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 【罗索】证人 1108更新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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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590 | 回复19 | 2023-10-6 22:32: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uminouswatches 于 2023-11-8 22:53 编辑

祝心思缜密、运筹帷幄但总是绷不住的大帅哥特拉法尔加罗生日快乐!
我一直觉得你的核心是“爱”,也一直很喜欢看你用力去“爱”和“被爱”。
担心工作冲突六月就开始写了,全文4w+,会周更到完结。
感觉上好像很久没写了,喜欢的朋友多多点赞评论哦!有反响就会有写更多的动力><





凭我彻底的勇气
爱是最大权利




证人

特拉法尔加•罗×罗罗诺亚•索隆





手臂的断口已经有些麻木,那句话却一直在耳边回响。多弗朗明哥放弃了追击,因为警方的介入会让毁尸灭迹变得非常困难。十分钟前,罗真的以为自己玩完了。Baby5的迅猛火力轰翻了他们的车,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来得及把索隆推出去。迪亚曼蒂拉开车门就像扯掉蜻蜓的翅膀,那双尖头乐福鞋一步步抵到了他的脸上。索隆似乎愣在了原地,罗还没试过那么不顾一切地大喊“快跑!!!”事发突然,他利用最短的时间安排好了一切。快艇,渡轮,崭新的护照,他和索隆本来会以“合法伴侣”的身份登陆大洋彼岸。柯拉先生留下了一栋房子,位置只有他知道。逃出生天之后他会在那个种满法国梧桐的小镇上和索隆一起生活,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卷土重来。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码头不过四五百米,他已经说好就算只有索隆自己抵达对方也会接应。今天索隆按他的偏好穿了一件中式丝绸短卦,但行动应该不会太受影响。多弗朗明哥瞥向了他关注的源头,罗困在驾驶座上很担心索隆是不是受了什么无法行动的伤。JOKER自幼便待他严苛,这时直接拽起了他的一条手臂。墨镜底下的双眼闪烁出玩味的目光,恶魔的低语毫不留情地揭穿事实:

“就这么喜欢吗?”

多弗朗明哥惯用铁丝虐待俘虏,罗能感觉到自己正一边脱出车厢一边撕裂皮肉。他无法动弹,方才托举的动作已经让断掉的肋骨几乎插进肺部。多弗朗明哥绝不饶恕叛徒,但越是愤怒他的神色就越是平静。面对几乎是十三年前那场纷争的重演,他甚至还做了个痛心疾首的表情:“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了?”

不要让第二个人洞察你的行动,不要有舍弃不了的东西。整个唐吉诃德家族都知道那个留着绿色短发的男人很得红心宠爱,也都认为他是一时的消遣,是可以随便扔掉的玩具。昨晚罗立刻决定了要不惜一切带他一起走,联系夏奇和佩金时他们都吃了一惊。他连一秒都没有想过留索隆自生自灭(假如他顺利离开,多弗朗明哥会需要泄愤和收集尽可能多跟他有关的消息),脑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别的选择。就好像本能,就好像执念,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索隆和他在一起,而对他的处境一无所知的索隆也义无反顾。索隆意外坠入了灰色世界,其实笨蛋到在他的顶层公寓都可以迷路。罗本以为自己有能力保他周全,让他一直留在身边,然而此刻能做的只有再次大喊“不要管我!!!快跑!!!”多弗朗明哥彻底将他拽出了空地,铁丝箍进肉里袖子被血濡湿。索隆或许是吓到了,或许是在纠结,为此他必须再拖延一些时间!隐于黑暗的另一只手挥向了高高在上的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必须擅长釜底抽薪。可惜此前承受的冲击干扰了他的判断,尚未来得及扣动扳机多弗朗明哥的鞋尖便踩死了最后的反抗。“臭小子真是造反了。”多弗朗明哥最讨厌被人指着,也讨厌垂死挣扎的蝼蚁。简陋的杠杆积聚上位者的重量,剧痛之中,罗再也抑制不住地惨叫出声。

“这几年我对你真是太纵容了,早就应该给你一点教训。”

硬生生扯下的右臂扔在一旁,罗怀疑自己经历了短暂的晕厥。他没听见树丛稀疏的响声,也看不见方才索隆所处的位置。明明多弗朗明哥的手下没有任何动作,最后一次了那家伙就不能乖乖听话吗?索隆修习剑道,胸怀小说里的尚武精神,绝非柔弱之人。但他不了解这些家伙的冷血、“忠诚”,从小杀人屠村就像呼吸一样。他该怎么办?他甚至没办法再撑起身来。柯拉先生去世那一天的绝望笼罩头顶,隐忍多年的痛恨,棋差一着的复仇……他终究还是输给了多弗朗明哥。事到如今再不甘心他大概都难逃一死,此刻仍有一线希望的是让索隆活下去。求求你,罗在心里呐喊,快跑吧。不要管我了。他们在一起不过一年,留下的已经是他短暂一生中难得的美好回忆。如果还能再遇到就好了,如果还有下一世。弱者无法选择死亡的方式,但他还有最后的机会可以一试。多弗朗明哥扔掉铁丝,拿出了审判的武器。那把枪附着他父亲和弟弟的亡魂,或许他们会在这时帮一帮他。索隆应该已经意识到情况有多严峻了吧,他跃向多弗朗明哥的瞬间就是信号。黑黢的枪口对准他的脸,一直往前跑的索隆不会看见他最后凄惨的模样。多弗朗明哥正要扣下扳机,罗仰头直视恶魔的双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破烂的躯体立在了他们之间。

