电话,人赶过去了才发现是重症,还不得不留下来陪护一周。但依我看来,这个时间点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

佐伊遇袭当天,罗一同接受了警方简单的询问,还主动给他们提供修复监控的方法,之后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索隆给夏奇和佩金打了电话,两人都说船长隔三差五就会因为急事走开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哪天会出现。他们俩和贝波一起去探望过佐伊,后者坚持要回家休息,所以他们今天一早便去接他出院。索隆将最新情况转告给再次白跑一趟的两人,但其实娜美也给玛丽留下了联系方式,让她一有消息就通知。山治坚持罗用自己的威严在诊所里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所以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亲力亲为还包含了某种秘密调查。

“今天我又借机问了几个不同的员工,他们以为我是去咨询医美的,还跟我说没必要。”娜美单手捧脸,面露微笑,“他们说罗医生的办公室和休息室是独立的,一般没人会去打扰。五个月前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情都太遥远了,他们记得罗医生是在诊所,又好像没见过。之后他们都提到了佐伊。这个得力助手和罗医生形影不离,应该最清楚罗医生的行踪。他还需要两年才能获得正式医师的资格,他们都说他是任劳任怨,半点不敢怠慢。“

“问题就在这里。”山治收起陶醉的神情,好不容易才从娜美的脸上移开视线。他看着尚算平静,此时的语气却带着些许焦躁。“之前的三起命案,那个医生男的不在场证明都是靠助手完成的。现在这个家伙成为了第四名受害者,还有偏袒凶手的嫌疑,所以他说的已经不可信了。我们一直在找死者之间的关联,还有离开第一个案发现场的身影。特拉法尔加罗非常符合凶手的特征。”

经过地毯式搜索,罗宾在失车的副驾驶上发现了一根头发,证实死前离店的克洛斯曾经坐过这辆车。另外还有一小片干掉的花瓣,和弗洛亚死时客厅插着的是同一个品种。她还在后尾箱找到了一块很小的皮屑组织,并不属于四位已知的当事人,推测是锁扣曾剐蹭到凶手的皮肤。娜美和山治跑的这几趟也带着采集罗的基因的目的,因为系统里根本没有这家伙的信息。只可惜他们至今都没见到人,罗医生的办公室又每天都有清洁工早晚各打扫一次。他们目前做的仍然是从侧面分析可能,复原案情,尚未掌握任何切实的证据,但一切线索都指向了罗。索隆感觉到了娜美望过来的目光,极具迷惑性的漂亮脸蛋带着一丝担忧。显然,她从山治的嘴里套出了很多话,或许连多弗朗明哥的部分都不例外。不过索隆并没有因此回避,也没有因为佐伊模棱两可的控诉表现得摇摆不定,只是平静地看了回去。娜美并不否定山治的结论,不过也没有顺着那家伙的观点展开。她喊他的名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索隆,你觉得特拉法尔加·罗是个怎样的人?”

山治拧起眉头,可惜他从来没办法打断女士们的话。这个问题不是杀人案的重点,却是他们从旁构建罗作为凶手的画像的重点。索隆嗫嚅着嘴唇,恰在这时路飞加了进来。

“怎么了?这家伙是谁?”

山治抓起档案敲他的头,吼了一句让他好好看完再插嘴。路飞翻开来,立刻便被回形针夹着的照片吸引了注意。

“索隆,这是你的朋友吧?我记得……”

路飞鼓起腮帮回忆着,索隆也记得他曾经以为等在门外的罗像是来局里自首的家伙。可能罗阴郁的外表让他以为是个还有良心的犯罪分子吧。之后是一阵短暂的停顿,直到路飞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为止。他这么问道,“你们是不是关系很好?我记得他好紧张地盯着你。”

索隆愣了愣。路飞从不说谎,跳跃的思维属于科学未知领域,但经常一下子抓住本质。脸颊跟着微微热了起来,他不由得惊叹自己居然变得这么敏感,还这么羞赧于罗对自己的心思被揭穿。他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罗瞪了一眼路飞的背影,再向他看来时,深不见底的眼眸就像是只有自己能够填满。

他不得不捂住下巴来掩饰,“我们最近走得很近。”

“你打算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啊?那家伙会请我吃饭吗?”

“先等手头上的案子办得差不多了吧……”

没了档案,山治换用手掌去拍路飞的头,又往墙边甩去一包砂糖,被索隆无惊无险地用两根手指接住。路飞大喊着干嘛又打我啊,一触即发的局面全靠娜美举起了爱的拳头才有所收敛。混乱之中夹杂了乌索普的一句难怪索隆你最近都心情很好的样子,索隆朝他笑了笑,又被路飞的大嗓门叫了过去。

“索隆你觉得这家伙是好人吗?你相信他吗?”

路飞的世界里好坏分明,只是评判标准与世俗差天共地。不过这回不能算是他在胡闹。山治抬手揉了揉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路飞,这种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娜美和他站在同一边儿,催促道,“索隆,你必须有个答案。”

索隆纳闷起来,他根本没想过保持沉默。与之相反,他做好了坦白的准备。他绝不会欺骗自己,也不会骗他们。

“罗很迷人,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只不过……”

山治提高了音量,“只不过?”

路飞歪起了头,娜美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认真。索隆摸了摸鼻子,和盘托出,“他有挺固执的一面,会展现出一定的攻击性。”

“他打你吗?”

路飞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山治隐约一副火大的样子,看他的眼神是介乎于就该让你被打和你怎么就肯被打之间的恨铁不成钢。就连全程旁听的乌索普都跟着同仇敌忾起来,密切交往的人是个暴力分子,真是想都不敢想。娜美再次摁住了他们,声音轻飘飘的,“做那个的时候应该还好吧,只要能够控制住。而且我记得你就喜欢这种啊。”

现在索隆根本搞不清这个女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了。上次的照片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但总不至于透过一张照片能看穿这么多吧。索隆避开她的眼睛,嘟囔道,“那又如何。”

娜美耸耸肩,“没什么,个人爱好嘛。”

乌索普投来了一种疑惑之余又有所顾忌的眼神,路飞则大大咧咧地问起是做什么的时候。索隆很确定山治翻了个白眼,下面的内容已经不想再听了。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交友软件提示收到了一条新的私信。

索隆特地设置了提醒,正是为了及时看到那家伙的消息。

用户3145864:[照片]

用户3145864:你好漂亮。

用户3145864:期待吗?

