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 【罗索】勿念吾名(03/06/2022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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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怜 | 2022-5-20 23:34:51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Fifteen】

“您好,献血吗?”索隆推开门,献血车里只有一个女护士正在忙碌着,听见有人进来,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礼貌微笑,“这边填表,献血之前需要做几个简单测试,看一下您的健康状况。我们一次献血要抽600cc,量比较大,身体不好的话建议还是再考虑一下。”

“不用麻烦了,警察。我想就一起案子问几个问题,常规流程。”亮明证件,索隆在桌边坐下,在血压计旁边排开几张照片。“托尼·戴维斯,”点了点最新一位死者,他掏出笔记本,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前几天血站举办的活动,你虽然没有报名,但是以志愿者身份参加了对吧,见过他吗?”虽然基德那边根本查不到志愿者名单,但男人摆出一副证据确凿的样子,随口瞎扯。

“好像……有点印象。”胸前铭牌上印着“波拉”的女人显然信了对方的谎话,犹豫着说,“那天参加活动的人很多,我记不清楚,可能只是见过。”波拉长得很美,一头卷发扎在护士帽里,整个人都很符合社会对“护士”这一职业的印象:温柔、可靠、有安全感。说话的时候声音柔和,眼神平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她。

“那这一位呢?”没有继续纠缠,索隆的手指移向下一张照片。
“爱德华·邓肯,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他吧。”一只手托着脸颊,女人夜空般深沉的蓝眼睛凝视对面的刑警,“这可是我们中心的大主顾。”

“没错,”认同了这个说法,索隆接着问,“最后一个,卢卡斯·文森,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前段时间刚来过。这附近愿意献血的人可不多,应该有印象吧?”

波拉没有立刻回答,盯着男人指尖下方的面孔看了许久。
“我记得。”再三确认之后,她轻轻点头,“他来的时候不是我值班,但是我在档案里见过,我们这里的确很少有捐献者,的确令人记忆深刻。”

“尤其是这副长相和血型……对吧?”措不及防地扔出一个怪异问题,索隆把照片一张张叠起,最上面就是那个年轻人聚众斗殴时留下的拘留照,“如果你记得再清楚一点,或许就会想起来,他的名字是艾略特而不是卢卡斯。死人的名字不值得被记住?还是你收集的目标太多,记不清了?”

团伙作案,这是索隆在路上得出的结论。基德发给他的名单里,有嫌疑的八人全部为女性。暂且不论连环杀手统计中差别巨大的男女比例,以及女性杀手通常不会选择开膛破肚这一“不好收拾”的杀人手法。单看剖尸现场的选择和摆放,就知道这不是由一位女性——确切地说不是由一人——能够完成的。

先是土地松软的公园草地,再到人流量更大的广场和神会,想要快速且不留痕迹地在这些地方抛尸——死者还都是身材高大的健壮男性——起码需要两人合力。而当索隆发现基德给出的名单上并没有男性嫌疑人的时候,他就怀疑这是一起至少有三位成员的团伙作案。

“他来的时候我并不在场。”被警察如此直白地质疑,波拉依旧冷静,“只简单看过档案,记不清名字也很正常,不是吗?”
“确实,不过既然三位都和你有过交集,我想请你去局里详细聊一下最近的行程。”尽管对方的反应与期望不同,却也在意料之中,绿发刑警收好照片,站起身。四下看了一圈,他似乎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值班的应该有两个人,你的同事呢?”

献血车尾部被帘子遮挡的空间里,突然传来衣物摩擦的轻微响动。

取下配枪,索隆示意波拉靠墙站好,将枪口对准印着红色十字架的布帘。
“里面的人,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走出来。”保持着安全距离,刑警的目光在女人和帘子之间来回跳动。
黑洞洞的空间里,动静又大了一点,听起来像是什么人踉跄粗重的脚步声。

一只手从布料缝隙间探出来,紧接着,是一个男人跌跌撞撞的身影。他神色恍惚,像是刚刚清醒,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按着脑袋,“怎……怎么……我……”男人口齿不清地说。神情逐渐变得严肃,索隆看着眼前站立不稳的人:寸头,黑发,身材高大。

“到我这边来,你叫什么名字?”枪口调转向老老实实站在墙边的女护士,索隆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腾出一只手摸进口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阴暗的房间里突然亮起一小片白光,罗停下正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拿起旁边不停震动的黑色机器。屏幕上显示着一串熟悉数字,通话请求不停闪烁,男人犹豫再三,沉默着按下接通键。

短暂的无声之后,索隆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听筒另一端传来。

“不解释一下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远,像裹着什么东西,罗把手机贴在耳边。
“没什么,只是你来的不凑巧……罢了。”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两边似乎都很平静,却又有一丝紧绷。

“那边那位,名字。”索隆再次开口,有些急促。
“波尼斯……达滋·波尼斯……我……我记得自己是来……”还有一个男人,他似乎离索隆更远,但是在慢慢靠近,一句话的时间,声音已经清晰了许多。

不知道索隆现在在做什么,也不明白这通电话的来意,被各种疑问搅得心烦意乱,罗无意识地攥起手指,把塑料机身捏出一道裂纹。

“献血吗?”索隆好像开始移动,背景音里响起脚步声,空间应该不大,他的外套蹭过什么东西,听筒里传来刺耳的杂音,“到我身后来。”他对某个人说,“你,面朝墙壁,手举过头顶,不要动。”

一位嫌疑人……吗?根据几人的对话,罗试图理清现状,又迟疑着该不该把这一情况告诉弗兰基。索隆大概根本没想到这通电话会打到自己这里,他应该是希望能接通专案组成员,传达某个消息给他们。即使负责不同案件,专案组内部还是会经常交流进度,再不然,至少也知道该联系谁求证。而一心只管尸体解剖,对案情毫无兴趣的罗,此刻只有一头雾水。

他想起之前在电梯里和索隆的偶遇,那时候对方刚从四楼下来,还说自己的案子有了新线索。这样看来,应该就是基德……

正这么想着,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啪嗒”一声。

后颈一阵刺痛,冰冷麻木的感觉从那一小块皮肤飞快地向身体蔓延。手指失去力气,索隆眼睁睁看着枪托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滑出一小段距离,停在一双黑色高跟鞋前方。有人从身后靠过来,粗暴地扯下他的外套。脑子仿佛被扔进高速旋转的搅拌器里,天旋地转之间,索隆只觉得自己在不停下坠。