砰。砰砰。砰。

多弗朗明哥后退半步,其他人发出了猝不及防的咒骂声。Baby5再次给手里的迫击炮上了膛,托雷波尔的侧脸被子弹擦伤了。高大的身影伫立前方,罗重重地回落才意识到是索隆一个翻滚挡在了他的面前。高级丝绸在太阳的照耀之下发出炫目的光泽,索隆单手握枪,非常利落地换掉了打空的弹夹。身经百战的唐吉诃德家族错愕不过半秒,但紧接着一辆防弹装甲车已经赶到。一个短发女人手持M16自动步枪,在车的对侧拉开了火力掩护。索隆射向企图从旁接近的迪亚曼蒂,趁此空隙弯下身将他扛了起来。火线救援的行动大概已经发生过上百次上千次,甚至连血肉模糊的断臂都没有忘掉。电光火石之间,罗看见索隆的眼睛倒映着一个惊慌失措、难以置信的自己。索隆很小心地将他塞进车里,然后用很轻的声音跟他说:“罗,我是警察。”





直接在多弗朗明哥面前抢人应当是临时起意,不过冲出三辆路虎的包围之后他们就宣告了胜利。索隆投下的重磅炸弹引发阵阵轰鸣,回过神时罗已经错过了逃离方向的判断。装甲车的轿厢四面封死,唯一的光源是顶上贴着的一盏白光灯。车里除了他们还有两男一女,以夹击的架势挤满他的周围,显然超出了一般侦查的配置。罗对警队的制度和程序有颇为深入的了解,可惜还是比不上十五年前便已安插了亲信的多弗朗明哥。他大致能猜到他们为什么要带他走,最高干部红心已经与家族鱼死网破,他们正缺一个如此深入的污点证人。方才与baby5对轰的短发女人始终抱着步枪,一看便知道是冲劲十足、倔强如牛的类型。罗听见其他人叫她达斯琪,而她坐在索隆的正对面,显得最为警惕。她的敌意理所当然,罗抬头对上打量的目光,却发现那之中竟还有一层探寻和疑惑。

索隆是潜入唐吉诃德家族的卧底,是与他夜夜笙歌的情人。他召唤同伴一定是通过某种装置,但罗看过他身体的每一寸,吻过每一寸,从未发现什么端倪。难道是那三枚水滴状的耳环吗?数不清多少次他饶有兴致地拿手指拨弄,直到捏上敏感易红的耳垂。索隆很单纯,一害羞就会变成一只炸毛的猫。他有时会从背后紧紧地搂上来,跟他说“你今天好像很累。”看来警校增加了专门练习演技的课程,不然他怎么会从头到尾都沉浸其中,被触动被温暖,心里想的不再是“我”而是“我们”。他没办法留下索隆一个人,绝望之际索隆救了他。命运好像一张无情的网,柯拉先生死前也是警方的卧底。其余两名男性警员一个叫约瑟夫一个叫强尼,应该是从警校出来就跟在他的情人、罗罗诺亚警官的身边。他们和直呼其姓的达斯琪不同,亲切地叫他大哥,遵从命令以闪电般的速度给断臂消毒、包扎、入袋密封,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只大号的冰桶。罗看着自己的断臂随车身颠簸下沉上浮,尚算完整的大臂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

索隆注射吗啡的动作像是已经操作过无数次,罗不由得思考他是不是经历了很多次生死边缘的凶险。在他面前裸露的身体带着很多疤痕,索隆给他的坦白是有时做就做了哪里能想那么多。警方办案要遵守相当的规则,卧底罗罗诺亚毫不犹豫地出卖色相。正义是他不惜以代价都要追寻的东西吗?侦查其他案子他也会做到这个地步吗?他被自己进入的时候看起来那么有感觉,他们那么沉迷于彼此的身体。再多练习都没办法克服抗拒的本能吧,罗并不愿意相信他们之间只是一出戏,尽管在这个情况下显得极不理智。除了床笫之欢他们还有很多堪称温情的时刻,正如此刻索隆给他缠绕纱布的动作轻得像羽毛。血已经止住了,索隆却还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右臂的断口,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值得关心。紧拧的眼眉传达出了几分恼怒,几分懊悔,是不是还有几分心痛的错觉。约瑟夫和强尼焦急地想给大哥额头的擦伤也贴上纱布,达斯琪咳嗽了一声,然后直勾勾地扫向这边做了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然而索隆完全无视了她的暗示,只问:“我们离医院还有多远?”

达斯琪漠然回答:“已经在准备手术室了。”

“乔巴过来了吗?”

达斯琪几乎是瞪着他的眼睛,看起来相当不满:“他已经就位了。”

一般污点证人只要存活就能撬出证据,更何况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要获得多弗朗明哥的信任不可能什么都不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劣迹斑斑的犯罪分子。听起来索隆尽了最大的努力想帮他保住手臂,由此罗又生出了一丝侥幸。索隆给他止痛包扎,至今仍小心翼翼地支撑着他的重量。约瑟夫和强尼你看我我看你,罗忽然明白了车里的气氛为什么那么尴尬。索隆潜入的一举一动大概都在监控之中,他们什么都知道,还有可能亲眼目睹一些火热的夜晚。拥有那样正直面相的达斯琪大概无法理解索隆为什么可以做到了这种程度,说实话罗其实也不明白。熟悉的气息和触碰似乎永远都不会离他而去,但索隆是带着任务和他在一起的。索隆对他曾有过一刹那的真心吗?一个警察真的能够容忍一个犯人对自己做那些事吗?剧痛和挫败影响了判断力,罗不得不深呼吸了起来。索隆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扫了扫他的背,感觉仍像是身份没有揭穿时那样亲昵。车停下了,索隆拉开门争分夺秒地跳了下去。转运床已经等在了专门的运送通道之前,索隆托着他直到他安然无恙地躺下。他的动作是那么小心,就像怀里的是玻璃,一不留神就会碎掉了。达斯琪也下了车,却只是抱枪从旁戒备。她盯着索隆等了几秒,之后拿出一个手铐,铐在了完好的右手和转运床的护栏上。