用户3145864:你很快就会见到我了。

索隆下意识向山治瞥去,此前他们追踪到的是一片公用网络。山治扬了扬下巴让他给娜美看,后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乌索普和路飞全都凑了上来,娜美瞪大了双眼,“他挖走了宣传栏里的照片!”

索隆点点头,听她一边飞快地翻看聊天记录,一边惊讶道,“花也是他送的。他……所以这些都是他做的,难道他就是录像里的那个人?!可是那个录像里的人……”

山治直接点破了,“就是特拉法尔加罗。”

乌索普感叹出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这样太变态了。”

回忆最初察觉到被跟踪的时刻,正好是他和罗第一次以现实的身份遇见。这几天索隆时刻准备着揪出暗处的影子,可那道无处不在的目光凭空消失了,他不再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娜美和山治跑了三天都没有见到罗,而如今回想起来,罗最开始就是在这个平台上注册了一个账号,这才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用户3145864承认犯下了四起罪行,并宣称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佐伊欲言又止地说,那不是他……

索隆呓语一般,更像是要说服自己,“不应该是他……”

罗给人一种阴郁的气质,但索隆见得更多的是紧张的,有点无理取闹的,特意展示的,以及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的一面。在一起的每时每刻,罗都在直白地表现自己的心意,太蓬勃了,太浓厚了,以至于他不止一次好奇他们之间最早的渊源。罗的书架上放着他两年前的照片,为什么直到两个月前他才走进了自己的视野。一个如此隐忍、深谋远虑的男人,真的会是这个一次又一次改进手段、临时逃跑的凶手吗?

罗和凶手都对自己有所执着,但罗甚至没办法直视他身上的伤口,光是看到缝线都是一副比他还要难受的样子。思路陷入了一片泥淖,偏偏山治和娜美仍然在等他发表看法,无论认同,还是辩驳。他们之中,路飞是永远坐不住的。他环顾一周,无视了所有人的面面相觑,说了自己闪现的念头,“如果他是两个人呢?”

索隆扭过头去,山治摘下了刚放到唇边的香烟,目光和他的撞到了一起。默契有时候很烦人,尤其是在这种令人心生寒意的时刻。娜美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接着下巴也靠在了上面。她擅长威逼利诱、笼络人心,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也很能体察别人的情绪。

她将声音放柔了,听起来就像是贴在耳边的支持和安慰。

“山治继续去查他的同学,他的其他朋友,了解他们眼中的特拉法尔加是什么样子。你们是今晚出发吧?回来的时候应该就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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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3-2-5 15:36: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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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治没有更多证据咬定罗就是凶手,而自己的看法无论如何都会带着“他不是”的倾向。娜美一锤定音,正好把话题从是什么引向怎么做。在罗的事情上,她比他们都要客观;面对的是一个男人,没有特殊喜好或者厌恶的她认知也更清醒点。足足有半分钟,茶水间里没人说话。索隆和山治默认了娜美的安排,路飞提出了那个耸人听闻的可能之后就一直在享受一杯热茶,乌索普则因娜美提到的另一件事陷入了沉思。黄油薯片已经吃完了,他有些神经质地将包装捋平、对折,一直到只剩下拇指大小。几乎变成硬块的塑料袋被远远地投向门边的垃圾桶——砸到了边沿,没进。警队狙击王能隔着百叶窗击穿马路对面目标单位的门锁,这时的表现确确实实是出于心神不宁。

他终于忍不住了,垂头丧气地抱着桌子,“为什么不是我留下来远程支援啊!”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泄掉了,不过大家对此早已见惯不惯。索隆仍用肩膀撑着猫一样懒洋洋的娜美,却最先安慰道,“雷欧要照顾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老乡,你体谅一下。我们又不是没试过异地抓捕。”

“……可我们只是一个小分局的小警员啊!上一次我们可是差点全军覆没啊!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乌索普回忆着德雷斯会所外面的千钧一发,挣扎得更厉害了,“我的手还没好呢!有什么事情我要怎么去救你们啊!”

索隆从不揭穿他,“那这次换我们两个来就好了。”

路飞也说,“反正刚好是我们三个抽到签嘛。好巧哦。”

“你这家伙,难道就没怀疑过签被做了手脚吗?怎么会刚刚好有我啊!”乌索普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谁知道去那边会遇到什么……那家伙真的有把握吗?”

娜美被分配到了特别行动B组,如今正顺藤摸瓜地调查着凯撒的另一位资助人夏洛特·玲玲。有传这位房地产大亨、餐饮业女王和军部的凯多是旧识,而凯多正是多弗朗明哥最大的靠山。B组的行动主要以跟踪、监视为主,如非必要,绝对不会主动与上述人物发生冲突。所以娜美也疑惑了起来,“米尼翁岛是个没怎么开发过的小岛,只有北部的岸线修建了一些度假屋。你们仓促赶去,那边已经布置好了吗?”

