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 【艾索】圣玛丽岛游记(7.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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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0736 | 回复20 | 2022-1-31 11:03: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wincest 于 2022-7-3 23:12 编辑

原著向魔改,if藻上了哥的船(黑桃),he。魔改很多不备注了。哥的形象主要来源于官方小说和一些究极脑补。预计三发完结。ps作为替代,被秘密送去磁鼓岛疗伤的古伊娜加入草帽海贼团

【上】

(一)

  我偷偷摸摸写下这个标题时,故事里的主人公们正坐在对面,把这艘小小的火力船的一边盖了个严严实实。我的船长心情极好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他的腿化成火焰,稳定地驱动着这艘冲锋艇破开海浪。不过说到‘身体化为火焰’,他的身份似乎也就暴露了,但为了这个让我苦思冥想了三天的标题不要白白浪费,还是让我们称他为‘卡利福德船长’。若是熟知那些17世纪海盗野史的朋友,恐怕马上就能明白标题背后的含义——那是卡利福德与他的同性伴侣斯旺曾居住过的地方——好了,不能再多说了,如果让对面那两位搞清楚我的冒险传记笔记本上到底写了什么,恐怕我就得去海里喂鱼了。

  总之,或许是因为‘斯旺’在身边呼呼大睡的缘故,我的船长看上去格外高兴。由于体温偏高,在夏岛附近行进时,斯旺总是极尽所能地离那个行走的火炉远一点。直到航线来到了冬岛,他才把休息的地方换到了卡利福德身旁。但别误会了,这位以凶残的三刀流剑术著称的剑士,并不是好吃懒做之辈。只是他包揽了大部分夜间看守的活儿,以免我白天睡得正香时被笨蛋船长一巴掌拍醒,顶着黑眼圈当人肉地图而已。如此说来,剑士简直是我的恩人,不过既然提到了三刀流……还请大家忽略这条过于明显的身份信息。我无意泄密,只能怪保密不是我的专长。说到这里,对这二人身份有一定认知的读者肯定会发出疑惑不解的惊叹:“这两个对立的人到底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那就是我要讲的,关于这两个传奇的男人相遇的故事。



(二)

  从西克西斯岛逃出生天后,我与新官上任的黑桃海贼团船长在一望无际的东海上漂浮了数十天。拜他日渐精进的火焰能力所赐,即使在食物即将告罄之际,我也没担心过生存的问题。烤鱼虽不十分美味,但也能勉强果腹,海水蒸馏而成的淡水足以滋润干渴的喉管,更不用说他本人就是个无穷无尽的燃料库,即使这是艘临时拼凑而成的小船,我也有信心乘着它穿过东海。但随着时日的增加,我能感觉到这艘小船上的气氛颇有些急躁。所以,当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点暗色的阴影时,我先是眯着眼观察了许久,直到确认了那不是幻觉,才从船帆的阴影下跳起来,指着前方喊道:“陆地!”

  我的船长正在打瞌睡,听到了叫声后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真的吗?”他兴奋地问道,眼里闪着跳跃的火光,还没等我回答,便耐不住性子加足了马力,害我差点重心不稳从船上载进海里。但始作俑者却毫无悔意,单手按着那顶橘黄色的帽子大笑着,道歉的声音也不怎么走心。

  “抱歉抱歉,我想快点回到陆地上!”

  “你就是饿了而已吧!”我抓着船沿,在扑面而来的狂风中尽力维持平衡。拜这个饭桶所赐——对不起,我大概不该这么腹诽他——本来准备充足的食物不到三天就被一扫而空。但我又能怪谁呢?在心里立下了用生命追随他的誓言的,不正是我自己吗?

  “坐稳点,丢斯,我要加速了!”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我正要开口抱怨,就被灌了一肚子风,只能赶紧闭上眼睛和嘴巴,希望能少受点罪。就在我感觉面具都快被风吹跑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急刹车让我倒栽葱撞到了船桅上。

  “可算到了!”我的船长发出欢呼声,从冲锋艇上一跃而下,“快点,丢斯!我在吃饭的地方等你!”

  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剩我一个人骂骂咧咧地把船系到木桩上,省得一顿饭回来,连这点资产都没了。

  就在我做完一切,久违地踏上坚实的地面时,脑袋里突然蹦出来一个问题:这家伙身上带钱了吗?



(三)

  一想到钱,我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转了个弯儿,往反方向去了。我沿着主干道一路向小镇里狂奔,生怕这货惹出什么事儿来。要是他引来了附近的海军,那我的冒险旅程岂不是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

  就在我心急火燎地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从某扇半开的大门里,突然冲出来一道火光,差点把我的衣服点着。那道火光在半空中溜了一圈,随即落到地上,化成了人形。

  “这人还挺厉害的嘛。”我的船长半蹲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在看到我后,原本认真的表情马上变得轻浮起来,“呦,丢斯,你来啦。”

  “你怎么就跟人打起来了?!”我忍不住吼出声,那家伙马上捂住耳朵,一脸‘你真吵’的样子。

  “他先来挑衅我,想拿我的人头换饭吃,我总不能忍气吞声吧?”虽然看起来已经成年了,但他孩子气的言行真让我青筋直冒。

  “那你说的人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这世界上怎么会正好有两个穷光蛋碰上了,还都是武斗派?这种小村庄,明明像我这样的正常人才占了大多数吧!

  “喂,我说你,别跑啊。”

  就在我的船长想要反驳之际,一个陌生的嗓音从门后的阴影里传了出来。来者留着一头醒目的葱绿色短发,穿着看起来有够朴素,或者说,破破烂烂。他皱着眉,拎着一柄闪着冷光的长刀。

  蹲在地上的男人抬起头,眼里写着:你看,我没说谎吧?

  “你跑什么?”那人瞥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没什么威胁,又把视线转回了他选定的对手身上。

  “这么打下去,这家店要遭殃了。”意外的是,我的船长竟然给了一个相当体贴他人的答案。剑士愣了片刻,脸上后知后觉地泛起红色。

  “再说了,有人看我们不顺眼,干脆换个空旷的地方。”船长的这句话,把我心里刚燃起来那点欣慰的小火苗压了下去。他站起来,朝一旁努了努嘴,果不其然,有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大块头正怒火朝天地瞪着他们俩。

  “你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敢在我的地盘撒野?”——想必这个奇形怪状就是这里的地头蛇了,趁他还没把我也纳入敌对的范畴,我赶紧往后退了退。

  “怎么说?”我的船长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两步,离那个绿发男人近了点。不过要是换成我,可能也会做同样的举动——至少他长得比另外那个好看太多了。

  “什么怎么说?”剑士狐疑地盯着吊儿郎当的黑发船长,手里的长刀蓄势待发。

  “你想吃饭,我也想吃饭。”我的船长好脾气地指出,他的肚子也颇为配合地奏起了交响乐,“咱们俩短时间很难分出胜负,但是他就——”

  从船长的视线看,他指的是那个奇形怪状。

  绿发男人挑起眉,不可置信的是,他似乎真的被说动了:“喂,你这家伙有赏金吗?”他提高音量,目光也十分危险地放到了奇形怪状身上。

  “听了可别吓死,老子可是五百万贝利的赏金犯啊!”

  剑士转过头,跟身边的黑发男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下一秒,两人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连我的眼睛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在拳头和刀背的双重攻击下,那个奇形怪状刚发出一声惨叫,就翻着白眼晕倒了。

  剑士不满地啧了一声,“真无聊。”

  “是有点太简单了。”我的船长笑了两声,拽着奇形怪状的领子,把他拖了起来,“但是午饭可算有着落了。”



(四)

  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忐忑不安的一顿饭。

  我坐在吧台的边缘,小心地嚼着嘴里的炒饭。而处于暴风中心却毫无知觉的两人,正肩并肩地坐在最显眼的中央。或许是怕他吃饱就开溜了,在黑发船长落座后,剑士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左手边。而那把伤痕累累的武士刀,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已经被盯上的某人,却完全没有身为猎物的自觉,此刻正风卷残云地清理着面前的食物,简直败坏那张引人注目的脸。

  不过要说最惨的,还是从一开始就饱受惊吓的店长。每次端着盘子出来时,嘴里都念念有词。大概是在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这两个煞神赶紧滚蛋。

  “太好次了!”我的船长含糊不清地赞扬道,他举起手,“老板,再来——”

  话音未落,他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栽进盘子,什么动作都没了。原本就过分安静的饭馆里,现在连呼吸声都仿佛停止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剑士。

  “你在里面加了什么?”寒光一闪,他的刀已然架在了吓得快要尿裤子的老板身上。

  “我、”老板哆哆嗦嗦地开口,恨不得倒在那儿的是他自己,“我什么都、都没……”

  就在这时,像尸体一样趴在那里的男人,突然发出了响亮的鼾声。有那么十几秒,这个狭小空间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造成这个局面的男人从盘子里抬起头,打着哈欠擦掉了脸上的酱汁。

  “啊,不小心睡着了。”那个罪恶的男人开口。他转过头,在这凝重的气氛里发出迷惑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店长脱力地瘫倒在地,看起来已经快哭了。

  “怎么能有人吃着饭也会睡着啊。”不用怀疑,替敢怒而不敢言的众人出了一口恶气的勇士,就是我。

  某人发出一连串没心没肺的大笑,打断了剑士干巴巴的道歉声。



(五)

  到了换赏金的时候,我才知道了剑士的另一重身份。虽然他本人声称,赏金猎人的行当只是为了果腹而已。

  “拿着,一半是你们的。”

  他的声音虽然冰冷,但沉甸甸的钱币却十分温暖。就在我终于有回到文明社会的实感时,某位刚表演了神一般睡眠术的男人煞风景地掰了掰指节:“那我们继续?”

  剑士点了点头:“等我把武器拿回来。”

  我和船长下意识地看向他右手抓着的武士刀。

  “这是借的。我那把在山上修理。”剑士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头,“我拿了就来。”

  我心里一动,清了清嗓子作为暗号,疯狂地用眼神暗示船长抓住机会开溜。他歪着头看了我几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们跟你一起去。”

  这家伙真是我见过最缺心眼的人。在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上踟蹰前行时,我这么想。但那个缺心眼却一副高兴的样子,对着剑士的武器问东问西。我原以为剑士会不耐烦,没想到他对那些傻得甚至有点天真的问题来者不拒。

  “你原先那把怎么样?”

  “还不错。”

  “跟这个一样长?”

  “差不多。”

  “那重量呢?”

  “比这个重一点。”

  真难为他面对这么没有营养的话题也还能保持淡定。反倒是我闲着没事儿干,只能边走边研究路边的歪脖子树。

  “这地方,”我迟疑地开口,“我们是不是来过?”

  “恩?”我的船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扫了周围一圈,又把目光收回去,“有吗?”