索隆抬头扫了她一眼,后者胸膛挺得笔直,一副顽强到底的模样。罗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程序,索隆这样的反应实在令人费解。索隆没有再说一个字,毕竟这个地方布满了摄像头。护士提起冰桶问能推进去了吗?索隆点点头,罗挣扎着握住了他的手。

达斯琪一下子提起枪来,索隆朝她眨了下眼睛。她气愤地背过身去,索隆好似没看见一般朝他弯下了腰。之后的几个小时他会在麻醉的作用下昏迷不清,再醒来要面临什么情况根本无法预知。恢复身份的罗罗诺亚警官或许再也不会跟他见面,又或者从此只会同他公事公办,形如陌路人。虽然他刚刚才摆脱了死神,但人只要活着就会有贪念。罗还是不想让索隆离开自己,哪怕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

索隆回握了他的手指,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别怕。”

在这最后一刻,索隆仍试图让他安心。但这并不是一个承诺,代表不了任何。转运床动起来了,索隆的身影定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清。走廊的顶灯在视野中仓促走过,麻药灌进身体,罗无能为力地失去了意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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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misdy | 2023-10-8 14:27:3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微博上看一遍再来这里看一遍,从开头就已经爱上了这篇,非常期待后续。

一直都很爱作者笔下罗索之间的相处细节,尤其是罗的心理活动,各种看似不经意的生活细节捏在一起,就是罗对索隆因为牵挂而患得患失的爱,跟原著里因童年经历和多年潜伏而造就的心思敏感的罗简直不能更贴合。

这篇里还有很惊喜的是达斯琪和索隆的相处模式,我一直觉得原著里的达斯琪身上有一种矛盾感,来源于她对于绝对正义有着特殊的要求和理想,但同时自身能力不足以支撑她去追求这种正义继而产生的无力感,所以她才会在左右面对草帽团的时候陷入重重纠结。对于这篇里的达斯琪来说,不管是索隆对于罗超出对待犯人的关心还是罗自身作为深陷于索隆但负案累累的污点证人,都在她所定义的绝对正义之外,作者写的一系列跟她有关的小细节我真的很喜欢!超级期待后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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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3-10-10 12:03:13 | 显示全部楼层




无影灯的亮光笼罩头顶,视野蒙上了一层发虚的滤镜。过去的画面像飞溅的碎片倒回拼成一块完整的玻璃,罗念着“原来他也是警察”,眼前闪过了一年的回忆。庞克哈萨德于一周前被警方查封,他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索隆。多弗朗明哥给军部某个要人供应特殊药物,接近那个除了做研究都没什么脑子的科学家是复仇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从小他就被当作左臂右膀来培养,那日终于等到了多弗朗明哥派他去传话。下午三点,首层对外的伪装酒吧尚未开始营业。应门的男人穿普通的白色T恤和墨绿色束脚长裤,长了一张充满东方风情的脸。细眉深目如遒劲笔锋,挺鼻薄唇则似写意山水。罗走进了一片细雨朦胧的山林,寻寻觅觅,几乎迷失其中。凯撒虽无运筹帷幄之智慧,却有大大的恶趣味。JOKER早已告知新任“红心”要来的消息,他支着栏杆等在高处,什么都看得很清楚。“一楼只是个门面,那家伙什么也不懂。”他笑起来颧骨上的肌肉挤成一团,发黑的眼哐像两口深井。“不过莫奈找回来的人还是挺不错的。毕竟都打开门了,JOKER也想做点普通生意,了解下民情。”

面对直白的调侃,罗不动声色,只是顺着破风机一样的嗓音上了楼。十三岁那一年他就定下了非常明确的目标,直至达成之日都不会放手。凯撒连嘴都管不住,自然浑身漏洞。罗没费多少功夫就套到了超出多弗朗明哥预备让他了解的信息,甚至于临行前凯撒还很有兴致地要请他在一楼喝一杯,说幸好这次来的人也很靠谱。那家伙记得他曾驻足片刻,为此特地喊了之前那个人过来。叫什么名字?索隆。什么时候来的?半个月前。喜欢男人吗?嗯……啊。索隆换了制服,身姿挺拔,于一众男男女女中气质斐然。他神色坚定,应答自若,唯独最后一个问题犹豫了半秒。罗扫了这个地方的主人一眼,已然对那家伙心生厌烦。但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些许,或许这就是作为家族一份子刻进骨子里的傲慢。他无需否认眼前男子对自己的吸引,只要愿意,他有一百种手段将对方弄到手。卧底索隆的背景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酒吧侍者这份工作就是要给客人服务。警方一开始的目标可能只是庞克哈萨德的药品生意,凯撒的玩笑、他的反应都给了他们一个契机。“红心”更接近多弗朗明哥的腹地,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开始得如同一阵狂风暴雨。

那日罗只从索隆那里点了一杯酒,但接下来的一个月他统共去了庞克哈萨德六次。他需要巩固跟凯撒的联系,倒也应该感谢凯撒的调侃让多弗朗明哥并未质疑他的行踪。“罗很喜欢那小子呢。”多弗朗明哥回答:“只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完事之后罗总会在一楼的酒吧停留片刻,索隆也总是负责那几张桌子。酒吧主要由莫奈打理,罗已经查出她就是多弗朗明哥监视的眼睛。平日她跟寻常老板一般运营,罗为此在主题之夜看到了裸着上身的索隆。后者戴一对长长的兔子耳朵,毛被摸得乱糟糟的尾巴则挂在紧身牛仔裤上面。后腰的口袋插满了小费,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罗的笑点。不同于多弗朗明哥的大开大合,他更喜欢凛着脸。谨慎二字深入骨髓,虽然总是被吸引视线,罗还没有正式跟索隆聊过天。高大的兔子敏锐地捕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从容应客的脸换上了更加生动的表情。总之他们之间确实是他先开口的,索隆笑着,微微眯起眼睛:“我本来想要老虎的,可惜今天来晚了。”

原来装扮的模样还分先来后到,可是兔子好像更适合他。索隆有种可爱的特质,不知道是怎么融合进英气的五官之中。俗话说当莫名其妙觉得一个人很可爱的时候已经完蛋了,罗对首先想到的这五十一个字感到吃惊。他该回应吗?他该出手吗?他不像多弗朗明哥那样自负,也不是纵情享乐的人。他一时受到了蛊惑,但现实中并没有命中注定、一见钟情。索隆弯腰放下威士忌,饱满的胸脯看起来快要挤上他的脸。在此情形罗根本无法再保持无动于衷,只好回答:“兔子挺好的。”

索隆干脆蹲了下来,一只手撑着他腿边的空隙。仰向他的眼睛非常漂亮,兔子问:“怎么好了?”