乌索普陷入了惯性的草木皆兵,而路飞向来先上再说,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于是唯有索隆认真解释道,“公开质询会下周五举行,在那之前多弗朗明哥应该会想尽办法销毁一份记录。根据我们那位刚来没几天的指挥官的情报,这份记录还涉及到了上面的人,那些人能够决定质询会通不通过。当然,如果火蔓延开来,烧得旺了,他们会主动把多弗朗明哥送到我们手里,在确保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之后。这两天我跟鹰眼求证过了,多弗朗明哥一直在暗地里追查某个人的动向,那个人最近一次被看见就是在米尼翁岛。”

山治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他那个弟弟?“

索隆点了点头,想到其他人对这件事还不太了解,便又详细说道,“唐吉诃德·罗西南迪曾经是唐吉诃德家族的‘红心’,替多弗朗明哥办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于一年前音讯全无。有人认为他叛逃了,有人认为他已经被多弗朗明哥亲手解决,如今的局面都只是当哥哥的在演戏。直到前几天在米尼翁岛被目击,没有人能够确定他是死是活……”

一道闪光晃过眼前,索隆愣了愣,没能再继续说下去。

“那份重要的记录被罗西南迪带走了,所以多弗朗明哥去米尼翁岛是要见自己的亲生弟弟。哦,其实不好说罗西南迪是不是真的背叛了,如果他只是接受了明哥的安排带着记录躲起来呢?明哥不可能没有一点那些老家伙的把柄。”娜美搅起一缕头发,全神贯注地分析,“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现在的明哥对这份记录都势在必得。如果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走漏了风声,你们会很危险。”

索隆垂下眼睛,盯着路飞吃剩的骨头,那上面干干净净,一点肉屑都没有残留。他想到他们三个最近都发生过意外,疑似遭到了报复。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咚咚,咚咚。”模仿敲门的人声闯进了他们的对话,“原来你们在这里。”

乌索普“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山治和娜美同时投去了戒备的目光。路飞满不在乎地打量了一眼,索隆抱起双臂,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准备提到的,前几天刚调来行动组的新指挥官。名为维尔戈的男人留着寸头和闪电状的鬓角,在室内也总是戴着一副窄窄的墨镜。他的下巴沾着一小块火腿,看起来就像是刚吃了三文治过来找点东西喝。索隆一直搞不明白这家伙要如何察觉不到脸上的食物残渣,也一直对他保持怀疑态度。

路飞先应了他的话,“我们在休息。”

乌索普拍拍他的脸,“那是上级,别这么理所当然啦!”

维尔戈不苟言笑,很有威严,此时伫立在门口俨然一座险峻的山岭。他一毕业就加入警队,至今已经在有组织犯罪调查科待了十五年。索隆看过他的档案,这家伙立过几次大功,抓起人来毫不手软,其中也有一些涉及唐吉诃德家族的案子。他和他们三人预定今晚乘飞机前往米尼翁岛,并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将明哥和那份记录一同带回。他说服青雉让明哥顺利申请到了航线,此时此刻,索隆感觉到镜片挡住的双眼似乎也在试图说服他们。

他想要什么?索隆不喜欢被持续地注视,只有一个人例外。振动声响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还在娜美手里。后者刚看完用户3145864的消息,第一反应是那家伙打过来了,事态马上就要失去控制了。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她略显犹豫地抬起头来,“你认得这个号码吗?要接吗?”

乌索普看出了她在想些什么,却用了一种委婉的说法,“诈骗电话吗?要不要标记?”

索隆盯着手机屏幕,在想自己的直觉总是很准。他听见山治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打算返回办公室拿工具,便把电话摁掉了。

“喂!”山治几乎是在吼他。

维尔戈仍站在茶水间的门口,索隆抬起头时,发现对方变成了盯着他的手机。他没办法看清这位指挥官的表情,但他意识到维尔戈的气场变了。

变得更有压迫,更加不容反抗,直冲他而来。

索隆干脆直直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了吗?”

维尔戈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回过神来,索隆同样察觉到了。“你来下我的办公室,有些细节我要跟你确认。”上级指示道。

山治瞥了他一眼,娜美压在肩上的力度变大了。此时的情形十分诡异,好像每个人都发现了不妥。索隆不动声色,也假装没看到乌索普左右翻滚的眼珠,“我一会儿过来。”

路飞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索隆撕开来看,发现是那种很长的蛇形橡皮糖。维尔戈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眼见他们优哉游哉地吃起了零食,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索隆不喜欢甜的,剩下的都给回了路飞。他等了三分钟才独自走出茶水间,走廊两端都已经看不到维尔戈的身影。

手机又振动了起来,依然是那个号码。其他人都还在房间里,索隆走到尽头,按下了接听。

”喂?“

诚如他精准的直觉,罗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他应该是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语气却略带焦急。他没透露任何前情,只匆匆交代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要相信除了那几个家伙之外的任何人,但也不要跟他们说任何事情。贝波在警局的门口,他会带你来我这里。”

七座商务车从最近的入口驶上高速,索隆更加无法确定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贝波生得比罗要大一号,双手握着玩具似的方向盘却因过度用力显出了发白的颜色。他微微耸着肩膀,头不自然地前倾,密切地留意着路上的每一个标识。索隆由此判断他之前没有去过罗指定的地方,大概是被临时叫来的,所以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贝波和佐伊一样是罗的助手,而且他认识罗的时间比夏奇和佩金还要长。索隆并不意外罗找他或者两位餐馆小老板、俱乐部小话事人来帮忙,但他在电话里还问了这个问题:他们今天不是去接佐伊出院了吗?当时罗停顿了半秒,好似预料不及。最终给出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罗只说他们应该是安顿好了吧。

罗的反应就像是在失踪的三天里没有联系过他们中的任何人,回避了一切与外界的接触,可他也给佐伊安排了昂贵舒适的单人病房。山治认定这是心虚的表现,是一种潜意识的补偿,但索隆知道罗自觉有义务庇护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也是夏奇他们如此死心塌地,多年不改“船长”之称的原因。罗对他如何自是不必赘述,除此之外他还资助了夏奇和佩金梦寐以求的小餐馆,让贝波和佐伊在诊所里工作,并在专业方面多有提点和照顾。山治通过资料和证据“还原”出来的凶手特拉法尔加·罗冷血、暴力、视生命如草芥,和他认识的、频繁来往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罗的骨子里确实存在着一些与凶手相通的特质,或许种种巧合正是来自于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另一副面孔。但即使路飞“突发奇想”,即使娜美已经做好了安全有效的计划,当罗时隔多日终于出现了,索隆还是决定面对面弄清所有真相。

等待他的可能是一个完全陌生、对他的偏执已经滑向疯狂的人格,是一个九死一生的陷阱。索隆倚着车窗,脑中仍不断回放着离开分局之前的情景。山治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一起追出来的还有娜美,非常聪慧,对他来说既要保护又绝不能小看的娜美。他下意识把手机塞回口袋,接着拜托他们向路飞和乌索普转达不必理会维尔戈,晚上直接在机场见面。山治当即反问他要去哪里,他没有吭声。是谁打来的电话一目了然,任何解释都是徒劳。压抑的怒火扑面而来,山治一步往前攥紧了他的领口。他是在酒楼里长大的小孩,从小在吵架一样说话的饭桌边上耳濡目染。“你疯了。”山治吼得他快要聋掉,“我不想去哪个山沟里给你收尸!”