  “这棵树很眼熟。”我越想越确定,甚至连脚下的石板路都变得可疑起来。

  “错觉吧。”船长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又回到他跟剑士的十万个为什么了。

  虽然没吭声,但我心里依然觉得这不是错觉。如果换成其他人,我恐怕早就怀疑起对方的动机来了,比如把我们引进大本营一网打尽之类的。但剑士看起来不像是会用那种下三滥手段的人,所以,真相恐怕只有一个。

  “我们走错路了。”我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直到那颗歪脖子树再次出现在视线里,才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好像是有点不对。”这下,那个笨蛋船长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托着下巴,绕着那颗歪脖子树转了两圈,又挠着头走了回来,“你确定是这条路?”

  “当然。”剑士皱起眉,似乎对我们的疑问有点不满。

  我下意识地看向船长,果不其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两个字——路痴。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家伙竟然没把这两个字甩出来,我也只能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吐槽咽了回去。

  就在我绝望地想着晚上怕不是要露宿野外时,突然听到了一阵非常细微的、铁片敲击的声音。在风声和树叶的摩擦声中显得如此飘忽而又真切。于是我走下石板,沿着那颗歪脖子树,向丛林深处走去。

  “喂,丢斯,你要去哪儿?”我没理会身后的呼喊,径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了。刚走没几步,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条新的石板路,不远处的拐角,赫然立着一个巨大的锻造炉。锻造炉旁的容器里,躺着两把断成碎片的长刀。

  “是你啊。”铁匠停下敲打的活,把目光投向我身后的剑士,“今天好像早了点。”

  “这儿就两条路,怎么还能走错呢?”听见铁匠的自言自语,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是这里吧?”我的船长用手遮住嘴,掩饰般咳了两声。盖不住的笑意从他眼里溢出。

  剑士红着脸骂了句‘啰嗦’。



(六)

  可惜这场架还是没能打起来。我们刚欣赏完剑士的武器,小镇的方向就传来了炮弹的轰炸声。被脚下的震感所慑,我看向升起浓烟的远处。

  “那是山鲸的迪克,”铁匠解释道,“是个用大炮,悬赏一千万贝利的山贼。”

  我的船长看起来兴趣缺缺,不管对方多强或者有多少赏金,只要跟这片海洋不沾边,他似乎就没什么感觉。剑士也如他自述的那样,对赏金无动于衷。只有我忍不住盘算了一番这么多钱够那个败家子挥霍多久,然后才遗憾地想起来我们可是海贼。

  “霍多克要倒霉了,迪克那帮家伙,看上他的饭店很久了。”

  捕捉到略显熟悉的字眼,我看向铁匠:“饭店……是镇中心那个?”

  “是啊,那家店生意不错。”铁匠叹了口气,“迪克前两天才放过狠话,今天八成是来下最后通牒的。”

  这下,剑士的表情变得精彩多了,微妙的愧疚像气泡一样浮出水面,潦草地扔下一句“我过去看看”,就转身沿着石板路往山下去了,屁股后面还跟着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尾巴。我在原地纠结了片刻,最终也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追了过去。

  比起上山那会儿,下山的路显然好走多了。但就算是一条直线,剑士也能突然来个九十度大拐弯。亏得我跟船长眼疾手快把他拽了回来,不然等我们重新回到镇上,霍多克的小店恐怕已经易主了。

  “啊?把我弟弟打倒的人就是你们这些家伙吗?” 饭馆前的空地上,一个留着搞笑发型、小山一样庞大的巨人,正提着老板的衣领,唾沫横飞地吼着。除去迪克的几个手下外,不远处还站着几个瑟瑟发抖的普通村民,虽然看起来很不甘心,但却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发出一点动静。

  “不、不是……”一天内经历了两次变故,我都快要替饭馆老板哭出声了。

  “怎么在找人啊。不是来下最后通牒的吗?”不愧是我那个脑袋缺根弦的船长,这种时候了关注点竟然还能跑偏。

  “谁知道,反正打倒他就行了吧。”剑士不耐烦的皱起眉。他按着刀镡向前走了几步,拔高的声线里带着不悦:“喂,放他下来!”

  巨人疑惑而愤怒的目光扫了过来,越过一脸紧张的我和看好戏的黑发船长,定在了剑士身上。他甩开气若游丝的老板,厚重的嗓音跟他肚子上的肉一样结实:“打倒我弟弟的就是你小子吗?”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剑士推刀出鞘。和略显毛躁的性格相比,他出刀的动作却很平稳,连瞳色似乎都在这种沉静下变暗了,“但很不巧,我不能让你动这家店。”

  “哦~”我的船长发出意味不明的语气词,悠闲地靠在围栏上。

  “不去帮忙吗?”我凑到船长耳边,小声发问。

  “这种程度,”随着船长漫不经心的音调,我抓住围栏,胆战心惊地看着迪克的手下们张牙舞爪地把剑士围在中间,“没必要吧。”

  “可别让我看扁了啊,罗罗诺亚・索隆。”

  “诶?”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对上迪克的眼刀后赶忙把声音压了下去,“他就是那个海贼猎人?”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们三人好像还没有互报过姓名。

  “丢斯,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这家伙终于摆出来了一张比较像船长的脸,但说实话,我可不想被他这么讲。

  “海贼猎人……”船长摸了摸下巴,“我也得有一个响当当的新名号才行。你觉得‘火拳’怎么样?”

  我果断转过头,放他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去了。



(七)

  看到剑士仅用一柄刀便化解了对面的进攻,并反手用刀背将那几人击至昏迷后,我才彻底放下心来。我曾听说‘海贼猎人’是半年前在东海突然出现的,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闯出名堂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真想见识见识三刀流啊。”回想起铁匠从刀鞘里倒出的破碎刀片,我就觉得这个愿望短期内恐怕达不成了,没人想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被武器束缚手脚。所以,当我看见剑士俯身从地上拿起了两把砍刀时,忍不住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剑士的手很稳,但我却仿佛从中看出了些许犹豫。或许他的想法跟我一样,担心自己会因为武器分心。不过这大概也是他跟我这种凡人的不同之处,于他而言,挫折即是突破。我曾在恐慌和饥饿下差点做出了令自己后悔一生的举动,这种在船长面前体会过的、名为‘羞愧’的情感,再次浮上我的心头。

  但我的自省还没能持续几秒钟,就被旁边那个煞风景的家伙打断了。

  “喂,丢斯,你说这次刀会断吗?”

  不管会不会断,我都是要跟剑士告状的了。我们现在好歹也算是同个阵营,怎么能有人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我忍住给这个笨蛋船长一拳的冲动,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剑士身上。

  此时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剑士的名头了。迪克看起来似乎气疯了,大声吼着一些老掉牙的台词,随后扣动扳机发射了一枚炮弹。和我想象中躲避的画面不同的是,剑士毫不犹豫地朝着迪克的方向冲了过去,左手挥刀,行云流水般劈开迎面而来的炮弹。砍刀在触及同为铁器的火炮时发出令人为之震颤的碰撞声,被一分为二的炮弹砸落地面,扬起漫天尘埃。剑士跳起身,带着杀气的利刃破开烟尘,自上而下将迪克连同火炮一并斩落。

  我张着嘴巴愣了半晌,直到迪克巨人般的身躯摇晃着倒地时,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也太——厉害了。”我的声音已经抖得不像话了,目瞪口呆的表情想必也很好笑。船长露出一副被我逗乐的样子,但还没持续多久,就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在我反应过来前,他就像彗星一样扫过围栏,按住了某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喽啰的枪管。

  “偷袭可不行啊。”我的船长不甚高兴地开口,金属在他掌心的温度下融成液体。迪克的手下发出变调的惨叫,手忙脚乱地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到地上去了。

  “你的运气不错,刚好赶上我起了个新名号。”听见这句话,我赶紧往远处走了点,假装不认识这家伙。

  “记住了,我叫‘火拳’艾斯。”幼稚鬼船长笑嘻嘻地说:“不过算了,你也没机会活着说出这个名字了。”

  接下来这一拳,把我们今天拿到的赏金都赔进去了。霍多克的小店虽然免于易主,不过显然是得重盖了。



(八)

  “多谢了。”

  虽然开口的是剑士,但我觉得该道谢的是我们。如果不是他兑换的赏金,我们今天恐怕要被愤怒的村民追出十八条街。

  “哈哈哈没什么,举手之劳。”应该是举拳之劳才对。我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局外人。不仅战时没我什么事,战后也插不上嘴。

  “所以,”我那个让人不省心的船长抬起手,掌心燃起一束火苗,“还打吗?”

  剑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手臂松散地搭在刀鞘上,没有一点要动武的迹象:“你怎么说也算救了我一命,我还没这么不知好歹。”

  “说的也是。”黑发男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地笑了两声。

  “不过下次就没这么走运了,‘火拳’艾斯。”

  “哈,还要拿我的人头去换饭吃吗?”

  “谁知道呢。”

  即使刚认识这家伙不到一个月,我也能从船长的眼里看出,他想要剑士成为他的同伴。但不知为何,直到和对方道别了,他也没能把这个邀请说出口。

  “为什么不邀请他呢?”我小声嘀咕着。先不说剑士会不会同意,难得遇上了意气相投的人,就这么放他走掉也太可惜了。

  “总感觉没什么合适的理由啊。”

  “理由……不是有吗?”我不服气地说:“你救了他的命,按照我们的道义——”

  “他可不是海贼。”船长——艾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我——故事已经发展到这里,好像也没有再给他‘隐姓埋名’的必要了:“再说了,是我自己要救他的。”

  不得不说,这家伙比他看上去要细心得多。如果剑士真的因为这种所谓‘道义’不得已加入,这种同伴关系搞不好也持续不了多久吧。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失望,相比之下,我才像是那个没能找到第三个同伴的、垂头丧气的船长。艾斯笑了起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下次我会好好邀请他的!”