他可能真的在下坠,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正贴在地板上。手机从外衣口袋中滑出来,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已和某个陌生号码通话3分钟48秒。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借着木板传导过来,和平时听见的音调有点不同,却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等我。”男人在那头平静地说。

阴影从上方降落,索隆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最后的画面是一只穿着靴子的脚踩着一地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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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怜 | 2022-5-22 08: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Sixteen】

晚风微凉,火把燃起的光照亮夜空,身披铠甲的男人勒紧手中缰绳,黑色战马打了个响鼻,不耐烦地原地踏步。
“等我。”那人的目光从马背上投下来,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掉头沿着城道绝尘而去。举着长枪和盾牌的士兵们列阵在后,步伐齐整,踏得石板路轰轰作响。

弥漫的烟尘中,他隐约听见什么人的争论声。

“你不该这么冲动。”
“他已经查到你了。”
“没有证据,警局最多拘留我24小时,但是现在……!”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他们不会轻易放手,我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把他带回来难道不是更大的隐患?他是个警察,Boss不会高兴我们这么做的。”
“死了的警察不是隐患,把他喂给那怪物,他们会以为是野狗干的。”

索隆在剧烈的头痛中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刚刚和谁打了一架——或者再确切一点,刚刚被人打了一顿。不远处站着女护士和那个叫达滋·波尼斯的男人,两人正激烈地交谈着,没有注意倒在地上的人已经恢复了意识。

保持着当前姿势,索隆尽量隐蔽地观察起四周。这地方看起来像是间仓库,空无一物,头顶白炽灯刺眼的光芒下,目所能及的范围里,看见的就只有远处的大门和堵在门口的几个守卫。见无人在意,男人小心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侧躺着,双手反绑在身后。大概是相信药物作用,又觉得此处空旷得一览无余,这群人便大大方方地把他随地一扔,连绳子都捆得松散。

一边继续装晕,一边缓慢地在绳套中蹭动手腕,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索隆用左手食指勾住绳索,刮皮带肉地用力往下扯。

“清场,把笼子升起来。”这边绿发刑警的逃脱行动才开了个头,那边的争论却已经有了结果。波拉和达滋·波尼斯看也没看索隆一眼,转身匆匆朝门口走去。附近的几个守卫随着他们的动作一起向外撤退,整齐有序,显然已经重复过许多遍。

上方的一排吊灯蓦地熄灭了,黑暗中响起齿轮转动的机械声。

骤然失去光源,索隆用了好几秒才恢复视觉,这里没有窗户,但两侧墙壁上有几个排气孔,稀薄的光线从旋转的扇叶间挤进来,勉强提供了一点能见度。齿轮声已经停下,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喘息,听起来像某种野兽。

索隆循声望去,在深灰色的阴影里隐约窥见一团浓郁的黑。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体积很大,四足着地,好像正来来回回转着圈。那东西现在被关着,索隆突然意识到——根据之前听到的对话,应该是个笼子——但一会可就说不准了。

没有时间慢慢折腾,他果断地将右手抵在左掌心里,“咔”地掰脱了拇指关节。与此同时,不远处也传来一声轻响。金属轴承吱吱呀呀地转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啪嗒啪嗒”地朝这边靠近,动静仿佛爪子摩擦着水泥地面。

模糊的黑影逐渐显出轮廓,一双冰冷的红眼睛如鬼火般幽幽地浮现出来。

药效还没退去,索隆撑起上半身,发现双腿仍旧毫无知觉。喘息声越来越近,借着微弱光亮,他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那是个人形的怪物,没有毛发,混身漆黑,皮肤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像只被扒了皮的猴子。它用四肢爬行移动,和人一样拥有五指,指端长着寸许长的锋利尖爪,随着走动的幅度泛起寒光。

似乎知道这个人类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怪物不慌不忙,颇为悠闲,向上拱起的猪鼻子牵动嘴角,露出一个丑陋而邪恶的笑容。一滴口水从它耸动的唇缝流出来,顺着獠牙落在地上。

同一时间,怪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猛地朝绿发刑警扑来。

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索隆不躲不闪,将左手横在身前,直直送进对方嘴里。尖利的犬齿从骨缝间穿出,他趁机抡起胳膊,把怪物重重摔在地上。于此同时,男人捏起右拳,用力砸在那颗光溜溜的脑袋侧面。

就人类的身体构造而言,太阳穴可算得上脆弱部位,只要击打的角度和力道合适便能造成致命伤害。这怪物长得像个人,不知道生理结构是不是也和人类一致,虽然没什么把握,但现在的情况并没有给索隆更多的选择余地。

那一击他用了全力,指关节撞在对方皮包骨头的脑壳上,蹭得血肉模糊。然而那怪物只在地上晕了几秒,还没等索隆把小臂从它嘴里拔出来,就已经再次咆哮着冲了上来。

被巨大的力道顶在地上,刑警拿自己的手臂当棍子使,卡着怪物的嘴死死抵住它。腥臭的唾液混着血滴在男人脸上,他听见骨头在利齿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疼痛和无力感翻涌着在身体中蔓延,接连不断的攻击几户耗尽他所剩不多的体力。

再次攥紧拳头,索隆将这最后一拳送给了对方的左眼。怪物惨叫着向后退开,爪子在地上划下几道印痕,仅剩的那一只眼睛闪着怨毒的光。

“哈……”被动作的力道带着侧身倒下,半张脸贴在地上,索隆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从眼角瞥着对方笑。

怪物暴跳如雷,一爪子挥在男人肩头,留下四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顺便还帮他翻了个个。“是正面。”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索隆发现自己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伤口都在正面。”身体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只有疼痛的存在感异常清晰,他再次嚣张地冲着那怪物笑起来,挑衅似的微微抬起下巴,露出咽喉。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立刻到来,看着面前任人宰割的猎物,怪物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剖开了男人的肚子。鲜血从利爪经过的地方涌出来,像是要让对方好好体验一般,怪物的速度很慢,一点一点撕扯着皮肉。索隆感觉像在看一部慢速播放的默片,以一个缓慢的长镜头看着自己如何被人开肠破肚。