索隆注视着几乎烧起来的眼睛,走在两条路上的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该离得这么近。他淡淡地回答,“你没有这个机会的。”

“你又知道多少啊?你这个蠢货连路都认不了。你们才认识多久啊……”

“但你应该知道我很强。我不会死的。”

两年前路飞遭到了大人物的惩治,索隆取代他成为人质,背着无法阻止的炸弹跳进了海里。那时他的确跟说好的一样没有死,只是在深切治疗部躺了整整一个月。奇怪又好笑的蜷曲眉毛高高挑起,山治的眼底混合着自嘲和怀疑,很快又变成了一种破罐子破摔。他们在警校里动过无数次手,索隆轻而易举地就能看穿他的起势。垂在裤侧的双手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第二招、第三招的预判都已经出现在眼前。娜美小跑着闯进了漩涡中心,纤细的手臂一左一右搭上了他们的肩膀。

她先看向山治,“你冷静一点。”

山治无法抵抗漂亮女性的要求,一秒,两秒,他重复着深呼吸,好不容易松开了手。他凑到娜美的耳边,“这家伙还要去见那个人。”

娜美转过头,索隆能感觉到画着橘子美甲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衣服,像是安抚,又显得有些诡异。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只说了一句,“索隆,你带着枪吗?”

“我们到了。”

贝波靠边停车,打开了门锁。索隆踩到了湿软的泥,眼前的与其说是一条路,不如说是砍掉了几棵并排的树,在林中开拓出一条粗糙的通道。地上铺满了干枯的落叶,想要通过几乎没办法不弄出动静。索隆不想受到任何心理作用的影响,但这个地方就像山治说的一样,是一个哪里的山沟。

“船长说你打开小程序,跟着上面的指示走就可以。我只负责把你送到这里。”

贝波没有熄掉引擎,说完便原路倒了出去。索隆目送着渐渐远去的车子,深山之中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鸟鸣。他打开了ROOM,界面自动跳转到了定好的路线,显示他只要笔直往前就会看见一栋高大的房子。“医生出诊去了吧?被哪个荒野古堡的病人留了下来。”索隆还记得娜美模仿前台护士玛丽的腔调,如今看来其实玛丽并不清楚上级的行踪。罗的身上藏着许多秘密,但索隆已经反应过来,或者应该说在潜意识里他一直都知道,ROOM是罗制作的小程序。而借由用户允许的权限,罗随时都能确认他在哪里。

罗想带他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要费如此之多的周折。贝波他们也是那边的人,愿意为了船长做任何事吗?索隆不愿去想一起度过快乐夜晚、一起喝了很多好酒的人们原来是一丘之貉。穿过茂密的乔木,他看到了房子的轮廓,屹立山边的宏伟建筑的确称得上是一座城堡。城堡的前方有一片特意开垦的空地,如今长满了野草,显然荒废已久。索隆闪身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观察着屋子周边的情况。他见过类似的装饰,是典型的罗萨风格,唯一的不同是外墙漆上了极其鲜艳的颜色。尽管已在风吹日晒中有所磨损,这座艳丽的庞然巨物仍与周边格格不入,仿佛怪谈中吞噬一切的鬼宅。

索隆将配枪握在手里,“咔嗒”一声上了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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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3-2-5 15:36: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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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形门廊的前方屹立着两只神态诡异的火烈鸟雕像,除此之外,空地上没有任何遮掩,看着不太可能设下埋伏。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不适合直线闯入,索隆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尖角处的圆形小窗,断定最好的狙击手都不可能在这个高度下瞄准全速冲刺的他。他以左边那一只火烈鸟作为掩护点,背靠在锈迹斑斑的金属之后便注意到了大门底下透出的亮光。这座看似荒废的建筑物竟然还通着电,索隆把握枪的双手垂到腿侧,最大程度放轻了脚步。门厅里什么都没有,但天花和墙脚带金漆的装饰表明了这座屋子昔日的富丽堂皇。他小心翼翼地从中穿过,推开半掩的双门之后抵达了堪称空旷的客厅。家具已经一件不剩地搬走了,连带遮盖一整面落地窗的窗帘,唯独四层通高的墙面留下了一副巨大的油画。很难想象这个年代仍有人选择以这么一种老派到夸张的方式制作全家福,但画框中硕大的人像立刻就将索隆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唐吉诃德家族作风高调,品味奢华浮夸,光是从近日关停的德雷斯会所便能窥见一斑。索隆认得这幅画像里的所有人,最前方身披粉色长羽毛皮草、翘腿坐着的无疑是多弗朗明哥。他斜向画师,位置在画面的左侧,而右侧稍远处依次坐着琵卡、罗西南迪、托雷波尔和迪亚曼蒂。四人的椅背各不相同,正对应扑克牌里的黑桃、红心、梅花和方块,亦即是唐吉诃德家族四位最高干部的称呼。画里的他们比鹰眼办公室里贴着的照片年轻许多,尤其多弗朗明哥和罗西南迪两兄弟,目测不会超过三十。唐吉诃德家族盘踞罗萨发展了十余年,据说是“拿回原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但这幅钉在蓝海市的油画显然完成于更早之前,是多弗朗明哥罕为人知的过往。他和他的干部们以家人相称,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的确像家人一样朝夕相处,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坐着的五人作为家族的支柱组成了油画的主体,余下的空隙穿插了一般干部,诸如中年的拉奥G和青年乔拉之流,最前方还站着几个个性鲜明的小孩。作为俘虏被收归,与多弗朗明哥有着亲密关系的紫罗兰不在其中,而那个长了一双大眼睛的漂亮女孩应该就是如今明哥的得力打手,擅长使用任何武器的baby5。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头戴一顶黑白豹纹的皮草帽子,手握一把手术刀,小臂和脸颊露出来的地方可以看见道道白斑。他神情阴郁,了无生气,似由暴戾和愤怒组成,五官却和此刻望向自己的人逐渐重合。唤他前来的罗作一身黑色的打扮,由风衣修饰的颀长体型与录像里拍到的男人极其相似。他因为空气的细微变化转过了头,索隆触着扳机,与之四目相对,最后没有抬起枪口。零点几秒的迟疑足够对手率先发出致命的一击,可是“另一个罗”,连环杀人案,多弗朗明哥……所有事情都揉在了一起,或许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一个“最佳的反应”。