  “还有下次吗?”我呲牙咧嘴地挡开他没轻重的手,恨不得一脚把他踹进水里。

  “会有的。”艾斯看向那座让我们绕了几个小时的山峰,漫长的石板路上,似乎有人影在坚持不懈地往上走,“一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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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鱼饭团 | 2022-1-31 18:43:3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好耶新鲜文章!大大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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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ah | 2022-2-2 22:00:32 | 显示全部楼层
太太写的很好啊,艾斯怎么邀请索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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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cest | 2022-3-12 09:42:52 | 显示全部楼层
【中】

(一)
  从小镇起航后,我和艾斯在行进路线上产生了分歧。我打算向东走,先去百岛城补充物资,再沿海岸线,穿越帕斯海峡前往颠倒山。但艾斯说什么也要去海上餐厅吃一顿,我被他烦的没辙,只能临时改变路线,调整船帆的朝向,往西北方向驶去。
  “别生气了,丢斯,他们不是说免费为穷人提供食物吗?”艾斯嬉皮笑脸地靠在船头,嘴里却说着让人笑不出来的话。
  “你也知道自己没钱啊?!”这家伙,就是想吃白食而已吧。从这里去往海上餐厅,就算是昼夜不舍地航行,也要花上半个多月的时间。想到这一路上恐怕又要以海鱼果腹,我就不禁悲从中来。
  “现在是没有。”艾斯从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冲锋艇重心变动,小幅度地晃动几下,“不过接下来就不好说了!”
  我用手挡住刺目的阳光,看向海平面。几艘航船驰骋而来,旗杆上赫然挂着巨大的骷髅标志——大概是想吞掉我们这艘小艇——这在海上是常有的事。我几乎能听见从对面传来的稀稀落落的粗鄙笑声。
  “艾斯,怎么办?要不我们——”我惊慌失措地开口,但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看好了,丢斯!”艾斯放低身体,火焰从他的小腿烧上双臂,燃起高亢的战意。他从冲锋艇上一跃而起,直奔海贼船飞去。火光落雷般自空中砸落,像是承受了陨石的坠击,在烈火迸发的爆燃中,木船被炸裂着撕开,破败的碎屑仿佛烟尘一样四处扩散,盖住了半片天空。从我那不甚清晰的观看席上,只能听见船员落水后凄厉的叫喊声。
  那道火光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着飞离,随后一举由船身中穿过,击沉了剩下两艘航船。我被艾斯惊人的破坏力所惧,直到那家伙把一个塞满了东西的麻布袋扔到面前,才勉强回过神来。
  全然不顾被那袋东西砸的摇来晃去的小艇,和空旷海面上回荡着的此起彼伏的咒骂声,艾斯哼着小曲,发动能力飞快地开离这片海域。刚走没多远,他就示意我把袋子打开,里面装着他从船上临时搜集来的财宝和几包食物。
  “这下我们有钱了~”那家伙嚣张地大笑几声。
  无论是戴上面具,又或是荒岛求生时,底子里属于‘我’的部分似乎都没有真正改变过。或许在这片未知的海洋上,奇怪的反而是我吧。如果继续这样束手束脚,像《骗子们》那样的冒险故事何时才能展开呢?我早已决定把自己的命交给这个男人了,那么现在,就是抛弃过去的自己,以‘丢斯’的身份迎接这片大海的时刻。想到这里,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就出发吧,去海上餐厅!”
  
(二)
  然而这点雄心壮志还没延续到第三天,就被无尽的烤鱼地狱给破灭了。从那个倒霉海贼团上顺下来的熟食,早在当天就被我们俩——主要是艾斯——给解决了。吃过正常的食物后,再面对海水烤全鱼,就不是痛苦二字能形容的了。
  我靠在船沿上,和死不瞑目的鱼眼对视了两秒,叹着气把插着鱼的木签递给正在剔刺的船长,“这附近有其他岛吗?”
  要不是这家伙,我们早早就赶到百岛城买好——不对,可能是偷好——地图,也不至于在海上漫无边际地闲逛了。
  “前面好像有片群岛。”艾斯把吃剩的鱼骨扔进大海,“我刚出海的时候路过这附近,不过没靠岸。”
  “那就过去看看。”依靠太阳的位置,我们大致确定了要走的方向,变了个道转向东北。好在这家伙虽然不甚靠谱,记性却好得很,在太阳西斜入海前,我们就赶到了群岛的最外侧。
  远远看见这座被绿荫笼罩的小岛时,我就产生了些许似曾相识的感觉,等到沿着碎石堆成的山丘踏上小岛,看到遮天蔽日的巨木树冠后,我才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切斯博格!”
  “什么博格?”艾斯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拨开半人高的植被向前走去。
  “切斯博格,我在书上见过。”我重复了一遍,“这里原本是一片完整的陆地,被海水分成了几块大小不同的岛屿,我们所在的是最出名的一座,据说是被神木保佑的圣所,有很多奇珍异兽。”
  听到‘奇珍异兽’,艾斯才给了我个模糊不清的音节,马马虎虎地‘哦’了一声,但我疑心他只是想到了储备粮而已。幸好我也不是什么科研人员,不然怕不是要被当场气死。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蛇虫鼠蚁真是多的要命,光线也难以穿透密集的绿叶,我一边躲避着空中飞舞的蚊蝇,一边尽可能地离那些从神木上垂下来的潮湿藤蔓远一点。就在我歪歪斜斜地踩上一片软绵绵的湿地时,艾斯一把将我捞了回来。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珠警惕地转动着:“那边有声音。”
  我屏住呼吸,僵硬地站在原地。果不其然,在虫鸣密布的树荫里,传来了绿叶摩挲的沙声。我又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直到确定这是人为弄出来的响声后,才赶忙看向艾斯。后者显然也确认了声音的方位,他略微俯下身,挡在我前面,警惕地朝愈演愈烈的响声处走去。离那奇怪的声音只剩一步之遥时,他停下脚步,冲我丢了个小心的眼神,猛地用木棍掀开巨大的芭蕉叶——
  “我还以为是什么野兽。”艾斯松了口气,木棍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垂落地面,戳出一个凹坑,“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罗罗诺亚。”
  闻言,怪声的制造者转过头。他左手撑着几片硕大的树叶,右手持刀,似乎想要砍断什么东西。
  “是你们啊。”剑士冷静地开口。原本被拦住的绿叶挣开手,拍了他一头一脸,被剑士气急败坏地撇开。
  “啊。”我空白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发出声音。
  
(三)
  如果说原先我对剑士的印象还只是‘有点毛躁’,那现在可能就是‘十分莽撞’了。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想要用砍断小腿的方式拆掉脚上的捕兽夹啊!
  “没办法,实在是弄不掉啊。”剑士啧了一声,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才不耐烦地把手上的凶器放回刀鞘。
  我蹲在地上,对着那个奇怪的弹簧样的装置认真研究起来。按照剑士的说法,这东西越是挣扎,就锁得越紧,锋利的铁片已经嵌进他的皮肤,切出来一道血痕。哪怕找到解开捕兽夹的办法,他脚上的伤口恐怕也要进行缝合了。
  “怎么样?”艾斯期待地看着我。
  “完全看不懂。”看到对方失望的表情后,我不服气地补上一句:“我只是个医生,又不是猎户!”
  “算了,我来烧断它吧。”艾斯看向剑士的双眼,“可以吗?”
  剑士沉默地点点头。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大概已经做好了被烧伤的准备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以艾斯目前对果实的运用方式,要换成我,只会更担惊受怕。
  相比之下,显得最轻松的反而是掌握着别人脚踝生杀大权的人。和我想象中的充满踟蹰,或是认真观测后再下手的场面不同,艾斯很快就把冒着火光的食指凑到了弹簧连接处的、闭锁一样的装置上。喷射的火束像刀一样切上那块铁片,虽然不可避免地触及了剑士的皮肤,但从对方的表情来看,这点小伤根本不痛不痒。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艾斯对自身能力的控制。或许是在为冲锋艇提供动力时所领悟的,又或许是以剑士精密的刀法为灵感,总之,我屏住呼吸,心怀忐忑地看着那个捕兽夹被艾斯一点点熔化着割开。
  “好了。”艾斯收起手上的火光,调皮地朝食指上吹了口气,活像是在什么生死决斗中光荣胜出的牛仔。
  “多谢。”剑士松了口气,动了动僵硬的脚踝。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原本早就凝固的血痕上,几条新鲜的血迹破开伤口,缓慢地流了下来。
  “……看来我得重操旧业了。”我摸了摸鼻梁,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四)
  事实证明,剑士脚上的伤口远比我想象中的严重。有赖于强大的身体素质和狗屎运,他的脚筋才没有被切断,如果是常见的那种带利齿的捕兽夹,恐怕现在我们只能商讨给他安装什么样的假腿了。我熟练地给剑士的伤口消了毒,即使后者信誓旦旦地保证这种小伤放着不管两天就好了,我还是让艾斯按住他,强行做了缝合处理。
  “不这么做的话,伤口会烂掉的,到时候我就没办法了。”我的兄长和父亲应该能做到,半吊子水平的我可没这个自信。要是放在以前,我很快会因此自暴自弃,但不知为何,现在竟燃起了一股莫名的斗志。‘想要成为称职的海上医生’,这个想法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谢谢。”剑士小声嘟囔着。眼看着他马上要站起来,试一下自己新鲜出炉的、带着缝合线的腿脚,我赶忙喊住他。
  “最好别乱跑,省得伤口又裂开了,罗罗诺亚……先生。”明明是个大人了,但我却不争气地用了敬语。不过话说回来,光有年龄也没什么用。
  “索隆。”对方奇怪地瞥了我一眼,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想配合,却还是乖乖坐了下来。
  “好吧,索隆。”我挠了挠发红的脸颊,“你在这座岛上做什么?”
  “船撞坏了。”剑士——索隆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这样啊。”我了然地点点头,“说起来,我跟艾斯就是这么遇见的。”
  “是吗?”索隆的目光在我和艾斯身上打了个转。后者正忙着在附近收集枯枝,看样子是打算点个篝火原地过夜了。
  "不知道你听过没有,西克西斯岛,我跟他都遇难了,在岛上困了很久。"回想起那段经历,我就满是感慨,“艾斯的能力也是那时候得到的。”
  “怪不得。”索隆沉思了片刻,“那家伙以前就有赏金,不过我没听说过他是能力者。”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我吗?”艾斯抱着几捆树枝走了回来,脸上带着一贯的坏笑。
  “在说你的能力。”
  “哦,那个啊。”艾斯把树枝摆成堆,非常卖弄地打了个响指,零星火花随着他的手势跳进木堆,“怎么样,我的赏金有增加吗?海贼猎人?”他笑嘻嘻地发问。
  “够我吃饭了。”索隆回了他个几乎算得上是挑衅的表情,但艾斯却很高兴,哼着歌去收集木材了。
  “说真的,”我无语地看着艾斯的背影,“你要拿他换饭吃的话,钱记得分我一半就行。”
  剑士笑得差点呛住。