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索隆“噗嗤”一下笑出声,另一具身体的颤动对他的感官来说是如此明显。罗定在椅子里,又听他说:“你见过吗?”

室内灯光昏暗,影影绰绰。索隆抱着托盘,是罗唯一看得真切的风景。那样的风姿,那样的风情。罗抬手饮下一大口金黄的酒液,“我可以见一见。”

索隆勾了勾嘴角,那居然是一个很单纯的笑容。罗给他的小费比一般人都要大额一些,卷起来插到了裤子和后腰之间。后面罗没再跟索隆搭话,却一直等到了庞克哈萨德打烊。他提前把车开到了酒吧门口,下班的索隆理所当然地坐到了副驾驶上。

罗少有冲动的时候,性欲对他来说是无足挂齿的东西。柯拉先生死后他没有再跟谁变得亲密的打算,然而索隆的出现毫无预兆地打开了一道裂口。他本是无神论者,是紧跟现实利用变化的阴谋家,但他在自己和索隆之间感觉到了一种独特的连结,潜意识认为“就该如此”。他载着索隆去了酒店预留的套房,进了门才发现自己其实不是一定要做些什么。一种比性爱更加沉稳坚固的期盼促成了忍耐,哪怕他觉得索隆非常漂亮,穿着普通的衣服也非常性感。那个夜晚他们只是一直在吃东西、聊天,最出格也最让人心动的是交换了一个哈密瓜火腿味的吻。如今想来当时执行公务的罗罗诺亚警官有没有松一口气?抑或为他们之间毫无进展隐隐感到焦急。无论有没有隐藏身份,索隆都是下定决心就会放手去做的类型。一丝游离在外的意识提醒了罗,卧底手册根本约束不了这个家伙。

无论如何,那都是记忆中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他们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夜晚了,无法列出最好的一个),罗相信索隆也是这么觉得。他们交流起来如此自然,仿佛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自诞生之日就存在于对方的人生。延伸的话题充满启发、趣味十足,哪怕是与之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性事相比依然感觉十分美妙。第一次正式约会索隆身体力行给他展示兔子怎么咬人,用上面的嘴巴和下面的嘴巴。完事之后他们躺着有一句没一句说话,沉入梦乡一觉睡到了天亮。即使现在已经知道索隆带着任务,罗仍旧认定那些瞬间自己获得的就是索隆的真心。深夜重播的电视节目,天际线染上晨曦。交叠的手掌摩挲彼此,交汇的视线传达出时间静止的安定。罗好喜欢和索隆在一起,他甚至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产生这种雀跃的、生动的心情。世界上的琐事全都消失了,他终于从旷日持久的复仇中得到了片刻安宁。灰绿色的眼眸倒映霞光,星光,床头灯昏黄的光,索隆只看着他。他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回过神时已经无法自拔。

罗常常跟索隆见面,很快便熟悉了他所有的敏感点。他们的身体也像是命中注定一般默契,分开就是要同自己的一部分剥离。接吻,聊天,做爱,接吻。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那么充实,那么满足。罗跟索隆说了自己早逝的父母和妹妹,以及带他走出悲伤重新振作的抚养人。索隆告诉了他要用一生去超越挚友的约定。听到“柯拉先生已经不在了”索隆握紧了他的手,听到“那个混蛋痛恨叛徒”时他蹙起了眉头。索隆知道他是由多弗朗明哥抚养成人的,柯拉先生“自杀”之后那个混蛋就夺走了他的监护权。但没有人知道他一直留下来的真相,自十三岁以来他就一个人活在黑暗中的黑暗。在这无边的梦境之中,现实中的罗开始好奇索隆过去的真实想法。麻醉一并淡化了他的意志,陷入昏迷的思绪更接近于他自己。深入彼此的那些时刻索隆有没有担心过他?之后索隆会怎么做?他们向彼此保守了最重要的秘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一对完美的情侣。家族的人以为他养了一只宠物,回头看来这段关系多么不符合他的行事方式,多么不理智。他派人查过索隆的背景,却只是看着同样父母双亡的经历心脏发疼。他问过索隆为什么要给凯撒做事,得知是为了帮扶道场之后便命人办了一张附属卡。他控制不了这种炽热的情绪,从未考虑过索隆可能带着别的动机。他的索隆,很容易害羞,很容易迷路,但永远坚定的索隆。索隆怎么可能是警方的卧底?凝望的双眼、交缠的肢体要如何骗人?他付出了自己的感情,全因与此同时他也获得了义无反顾的回应。



确定关系之后的两个月,罗让索隆搬到了自己的公寓。那阵子他太频繁在外面过夜了,不仅可能给不知内情的小侍应带来危险,还很容易暴露自己。在熟悉的地方他有能力兼顾,至于多弗朗明哥那边不说也会有人传递消息。圣诞节前一周照例是家族一年一度的聚会,罗收到了特派的邀请函,上面一笔一画写了索隆的全名。每年的这一天都是罗最矛盾的日子,因为他必须跟那些杀了柯拉先生的人坐下来一起吃饭,为下一步行动获得足够多的情报。拆信的时候索隆就在旁边,也看到了这张烫金压纹,写着浮夸花体字的纸。他很想见一下这些和他生活了很多年的人(不如说罗罗诺亚警官正是为此而来),罗最后被说服了。况且如果多弗朗明哥一定要见到谁,为了达到目的他有太多手段。