泛着银光的爪尖没入身体,拉动,那破口先是有些白,然后无尽的红就从中间冒出来,浸透白色T恤,在顺着腰腹流向地面,聚成一汪粘稠的湖。

怪物的喘息声不见了,连他自己的呼吸声也消失殆尽,四周一片寂静,宛如大雪过后的清晨。身体也像埋在雪里,索隆已经分辨不出疼痛,他只觉得冷。整个冬天的雪都落在他身上,只有腹部还隐约残留着一点温度。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蹲在身旁的怪物又重新变成一团黑影。

那黑影刚刚结束一轮肆虐,正侧转身体,对着刑警的胸膛伸出爪子。

半空蓦然亮起一线寒光,破空声里,一柄长刀从上方落下,贴着男人的身体,干净利落地切掉了怪物一只爪子。

凄厉的嚎叫声唤回了索隆的意识,他聚精凝神,看见上方悬着一张熟悉的脸。

罗一身黑衣,像刚从炮火中冲出来似的,衣服破破烂烂,手臂和胸膛上遍布烧灼痕迹。

视线兀的被烟尘和火光填满,脑子里撞入无数画面,索隆突然想起自己曾在梦里等过一个人,他有句话,一直没能说出口。“对、对不起,”嘶哑着开口,上涌的血气呛进气管,男人咳了两声,更多鲜血顺着嘴角滚落,“我没等、没等到……你。”

生命正以无可挽回的姿态从这具躯体上流逝,在生死边缘游走多年,凭借丰富的濒死经历,索隆清楚地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想抬手,却没有一丝力气,只好尽力睁开眼睛,注视着男人的侧脸。

“不会的。”把长刀放在一边,罗在刑警身边跪下。男人的声音有些发抖,也不知是安慰索隆,还是安慰自己。他把手小心翼翼地按在对方血肉模糊的腹部,掌心旋转凝结出一个不断扩张的淡蓝色圆球。

听不见声音,索隆只看见罗开合的唇,失血使他失去思考能力,只有一些零碎的想法在脑海中闪现。“早知道,”意识彻底消失之前,索隆有些遗憾地想,“应该找个机会亲他的。”

空气中突然弥漫开一股甜腻的香气,正在聚精会神控制圆球的男人手下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已经陷入昏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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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怜 | 2022-5-23 06:48:34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Seventeen】

“这玩意儿到底会不会死——!”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怪物黑色的身影从半空栽倒。先前被砍掉的手臂已经重新长了出来,正胡乱挥舞着。
“普通攻击没用,踩碎它的脑袋。”凝神调整着掌中圆球,罗简单回答。淡蓝色的领域此刻已经扩张到一臂范围,覆盖区域刚好从他的手肘到索隆的腹部。按在鲜血中的手掌传来刺痛,罗深吸一口气,低声念道。
“屠宰场。”

不远处,怪物掉落地点附近燃起一簇火焰,黑色的焰心外跳动的深蓝的火光照亮一抹灿金。

从碎裂的头骨上抬起脚,山治在地上磕了磕鞋尖,把粘着的零碎血肉甩掉。他走到罗身边,看见绿发刑警肚子上那条血淋淋的伤口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愈合,只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完好如初。

与此同时,男人苍白的小臂上,深可见骨的裂口出现在手腕内侧,一路向上蔓延到肘部,将那片青黑色的龟甲纹身劈成两半。

“走。”把索隆搂进怀里,罗对山治说,不知是不是能力使用过度,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两步。山治本能地扶住索隆的膝盖,看见男人脸上的表情,又把手收了回去。治疗用的淡蓝领域此刻飞速膨胀,一瞬之后,三人的身影蓦地消失在原地。

中心医院急诊区永远嘈杂拥挤,各种声音混在一起,不时有医务人员推着移动床在走廊里匆匆跑过。大厅一角,两道身影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柱子后面的垃圾桶旁边。

刚一现身,罗就摇晃着靠在墙上,他身上焦黑的伤痕又多了几道,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只有双手稳稳还托着。
“他们……认识我,”疼痛和疲惫使说话都变得艰难,男人缓过口气,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臂,“你去。”他将怀里搂着的人小心交接给对方,又提醒道,“伤口里有银粉。”

刚一接住索隆,山治就感到掌心传来强烈的刺痛。他张开手指,发现血液浸染的皮肤像被高温灼伤般烫起一串水泡。那怪物的爪子上涂了银粉,对人体虽然无害,却能给吸血鬼造成实实在在的伤害。这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杀“他们”而准备的凶器。

此刻索隆混身都是伤口,这么一副身体抱在怀里,无异于抱着一个高温燃烧罐。剧烈的灼痛从各处传来,山治低头看了眼烫得发红的双手,把人朝怀里又紧了紧。

对于蒂娜来说,今天和无数个在急诊值班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早高峰时段国王路发生一起连环车祸,好在速度不快,都是轻伤。之后一个枪伤,一个溺水,一个心脏病发和一个跳楼自杀。忙了一上午,现在终于有点时间做做出诊记录。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笔,刚伸了个懒腰,就听见护士台外响起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

“我在路上遇见他……有没有人帮帮忙……有没有——!”甚至没来得及抬头查看情况,蒂娜条件反射地起身飞快冲了出去。走廊里站着个金发男人,背对着她的方向,正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虽然对男性服饰一无所知,但凭借女人对衣料的敏感直觉,蒂娜边跑边一心二用地想,那身笔挺的西装肯定价值不菲。

听见后方传来动静,男人猛地转过身。于是蒂娜终于看见,他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去叫格雷医生,通知手术室准备,那边的,拉张移动床过来。”明白事态紧急,再也没时间关心男人的穿着,蒂娜扭头发出一串指令。她是护士长,值班医生到来前,要把能做的准备都做好。四周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眨眼间,病人就已经被簇拥着推向手术室。

“稍等一下,这个,”直到移动床消失在走廊尽头,西装革履的“好心人”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一把拉住正准备跟去准备间的蒂娜,“他旁边掉着这个,我觉得你可能需要。”男人递来的是个皮夹子,上面嵌着枚徽章,蒂娜接下翻开,赫然便是急诊病人的照片,下面写着NWPD。

警察?