(五)
  为了索隆的伤势着想,我们多逗留了两天,伙食的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艾斯身上。所幸岛上的资源正如书里所说,十分丰厚,虽然都是火堆上烤出来的食物,但还是比动不动就刺得我呲牙咧嘴的海鱼好多了。闲着的时候,我们只能聊天打发时间。当然啦,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关于‘出海’的话题。
  作为家中最不受期待的,空气一样的次子,我是怀着改变和冒险的心态出航的。艾斯的经历,虽然因为生父的原因不能细说,但我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可剑士就……如果不是为了当赏金猎人,那又为了什么而出海呢?
  意外的是,跟艾斯一样,索隆似乎也不太愿意透露自己的心路。只说是为了完成和朋友的约定,要成为世界第一剑豪而已——虽然这个愿望本身就够惊世骇俗的了。
  “朋友的约定啊……那非得完成不可。”艾斯一脸认真地附和道——果不其然他的重点又歪了。但看着索隆认同的表情,我又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
  大概跟船长的某种微妙的惺惺相惜鼓舞了剑士,后者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山上没日没夜修行的经历。作为同样在山里长大的孩子,艾斯也高兴地讲述了某些我已经快能背出来的故事。而我,在这两人视线的压力下,只能硬着头皮把地摊文学上看回来的东西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直到他俩——主要是艾斯——听尽兴了,我的磨难才宣告结束。
  即将从小岛离开时,我竟有点恋恋不舍,也许是因为这次难得的见面机会恐怕又要浪费了。一旦把剑士送到附近的镇上,他就会找艘船离开这里。好运已经眷顾了我们两回,很难说还有没有下次。不过艾斯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乐天模样,甚至还有心情打趣剑士没钱买船的事。
  “把你送进去就有了。”索隆冷笑一声,“想不想试试看?”
  因为塞满了行李,船头没有空余的位置,他俩不得不一起挤在船尾,确实很像赏金猎人抓着海贼去领赏的场景。
  “我就免了。”艾斯比了个投降的手势,“但我可以帮你留意别的海盗。”
  言毕,他又把目光投向看好戏的我:“丢斯,你也得看着点。我要是进去了,你的船长可就没了。”
  “行行行,你是船长,你说了算。”我无奈地应着,心里暗骂这个把我也拉下水的混小子。
  从被神木遮蔽的圣所出发,在清晨的迷雾中,切斯博格的主岛逐渐出现在视野里。但穿过浓雾后,比起想象中五颜六色的独栋塔顶房,最先看到的竟然是被撕成碎片的航船残骸。远远的看见上面站着几个人影,正在破口大骂些什么。折断的巨大船桅旁,一艘连船帆都没放下来的奇怪小船悄无声息地在残骸间穿行,船沿点着两团青绿的烛火。如果不是上面隐约坐着的人影,我恐怕会以为那是艘幽灵船。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条棺材一样的小船,背后汗毛直立。
  “把船开过去。”剑士冰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站起身,表情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严峻:“那个男人就是我出海的理由。”
  “那是谁?”眼看着艾斯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我不明就里地问道。
  “世界第一剑豪。”索隆的声音很低,我却从中听出了某种颤栗的期待,“鹰眼米霍克。”

(六)
  这并非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从鹰眼拿出那把滑稽的小刀起,气氛就降到了冰点。但最令我震惊的,还是这二人实力的差距。
  在我狭窄的眼界里,索隆已经是遥不可及的高峰了。虽然我没有武力上的野心,也总归是有所羡慕的。而他精湛的剑术在那把玩具样的匕首下,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不仅被轻松地挡了下来,匕首的主人甚至都没怎么移动过,只靠单手的力量就逼得剑士节节退败。
  剑士发出低沉的嘶吼,困兽般一次又一次挣扎着扑向鹰眼。即使作为外行,我也能看出他的步法凌乱不堪,进攻也失去了力度。长时间的挥刀给他的身体增加了太多压力,他右脚缝合的伤口也尽数崩裂,鲜血几乎把他脚下的木板都染红了。
  虽然我不知道支撑着剑士继续这场实力悬殊的决斗的,到底是怎样的野望和信念。但我知道,这样下去他会输,甚至可能会死。在那把匕首堪堪从他身前划过后,我再也忍不住了,看向那个被我寄托了过多信仰的船长。而他阴沉的表情,让我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像棉花一样堵在了嗓子眼里。
  我曾见过他同样的表情——在提到罗杰的时候。和剑士一样,我那看似不成熟的船长也有着同样高不可攀的目标,想要超越命运,超越海贼王。如果换成别人,哪怕是经常异想天开的我,恐怕也会忍不住发出嗤笑。但如果是他的话,是那个在怎样的绝境下都不曾放弃的男人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用生命履行自己的诺言。
  而这正是索隆在做的事。
  我咬紧牙关,强忍住即将涌上来的不合时宜的泪水,重新看向剑士的方向。后者已经精疲力尽,几乎是在用意念继续挥刀的动作。这场武力的对决,他毫无疑问已经落败。但我必须见证这场决战,见证他的尊严和承诺,哪怕战败,亦或战死——
  “喂,丢斯。”就在我用力到船沿都快被我僵硬的手指捏碎时,艾斯低声说:“如果等下发生什么事,你就先跑吧。”
  我剧烈跳动的心脏停了一瞬,眼睁睁地看着那束火光冲破拂晓的阴霾,在空中划出利刃一般的烈焰,向鹰眼身上砍去。接下来发生的事,以我拙劣的眼力和见识,根本无法窥得全貌。我只看见艾斯的火焰像空气一样被匕首挥开,他能力化的身体在鹰眼的反击下变回人形,被后者的小刀刺中,落入海中。
  “喂,你这家伙别来捣乱!”剑士从地上爬起身,朝着我们的方向大吼。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慌忙甩开靴子和外套,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刺骨的海水像刀一样剜着我的皮肤,我像溺水的鱼一样胡乱扑腾着被冻到麻痹的四肢,尽力游向漆黑的深海。

(七)
  把失去意识的艾斯拖出水面时,我的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只能把那家伙像扔麻包袋一样甩到木板上,艰难地用不甚灵活的手爬上岸边。烧灼的刺痛感侵蚀着我的神经,或许跟艾斯相比,现在的我才更是像中了‘烧烧果实’诅咒的人。顾不上因为缺氧而昏沉的头脑,我快速检查了一遍艾斯的伤势。被刀戳中的地方在海水的冲刷下显得有点狰狞,但并不致命。如果鹰眼用的不是匕首,而是他背后那把黑刀,恐怕艾斯的心脏已经被捅了个对穿了。
  顾忌他胸前的伤口,我只能简单地做了点急救措施。幸好这家伙命硬的可怕,咳了两声后把肺里的水呛了出来,不然我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这小子,是你的船长吗?”
  我混沌的大脑一刹间清醒了过来,木棍一样杵在地上的腿难以自持地发抖。我不敢相信自己会犯下如此离谱的失误,竟然忘了还在岸上的鹰眼,甚至把昏迷的艾斯送到了他面前。
  “……是。”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后背上一阵阵地冒着冷汗。剑士……索隆怎么样了?他输了吗?还是……我不敢往下想了,只能死盯着艾斯的脸,祈求他快醒过来。
  “虽然是个愚蠢的家伙,但还算讲义气,好好跟着他吧。”鹰眼的脚步声走远了些,每踏出一步都让我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动。直到他突兀地停了下来,严厉的声线里掺杂了些许怪异的、仿佛期待一样的情绪:“替我转告罗罗诺亚。”
  等等……剑士还活着?我已然放缓的心跳又提了起来。
  “我在最强的位置上等着,别让我失望!”

(八)
  剑士伤得很重。那道自胸口蔓延至腹部的刀伤几乎要了他的命。因为失血过多,他一度陷入了深度昏迷,只有剧烈跳动的脉搏证明他还活着。经过手忙脚乱的止血、输血和缝合伤口,虽然没有苏醒的迹象,但索隆苍白的脸色已经逐渐好转。反倒是艾斯,不知道是恶魔果实带来的效果,还是鹰眼没下狠手,做了点简单的处理后,这家伙就又能活蹦乱跳了——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活也不怎么乱,显得既忧心忡忡又不知所措。
  “喂,丢斯,”那家伙的声音仿佛变了一个人,一向高昂的音调突然低沉的可怕,“他没事吧?”
  为自己脆弱的身板着想,我还是把‘死不了’三个字咽了回去:“可能不太好过,但他会挺过来的。”
  艾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坐在索隆床边的地板上。也许因为只在把剑士转移到镇上的旅馆里出了力,这家伙很是挫败。毕竟血型不同,连输血都是我独自一人完成,还得顶着失血的眩晕感给剑士缝伤口。
  “嗯。”那家伙拖长了音调,显得很没底气。我听说他在年幼时失去了一个兄弟,但像这样直面‘死亡’,对他来说应该也是第一次。在这之前我毫无疑问地确定,假设同样处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艾斯也会选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看着他动摇的表情,我心里的肯定变成了疑问。
  生命比任何誓言和名誉都更为珍贵,至少在我这个半吊子医生的角度看来是这样。但我搞不懂艾斯现在是否也这样觉得。
  