将近一周没有联系,索隆发现自己几乎不敢跟眼前的人相认。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也可能是因为他的所想和所感充满了矛盾,潜意识受到的触动太深。防备,犹疑,不解,担忧……种种剧烈的情绪如同斩击一般袭来,索隆无法回避,不得不费力维持平稳的神情和紧绷的姿势。罗的眼里布满血丝,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是他从未见过的疲惫和阴郁。路飞提出了不同性格共存一体的可能,而这时的罗就像是进行着一场极其凶险的斗争,仍未分出最后的胜负。这个人是自己坚信的、为之着迷的罗吗?亦或是那个疯狂的用户3145864……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吗?可是索隆更相信自己,相信他的自觉,他的应变能力,相信山治不会有任何嘲笑自己的机会。罗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索隆依然握着枪,却半步都没有退开。他没有躲,也没有犹豫。当罗向他张开双臂,他便投入了面前的怀抱。熟悉的味道充盈鼻腔,一下子便侵入了混沌的大脑。索隆嗅到了灰尘,嗅到了血,也嗅到了更多自己为之上瘾的东西。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辉描绘出罗的脸庞,索隆错觉自己足足有一个世纪没见过这个人,随之而来的心动洪水一般将他从头到脚淹没。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怀疑自己会为谁而死,因为纵容,因为疏忽,因为奋不顾身、心甘情愿。罗的眼下附着一层厚重的青黑,凛冽的目光好似电影中的反派。可是索隆有着更为迫切的渴求,此时,此刻,他只想和这个人紧紧地拥在一起,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一件事情。

如果用户3145864是要完美地挖走他的心脏,如果那个外形几乎一模一样,行动轨迹也都对得上的连环杀手就是引诱他来到这里的人,现在是最好的下手时机。罗搂得这样紧,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包裹,他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反抗的余地。沉积已久的思念化成利器,胸口生出了一阵尖锐的痛楚。索隆松开食指,认命地埋了进去,闭上了眼睛。他听见了同频的心跳,比平常快一点,也更加用力一点,就像是两颗恒星终于迎来了相遇的瞬间。是罗。是和他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的罗。罗什么都没有做,和他一样什么都做不了。他们抱在一起,血液沸腾,心脏鼓噪。身体为久违的亲近战栗,一切的一切都剥夺了他们再有任何动作的能力。

罗十分艰难地同他分开少许,隔着很近很近的距离打量他的脸。索隆对上这道用力得快让他痛起来的目光,这才发现罗就跟自己一样,好像有一个世纪没见过对方。罗的视线碰到他便凝固了,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这片海永远不会令人溺亡,却会诱惑任何一个抵达此处的家伙纵身一跃。索隆几乎控制不住吻上去的冲动,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早已不可能回头。但没有哪一个时刻比现在更让他确信,无论存不存在另一个罗,无论罗是否隐藏了暴力冷血的一面,这么用力地注视着他的人,永远都不可能伤害他。

索隆情不自禁地抚上罗的脸庞,摩挲着稍微长出边界的胡子。罗在外奔波了整整三天吗?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糟糕的状态。这样的亲昵理应持续到世界的尽头,但现实是他们正在多弗朗明哥曾经住过的屋子里,四周可能潜伏着种种危机。索隆按上颤动的嘴唇,罗顺势亲了亲他的手指,说,“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联系,对不起没来得及坦白一切,对不起遇到的危险。怔愣的期间,索隆在心里生出了无数的猜想,但每一个理由都低估了他。罗不难发现他拿着上膛的枪,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愿意去相信,什么都不害怕。索隆十分平静地找到那双隐忍的眼睛,既不生气,也不沮丧。他会接受罗的一切,优点,缺点,乃至杀机。所以他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句,“没关系的。”

揽在背后的手臂又收紧了半分,罗抵着他的颈侧,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低沉的嗓音透过皮肤传来,罗抛开了最后的顾虑,终于拉着他投入漩涡中心。“我必须等多弗朗明哥离开蓝海市。”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既是坦陈,又像是姗姗来迟的求救,“我曾经是唐吉诃德家族的一员,替多弗朗明哥做过一些事。我的恩人,带着我治好了病,又将我养大,一直教导我、保护我的恩人,他是多弗朗明哥的亲弟弟。”

“这是我和柯拉先生最后的筹码,原谅我将它压在了你的身上。”

罗放开了手,如此他们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彼此的表情,以及后方画像里仿佛监视着他们的许多双眼睛。就在这个瞬间,索隆串起了所有碎片。除了已知的背景,还有凌晨时分罗直接输入号码打出去的电话,以及失踪已久,近日于米尼翁岛现身的唐吉诃德·罗西南迪。多弗朗明哥不得不去见弟弟一面,拿回重要的记录,好一出调虎离山之计。真相和表象推导而出的可能如此不同,但在内心深处,索隆发现自己早就抓住了它。

他的偏袒并非愚蠢,他的纵容亦不是盲目。他的直觉是永不背叛的利器,所以他一直都相信着罗,无所谓伤害和隐瞒,正如罗似乎从很久以前就相信着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弗朗明哥和他的家族绝非心血来潮就能扳倒的,背后必然有一番漫长的埋伏和筹谋。这个屋子不是讲故事的地方,罗只能长话短说,“为了真正的自由,我一直在暗中策划除掉多弗朗明哥。柯拉先生离开前,带出了一本唐吉诃德家族生意来往的记录,上面陈列了所有的交易对象,涵盖了军火、毒品、人体器官乃至人口的买卖。除了蓝海市,国际刑警的人也在找这个东西。但在确认能够一举击溃唐吉诃德家族之前,我们把这本记录藏在了某个地方。“