“好……好的。”收起警官证,蒂娜点头,“我会和警局联络……先生,你的手!”移开证件,她突然瞥见男人尚未来得及放下的手掌,那只手泛着不正常的红,仔细一看,上面满是血泡。这种程度,已经属于二级烧伤了。

“这个必须处理一下,不然会感染,请您跟我……”把病人的物品放进护士台,蒂娜一边说话一边拿起钥匙,准备去急诊室取药。只一个转身的时间,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面前那个金发男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窗帘紧闭的房间里突然落下两个人影,山治扶着罗坐在沙发上,自己起身向厨房冲去。胸腔里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黑发男人颤抖着,朝一侧倒下。他的衬衣几乎已经燃烧殆尽,上身交错盘绕着狰狞的伤口,毛绒斑点帽翻滚着掉落,露出的半张脸几乎成了焦炭。蜷缩起身体,男人显然用尽了所有力气,他疼得要命,却连一声也发不出来。

“喂,撑住啊。”手忙脚乱地拉开冰箱门,山治把里面所有存货都抱出来,摊在茶几上。他抓起其中一件,粗暴地撕开袋口,把冰冷的血液灌进年长的吸血鬼嘴里。

随着血袋一点点瘪下去,罗身上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如同画纸上被橡皮擦过的线条,几分钟之后,就连一丝痕迹也不剩下。

“所以,你的能力是‘转移’?”终于忙活完两条人命,山治摊在沙发上,叼着一袋血问道。百岁以上的吸血鬼都会拥有某种特殊能力,比如他就是“燃烧”,能召唤出火焰。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山治还挺高兴的,直到他发现那阴森的黑色焰心其实并没有任何温度。

和罗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山治从来没见过他的能力。正如之前对索隆说的——这件事情上
他真的没有说谎——罗的生活非常平静,或者说,无聊。除了每过一阵子就得搬家,白天不能出门之外,他们的生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山治在世界各地的餐厅都当过厨子,罗则兢兢业业地为医疗行业发光发热。

“确切地说,是交换。”罗枕着沙发扶手,轻声回答。他看起来依旧很虚弱,左臂上那道诡异的伤痕也没有消失,“我的能力可以在白天移动,只是要承受移动过程中阳光的伤害。”

回忆着男人身上黑烟四起的样子,山治心有余悸,他也和罗一起暴露在日光下,但似乎只要在那个圆球里,所有的伤害就由能力者一人承担。

“你……是怎么知道的?”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好时机,金发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你找我的时候,说的不是索隆有危险。”他克制着情绪,尽量平静地问,“你说他要死了,你怎么知道他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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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怜 | 2022-5-24 06:12:23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Eighteen】

“闻到的。”男人言简意赅地说。山治哽了一下,觉得这答案该死的熟悉,许多年前罗就用同样类似的回答糊弄了他。

不过好在,也许是因为许久未曾经历如此刺激的濒死体验,话总说一半的吸血鬼今日格外健谈。没等山治继续发问,他便主动解释道:“我闻得到他。如果他爱上某人,就会闻到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如果他受伤濒死……或者死亡,就会闻到血腥味——大概属于诅咒的附加作用。”

“那……之前……”第一次听说两人之间的特殊联系,山治突然明白,那天在小木屋里,罗说“他死了”,并不是在通知自己。而是知道那个时刻罗才知道,索隆死了。
“是,”仿佛不忍面对似的,黑发男人疲惫地闭上眼,“我找错了地方,没能救下他。”

这笔旧账来来回回翻了两百多年,两人之间却是头一次如此平静。以此为开端,山治又想起自家这位“始祖”的特殊经历,于是接着问:“一直都……那在墓室里的时候也……?”

“也闻得到。”提起那段被钉在棺材里的过去,罗的情绪毫无波澜,“三百年里,他九次濒死或死亡,爱过五个人。”
“你……”咬着的血袋掉在地上,山治惊愕地说不出话。

人们总觉得永生是一种馈赠,总有人试图以各种方式长生不老。可如果活着只能作为所爱之人一次又一次死亡的见证,那么生命就成了一场漫无止境的折磨。过去的两百多年里,他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后悔没有陪索隆进山打猎,后悔留在村子里,甚至后悔从杰尔马庄园逃跑。

他后悔自己遇见索隆,爱上他,又害死了他。时间的确能抹杀许多东西,却也能使另一些事情记得更深。

“你就甘心这么看着?不打算做点什么?”山治不理解,和罗相伴的这些年,他们总是落脚在索隆的城市,却从不主动接触。有时候好几年才擦肩而过一两次,几乎见不到面。他一直以为这只闷骚的吸血鬼只是“近乡情怯”,因为没想好怎么办所以无限拖延。但是能够了解对方的感情变化和死亡,到底要什么样的意志力才能忍住不靠近?

“谁说我没做?”缓缓睁开眼睛,罗转头看着山治,金色瞳仁在昏暗的房间里闪过晦暗的光。他眼中掩着些莫名情绪,其间隐约的笑意让山治后背发凉,“不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一瞥之后,男人仰头望向天花板,恢复平静。“这么长时间也该想明白了,那瓶酒不是给你准备的。”

“你想转化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山治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主意。
“可惜祂不会让我轻易如愿。”盯着天花板,罗的声音里带了点嗜血的恨意,像是要透过层层钢筋水泥再诅咒上天一回。他又想起那个夜晚,在杰尔马庄园后的山沟里找到索隆的样子。三百年生不如死的等待,最后只换来一具残缺不全的冰冷尸骸。“只要我试图插手他的生活,就只能得到这种结局。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父亲那么轻易就找到你藏身的村子。又为什么,几百年相安无事的小渔村,一夜之间被海啸夷为平地。”

寒意从脊骨一寸寸爬上皮肤,山治突然决定冷——尽管他已经成为冷血动物几百年了。他记得罗说的小渔村,那是他被转化之后的第二十三年。罗带着他找到了新的索隆,在某个靠海的村子里,祖上代代都是渔民,有个结了娃娃亲的青梅竹马。他们假装旅人,在村子里住了许久。

再然后,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狂暴的浪头卷上海岸,将所有它曾给予人类的尽数收回。两人在废墟上刨了一整夜,只找到索隆的半片衣角。