(九)
  索隆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天。因为感染,当天夜里他就发起了高烧,即使用了药,体温也迟迟不降。我跟艾斯不得不分时段,轮流负责看护。幸好这家伙学得还挺快,虽然有点笨拙,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伤口已经会处理了,不然等剑士痊愈,倒下的恐怕就是我了。
  不过,比起剑士的身体,我更关心他的心理状况。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他都显得很沉默。我宁愿他说点什么,哪怕发脾气都行——反正会挨骂的又不是我,但他总是一言不发。艾斯也察觉到了这点,变得越发消沉,连吃饭都没那么积极了。平心而论,我不觉得艾斯做错了什么,然而正确的事未必是对的,只不过他们两个都需要时间去思考罢了。
  我把最后一口早餐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准备找艾斯换班。随着伤口的愈合,剑士的体温回到了正常水平,再过两天应该就能拆线了。一想到这儿,我原本那点雀跃的自豪感马上就烟消云散了,恨不得时间再过得慢点,好让我想出什么挽回的办法。我心不在焉地停在索隆的门口,正想抬手敲门,却听见木板后传来艾斯的声音——
  “抱歉。”那家伙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含糊不清,不好说是因为被木门隔开,还是他在难为情,“我不该,你知道的,就那什么……”
  你小子也有今天。我笑着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从门边离开了。要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但再怎么说那家伙都是我的船长,总该给他留点面子。于是我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屋睡我的回笼觉去了。
  等我饥肠辘辘地爬出来找饭吃的时候,他们俩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精神状态。虽然后来我才知道,剑士只是因为技不如人在自我反省而已,不过那会儿我可是好好八卦了一番他们到底都谈了什么。
  伤口拆线后,索隆也没提过离开的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加入了我们。但说‘加入’好像也不准确。因为他依然保留着赏金猎人的身份。每当碰上其他海贼团时,总是先由艾斯把那些倒霉蛋洗劫一空,再由索隆转交海军换取天价赏金——说到底就是黑白通吃。
  “再这么下去,船都要翻了。”我把码好的贝利塞进麻布袋里,胡乱堆在船头。谁能想到,我也有被身外之物困扰的一天?
  “怎么了?”造成船上最大财务支出的男人凑过来,好奇地问道。我一边大喊着重心不稳别过来了,一边把他往船尾推。
  “钱太多了啊!你们两个就不能对这艘船好点吗?别再带钱回来了!”
  “嗯……”黑发男人摸着下巴,看起来很是纠结,“要不你别去海军那儿领赏了。”
  我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
  “哦,知道了。”剑士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仿佛艾斯说的是什么理所当然的话一样,“你就不能买艘大点的船吗?真是挤死了——别往我这边凑,你身上热的要死!”
  “说的也是,既然要超越海贼王,我也得有艘像样点的船才行!”艾斯高兴地笑着,不顾索隆气急败坏的骂声,硬是揽住他的肩膀,“丢斯,我们现在有多少钱?”
  “够你买艘战舰了。”我自豪地冲他比了个数字。
  “那就走吧,我们要挂上自己的旗帜!”艾斯脸上的笑容,比我此前看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热烈,“斯佩迪尔号,这个名字怎么样?”
  “还行吧。”剑士脸上布满了无奈,看样子已经放弃挣扎了,任由那个笨蛋船长把他拖来拽去。
  “那不就是我们海贼团的名字吗,话说那也是你的名字吧,你这个自恋的家伙!”我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说什么呢,我可是船长,用我的名字不是理所当然嘛。你说是不是?”
  “随你喜欢——丢斯,把船开快点,这家伙真是吵死了。”
  “那这样好了,罗罗诺亚号。”
  “不要随便用别人的名字!再说了你这混蛋在自说自话个什么劲儿啊!”
  “不喜欢吗?那就玛斯库德号,对了,这个名字也是我给丢斯起的,很适合吧?”
  “……”
  我人生的前半截,都被冷眼旁观的漠然占满,直到在这片大海上遇见了真正值得被我称为‘家人’的同伴。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发自内心地为丢斯这个身份、为成为黑桃海贼团的一员而骄傲。
  “还管名字干嘛,我们要有自己的海贼船了!”
  在艾斯干劲十足的欢呼,和索隆不情不愿的应和声中,我不禁大声笑了起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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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发彩衣 | 2022-3-12 10:53:5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的超级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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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心核弹 | 2022-4-9 10:26:1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太好看了!!!写的超还原啊 感觉就像官方小说一样 一口气连着看了两遍 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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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心核弹 | 2022-4-13 13:12:4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等待更新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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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百京 | 2022-6-14 10:30:01 | 显示全部楼层
超有官方感觉的正剧风!写得太好了!!!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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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女子 | 2022-6-17 21:27:4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别人的视角描述看他们的故事真的很有真实感,大大写的太好啦!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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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cest | 2022-7-3 23: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完之后感觉更适合分成上下两篇……拖太久了就不一一回复了,感谢大家的喜欢orz

【下】

(一)
  实话实说,在拥有了梦寐以求的海贼船后,我却愈发怀念起过去在冲锋艇上的日子。倒不是说我有什么当电灯泡的潜质,只是那会儿悠闲得很,我这个挂名船副的职责无非也就是管好自己这条小命罢了,哪儿像现在——
  “喂喂喂,这可不妙啊,丢斯老大!”拿着造型奇特的望远镜大声嚷嚷的,是我们的情报专家斯卡尔。这个喜欢到处蹭船,环游于各个港口的奇葩,自从上了我们的贼船就没再挪过窝。作为同样以面具示人的‘无脸男’,斯卡尔也是跟我报团取暖的‘智囊团’成员之一:“船长他们呢?”
  “还没回来!”我一边指挥着众人放下船帆准备起航,一边紧张地翻看着米哈尔绘制的地形图。因为闭门不出的性格,拥有‘老师‘称号的男人,总是在我们靠岸补充物资时担当起勘测周边的重任。我比对着记录指针的方向,确定了几条可行的路线后,便把羊皮纸卷了起来,朝着斯卡尔的方向扯着嗓子喊道:“喂,斯卡尔,一共几艘!”
  “四,不是,五艘!”斯卡尔把望远镜拿下来,眯着眼朝远处看了一会儿,仿佛那些绣着海鸥图案的海军旗是海市蜃楼一样,“炮口转过来了,我们真得走了!”
  “什么?!但是……”我着急地开口,目光瞥向舱室的上层,米哈尔已经在船舵前待命了。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转向跑下甲板的斯卡尔。后者拦住我发号施令的手,夸张地冲米哈尔比了好几次起锚的手势。
  “你他妈的在想什么?!”我正要开骂,就被突如其来的爆破声震了个趔趄。强烈的风压像墙一样扑面袭来,尖啸的哨音几乎震碎耳膜,我不由自主俯下身,颤抖的四肢被炮弹入水的轰鸣震得发软。海水冲上甲板又席卷着退后,我竭尽全力抱着船沿,在斯佩迪尔号摇摇欲坠的悲鸣声中疯狂咒骂那两个还没归队的混蛋。
  “现在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了!”斯卡尔狼狈地爬起来,甚至连面具都歪了。他一把将我从船边撕起来,在被炮火砸得左摇右摆的船上艰难地摸向驾驶舱,“等老大回来,他的宝贝船就完蛋了!”
  “行吧,反正他有我的生命卡!”我努力平衡着四肢,免得自己栽到地上去。和我们这种负责动脑的人相比,其他成员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除了在燃料舱的赛巴和巴利两兄弟外,其他人都聚在甲板上,跃跃欲试着想跟海军干一架。我打了个呼哨,把兴奋到尾巴朝天的柯达兹叫回来,省的它等会儿掉进海里。
  就在我们跑回驾驶舱的当口,斯佩迪尔号又‘挨’了两发炮弹。和被偷袭的第一发不同,沃雷丝和空海跳上船沿,稳稳地接住了两枚火炮。其他人不满地呼喊起来,想要靠过去‘让那些海军尝尝甜头’。对着这一个个被船长亲手拉上船的武痴,真没什么好说的,我抛下一句‘想都别想’,连滚带爬地推开驾驶舱大门。
  米哈尔掌舵的手停了下来。他深沉地看了我一眼,表情很是处变不惊:“船长他们呢?”
  我烦躁地扯着头发,发出无声的怒吼。
  
(二)
  起因是他们总在船上打架。当然了,这里说的不是那种带有个人情绪、非得拼个你死我活的,而是,用他们的话来说,完成‘未竟之事’。无惧实物攻击的元素,和锋芒逼人的利刃,谁更胜一筹?在眉来眼去地客气了大概几世纪之久后,艾斯和索隆终于得偿所愿,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真枪实弹地比划了一番。虽然没能分出胜负,但他俩仿佛对这种残害甲板的活动上了瘾,我们不得不频繁停泊修补,航线也因此跟记账单一样越拖越长。
  于是,在船员们(主要是我)的强烈抗议下,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终于放弃了祸害自己人,转而趁我们靠岸时,架着冲锋艇去折磨沿线的岛屿了。出于磨练自己的考虑,我也曾跟过被新人戏称为‘斗兽场’的短途旅行——这么说吧,我能活下来纯属命大。总之,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一想到这俩人恐怕还在哪座山头打得难分难舍,我的胃就隐隐作痛。
  “老师,这附近有片暗礁,”我从怀里掏出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地图,指了指上面标着‘X’的记号,“我打算全速进发,从里面穿过去甩开海军。”
  米哈尔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我知道他对抛下船长的决定不怎么自在,但为了保住这艘船别无他法。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吧,再这么下去她要散架了。”像是在说服米哈尔,又像是在劝告自己,我喃喃自语道。但这句话似乎没起什么作用,无人应答的驾驶室陷入微妙的寂静。我挠了挠乱发,想说点什么缓解下尴尬的氛围,却看见米哈尔藏在镜片后的眼睛蓦然一亮。从驾驶台的舷窗向外看,通体雪白的军舰旁出现了一点不和谐的乱色,如同飞鸟轻盈而迅捷地略过海面,朝着斯佩迪尔的方向驶来。
  “看来我们不用走了。”米哈尔冷不丁地开口,向来严肃的嘴角挑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喂!听我说,船长他——”斯卡尔猛地推开大门,右手兴奋地挥舞着望远镜,但在看到我们的表情后,原本得意的神色又垮了下来,“……可恶,你们都知道了啊。”
  “当然。”米哈尔应道。他的目光投向我,像是在征求意见。柯达兹也从斯卡尔身后悄无声息地绕过来,发出奶猫一样的叫声。
  “什么啊,搞得我跟个胆小鬼似的。”我佯装生气地板着脸,愉快的声线却暴露了我的心绪:“走吧,去帮他们一把!”
  
(三)
  我心急火燎地跑出驾驶舱,跟几个同伴一起挤在船头,准备等靠近点就一拥而上,把对面的军舰占下来。但海军也不是傻子,只见正中央那艘挂着五层船帆的主舰绕了个弯,几挺黑洞洞的主炮就探出船侧,对准了我们的方向。
  糟了。我心里一惊,对自己草率的决定后悔起来。即使能挡住大部分,落入水中和击向船舱的炮火还是会对船体造成难以估量的伤害。然而还没来得及重新下达转向的指令,战况就发生了剧变。
  爆裂的火蛇从海平面上腾空卷起,混着蜿蜒的剑气,像张着利爪的巨龙一样盘旋向上,咆哮着撕开海军的主舰。船桅不堪重负地倒下,主帆被刀刃般的烈焰斩成碎片,又被拽进暴风燃烧殆尽。断裂的船身一分为二,被海水推挤着没入水面,而不属于亦或是没有依附于主体的那部分,都被巨大的火龙吞噬覆灭,爆炸产生的浓烟直冲云端,染黑了半片天空。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了,毕竟他们就是靠着这招突破无风带,带领黑桃海贼团,从东海直接进入伟大航线的。但这绝对是我第一次在观众席上直面他们强大的破坏力。我心跳加速,牙齿打战,脑袋也充血似的嗡嗡作响,很难说是因为恐惧还是激动。
  “我说,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吗?”
  “不愧是我们船长!”
  “可恶,这比我上次见到的还……”
  “真是的,也给我们留点乐子啊!”
  船员们叽叽喳喳地吵闹着。我不为所动地盯着那道火龙卷,直到焰心也消散在空气中,才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
  “这么想看的话,下次也跟着进斗兽场就好啦!”蒙多打趣道。
  “别了,我还想活命呢。”我摆了摆手,对这些歪点子敬谢不敏,收获了一串不怀好意的笑声。
  爆破声接二连三传来。或许是剩下的船只不足以让他们驶出全力,从前面的动静来看,艾斯和索隆八成是兵分两路了。我嘱咐那几个疯疯癫癫的战斗狂去掩护船长,免得他掉进海里,字面意义上被扼住命运的喉咙。我则跟同为智囊团成员的斯卡尔去找索隆。要是他因为路痴跑丢了,艾斯非得把这附近的海军基地都掀了不可。
  “丢斯老大,小心!”我刚跳上海军的甲板,就被斯卡尔拽着领子,向后扯了一把。随着尖锐的蜂鸣,一道火光从我眼前闪过,一瞬便击穿了龙骨上的三根桅杆,留下一排齐整的坑洞。被气流扫过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摔到地上去。
  “什么鬼?这是艾斯的‘火枪’?”我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问道。就在我说话的间隙,又有几发萤火呼啸着飞过。被击中的桅杆摇晃几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砸向主桅。崩裂的木块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主桅拉扯着船帆,在刺耳的噪音中坠向甲板,劈天盖地朝我们砸落。
  毫不夸张地说,当阴影蔓延至身体的瞬间,我的脑袋已经开始回放人生的走马灯了,直到剑士吼声把我从恍惚中带了回来。
  “你们俩给我趴下!”暴烈的剑气紧贴着脊背划过,我的大衣恐怕是保不住了。不过比起衣服,更惨的是这艘海军船,不仅船桅被削成碎屑,连船体都被拦腰截断,奔涌而上的海水须臾之间填平了下层舱室,把甲板上的海军给冲了个没影。
  “那个白痴真是乱来。”索隆不满地骂了句,板着脸收起手中的妖刀。我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先前在手长国武斗大会上赢下的和之国国宝阎魔。斯卡尔也注意到了这点,相当自豪地笑了两声——要不是他的情报,我们铁定要错过这把武器了。
  “走吧,这船快沉了。”索隆奇怪的瞥了我们一眼,我猜他想说的是‘差点死了还有心情笑’,“斯佩迪尔呢?”
  “大概在前面。”我指了指火烧得最猛的地方。
  “跟好我。”索隆点点头,抬脚就往反方向跑了。
  “等等, 不是那边!!”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到处乱窜的剑士拉了回来,成功保住了这附近的海军基地。这些混蛋真该给我颁个和平奖,被众人嘲笑活得像个老妈子时,我恶狠狠地想着。
  