聚会在曾属于力库一族的古堡举行,长桌一端以地下世界臭名昭著的JOKER为首,另一端坐最得力的黑桃。梅花和方块带着各自的属下分别于两道长边的正中落座,其中名为紫罗兰的干部则特别坐在多弗朗明哥的左侧。为了保住父亲的性命,她以人质之姿加入家族。多弗朗明哥颇为看重她的能力,还有些别的,与她成为了“真正的家人”。罗正努力探查他们的关系,试图找出一丝缝隙,哪怕多弗朗明哥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作为三代红心,从小亲自培养的得力助手,他的位置在多弗朗明哥的右侧。然而刚带着索隆坐下,粉红色皮草的袖子就抬了抬。多弗朗明哥不分昼夜戴一副造型轻佻的墨镜,以一贯上扬的音调命令:“你们换一下。”

罗投去警惕的目光,索隆压住他的手肘表示没什么。他的索隆直白坦率,无畏无惧,他当即有些失神于灰绿眼眸的注视。这些小动作当然逃不出多弗朗明哥的眼,没等他们重新坐好,他已经在主位上不容置疑地开始了审问:“罗罗诺亚•索隆,你是霜月家的人?”

罗拧起眉头,霜月龙马曾是一名家喻户晓的大剑豪,然而霜月家在二十年前的军部斗争中一败涂地。目前当权的正是那位与多弗朗明哥合作密切的要人,这也是为什么罗无法贸然出手。索隆在腿上铺开餐巾,必要时他记得住自己教给他的所有细节。直视多弗朗明哥的眼神没有丝毫闪缩,他很平静地答:“我的曾曾祖母姓霜月。”

多弗朗明哥用食指点了两下太阳穴:“够久远的。”

“她确实走得挺远。”

索隆没有表现出丝毫被冒犯的样子,多弗朗明哥“呋呋呋”地笑了出声。接着又问:“高中毕业之后,你一直在街头游荡。”

罗放下餐前酒的杯子,隔着一个座位审视那张不可预知、令人厌恶的脸。索隆始终笔直地与那副狭长的墨镜正对:“我在道场帮忙。”

“噢对,你父母很早就死了吧。”

桌子的另一边传来轻慢的笑,以及“跟我们一样啊”的附和。罗倾身向前,索隆仍然毫无波澜地回答:“嗯,我是在道场长大的。”

“一心道场是吗?倒是很念恩情。”多弗朗明哥双眼扫向长桌,视线所到之处干部皆露出崇拜与信服的姿态。他对此很满意。回到索隆的面前,他散发出更加压迫的气场,径直穿过了原本问话的对象:“可惜现在没多少人能看懂剑道了,新时代的人们只对实打实的血、肉搏、你死我活感兴趣。不过,罗,我记得你是不是也学过?”

罗真想照脸给这个家伙一拳,可惜最终他还是维持了平日的面无表情。“剑道蕴含十分高深的道理,仍然是一部分人的坚持。我并不觉得一定要所有人都懂。”

索隆的梦想是成为世界第一剑豪,在这个“新时代”他必须不停参加费用高昂的比赛。多弗朗明哥又“呋呋呋”了一声,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罗登时紧张起来,所幸多弗朗明哥用目光别有深意地在他们之间逡巡,很快就放开了。

整个过程中,索隆始终挺着胸膛,面不改色。罗有些懊恼让他陷入了危机,却也感动于索隆为了融入他的世界如此坚持。其实早该发现端倪的,只有纪律部队出来的家伙才有这样的体态和控制力。坐在对面的紫罗兰默默听着他们说话,这时抬手将一缕头发拨到了耳后,和索隆对上了目光。

多弗朗明哥扫了她一眼,那是一种饶有趣味的探寻。再之后他的注意力彻底转移到了罗的身上,又说:“当然,有多少人能懂?他们也没必要懂。”

多弗朗明哥不过圣诞,因为他认定自己就是神。他流着贵族的血,在这个君主立宪被大肆批判的年代仍旧坚持自己应当处于众人之上。罗克制住不屑,显然这个混蛋比他更加深入地调查过索隆的身世。普通人在他手里如同一张白纸,然而事实证明警方的安排反倒将他玩弄于掌心。他们删除了索隆进入警校的经历,用真实的过往打造出难以戳破的谎言。太大胆了,太不合常理了。索隆和他度过无数春宵,失控的喘息,情动的激吻,那些也都是行动的一部分吗?聚会上的罗防备着之后还有什么把戏,结果多弗朗明哥忽然举起了酒杯。

“很高兴我们依然完整地聚集在这里,今年仍然是属于强者的一年。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家人,现在,让我们来欢迎新的成员——”

一刹那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主位的右侧,罗没想过多弗朗明哥会做出这样的宣告。唐吉诃德家族内部的联系十分紧密,所有干部都一起生活了多年,几乎不再接纳新人。多弗朗明哥示意索隆站起来,罗试图阻拦,后者已经当着众人的面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液体。

罗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多弗朗明哥给他安排的不一定只是酒。所幸索隆安然无恙,还能轻描淡写地感叹道:“感谢你们的招待。”

多弗朗明哥歪过头,故作无奈地说:“是罗的选择,我当然应承。不过我要强调,这里只进不出,直到死才能脱离家人的身份。”

分坐两边的迪亚曼蒂和托雷波尔大笑起来,纷纷向着主位敬酒。

得了多弗朗明哥的认可,纵是“宠物”地位也变得特殊。跟着就有闲话从底下传出,半是嘲讽,半是看热闹:“我们应该给他们办一个婚礼。”

baby5说:“本来办婚礼的应该是我!”