“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低声说着,山治也不知这话是在问罗,还是问自己,“一直这么活着。”
“因为他希望我活着。”这个问题对另一人似乎很简单,男人干脆答道,“他说过,‘不要为了我死’……”
“‘为了我活下去’。”苦涩地笑了一下,山治耸肩,“抱歉,不是有意听到的。”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似乎察觉到对方兴致不佳,罗把话题又绕回某段“敏感时期”。“他如果爱上某人,那个人身上就会有和他一样的甜味。爱的越深,味道越浓烈。那天晚上,你身上的味道几乎和他一样,所以我没能分辨出来。”再次闭上眼,男人的声音仿佛叹息,“这么多年里,你是唯一一个。他被你父亲绞死的时候,我闻到了混杂着血腥的甜味。”

他爱你,到死都爱你。

话音落下,房间里死一般寂静。过了许久,金发男人缓缓抬起手,把脸埋在掌心里。那颗他以为已经死去多年的心脏突然猛地收缩起来,万箭穿心般的痛楚在胸腔中弥漫,疼得他忍不住弯下腰,蜷缩在膝盖上。有水渍从指缝间渗出来,凝聚成滴,顺着关节滑落,在西装裤上晕开浓重的黑。

罗依旧闭着眼,仿佛对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山治头抵着膝盖,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耸动的肩胛无声诉说着这场迟到了两百年的悲恸。莫名其妙变成吸血鬼的那个夜晚,他茫然无措,而知道索隆死亡的时候,他只觉得愤怒。再后来,随着罗四处奔走,适应生活,习惯黑暗,他恨过气过后悔过迷茫过,却从来没有悲伤过。这么多年里,他甚至没有掉过一滴泪。

而现在,难以言喻的哀痛从心口迸发,摧枯拉朽地击碎了长年累月铸造的假象。这一刻,山治突然清楚地意识到,索隆死了,他的爱人已经不在了。

即使他认识一个同名同姓的刑警,即使他曾见过许许多多个“索隆”,但他们都不是他爱着的那一个。他的索隆出身贫寒,不会扬帆驾船,虽然喜欢剑,却没有系统修习过剑道。他没穿过婚礼的喜服,没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跳过舞,也没见过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但他会打猎,会捕鱼,会站在波光粼粼的河水里,仰着头冲他笑。

他的索隆死了,死在二百四十八年前那个秋夜。

重重抹了把脸,山治走到窗前撩开帘子看了一眼。两人都没注意时间,外面已经黑了,他打开窗,掏出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人随即醒过来,在闪烁的灯光中坐起身。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叼着烟,山治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然而仿佛早有准备似的,罗的表情并不惊讶:“那地方现在已经是个旅游城市了。”
“正好。”胳膊架在窗框上,金发男人毫无道德地朝外面弹烟灰,“适合开餐馆。”他又吸了一口,直接用手指捻灭烟头,丢进垃圾桶。从卧室里拉出一个小行李箱——里面装着作为人类的文斯莫克·山治所需要的所有证件——山治停在大门前,略显不安地扯了扯领带。

“All Blue,记得来。”握着行李箱把手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塑料杆,他顿了顿,最后笑着说,“你们一起来免单,你自己来,翻倍。”
罗的背影在黑暗中看起来有些僵硬,他没有回头,“好。”

门锁落下的轻响在空旷的房间中显得震耳欲聋。
沙发上的男人看着窗外月色,久久没有动作。

这是普普通通的一天,连月亮都半圆不弯,是轮缺了个边的凸月。华灯初上的城市里,人群车辆川流不息,有的刚刚结束工作,有的生活才正要开始。

市局大楼里,甚平正握着手机,神色严峻地招呼专案组其他成员。几人匆忙出门,在院子里撞见外勤回来的乌索普,直接跳上车,一起朝中心医院赶去。

某所大学宿舍附近的便利店门口,橘发少女拎着刚买的零食,从包装袋里拆出一根橙色冰棒,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一只野猫从巷子里窜出来,隔着几步远的位置谨慎地看了看她,小跑着钻进路边草丛。它穿过马路,沿着人行道朝反方向遛出一段,一头扎进路边停着的两辆汽车之间。靠在其中一辆后备箱上的女人蹲下身,熟练地挠着猫咪后颈。暗蓝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一辆敞篷跑车从旁边呼啸而过,嘈杂热闹的音乐声开出几百米还听得清楚。伸手捂住耳朵,山治对当代年轻人的音乐品味十分担忧。行李箱在石砖上走得磕磕绊绊,轮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声响,金发男人不得不放慢脚步,好让这东西能顺利存活到机场。路过中心公园,山治停在路边,又点上一根烟。他抬起头,对着月亮吐出一团雾气。

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月色一如即往。千百年间,世事流转,只有这清白的光华未曾改变半分,它目睹无数分离,也见证一次又一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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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心核弹 | 2022-5-25 23:41:2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啊啊啊啊啊好香好香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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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怜 | 2022-5-26 06: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Nineteen】

索隆醒来的时候是半夜,月上中天。他用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消毒水的气味四处弥漫,门缝外面的走廊上,能听到护士们的低声细语。

房间很暗,从病床的角度看过去,月亮被窗框切掉了四分之三,只在夹角处露出一小块。要是再配上根形状扭曲的树枝,就像极了童话书里鬼怪出没的夜晚。

麻药劲儿看起来还没过,但也可能是他皮糙肉厚痛觉迟钝。总之,连自己身体现状都还没搞清楚,索隆就挣扎着打算从床上坐起来。刚一动弹,他就听见床尾的角落里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有人。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男人向前两步,半边身子探进月色。他没戴帽子,乍一看还有些不习惯,那张苍白的脸上倏然闪过一瞬惊慌失措的茫然,随即便被惯常的平静掩盖了。

嘴边有许多话,脑子里全是疑问,可在看见罗的一瞬间,所有思绪全部如云烟消散。心脏好似破了道口子,黑色的潮水从中汹涌而出。像是蓦地从半空跌入深海,索隆从不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如此复杂而沉重的感情:绝望、压抑、孤独、恐惧,冰冷粘稠的黑暗漫过身体,虫蛹一般将他包裹起来。可即便这样,他却依旧不愿放弃,胸腔里还有一点稀薄的温度,隔着深不见底的黑雾,能看见远处有一线微光。