(四)
  在船长嬉皮笑脸地再三保证,不会再随便乱用加强版的‘火枪’后,我们在伟大航线的征程也即将过半。说实话,能走到这么远,已经完全超出了我对这段冒险旅途的臆测,但‘黑桃海贼团’显然不会因此满足。这个看似貌离实则神合的小团体,在达成所有船员的野望前绝不会止步。然而就在我们摩拳擦掌,准备穿越红土大陆,进入‘新世界’时,斯卡尔的情报给我们泼了一桶冷水。
  “镀膜?”艾斯靠在围栏上,指尖的火苗忽明忽暗,他闲来无聊时经常这么干。
  “用天然树脂把船包裹起来,才能在水下航行,通过鱼人岛到达新世界。就是要三天才能完成。”我指着羊皮纸上的标记,耐心地解释道。
  “哦,这样。”艾斯拖长了音调,但从他飘忽的眼神来看,八成没听进去。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向枕在柯达兹身上睡得正香的索隆。说起来,柯达兹也是因为被捕猎者的陷阱抓住,才被艾斯顺手救下来的。这两个经历相似的家伙躺在一起,简直就是被船长捡回来的两只大猫。虽然从性格上来说,索隆比性情温顺的柯达兹还更像一点——这话可别让他知道了,不然我要倒霉了。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大概是同样被这和谐又微妙的画面吸引了,艾斯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向我发问。
  “香波地群岛。”我收起航海图,以导游的口气介绍起来,“虽说是‘岛’,但其实是由全世界最大的‘亚尔其蔓红树’的树根组成,光是地图上记录的岛屿,就有足足九十七座,镀膜用的树脂就是从里面分泌出来的。”
  “九十七座……”艾斯摸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这可不是陆地,是树,活物!”我张开胳膊,比了个夸张的手势,“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
  “知道啦。”艾斯像是要赶跑我的焦虑那样挥了挥手,但这种随意的态度真是让人安不下心,“竟然要三天,这也太久了。”
  “三天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我纠结了几秒,还是把从斯卡尔那儿打听到的无聊情报透露了出去:“不过,听说那是旅游胜地,有很多好吃的店。”
  “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艾斯高兴地吹了声口哨。柯达兹似乎被这熟悉的声音惊醒了,警觉地抬起头扫了我们一眼,又安心地趴了回去。
  “是是是,记得带钱包。”真是的,到底放心了什么啊。眼看着船长兴高采烈地去折腾还在呼呼大睡的索隆了。我摇了摇头,沿着梯子走上瞭望台,假装没听到剑士的怒吼声。
  
(五)
  虽说以前也见过巨木环绕的景象,但跟香波地群岛比,简直不值一提。高耸入云的树冠,缠绕其中的泡泡,和映照于上的阳光,让整座岛都散发着梦幻的色彩。沿着海面上树根的空隙,斯佩迪尔号在七彩的泡泡间穿梭,没多久便行驶到了一处隐蔽的背风港。艾斯看起来已经饿得等不及了,要不是剑士还在一旁安静地坐着,恐怕他早就跑没影了。
  “束手就擒吧,火拳,我已在此恭候多时了!”就在我们忙着停船放锚之际,一把熟悉的大嗓门儿从树林里传来。我僵硬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同样无言以对的斯卡尔。自从进入伟大航线后,就有一位女少尉在锲而不舍地追捕艾斯,屡战屡败且神出鬼没。
  “嗯?这声音有点耳熟。”缺心眼船长如是说,靠着船沿往下看去,“哦,是你啊。来这儿旅游吗?”
  "才、才不是旅游!我是来抓你的!"虽然从打扮来看,伊斯卡少尉确实是来旅游的,大概是恰好在岛上看见我们的海盗旗,就心急火燎地跟过来了。被戳穿后,她涨红了脸大声反驳着——然而没人信就是了。
  “怎么说?”索隆按着刀,虽然看起来有点散漫,但在场的人都见识过他出刀的速度。
  “什么怎么说,我都快饿死了,没心思应付她!”为了能下船后吃个痛快,艾斯特地没吃早餐,这会儿算是孽力回馈了。
  “等我们船长吃饱了再来吧,他说现在没力气打架!”斯卡尔幸灾乐祸地朝对岸喊着。
  “没错,总不能饭都不让人吃了吧!”
  “就是就是,我也饿啦!”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狠狠地在心里鄙视了一把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我紧张兮兮地看着不远处娇小的人影,生怕哪句话把她惹毛了,直接打上船来。
  “这样啊,”伊斯卡双手环胸,中气十足地喊道:“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吃饱了再分胜负!”
  这姑娘简直耿直得不像话。我头疼的转过身,打算把艾斯丢出去,让他自己甩掉这个阴魂不散的尾巴,但在甲板上扫视了一圈后——“船长他人呢?”
  “已经跑了,索隆也被扯走了。”空海用下巴指了指船的另一侧。很显然,在死心眼的伊斯卡被我们分散了注意力的时候,那个臭小子早就溜之大吉了。
  或许是嫌我还不够糟心,空海慢悠悠地指了指躺在地板上的一个物件,柯达兹好奇地凑过去嗅了嗅,发出‘确认犯人’的喵叫声。
  “——而且他还没带钱包。”
  
(六)
  等我突破商了业街上的讨债大军,挤到武器店时,已经精疲力尽了。偏偏始作俑者还是一副毫无自觉的样子,正凑在索隆耳边小声讲着什么。看到我生无可恋的表情后,那家伙先是一愣,然后马上露出了我再熟悉不过的狡黠笑容,十分没良心地宣布道:“哎呀,钱包来了,那就不用开溜了。”
  我跟索隆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多少钱?”我拖着步伐,有气无力地发问。
  “一百万贝利。”店老板一直嘟囔着什么‘镇店之宝’、‘卖便宜了’,但在我掏出钱后,立马喜笑颜开地闭嘴了。
  “这下三刀流就齐了。”艾斯高兴地揽着剑士的肩膀,好像做成的是什么大事一样。我还没来得及对新刀发问,他就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欢呼,拽着我俩往店外冲去,“有摩天轮!走吧,我们去坐坐看!”
  “你这家伙搞什么鬼!”随着剑士的吼声,半条街的人都往我们这边看过来了,他脸涨的通红,赶忙闭上嘴。
  “难道你不好奇吗?”艾斯嚣张地笑着,推着我的肩膀,把我赶去买票。大概是心头那把怒火已经被社死的场面熄灭了,索隆嘟囔了一句‘随你吧’,就自暴自弃地被艾斯拉着排队去了。
  这混蛋是不是喝酒了?我一边顶着工作人员好奇的目光,一边在心里吐槽。虽然泡泡制成的摩天轮十分独特,在上面看到的风景想必也是无可比拟的。但说真的,几个大男人一起坐摩天轮还是太奇怪了,要是能有个可爱的女孩子——
  就在我想入非非的当口,折射出七彩光芒的透明座舱,已经缓缓停到了面前。我刚踏进特制的地板准备落座,一把气急败坏的声音就猛地杀进这个狭小的空间:“可算被我逮到你了,火拳!”
  ——我收回刚刚关于’能有个女孩子’的想法。可惜,舱门封锁的速度比我的动作要快。等摩天轮缓缓启动后,已经变成了‘海军跟海贼共处一室’的尴尬局面。
  “你怎么还没走?”艾斯挠了挠头,脸上满是为难,“话说你是不是没买票,身为海军怎么还逃票啊。”
  你还有脸说这个?要不是有外人在场,我恐怕就直接喊出来了。索隆已经彻底看开了,眼睛转向窗外,显然不打算搭话。
  “啊,实在不好意思,之后会补回来……”伊斯卡原本高涨的气势弱了下来,然后立刻又如梦初醒地瞪大双眼:“在把你捉拿归案前,我是不会走的!”
  那不就是要在这里待一辈子的节奏吗?话说你之前失败过多少次了啊。我忍了又忍,简直憋到内伤。
  “哦,那你就在这里住着吧。”你这混蛋怎么随便把这么过分的话说出来了啊!
  “不过还真是想不到,”眼看说不过那家伙,伊斯卡把枪口转向跟他并排坐着的索隆,“堂堂海贼猎人,竟然会选择跟海盗同流合污……”
  “不关你事。”索隆皱起眉,语气很是不耐烦,“再说这名号又不是我起的。”
  “而且,谁说他加入我们了。”艾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全然不顾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的我:“这是我请回来的客人、搭档,这么说可以吗?”他疑问着转向索隆。
  “差不多吧。”后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哪天我缺钱了,就把你抓去领赏。”
  “哈哈,那我可得努力点……”艾斯吊儿郎当地接了一句,紧接着话锋一转,双眼放光地指向舱外,“哦哦哦,看到了吗?刚刚那个泡泡消失了!”
  这压根不是重点吧,重点是,剑士怎么能……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扭曲,伊斯卡不着声色地往旁边挪开了点。
  “升到一定高度就会自动消失吧。”索隆按住艾斯胡乱挥舞的手,“别乱动,你想把这个弄翻吗?”
  “怎么会,”艾斯嗤笑一声,“哪儿能这么容易——”
  轻微的‘咔嚓’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说,这门怎么自己开了?”
  “……你这家伙……”
  如果不是在摩天轮上,这俩人恐怕已经打起来了。
  