巴法罗说:“少主也是为你好。帮我递下叉子过来。”

乔拉说:“交给我吧,让我来做一个最艺术的婚礼!”

紫罗兰捧起高脚杯,正视前方:“可以让我帮忙吗?”

索隆沉默不语,多弗朗明哥的视线越了过去。那个混蛋是对他说:“看看大家多关心你。”

罗紧咬下牙,这个人也曾说过谁敢伤害他的亲弟弟就会要谁的命。方才的对话隐含试探与威胁,罗开始担心多弗朗明哥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他打算把索隆当作控制自己的人质吗?看来他已经认定索隆根本无法反抗。侍女陆续端上菜肴,至此漫长的晚宴才算是开始。罗盯着无比丰盛的食物,十五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酸水涌上咽喉,他很想吐。这时有一只手从桌子下面伸了过来,索隆紧紧地握住了他。



索隆拉着他一路跑上古堡的钟楼,饭后所有人都转到连通庭院的舞厅中游戏。多弗朗明哥坐在泳池旁边的长椅,紫罗兰毫无罅隙地靠着他高大的身躯。古拉迪乌斯和baby5在用新收来的一批火药制作烟花,拉奥G和塞尼奥尔在岸边进行摔跤比赛。透过钟楼镂空的墙壁可将享乐中的唐吉诃德家族一览无余,只要避过琵卡的监视数秒就能朝多弗朗明哥的胸膛开上几枪。罗筹划过好几个从此处暗杀的计划,只是多弗朗明哥死了又怎么样。他要摧毁这个罪恶的家族,以另一种方式实现柯拉先生的夙愿。如今看来那时第一次去古堡的索隆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在家里他也经常迷路,原来那都是有意的侦查?穿着一身粉色的多弗朗明哥即使在远处也是无比显眼,索隆忽然牵起了他的手要他别往下看。天际流淌着璀璨的星河,浩瀚的宇宙之下每个人都是沧海一粟。“你刚刚好像都没有什么胃口。”他坐在矮墙向外探出半身,罗手心发出冷汗,觉得好危险。“等下回去我们买点宵夜吧!炒面?濑粉?烤鸡?”

罗拽着他的手臂不敢放开,那时的他没有一秒钟想过索隆可能会是一个警察。索隆在多弗朗明哥面前真像是面对一个棘手的长辈,保持冷静,保持礼仪,全都是为了他。说到成为家人的部分索隆转过头朝他笑了笑,一想到这里,罗猛地用力把人拉了入怀。

索隆多多少少知道他以什么谋生,也知道这个家族实际上是什么。那是罗无法隐藏的秘密,看着人们从自己手中堕入深渊是永无止境的鞭刑。他是多弗朗明哥的帮凶,遵从吩咐犯下罪行也不过是为了复仇。柯拉先生不会理解他的做法,但他真的不能冒险求助于被渗透的警方。手臂越收越紧,索隆的气息是他唯一能够攫取的平静。后者两只手都搭上了他的背,是支撑,是包容,也是毫无保留地给予。他们抱着好一会儿,足够琵卡向所有人嘲笑他们这种高中生幽会一样的行径。索隆凑在他的脸边,与他不知疲倦地耳鬓厮磨:“虽然他们是你的家人……”

罗跟他分开些许,堪称倔强地对上灰绿色的眼睛。“他们不是我的家人。”

我的家人只有父母,妹妹,还有柯拉先生。他们全都该死。全都。

他不能吐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哪怕是在最亲密的人面前。他为此感到痛苦,又有些懊恼自己跟条件反射一般用了比较重的语气,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脸。

索隆的虎口有一层厚厚的茧,握刀和握枪的人都在所难免。他轻轻地摩挲着他的皮肤,竟跟着他重复了一遍:“他们不是你的家人。”

罗重重地闭上眼睛:“如果可以,我不希望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夜色更深了,抑或那是索隆眼眸之中的倒影。他们近得几乎没有距离,彼此的每一个变化都是如此清晰。罗能感觉到索隆迟疑了半秒,可映入眼底的还是那么顶天立地,似长河汇入汪洋一般坚韧的表情。索隆问他:“如果能有选择,你想做什么呢?”

即使是绝对的现实主义者,这个问题罗还是想过一千次,一万次。如果能有如果:“我会做一个急诊医生。”

一周工作五十多个小时,十二小时轮班制。急诊室对体力,智力和情感的考验不亚于给唐吉诃德家族做事,但那是为了挽救生命。罗不由自主地颓丧起来,这个梦想没有“世界第一”那么大,却也是奢望。索隆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父母都是医生,你知道我有医师的执业资格。我宣誓过希波克拉底誓言,但在那家伙眼里人分为三六九等。作为家族的‘一员’,我做了很多……”罗侧过脸,那些事他还是没办法就这么说出口,“……我需要弥补。”

破碎的家庭不可能回到从前,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复活。为了复仇罗不得不利用,侵占,破坏,所以一切都结束之后他必须这么做。多弗朗明哥曾说他就像是年轻时的自己,是柯拉先生带他回到正途。他永远都不会像多弗朗明哥那么冷血,他永远都会保留与人们的共情。正因如此,当唐吉诃德家族覆灭,如果他仍然活着,他必须竭尽全力弥补为了达到目的犯下的罪孽。

索隆定在原地,似乎没想过自己会听到“弥补”二字。但他的惊讶只持续了很短很短的一阵,之后他摆正了他,脸上是一副“果然”的表情。

三代红心冷漠残酷,对外人傲慢无礼。罗不让其他人靠近真实的自己,然而索隆比谁都清楚他的内心。索隆坚信自己的直觉,坚信自己的选择。他相信他。

他捧起他的脸颊,仰起头来吻住了因苦闷微微分开的双唇。

是那种无止尽的聊天中发生的吻,浓重的柔情蔓延于空气。索隆与他厮磨,碰触,密不可分地感受他的气息。他的眼底如一片月亮下的湖,波光粼粼,水波荡漾。他愿意接受他的全部。