那光芒是他全部的渴望。他想要接近它,触碰它,占有它,那渴望是如此强烈,他的每一寸骨骼都为之疼痛不已。恍惚间,索隆无意识地抬起手向前方伸去。

他的手落进一团雪中。

被这冰冷的温度一激,刑警猛地回过神来。刚刚强烈的压得他几乎窒息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不知为什么,索隆突然清楚地意识到,那不是属于他的东西。虽然毫无道理,但他就是觉得,出于某种原因,自己和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短暂地联系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另一种更加真实的疼痛突然从他心底泛了起来。

抬眼望去,索隆发现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床边,正握着自己的手。那只小麦色的手饱经风吹日晒,常年不是拿枪就是握剑,指腹和掌心都结了茧。可就是这么一只糙得不能再糙的纯爷们儿的手,此刻却被人珍而重之地捧着,看对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怕他一用力就碎了似的。

别人谨小慎微,然而索隆才不管什么碎不碎的,抬手就要去摸罗的脸。他肩上有伤,这么一挣,纱布里就隐隐透出点红来。男人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坐在床沿上,俯身把自己的侧脸贴进索隆掌心。他控制着力度,没有完全碰上,只是若即若离地蹭过。

罗的脸颊和他的手一样冷,像终年不化的雪,下巴上修剪精致的胡茬戳在手心里,有一点点痒。指尖擦着鬓角,索隆身体猛地抬起一点,得寸进尺地勾住了男人后颈。刚才那通“心心相印”弄得他神烦意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想要离对方近一点。

再近一点。

直到冰凉的温度贴上了他的唇。那一吻很轻,仿佛再深就要融化,却令人无比安心。自小无父无母,被师傅在剑道场养大,索隆自觉生活虽然算不上完满,倒也没什么缺憾。有得到,有失去,会成功,也会失败,只是他虽历经福祸无常,世事变幻,却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满足感。就好像为了这一吻,他已经等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隐约间,索隆觉得这心情可能是罗的,可再细想,又好像是他自己的。

窗外夜凉如水,一轮凸月挂在天边,无声注视着。

月色越过窗棂,在茶几上投下一方惨白,随着一声喘息,罗在黑暗中睁开双眼。他好像做了个梦,梦见身在索隆的病房里,吻了他,然后——

梦里的一切都无比真实,仿佛刚刚发生过,恍然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去中心医院遛了一圈。这感觉对罗来说实在太不可思议——因为吸血鬼是不会做梦的。从生理学上讲,吸血鬼是彻底的死物,大脑早已死亡,当然无论醒着睡着都不会运转。实际上,他们其实也不需要睡眠。

所以吸血鬼不会做梦——靠从血液中吸取生命而存活的怪物,不配拥有片刻美好,哪怕是在梦里。这些年,每一次他闭上眼,就只有烧不到尽头的火焰,和被鲜血染红的夜空。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即使是被诅咒的怪物,也能拥有黑暗中的一星火光,而他们也正是靠着这点虚无缥缈的希望,才得以在世间苟延残喘。吸血鬼的梦境只有一种,就是当他们渴望的人也同样渴望着他们的时候,两方便会在梦中相见,将这份欲念付诸行动。

这说法由来已久,罗只是从未奢望过,有一天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向后仰倒在沙发靠背上,男人惊愕地看着面前摊开的双手。空气中又弥漫开熟悉的甜腻香气,这一次,他能够确认那味道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就从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掌开始,片刻间就已经扩散至全身。

黑沉沉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夹杂着泣音的轻笑。

黎明将至,住院部又是相安无事的一夜。值班的小护士合上日志,尽职尽责地挨个病房扒着小窗查看。昨天急诊送来的那个刑警伤口虽多,但好在都不致命。此时他正睡在月色里,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还挂着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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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misdy | 2022-6-1 03:12:4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得有点泪目,到底是守着与曾经爱人的回忆度过漫长的一生比较痛苦,还是追寻着爱人重生的脚步体验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离别比较痛苦,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们都好痛苦啊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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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怜 | 2022-6-4 00:40:24 | 显示全部楼层
aymisdy 发表于 2022-6-1 03:12
看得有点泪目,到底是守着与曾经爱人的回忆度过漫长的一生比较痛苦,还是追寻着爱人重生的脚步体验一次又一 ...

这么想的话,确实哪一种都很痛苦,不过无论选择了怎样的道路,只要最后没有后悔,就是最好的选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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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怜 | 2022-6-4 00:40:49 | 显示全部楼层
*吸血鬼Paro,朴素的吸血鬼世界观
*灵感来自《惊情四百年》
*主罗索,有香索
*其他关于索隆的cp(如果有的话)会在出现章节开头预警
*副CP:罗宾x娜美,多佛朗明哥x罗西南迪,请按需避雷
*ooc预警

*他们是完美的,不完美的只是我,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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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wenty】

第二天,罗从乔巴那里“惊讶”地得知了索隆受伤住院的消息。长相可爱的同僚手里举着把跟他半个身子一样高的电锯,满脸的忧心忡忡,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手起刀落给“恶魔崇拜案”的第三位被害人开了颅。

“晚上一起去探病吧。”关掉电源,小法医从面罩后面眼泪汪汪地看着罗,如果不是上面溅着几道血迹,这副样子倒还真挺惹人怜爱。

昨晚刚做过那么一场梦,罗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这么快和索隆见面。可他一向难以抵挡乔巴的眼泪攻势,便自我安慰要重视同事情谊,犹豫半天,还是点点头。

“太好了。”捻了捻鼻子,乔巴换上一副新手套,捧出大脑,语气又欢快起来,“甚平和布鲁克这会儿应该已经去了,乌索普和弗兰基下午,我们法医组,”他用胳膊肘在两人间比划了一下,“是晚班。”

罗有些愕然,心想不愧是各分局精英组成的专案组,连探病都要排班表。脸上维持着一贯的波澜不惊,男人以一声浅淡的“嗯”结束了对话。转身翻看报告,他假装再次观察起早已解剖完毕的“人偶案”死者,按在塑料夹板边缘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两起案子的尸检先后完成,法医们的任务暂时到此结束,剩下的重担都落在一干外勤身上。虽然不用加班,只需要开个总结会,但光等人齐就耗费了不少时间。乌索普最后一个到场,他连跑了两天市郊,至今一无所获,风尘仆仆地捏着半张名单坐在角落发呆。