(七)
  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艾斯随心所欲的程度。他以‘肚子饿了’为借口,不顾我的阻挠和索隆的黑脸,愣是从我身上抢走钱包,带着剑士从敞开的门里飞走了。当然啦,用的是改良过的‘冷火’,温度也就比体温高点,不然这座游乐场怕不是活不过今天。
  但更可怕的是,自从他俩开溜了,这窄小的空间里就弥漫着骇人的沉默。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摩天轮上走下来的了,只记得伊斯卡说了两句话:一是她不会抓我当人质;二是她要跟着我以便守株待兔。
  我含着泪在心里骂了那个混蛋船长一万遍。
  话虽如此,在听说了关于她手上的伤疤、和加入海军的故事后,我跟伊斯卡的关系奇妙地好转起来。我能理解她对海贼的厌恶,毕竟那使她失去了故乡。但要让我们放弃现在的身份加入海军,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伊斯卡虽然十分失落,但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我们相安无事地在岛上玩儿了三天,像朋友一样在街上闲逛,直到一阵‘波噜波噜’的声音从她口袋里响了起来,打断了有一茬没一茬的对话。
  “这是电话虫。”接通那个同样戴着墨镜、贴着创可贴的蜗牛一样的通讯器前,伊斯卡这么解释道。随后,她就走到我听不见的地方,跟话筒对面的人聊了起来。
  我看向空中漂浮的泡泡,假装对那边的动静毫不在意,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趁伊斯卡注意力全都放在电话虫上、疏于防范之际,我一个箭步扎进旁边的小巷,头也不回地在充满岔道的民居间穿梭,没过多久,就再也听不见身后气急败坏的喊叫声了。
  抱歉!气喘吁吁地在中心街道上奔跑时,我愧疚地想着。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阻拦我们前往鱼人岛。按照计划,镀膜今天就会完成,也是时候甩掉她,回到斯佩迪尔号上了。可不管我怎么说服自己,那股微妙的羞愧感都挥之不散,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跑到跟贫民窟一样的地方了。
  没想到,即使在光鲜亮丽的梦幻之都,也有这样的场景。我在石板路上缓步前行,努力分辨着方向。成堆的垃圾山旁,盖满了废墟一样破败的建筑,石块下的阴影里,隐约可见零星人影。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绕过去时,那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我就说了,‘伟大仙贝’是最棒的!”
  “光吃那个,你是想饿死吗?”
  “唔,只要好吃就够了,反正怎么都比‘伟大包子’好吃。”
  “只是你爱吃垃圾食品而已吧。”
  “能填饱肚子的怎么会是垃圾食品,”大概是察觉到我的靠近,正在说话的人停了下来,他挥舞着手里仅剩的两包伟仙,对我发问:“是吧,丢斯?”
  索隆瞪着我,像是生怕我说出来什么同意的话一样。他们身后站着几个灰头土脸的孩子,正怯生生地小口啃着手里的伟包和伟仙,大概是害怕我脸上的面具,道过谢后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啊……”艾斯露出遗憾的表情,但看着他们在阳光下的欢快背影,嘴角又不自觉地挑了起来,“正好,我们也该回去了。”他哼着歌,从地上捡起背包,语气很是期待:“走吧,去鱼人岛!”
  “再不活动活动我都生锈了。”索隆冷哼一声,看来已经准备好在新世界大闹一场了。但他突然神色一凛,拦住我们的去路,“等等,前面有人。”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我紧盯着巷口,心脏随着鞋底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一下下跳动。频率在脚步声拐向贫民窟时到达高点,又在那两道身影现形时坠落。
  “怎么又是她……”我小声抱怨道。
  来者正是伊斯卡,和另一个军官打扮的男人。
  
(八)
  “别着急,火拳,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眼看我们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霾,伊斯卡喊道。她抬起手,示意自己并未携带武器。连披着的海军制服下,都是我们先前见过的便装。
  “这位是德洛中将。”从她的眼神不难看出,这个威严的硬汉,就是故事里那位把她从海贼肆虐的村庄里救出来的恩人。
  被称为德洛的男人沉默地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封文件,声音粗粝而低沉:“火拳艾斯,这是给你的。”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竟然是‘王下七武海’的邀请函。
  “什么意思?”艾斯冷冰冰地开口。这对大部分海贼来说,都算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他的声音却没有任何喜悦。
  “怎么样,很不错吧?”伊斯卡反而是最开心的那个,看起来实打实地为这个决定高兴,“这样你就可以保留海贼的身份——”
  “算了吧。”这么粗鲁地打断别人的话,还是个女孩子的话,对这家伙来说很罕见。我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却对上了索隆若有所思的神情。
  “为什么,只要你接受这个提议,以后连海军都没办法再为难你啊?”
  面对伊斯卡的疑问,艾斯勉强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只是我很讨厌这项制度罢了。”
  “那还真是凑巧,我跟你想的一样。”德洛阴沉沉地笑了两声,把手上的文件揉成一团,扔向一旁。就在纸团即将落地时,他突然毫无预兆地举起拳头,迎面向我们攻来。千钧一发之际,索隆疾步向前,反手抽出阎魔,自半空中架住了德洛的铁拳。
  “哦,你们船上还有这样的人。”绣着‘正义’字样的大衣缓缓飘落,露出被织物藏匿的铁质拳套。德洛举起左手,用力向下砸去,但还未来得及伤及剑士,就被炮弹一样的火拳击中,不得不退后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等一下,中将!我们不是说好只谈判,不动手吗?”伊斯卡的目光惊慌的扫过我们,又转回她的精神支柱上。
  “谈判?谈判已经结束了!”
  
(九)
  察觉到德洛又要发动攻击,艾斯和索隆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后者从刀鞘里抽出那柄新刀——后来我才知道是‘雪走’——猛兽般压低身躯向前冲去,空气沿刀刃流向脊背,携着涡流般的气刃直逼德洛的腿部。艾斯跃上半空,手上的火焰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急剧缩小,颜色也从常见的橘红变成刺目的白金。我不知道那是否还能称之为‘火’,只是那道荧光呼啸着刺向德洛的胸口时,我才反应过来那正是先前见过的‘火枪’。
  我原以为能一招制胜,没想到德洛却毫不费力地挡住了这次进攻。他举起双拳,铁质对撞的闷响震得我心脏一窒,无形的热浪随着声音翻滚而来,连光线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流扭曲,在视线里投下弯曲的幻影。或许是被直觉驱动,在德洛起手的瞬间,索隆就跳出了这道诡异气流的攻击范围,改为由侧翼还击。艾斯就没这么好运了,不仅火枪被气流截断,仿佛坠入水中的火一样被闪烁着吞没,连他本人也被打个正着,轰地一声砸进旁边的废墟。
  “艾斯!”我急得喊出声来,三步并作两步朝着破败的建筑跑去。碎裂的砖块像石灰一样从墙上剥落,我捂住口鼻,用手挥开飞扬的尘土。等我终于透过层层尘雾,看见艾斯模糊的身影时,身后却传来伊斯卡急切的声音。
  “中将,请住手,他不是海贼!”
  从伊斯卡的话语里听出来那么点危险的意味,我又焦虑地转回头。只见雪走的刀刃被德洛单手抓住,翻腾的气浪从指缝涌向刀身,竟把钢铁都融化了。这到底是什么武器,还说是他也是能力者?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粘稠的铁水顺着切刃滑落,快滴到索隆的手背时,他才惊醒一般,用阎魔斩向德洛的手腕,借着对方躲避的动作挣开束缚。
  “但他与海贼为伍,有区别吗?”德洛阴沉着脸,扔掉手上已经不成刀型的小半截断刃,反客为主袭向剑士。
  “可恶……”索隆看起来既震惊又不解,他将断掉的雪走收回刀鞘,紧盯着德洛的双手,几乎是狼狈地躲避着扑面而来的热气,寻找应对的方法。德洛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故技重施抓向阎魔。索隆毫不犹豫地撤回剑招,但还是慢了一步,铁钳一样的拳套猛地箍住他的手臂,麦色的皮肤在热气的冲刷下泛起红色。
  “比起这把破刀,你更想自己的手断掉吗?”德洛狞笑着加大力道。
  “丢斯,把他们从这里带走。”艾斯的声音打断了正看得心惊肉跳的我。这时我才发现,废墟里除了我们还有刚刚见到的两个小孩子,或许是太过害怕,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了,瑟瑟发抖着在墙角挤成一团。
  “船长,拜托了,一定要打倒他。”我很少这么严肃地请求艾斯做什么事,他似乎也不怎么习惯,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是当然!”话音未落,艾斯的全身就重新燃起了火焰。他俯下身,流动的火光在腿间凝聚,宛如一道异色的闪电,直飞向正对着剑士挥拳的德洛。烈火与气流对撞,剧烈的轰鸣连带着劲风向外扩散,剑士眼疾手快地用阎魔拦下了冲击波,一旁的伊斯卡也不得不拔出自己的佩剑抵挡。我环抱着那两个孩子,让他们尽可能地趴在角落里,直到气流所带来的风声彻底停止后,才小心地抬起头。
  “赢、赢了吗?”
  尘埃散尽,现出空地上僵持的身影,但却并没有我期待的画面。只见艾斯的火拳被德洛的拳套牢牢钳住,他身上的火光像是被熄灭了,脸上也浮现痛苦的神色。
  “中将,没必要——”伊斯卡的声音才刚响起,就被粗哑的男声淹没了。
  “就凭你的实力,还想进军新世界?”德洛嗤笑一声,卡住艾斯的脖子。大概是想要给对方点教训,他抬起左手,伴随着钢铁刺刮的噪音,危险地捏成拳,“这种程度的火苗,在我的能力前,简直不值一提!”
  索隆当即收刀归鞘,拇指按住刀镡,摆出居合的架势附身冲向德洛。他刀速极快,寒光如流星一闪而过,刀刃破开空气划出凄厉的响声。金石交错间,铁质的拳套竟被他硬生生用刀斩开,一分为二摔落地面。趁着德洛正因惊讶分神而收敛能力时,艾斯的身体爆发出烈焰,火蛇瞬间吞没了中将的半边手臂。德洛发出吃痛的吼声,用力甩开艾斯,后者在地上滚了两圈,捂着喉咙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没事吧?”索隆瞥了艾斯一眼,把和道换到左手,刀尖朝下,挡在两个能力者中间。
  “咳咳,没事。拳套的外层好像是海楼石。”艾斯摇了摇头,按在地上的手重新燃起火光,“还有一个,能砍掉吗?”
  “问题不大,”索隆沉声道,来回扫视着德洛的手臂,后者裸露的臂膀上盖满了烧伤的痕迹,“看来他并不防火。”
  “你解决拳套,我解决人,怎么样?”虽然吃了不少亏,但艾斯看起来丝毫没有挫败。这让我放下心来,小声招呼孩子们跟我离开。
  “正合我意。”索隆冷哼一声,二人抛下还在惊慌地阻止这场战斗的伊斯卡,向着德洛的方向再次攻去。
  