“我送给你的项链,其实是一把钥匙。柯拉先生希望我能脱离多弗朗明哥的控制,过上光明正大的生活。索隆,在遇到你之前,我并不相信正义,也不相信’正义‘的力量能够做到这件事。“

罗迈开步子,带着他走上了布满灰尘的螺旋楼梯。雕花护栏随处可见刀刻和子弹划过的痕迹,不难想象在明哥手下长大的小孩,嬉闹的方式也和普通人家差天共地。十三岁的罗把手术刀当作玩具,三十岁的罗握着手术刀救了一个又一个生命,拼命想要脱离暴力的控制。索隆一手持枪,一手抚上领口,仍然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震惊。他将项链视作和水滴耳环一样珍贵的宝物,因为那是一颗罗也纹在了胸口的心。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是如此重要的信物,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己其实错怪了他。正如那句我是你的,罗诚如所言地把一切托付给了他。屋子里一片寂静,他们爬上了二楼,三楼,四楼……楼梯的尽头连着一条窄而长的走廊,昏暗阴冷,敲一敲尽头的天花板便降下了一把生锈的舷梯。屋外看到的圆形小窗原来属于一个隐秘的阁楼,罗向上扔了一只充电灯,又转过身来,抓住了他的双臂。

“多弗朗明哥不在市内,拿到东西之后我们立刻和你的朋友会合。这份记录牵连太广了,只要放出风声,不会再有人愿意保下多弗朗明哥。我知道你们是特别行动组的一员,但只需要交出其中的一部分就够了。明哥的倒台一定会引发新一轮的战争,剩下的名单你们可以留着作为底牌,等待合适的时机去瓦解其他和唐吉诃德家族一样的组织……“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被打断的罗维持着张嘴的姿势,索隆从金色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骤冷的自己。两年过去了,无力和沮丧的感觉未曾从这个身体消失半分,他经历过类似的摆布,永远不会忘记成为帮派排除异己的刽子手的挫败。他的坚持,他的理想,在互相吞并、此消彼长的势力之间就像是一个笑话。如今失去的是不是还要再加上一条:他的感情。从前没有,落空了以后也不会再重蹈覆辙的感情。为此索隆必须弄清楚,“你是因为这个才接近我的吗?”

罗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焦急和犹疑交错闪现,最后摇了摇头。他似乎早有预料他会这么问,给出的回答却是一个自嘲的笑容。垂下的眼睛含着非常温柔的情愫,其中还有一点点无奈,一点点自责。罗握住他的手,“我本来……应该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再去认识你的。”

“我是因为遇到了你才下定决心和警方合作,利用法律的制裁让多弗朗明哥下台。可是……我舍不得你。”

索隆皱着眉头,换来了罗抿起嘴角,做了一个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表情。他莫名觉得如果不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罗好像会伸出手来捏他的鼻子,当他是小动物一样逗弄一番,让他放松下来。

“按照最初的计划,我要接近并结成同盟的人,应该是卡普的孙子。我知道他之前差一点就抓到明哥,也完全不在意他会不会受伤。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系统里没有任何人能让他莫名其妙地消失。”罗低下头来,笔直地对上他的眼睛,“但是……你先跟我说话了。”

大数据把罗的账号推到了主页,索隆点了红心,然后在私信里给对方发了一个[开香槟]的表情。说实话他完全不记得当时为什么选择了一种和以前不一样的方式打招呼,但这就是他认知里第一次和面前的人有了交集。罗侧过脸,转而盯着斜前方的一块地砖,索隆由此意识到对于这家伙来说,自己一个小小的表情居然都是无法拒绝的邀请。之后罗继续拒绝不了他发的私密照片,拒绝不了跟他开房,甚至因为再也无法忍受寂寞而主动去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说是阴差阳错也好,因缘际会也好,即使打破了原有的计划,他们都已经走到了这里,要一起打倒多弗朗明哥。索隆将项链从领子底下拿了出来,忽然倾身向前,很用力地碰了碰罗的嘴唇。

“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跟我说。”

索隆凛着眼神,但罗就和每一次一样坦诚,“那时我还舍不得把你牵扯进来。”

“可是你又不停地找我。”

“我还会一直一直找你。等一切都解决之后……”

罗从不对他撒谎,只是很会保持沉默,也很擅长利用对话里的转折。他们来往的消息充斥着这家伙从不觉得不好意思的回复,不过这时索隆伸出了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天花板上方似乎有什么动静。

罗顺着他的视线抬起了头,阁楼的入口像某种怪物守株待兔地张开了嘴。空气中跃动着无数尘埃,他们站在同样的位置,却没办法看见充电灯的亮光。罗先爬了上去,索隆双手持枪,在后方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的状况。承重的舷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罗进到了阁楼里面。他没有找到刚刚扔上去的东西,也没有返回来说明情况。索隆顿觉不妙,当即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舷梯就像是松开的弹簧一样猛地收了起来,“啪”的一下,四周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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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3-2-5 15:37: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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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对手做好了伏击的准备,索隆的第一反应是改变自己的位置。他立刻蹲了下来,减小受击范围,同时四指撑地、稳住身形,小心翼翼地往右边移动了几米。阁楼的空间不小,他没有碰到墙壁。但外面的日光也没有透过靠近屋顶的圆形小窗照进来,这说明他们一开始就遗漏了关键之处。索隆将枪口指向原来站立的地方,另一只手已经触到了口袋里的笔形电筒。光线和子弹必须同时射中偷袭者,否者对方就会知道他的真实所在。幽暗密闭的房间只能依靠空气的流动判断敌手,索隆早已屏住呼吸,因此敏锐地捕捉到了周边微妙的挤压。那种感觉像是某种很细的东西划过眼前,出入犯罪现场多年的身体条件反射一般就要对源头开枪。索隆扣住了扳机,却没有真的按下去。他还没确认罗在哪里,这些异动很有可能就是他发出来的,或者故意让他发出来的。四下一片死寂,罗应该是被对方完全控制住了。但也有一种更坏的可能……索隆凝神扫视,一无所获,毕竟不是夜行动物。又思考了几秒,他松开了顶针,将子弹退了膛。他把枪别回腰侧,换上了靴子里的折刀。在这个过程中他开始喊罗的名字,一边喊一边俯身前行,变换位置。阁楼和底下的客厅一样空无一物,但他始终没有听见任何回答。那个很细的东西再度试探着划了过来,索隆猛地竖起折刀挡在喉咙的前方。金属表面刮擦的音效刺痛耳膜,索隆用上了另一只手,因为折刀被线一样的东西缠住了。