他说:“罗,你很了不起。”

他说:“罗,我为你骄傲。”

罗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受情绪控制的人,上一次因为谁的话语落泪是十二岁时柯拉先生觉得他很可怜。但在这一刻,这个和索隆在一起的瞬间,湖水漫过疲惫的心,视野慢慢变得模糊。他讨厌软弱,对力量的追求和多弗朗明哥如出一辙。但他不会成为那个家伙,他将要亲手夺回自己的人生。泪水毫无预兆地沿着脸庞滑下,被拇指轻柔地承托。索隆凝望着他,仿佛许下一生的诺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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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3-10-10 12:05:30 | 显示全部楼层
aymisdy 发表于 2023-10-8 14:27
微博上看一遍再来这里看一遍,从开头就已经爱上了这篇,非常期待后续。

一直都很爱作者笔下罗索之间的相处 ...

谢谢喜欢!这篇因为设定原因,很多都是罗的心理活动,算是写罗一点点看到的和感觉到的吧。写达斯琪的时候浮现出了非常生动的形象,不自觉就落笔多了一些。我还蛮喜欢小说里能有各种不一样的人物的,你能喜欢我也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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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misdy | 2023-10-10 23:10:2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喜欢这句“灰绿色的眼眸倒映霞光,星光,床头灯昏黄的光”。对于活在破碎的过去的罗,怎么能抵挡这种沉静的漩涡呢?远方的希望和眼前的温暖原来都可以倒映在一个人的眼中,过去的伤痛和现在隐忍原来都可以有一个出口来片刻逃离,任谁都会沦陷至自我欺骗的谷底吧。好喜欢这种两人在各有责任的情况下对彼此敞开身心精神交融的感觉,彼此就是自己重压之下可以呼吸的气口。已经开始期待后面索隆要怎么把(可能)陷入信任危机的罗的精神伤口再次缝合。

点评

虽然立场不同,但精神和身体都能如此契合的人要多难才能遇到呀!但是罗遇到了索隆,而索隆还会用他的每一个行动去证明的!  发表于 2023-10-18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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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3-10-18 22:04:17 | 显示全部楼层
办案和司法程序有关的剧情都是根据设定瞎掰的,请不要在意其中可能存在的各种谬误!













伤口缓慢发散痛楚,罗睁开了眼睛。麻醉的效用正逐渐褪去,眼前不断变换的画面回到了现实。特管病房的白炽灯明亮刺目,钟楼的承诺恍如隔世。罗至今仍记得非常清楚,那感觉就像是电流击穿了胸膛,灌进了和煦温暖的春风。索隆近在咫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能演得那么毫无破绽。柯拉先生的死已经过去了十五年,然而在那一瞬间他终于再一次拥有了归宿。他深深地爱上了索隆,不再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很舒服,可以短暂地放空自我,而是无论遇到什么苦难,遭受何种折磨,都要为了他坚持下去。激荡炽热的感情灌入血液,他被冲洗成一个全新的人。从前复仇是他生存下去的信念,如今他获得了走向未来的期盼。索隆救了他。索隆是警察。索隆卧底在他身边获取唐吉诃德家族的情报,他们之间的一切对彼此来说或许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索隆对他说过的话是基于环境的应答吗?抬手替他整理衣领是一丝不苟的伪装吗?



红心的观察和分析能力逐渐恢复如常,理智和既有经历都在说已经没办法再相信了。凝视着他的灰绿色眼珠,与他相贴的柔软双唇。索隆的身体非常敏感,罗只需要从下颌吻到小腹他就再也不能抵抗。索隆的里面被一次又一次开拓成他的形状,索隆穿戴他偏爱的衣裳和珠宝。丝绸唐装小褂,堪堪遮住腿根的他的衬衫。警方查案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他有被迷惑到这个地步吗?他立刻就能察觉多弗朗明哥新派的眼线,如果是虚与委蛇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与他相处的索隆那么坦率、直白,甚至可以说是“单纯”。他们那么经常聊天、交流,讨论所有冒出来的合乎逻辑或者不合常理的念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有他被炽烈的情感冲昏了头脑?



索隆说如果云上有岛屿,索隆说如果他们从小就认识。索隆为他自豪,索隆要永远站在他的身边。索隆是说到做到的人,他的怀疑会成为羞辱。他必须问清楚,不然剩下的人生他都没办法走出来。如今他们不需要再保守秘密了,可以像从前那样彻夜长谈直到天亮。凶猛的力量涌上胸口,罗挣扎着坐起了身。创口的撕扯加剧了疼痛的扩散,但他已经顾不上了。当即有人戒备地靠近床边,罗认得她是装甲车上的短发女警。她对正义有洁癖,眼里容不得沙子。罗猜她一定认为自己跟多弗朗明哥一样阴险狡猾,便向她摊开掌心。他没有任何逃脱的想法,只在意一件事:“能帮我叫一下索隆屋吗?”



警方以小队为单位开展工作,各人都有自己的分工。而且索隆需要包扎一下额头的伤口,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给他做一个核磁共振的检查。脑震荡可大可小,如果由他来安排……



达斯琪一只手搭着勤务腰带,镜片之后的眼睛像两颗锋利的钉子。罗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右臂接上之后的固定装置,他的左腕仍跟病床铐在一起。有必要吗?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不是以逮捕之名将他带走的,根本没有扣留的权力。一听到索隆的名字她就皱起了眉,罗几乎脱口而出“你到底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很难解释为何这一刻满脑子都是诸如此类的念头,但方才轿厢里的欲言又止和面面相觑都表明了他们根本不理解。他们觉得他配不上索隆?还是透过镜头看到了太多同僚与恶人火辣的画面。达斯琪过了好一会儿都没结束对他的打量、揣摩和预测,他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我想和索隆屋说话。”

达斯琪审视着他的表情,又过了半分钟才垂下双手。严肃的五官果然只会带来坏消息,她说:“他回局里了。”



卧底在他身边二十四小时无休,罗理解索隆需要换班,或许也要跟上级汇报。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竭力忍住恼怒的语气:“他什么时候回来?”