(十)
  剧变就是在这时发生的。出于对伊斯卡的同情,我不想把德洛定义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或许是被试图阻止他的伊斯卡气疯了,又或者是被‘那两个毛贼’所激怒。德洛举起左拳,怒吼着向地上砸去。坍塌的地面以铁拳的落点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层层陷落的凹坑,热浪翻涌着挤进裂缝,又将外围的石块撕裂,咆哮着撞出地面。狂怒的风声铺天盖地向我们压迫而来,在碰到艾斯升起的火墙时才犹豫了一瞬,但很快,冲天的烈焰就被吞噬着瓦解。我深知艾斯在德洛的能力下撑不了多久,迅速把呆站在废墟边上的孩子拉回墙里,任由烧灼的热度烤干我的躯壳。
  如果说真的有灼热地狱的话,大概就是这副光景了吧。我的喉咙痛得发痒,紧绷的皮肤几乎快要裂开。热气和尘土从鼻腔灌进四肢百骸,连头脑仿佛也被蒸干。我用仅存的意识嘶哑地叫着‘不要呼吸’,但即便如此,随着哭喊声的减弱,我也能感觉到生命力在怀里逐渐流逝。当炽热的气流被利刃划出的风声阻断,我心里那点微小的期望冒了出来,然而等我惊喜地抬起头时,却发现挡在面前的人是伊斯卡。
  “我先挡着,你们快逃吧!”
  跟一直以来的信仰对抗,她的声音显得苦涩而疲惫。但我已经没有安抚她的闲心了,勉强站起身,哑着嗓子发问:“艾斯他们呢?”
  伊斯卡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干涩的眼眶里,不存在的泪水涌了上来:“这就是你们的正义!不能为己所用就赶尽杀绝,连这些无辜的孩子——”
  灰色的、犹如死亡一样的热流中,出现了一点火光,将我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起初只是暗淡的橘红,被气流蜂拥着压制后,又不屈不挠地燃烧起来,在视网膜上投下白金色的倒影。原本肆意扩散的热流,此刻正疯狂地朝着那片火焰回拢,炽烈浓重的热气霎时间变成刺骨的寒风,敲醒了我因为高温变得昏沉的头脑。
  “那是……艾斯?”
  白色的辉光愈演愈烈,灰暗阴冷的狂风刚缠绕上去,就被汹涌的火舌蚕食吞没。直到飞沙被炎阳般耀眼的火焰平息时,艾斯的身影才终于显现出来。他已经完全元素化了,四肢被翻转腾跃的火焰取代,看起来像燃烧的金属,或是……太阳。
  “这不可能!”德洛面目狰狞地嘶吼着,四周的空气因剧变的温度而扭曲,“你们这些家伙,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正义是不败的!”
  “我可不想听你这种人,谈论什么正义!”怒火随着艾斯话语,在焰心燃起一片幽蓝。比刺目的白光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脚下的绿地像是被火光‘同化‘了,以奇异的形态向上挥发着,仿佛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共同的敌人。
  “跟他废什么话。”索隆没好气地说道。他周身都被紫色的雾气围绕,彷佛月之暗面,藏匿在烈焰的光辉下。手里的刀不知何时换回了雪走,八成是用来抵挡德洛的攻击,那柄断裂的钢刀再次被融开,已经完全不复先前的凌厉。
  “我怎么会……输给你们这种败类!”德洛的身体再度迸发出惊人的热量,凝重的空气组成层层叠叠的重影,像高悬于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使没什么战士的才能,我也能清楚地察觉到,空气的流向变了。艾斯和索隆对视了一眼,如同我曾经无数次看过的那样,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可别输了啊。”艾斯嚣张地大笑起来,环绕的火焰随之拔高。
  “你说谁呢。”索隆发出一声冷哼。
  在这之前,我从未听闻过自然系果实的觉醒。但从德洛死灰一样的表情来看,他恐怕也好不了多少。当暗色的火焰从脚下流过时,不仅踩着的土地,连我的灵魂也仿佛被吸走了。升腾的灰烬向艾斯高举的手臂聚拢,缠绕着卷进狂风,将天空染成灰败的黑色。震颤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整座岛屿都在奔涌冲蚀的烈火下被一点点抽干。
  火流卷成的异色漩涡外,是三刀并行的剑士。缠绕周身的紫色气刃如同破碎的星辰般散开,无论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还是山呼海啸的风声都没能撼动其半分。气雾扩散,凝成几近实体的阴沉黑影,在明暗交织的天幕下,隐约显出仿若鬼神一样三头六臂的幻象。雪走的缺口已然被侵蚀的鬼气补上,刀身翻转,闪着幽光的刀尖直指向德洛的位置。后者终于不堪压力,高举的拳头上出现细微的颤动——
  胜负已分。
  剑士率先出击,像捕食的鹰对猎物亮出锋利的爪牙,自下而上挥出一刀。鬼气划开半片岛屿,在初时切入地面的迟滞后,以极大的力道冲破阻碍,全力向上。扩散的剑气劈头盖脸朝中将砍去,与热浪相撞,发出雷鸣般沉闷的巨响。
  德洛的拳套应声而破。在他来得及发出不可置信的怒吼前,艾斯的火拳接踵而至。铺天盖地的异色火流刹时间聚成一团,尽数凝集在他的右拳上。被刺目的火光所迫,我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白昼般的强光穿透紧闭的眼睑,爆炸声后知后觉地传来,被破开的热浪像铁锤一样砸向我的躯体。
  等到爆破产生的冲击波从我背上咆哮着跃过时,我浑身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血液和心跳在耳蜗深处鼓动,眼前也一阵阵发着黑。伊斯卡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儿去,爆炸开始的瞬间,她就眼疾手快地护住了那两个孩子。或许是敏锐地察觉到事态已经结束,小鬼头们扑进她怀里,大声哭了起来。眼看着少尉不知所措地安抚着他们,不知为何,我突然感到一阵乏力和安心,像是把这几天的疲惫一口气排解了一样,不由自主瘫倒在地。
  
(十一)
  伊斯卡以送孩子们和德洛去医院为借口,变相放了我们一马。她走得很匆忙,散落的短发遮住了半张脸,很难看清脸上的表情。我知道艾斯想邀请少尉上船,即使不清楚德洛对伊斯卡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他应该也发现了少尉的失常。能有什么比深信不疑的理想在眼前破灭更为惨痛的呢?但这个粗枝大叶的家伙,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别细致,所以最终也只是笑着对伊斯卡挥手道别。或许就是这种谜一样的魅力,才能吸引来一船的歪门邪道吧。不管之前是为了什么理由出海,今后都会把船长的意志放在第一位,‘黑桃海贼团’,其实就是我们这群失去容身之处的怪人的避难所。
  至于伊斯卡,她一定是找到了除了德洛以外,参加海军的理由。比起为了救命恩人,出于自己的意愿保护平民,才能不辜负她背后的‘正义’二字。
  “嗯,果然还是等下次……!”艾斯在一旁若有所悟地自言自语。听起来很像拖延症,不过这就是我那个笨蛋船长啦。
  “话说,索隆在那边干什么?”我用肩膀撞了撞还在摸着下巴做思考状的艾斯。
  “他说要把雪走留在这里。”船长原本有些散漫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得先给他找把新刀,斯卡尔打听到什么没有?”
  “好像听他说过有个什么和之国……”
  “哦,那就去和之国吧!”
  “得先去鱼人岛吧,和之国还早呢!再说了那地方很封闭,能不能找到都另说!”
  “好啦好啦,会有办法的!”
  “真是的,你这家伙……”我叹了口气,“而且剑士还没加入我们是怎么回事啊,明明都一起航行这么久了……”
  “哦,那个啊,”艾斯颇为局促地挠了挠头,“毕竟打断了他跟鹰眼的决斗来着,我好像没那个资格邀请他上船。”
  “但是……”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委屈。
  “现在这样也不错。”艾斯打断了我的反驳。虽然收容了这一船的乌合之众,但我明白哪怕是太阳,也有不为人知的阴影。而现在的艾斯,眼里却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轻松,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问题的答案一样,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说起来怪好笑的,我曾想过到了鱼人岛之后,要去烧了白胡子的旗。”
  “——你说什么?!”被我震耳欲聋的吼声吓了一跳,艾斯赶忙捂住耳朵。
  “既然要超越海贼王,在这个时代,就是得打败白胡子。不过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这家伙理所当然的表情气得我眼前发黑,幸好还有后半句,不然我恐怕已经心脏病发了。
  “……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是吧。”完全没体会到我内心的大起大落,艾斯轻声说着,像是在疑问,又像是在述说。
  不远处的山头,索隆已经给雪走搭好了墓。说是坟墓,其实也只是用碎石摆成的一个石堆罢了。但即便这样,也能看得出来他搭建得十分仔细,而那柄伤痕累累的武士刀,正立在碎石的中央。做完这一切,剑士最后一次拂过雪走的刀身,随后站了起来,毫不迟疑地向我们迈出了步伐。
  对于不被世人接纳的恶魔之子来说,‘活着’反而是更为艰难的选择。沉没的太阳,也需要风的牵引,才能再度升起吧。
  “喂,走了。”剑士宣布道,不过刚走没两步,就被船长拽了回来。
  “路痴就别乱走了!丢斯你别傻愣着啊,等会儿海军追上来了怎么办?”艾斯笑嘻嘻地躲过索隆的一击重拳,拉着我们俩朝约好的57号岛屿跑去。
  “你还记得这茬?话说刚刚伊斯卡就暗示我们快点走吧,她不是说德洛带了很多手下……”我差点被这个缺心眼的家伙绊倒,赶忙挣开他的手。
  “那就杀出去。”
  “哦哦这主意不错!”
  “不错你个头,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啊!”
  “谁管你,要优先考虑鱼人岛!”
  愤愤不平地骂了两句,但我的情绪又因为对冒险的幻想而无限高涨,“yes,鱼人岛,我来啦!”
  毫不在意身边二人‘好土’的吐槽,我坦然地放声大笑。这场改变人生的冒险旅途,将永远不会迎来终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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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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