等到会议结束,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晚班二人组匆忙出门,连饭都没吃就往医院赶,生怕去晚了住院部赶人。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正好碰见出警,一群人急三火四地朝门口冲,手里的对讲机滋滋啦啦响着警报。

“……小巷内……”
“……一起……恶性案件……”
“凶案组……”

两人停下脚步,靠边让出位置,直到几辆警车鸣着笛呼啸着从大门驶出去,才走到停车场拉开罗那辆老爷车的车门。

索隆住的是间单人病房,为了不引起注意,安排在这一层角落的楼梯间旁边。上午甚平和布鲁克探病,还没来得及关心就先被索隆拉着给自己做了个笔录。紧接着又要来侧写师,赶制出波拉和达滋·波尼斯的肖像两张。最后甚平手里握着写了两个人名的纸条,和布鲁克一起被赶去找基德查资料。

从头到尾,他连一句“怎么样”都没问出口,只在临出门前抓住机会表达了一下派人值班的意愿,被索隆以“浪费警力没必要”否决了。

进门之前,罗礼貌性地敲了两下,指节心不在焉地落在木板上,眼睛则从帽檐下偷偷透过小窗朝里瞄。绿发男人靠在枕头上,病号服挂在肩头,露出一条被石膏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听见响声,他转过头,看见窗框上晃动的毛绒帽子,神情一滞。愣了半晌,才清清嗓子,应了声“进”。

门一开,乔巴迫不及待地冲在前面,丝毫没有注意索隆的目光正越过他的头顶,在半空和身后某位高个同僚相撞。后者似乎心事重重,眼神交汇的瞬间就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研究起钢制床架和底下藏着的塑料夜壶。

“索隆——!”幸好此刻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对现状一无所知的小法医猛扑到病人身前,伸手掀开病号服衣领,看样子恨不得亲自来个二次检查。

大概是穿起来实在太不方便,索隆的衣服就披在身上。不过他左手石膏从掌心一直裹到上臂,右肩绷带为了固定整个斜过胸膛,再加上其他几处伤口的纱布,也没多少皮肤露在外面。

一看这白晃晃的一片,乔巴的泪水立刻就在眼眶里打转。他把掀起的衣襟小心地盖回原处,开始絮絮叨叨地交代起各种注意事项,其中还间或夹杂着对索隆总是以身犯险的埋怨。法医学课程和普通的医学课程其实差别很大,法医学重点在尸体,主要研究各种致死原因,对于治病救人并不甚了解。医学的专业性非常强,各科室之间都恨不得隔行如隔山,法医跟他们的距离,更是有停尸间到康复科那么远。

但是对于乔巴来说,比起其他同行,这个距离可能要近上一点。托面前这位高中同窗兼警局同僚的福,他被迫重点研习了部分外科知识。相识这些年,几乎顶得上半个急救人员。然而每当小法医学习结束,觉得自己可以死人活人一把抓的时候,索隆都能在他未曾涉及到的领域继续开疆拓土。

一想起这些,乔巴的语气就变得格外痛心疾首,追溯的“罪行”也越来越远。罗在旁边饶有兴趣地听了一会,发现才到大学第三年,连忙出声打断:“托尼当家的,”他撇过头示意床尾挂钟,“要赶人了。”

猛然意识到自己太过愤慨,同来探病的“搭档”连半个字都没说上,乔巴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为了防止这种事再次发生,他决定早点退场,把剩下的探视时间都留给对方以示诚意。

“啊,已经这么晚了。”从椅子上站起身,小法医把给刑警带的会议纪要放在床头,“我要赶地铁,就先走了。”临走前,他站在床边,恶狠狠地发出最后一次警告,“索隆你老老实实地呆着,不要乱来,听到没有!”末了,出于对好友的了解,又气势不足地补上后半句:“至、至少拆线之前老实点!”说完,和罗打了个招呼,又检查了索隆的吊瓶进度,拉开门朝护士台的方向去了。

数落声一消失,房间里突然安静得令人心慌。

罗接替了乔巴的位置,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眼睛依旧盯着地面,好像在发呆。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他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手指在大衣口袋里动了动,掏出一个浅蓝色的椭圆型物体。

见罗一直有意回避,索隆也不着急,在枕头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陪着对方一起研究医院地板砖。结果没想到法医突然拿出这么个玩意儿,一眼看过去根本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刑警满眼疑惑,一时间愣在原地。

只见男人在那东西上摸索了两下,椭圆中心便亮起微弱的红光。又过了一会儿,灯光逐渐强烈起来,整个物体看起来像一枚烧红了的大号鸡蛋。

把“鸡蛋”握进手里感受片刻,罗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抬起索隆扎着针头的右手,把那枚“鸡蛋”放进他的掌心。连着输了一天液的手有些浮肿,冷得像块石头,过了将近一分钟,索隆才后知后觉地接收到手心里传来的热度。

摸着刑警的指尖,确认它们重新变得温暖,男人终于依依不舍地收回手。他的胳膊刚从被子上抬起,就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粗糙的石膏抵着腕骨,抓着他的手指肿胀,因为疼痛几乎用不上力,只能算勉强搭着。

可就是这么毫无威力的一抓,罗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整个人蓦地僵住了。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动作缓慢地把椅子朝前挪了一点,又把手臂往对方怀里送了送,好让他搭得更舒服。

整个过程两人都一言不发,罗从始至终低头盯着被子,而在他视线之外的地方,索隆沉默地看着那只被自己握住的手臂。过了许久,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凯撒·库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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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怜 | 2022-6-4 00:41:07 | 显示全部楼层
*吸血鬼Paro,朴素的吸血鬼世界观
*灵感来自《惊情四百年》
*主罗索,有香索
*其他关于索隆的cp(如果有的话)会在出现章节开头预警
*副CP:罗宾x娜美,多佛朗明哥x罗西南迪,请按需避雷
*ooc预警

*他们是完美的,不完美的只是我,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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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wenty-One】

黑衬衫袖子里的手臂一动不动,索隆也没抬头,像是突然对纹身艺术起了兴致,仔仔细细观察着袖口外露出的半截手掌,一边继续说道:“弗兰基查了通话记录,我最后一通电话,打的是一个预付费手机。而在几分钟之前,那个号码曾发来一条信息——凯撒·库朗。”随着话音逐渐消散,他的目光顺着黑漆漆的衣料慢慢爬升,身体也一点点直起。

空气里有了些紧张的意味。

为了迁就索隆手臂的高度,罗几乎半趴在床侧,此刻对方坐直了,目光便居高临下地从半空投过来。当初下定决心把这条消息交给索隆,他存的就是反正号码无法追踪的侥幸心理。即使最后真查出什么超自然生物,也和他一个勤勤恳恳的市局法医没有半毛钱关系。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可那时候索隆危在旦夕,他哪管得了暴露不暴露。本以为当时手机被人踩得稀碎,也算毁尸灭迹了,谁料还有这么一出?