又是“啪”的一声,骤然亮起的灯光对于适应了黑暗的眼球来说无异于一场小型爆炸。索隆偏过了头,但两只手始终握着护在颈前的武器。上方传来“呋呋呋”的奇怪笑声,索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打量多弗朗明哥。唐吉诃德家的两兄弟身量惊人,门前那两只纤细高挑的火烈鸟可以说是他们的拟态。索隆费力仰起头才对上了标志性的狭长墨镜,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多弗朗明哥仅用一只手就限制住了他的行动。先行一步的罗没能躲避他的埋伏,此刻嘴巴和四肢都跟他的折刀一样被缠得严严实实。多弗朗明哥用另一只手操纵罗身上的线,绕过横梁把人提到了脚尖勉强碰到地面的高度。索隆疑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预备对罗做些什么。唐吉诃德家族的每一个最高干部都是极其危险的人物,所以备受其拥戴的多弗朗明哥有着如此惊人的力量才是正常。索隆看着他勾了勾中指,加在折刀上的力度竟让他整个人都跟着向罗冲过去。竭尽全力维持的平衡被轻松打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立即克服惯性扭转了身形。折刀最终刺进了罗身旁的柱子,锋利的刀刃足足没入了将近三分之一。额前逼出了一层后怕的汗水,索隆不动声色地调整着气息。多弗朗明哥除了技巧还有计谋,刚才如果他没来得及改变轨迹,罗的肩膀已经被他亲手贯穿。

罗眉头紧拧,被众多细线捆住的嘴巴竭力发出了“唔唔”的叫声。索隆不愿意听见什么快走,不过倒是能听出一种“我什么事都没有”的意思。作为另一个习惯担下一切的人,索隆不免对此存疑。罗经营着一家私人诊所、一家酷儿俱乐部,身手还相当不错,希望只是他不清楚这家伙有多么擅长掩饰。罗已经想好挣脱的方式了吗?抑或他要反向利用多弗朗明哥的出现,顺势阻止他逃回罗萨。此刻他们完全落了下风,踩进了对方的圈套,但敌人的强大也让索隆越来越兴奋,越来越专注。来时的忐忑不安被热血替代,五感变得灵敏,四肢变得轻盈,哪怕压迫十足的气场正不断向他们逼近。索隆转过身去,明哥又一次“呋呋呋”地笑了出来。“你很敏锐嘛。”扯开的嘴角几乎拉到了耳朵的下方,这个夸张的表情和唐吉诃德家族的笑脸标志一样臭名昭著。多弗朗明哥有着常人无法触及的自信,并不介意在战局之中给手下败将一些提示。索隆看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玩味的表情充满了愉悦,“如果你没把枪换下来,射出去的子弹能改变方向吗?”

黑暗之中的举动被对方了如指掌,战斗经验上的差异将会成为他们的另一个必须小心应对的地方。有传多弗朗明哥生于罗萨的贵族家庭,可他对不同人的收容,对地下世界的掌控,都说明他自幼便混迹其中。与枪相比,这种线一样的东西是明哥通过家常便饭一样的打斗所掌握的独特武器,为此索隆试着拔出了之前战胜琵卡的折刀。罗瞪大的双眼并未让他生出丝毫犹豫,指尖被干脆利落地割掉一点皮肉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弄清楚了,材质特殊的线自多弗朗明哥手上的指环发出,通过力度的控制成为或是柔软灵活或是锋利的存在。但这个魔术一样的东西有一个缺点,如若集中操纵其中的一束进行切割,其他的就会有所松懈。明哥选择了同时对付他们两人,因此当索隆对渗出的血痕目不斜视,罗也抓住了空隙。嘴上的束缚被挣脱了,他真正喊出来的话语竟是惊慌失措的。罗自小被唐吉诃德家族收留,太过了解明哥如何捕猎。他从一开始就拼命想要提醒,“不要乱试了!我们周围全是这样的线!”

室内的明暗变化同样属于作战的一环,索隆终于适应了四周的光亮,然而握上刀柄的手腕也已经被一圈圈缠上。明哥动了动右手的食指,脆弱的皮肤就像纸一样被切开。血珠飞快地连成了一道红线,沿着不断加深的伤口汹涌而出。

罗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他没办法拉紧所有的线!让我来……”

“但让你们两个不要乱动还是绰绰有余的。”多弗朗明哥一拳挥向罗的肚子,这一下故意没用武器,“臭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错综复杂的线已经在空中织成了一张网,完全限制了索隆的行动,而被固定住关节的罗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摆出了向后拗的姿势。如此以来身体受到的冲击会直抵内脏,甚至落在强行拉直的脊骨。索隆紧盯着五步之外的人,明哥扭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堪称热情的笑容。

“罗罗诺亚警官,是你在德雷斯带走了琵卡。你是个好警察。”明哥轻佻地喊他的名字,称赞的语气真诚得不像嘲讽,“我还看过你冲进火场救人的英姿呢。可惜这小子不是好人。”

操控着线的手直接拽起了身边人的额发,罗表情阴鸷,眼神不屈,脸侧布满了斑驳的划痕。索隆沉默不语,脑中是烧毁的房车,以及至今仍未清醒的小摊老板。沙滩上的爆炸原来是明哥一手策划,而且并不是报复SMILE工厂被捣破那么简单。如今一切都明了了。罗最近的忙碌,以及跟自己见面时的警惕。明哥既然能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香波地广场,要查探他们的关系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警队是一滩浑水,也就他和路飞他们还在当没好日子过的傻瓜。除掉他既可以断掉记录上交的路途,还能击溃罗的决心。罗应该当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却还是相信他,在沙滩上把项链交给了他。不能联系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罗早已下定决心跟过去做一个了断。

目前看来罗还是算漏了什么,但绝境或许能激发出无限的潜力。多弗朗明哥仍在喋喋不休,“盗窃、威胁、诈骗、擅闯民宅……小警官,这些都是犯罪吧?”

索隆看着罗,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忿和恨意。明哥没再封住他的嘴,还特地面向他,“你真是被我那个蠢弟弟教得很坏啊。”

罗怒吼起来,“你不配说柯拉先生一个字!如果没有他,我只是一个疯子……”

“罗西是我的弟弟。”多弗朗明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睥睨的双眼带着几分惋惜,“你小时候明明跟我很像。”

“我才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

“我可是一直等着你接替红心的位置,那样罗西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我记得……他想开一家孤儿院,还有诊所,不赚钱的那种。”明哥捏起罗的颌骨,居高临下的模样似一只凶悍的猛禽,“因为你,他已经在外面流浪一年了。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罗直视着他的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我们会让你下半辈子都待在监狱里……”

“你怎么学得比他还要天真。”

多弗朗明哥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甩手的动作像是摆脱一件无药可救的垃圾。罗沉吟一声,层层叠叠的线开始在他的脖子上收紧。索隆凛起眼神,然而多弗朗明哥只是不痛不痒地环视着四周。

“他骗了我,让我以为他一直带在身上。好吧,做哥哥的是应该多操心一点。反正我从小就习惯了。”明哥操纵着线掀开了地上一块翘起的木板,又击向墙边的柱子,将老旧的木头打穿。“结果怎么都找不到的东西就藏在以前的家里。他是不是以为我们在这里长大,我就不可能一把火烧掉这个地方?”

多余的线持续破坏阁楼的结构,伴随着多弗朗明哥不再压抑的怒火。亲生弟弟的背叛是一种羞辱,而他就像是看着小孩子玩闹似的,觉得十分好笑。“他以为拿着那本记录我就真的不敢动这个臭小子了吗?他以为我会被骗去米尼翁岛吗?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把他接回来了,谁让我们是家人呢?”

“况且……”多弗朗明哥忽地凑到了索隆的眼前,一只手夸张地捂着肚子,笑到快要直不起腰,“他们居然以为拿到这个就能让我下半辈子都待在监狱……呋呋呋……小警官,两年前你已经亲眼见识过了吧,怎么还会陪他一起胡闹呢?你完全被这小子唬住了。”

索隆瞪着近在咫尺的脸,只觉得被线层层环绕的指尖开始变得冰冷,仿佛嗜血的刀锋。明哥用力撞上他的额头,之后哄骗似的贴在他的耳边,“只要你自己把项链摘下来,我就把他送给你。”

撑在脸边的手一刻不停地动作着,透过故意错开的身形,索隆可以看见罗眼珠凸起,脖子显出了很深的勒痕,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剧烈。明哥要用他迫不得已的背叛来完成最残酷的惩罚,但索隆给出的答案只是握紧了刀柄。墨镜下方的眼睛眯了起来,周边交错的线一瞬间拢到了中央。索隆转动手腕切断刀刃上的束缚,不顾被剖到骨头的伤口刺向了对方。明哥拉着线要就此切断他的手,下一秒却忽然发出了痛呼。注射器的针头被他一下子挣断,不过推进的药物还是使他恍惚了数秒。罗用藏在袖子里的手术刀割断横梁和柱子之间满布的“蛛网”,索隆一步往前追上倒地的明哥,只可惜后者翻过身去避开了他的斩击。拼尽全力争取到的空隙转瞬即逝,然而从小作恶的多弗朗明哥比他们应对过更多千钧一发的场合。倒竖的双腿勾住了半空中完好的线,多弗朗明哥以此为支点一跃而起,精准地绕到了索隆的胸前。始终没机会完全愈合的肋骨旋即传来了尖锐的痛楚,只不过是迟疑了半秒,已经有另一根线攀上了他的喉咙。索隆甚至来不及抬手护住自己,罗替代被拖到地面的他扑向了明哥。满布空间的线开合变换,情形很快扭转成明哥扣住罗的双臂,拿他挡在身前,而索隆手持折刀,站在两步以外与之对峙。明哥伸手来抢他领口底下的项链,罗一边往后撞去,一边大喊直接开枪。

“他就算拿到了钥匙也不知道东西在哪里,因为他根本不了解柯拉先生!”

索隆熟练地上膛瞄准,多弗朗明哥已经被彻底激怒了。他转过去徒手掐住罗的脖子,额露青筋地把人提了起来。面对枪口他眼都不眨,反而瞥了一眼阁楼的角落,对着阴影嚷了一句,“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索隆飞快扫向那边,不料一把灰尘洒到了面前。明哥趁此放出了新的线,一上来就要割开他的动脉,勒断他的脖子。多弗朗明哥的目的是为了不让记录泄露,而如今他已经知道东西就放在这个地方。“呋呋呋”的笑声在墙壁之间回荡,多弗朗明哥的两只手因过度发力变得通红,但即将完成的杀戮让他兴致大发。索隆的眼前变成一片模糊,另一边的罗毫无章法地挥着手术刀,但盛怒之中的明哥哪怕满手是血,始终面不改色。滑落的折刀就掉在脚尖够得到的地方,他一反手便够到了插在腰后的枪。“砰——”第一发子弹擦过了多弗朗明哥的脸颊,第二发则被更加淡定自若地避开了。索隆用尽最后的力气打空了整个弹夹,折起双腿绞上了明哥的手臂却又被重重摔下。琵卡和爆炸的房车给他留下了太多旧伤,索隆好像看见了一道炫目的白光。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接着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阁楼入口处的活动舷梯被一脚踢开了,最先冲到上面的是一张不爽到极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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