等等,踩得稀碎……

索隆感觉掌心里,男人的手臂猛然变得僵硬起来。猜出对方大概和自己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于是他微微咧开嘴角,用一种带着笑意的凉丝丝的语气问:“我的手机在献血车里就碎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如果罗的心脏还会动的话,现在一定能跳出三级地震的强度。黑发的吸血鬼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是个早已死去的怪物,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也不会有可疑的红晕慢慢爬上脸颊。除了过于紧绷的肌肉,他看起来一切如常。

闻到的,有那么一瞬间,罗很想这么回答。这是谎言,当今的都市和百年前的小村庄不一样,城市所覆盖的范围太广,而干扰又多得数不清。他的确闻得到索隆,却无法凭借气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找到他。

也正是因此,他才早早做了准备——尽管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对自己的行为羞于启齿,也不愿随便找个理由敷衍,罗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沉默。

几百年人间的摸爬滚打,他始终学不会对索隆撒谎。

“是这个吧?”见对方没有反应,刑警自问自答。他松开罗的胳膊,肿胀的手指费力伸展,然后架起左臂,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抬起手肘。一枚圆形物体从被石膏包裹的掌心滑出来,滚了两圈,撞上印着纹身的指节。

银色雪豹就地躺倒,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罗。男人低下头,一言未发,表情却已回答了所有问题。

“我也是猜的。”看着神色肃穆宛如等待判决的死囚一般的法医,索隆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活动两下脖子,重新靠回床头,也不顾手背上还扎着针头,用右手捏住银币抛起又接下,在指尖转了个花。“重量好像有点不对。”

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得意,罗终于抬头看向索隆。后者丝毫没有伤员的样子,扯着一边嘴角,笑得像只狡黠的兽。艰难地张了张嘴,男人被诈得心甘情愿,只是轻声说道:“那真的是我家乡的纪念币。”

“反正是我的了。”银光闪烁,在罗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绿发男人把装有定位系统的古币又塞回手掌和石膏的夹缝里。可还没等对方松口气,他身形猛地向前一扑,便将刚刚松开的那只胳膊再次扯回怀里。

依旧用左手虚握着罗的手腕,这一次,索隆干净利落地撸起了男人的袖子。
“最后一个问题……”

声音和笑意一起凝固在半空,苍白结实的小臂上,一道裂口从手腕内侧蜿蜒到手肘,将青黑色龟甲纹身劈成两半。仿佛已经流尽了血,伤口内部并没有液体渗出,却也毫无愈合的迹象,就那么敞着。不想让人看见又不敢用力,罗只能轻轻挣了挣。他一动,索隆便从裂开的缝隙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随着动作一起转了一下。他用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这口子深可见骨。

不需要解释,索隆清楚地知道这是什么,他曾在恍惚中看着自己腹部的致命伤口顺着男人染血的手掌一点点向上延伸,清醒过来之后,还以为是一场幻觉。

尽管去救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可事到如今,罗得不得承认,他仍旧痴心妄想着一切能维持原样。自昨晚的梦境之后,他当然想和对方更近一步,却又犹豫着不打算坦白身份。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虽然索隆和他心意相通,但记忆却没有因此恢复,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剧本也许要比娜美罗宾更复杂一些。

既然如此,他便可以假装人类陪伴索隆度过此生,又或者,只过一阵子也好。罗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内心深处惧怕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为了阻止这天到来,他宁愿退回原点,只做个和对方有短暂交集的法医同事。反正也不过是再擦肩而过几百年,这样的生活,他已经习惯了。

可现在,手臂上一道诡异的狰狞伤口,将他长久以来建立的假象撕得粉碎。脑子里不由得响起舞会上女孩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如果通过测试,你就得决定要不要给他初拥了。”

“由他决定。”

那时候答得干脆爽快,他自以为做足了心理建设,却没准备好应对心底的恐惧。如果索隆真的问起——仅仅想到这里,罗就感觉有一只手死死攥住气管,让他无法呼吸。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呼吸——他该怎么办呢?逃跑?回避?还是告诉他真相——你因我而死。

在这六百年间,一次又一次。

然而预想的所有场景都没有发生,索隆神色复杂地盯着那道伤口看了许久,最终只问出三个字:“会好吗?”怀里的手臂僵硬,原本松松搭在被单上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攥成了拳,微微颤抖着,放开撸起的衣袖,索隆以为对方不寻常的反应是被自己的动作牵动伤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短暂思索之后,他突然握住了罗捏紧的拳头。

人类温暖的体温覆在皮肤上,缓解了紧绷的肌肉。独自纠结的吸血鬼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发现男人正抓着他的手往自己颈侧贴。砰砰跳动的血管契合着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撞在掌心里,那充满生命力的震颤和暖和的温度让罗无比眷恋,不愿放手。

“给你咬一口的话是不是能好?”几乎耗尽克制力,还在极力压抑冲动,试图让自己收回手的人听见这句话,霎时愣住了。仿佛从未见过似的,罗一眨不眨地看着索隆,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面前这个伤痕累累的人类,脖子还躺在他手心里,生命脆弱得不值一提。可就是这个人,为他受极刑,遭诅咒,在一世又一世的轮回里洗炼,却丝毫未变。男人的笑容仍旧和当初一样坦荡,眼睛比六百年前那个夜晚的群星还要明亮。

他粗糙、莽撞、没有情调,更谈不上温柔,死到临头了才发现对别人的心意,一身伤还敢拉着吸血鬼的爪子往自己命门上搭。他像是不知死,却比任何人都活得热烈。

他知道,那一刻罗不清楚自己想哭还是想笑。
他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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