达斯琪有些犹豫地看着他:“罗罗诺亚已经被调走了。”



因为破坏了原定的任务计划,因为执行期间违反了太多行动守则。他们的关系或可影响案情发展,因为救了他索隆或许会面临停职和调查。达斯琪没有透露更多,但其中的理由并不难猜。罗有很多很多话想问索隆,最离谱的是他的脑中不停不停地重复着“他和索隆谁都没有说过爱”。唐吉诃德的红心不应该被什么牵着走的人,然而今天他的认知和情感完全处于分裂的状态。一半毫无知觉地按照程序行动,另一半迷茫苦闷,惊慌失措,迫切需要得到回应。原来他是一个恋爱脑吗?罗沉下脸,再次意识到索隆对自己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甚至一点都不担心之后自己会怎么样,因为就在达斯琪开口说话的瞬间,他已经修正了对多弗朗明哥的复仇计划。



面对他的沉默和颓丧,达斯琪显得十分煎熬。如此刚正不阿、照本宣科的她思考了几秒,又踌躇地补充道:“走之前,他拜托我多看着你一点。”



罗抿起嘴唇,呼吸了两次才松开。他掩饰着轻微的颤抖:“你们怕我逃跑吗?其实我算是受害人……”

达斯琪摇摇头:“你受了不少伤,手术有一定的风险。而且你的手……乔巴说它会好起来的。”



“你有告诉他我的情况吗?”罗忽然挣动起来,“他知道我醒了吗?”



达斯琪后退了一步:“我不能让你们通过任何方式对话。”



罗注视着那张羞愧不已的脸,这已经是达斯琪警官最大的宽容。她一定也意识到他和索隆的情况非常复杂,所以才会答应那样的请求。但是索隆为什么要特别嘱咐她?



他走特别通道进入医院的手术室,术后又被送到了特管病房。那两个十分崇拜索隆而看他不顺眼的小警员此时大概守在门外,手里拿着铁栏的钥匙。环顾四周,特管病房的布置比一般要简单。可以成为利器的摆设全都撤走,罗看见一旁的桌子放着一份文件,封面警队的标志刺痛了他的眼。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应该感叹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还是为自己对警方的价值感到沮丧。如果罗罗诺亚警官整整一年都只是在执行任务,那此刻的体贴大概也是为了让他有所动摇。



不过他已经做好决定了。



达斯琪追上他的视线,一步走过去将文件拿到了手里。“多弗朗明哥已经对外发出了你的追杀令……”她抛出更合常规的诱饵,琢磨着后面该如何措辞,但罗抢先回答道:“我帮你们。”



由多弗朗明哥亲手培养的三代红心,城府极深,极善操控。未卜先知的话让达斯琪吃了一惊,紧接而至的又是新一轮的打量和警惕。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罗倒是坦然。他已经落在警方的手里了,所有阵营,所有事物的发展变化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你们应该很清楚我做过什么,也很想将我绳之以法。”此前犯下的罪孽他都不会否认,索隆也知道他需要弥补。“我帮你们不是为了减刑,而是为了我自己。关于多弗朗明哥和唐吉诃德,我知道的远比你们以为的多。”



达斯琪仰起头来,眼神变得很坚定。真是个容易弄懂的女人,为了正义可以单纯得像个笨蛋。她向他承诺:“警方会对你提供保护。”



“我还需要我的刑事律师。”



“我们的行动必须保密。”



想到多弗朗明哥早年安插的卧底,罗冷笑了一声。现在他终于找回了一点往日的杀伐果断:“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扳倒那个混蛋,希望你们不要拖我的后腿。”







尽管跟警方达成了合作,罗和病房内看守的达斯琪还是合不来。后者按照规定全无停顿地念纸上的条文,没过半页罗已经忍不住打断。她或许是现场冲锋的好手,顶得住M16的后座力,但做起协调工作真是无趣。罗问不需要让医生检查一下刚醒来的病人的体征吗?她起身按床头的按钮,就这么被转移了注意。罗一口气睡了五六个小时,住院医师一并带来了换药的护士。多弗朗明哥故意以撕扯的方式让断口坑坑洼洼、血肉模糊,然而手臂接合得相当细致。主刀的一定是一位经验十足且极具天赋的医生,身为同行罗都想要跟他交流一下了。一想到这也是索隆的特别安排,期盼和失落又同时挤满了胸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索隆呢?分开的半天里,他一直在想他。他刚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得知了索隆最后的秘密……比起无论如何都要扳倒多弗朗明哥,他完全拿捏不准该如何面对索隆。其实哪怕不讨论“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只要能隔着护栏见一见,说上两句话,他也心满意足了。



手术之后伤势已经稳定了下来,现在只等身体自己愈合。罗在警方的看守下留院观察了三天,之后达斯琪和那两个愣头青把他转移到了安全屋。去的路程他被蒙住了眼,到了之后发现三室一厅的窗户全都用厚实的布帘遮死。凭模糊的感觉他无法确定自己去了哪个区,不过对于多弗朗明哥来说追查应该也不容易。尽管枕边人是千里眼,警队里也有心腹,那个混蛋还是没办法像木偶戏那样操纵每一个人。罗已经跟达斯琪说好,倘若行动组有新人加入或者接受了新的指令一定要告知他一声,后者非常不情愿地答应了。在她眼里,警队是最黑白分明的地方。她恨不得他作为污点证人给出的第一个情报是伪造,不过罗并没有因此顾及她的感情。她和其余两位一起最后检查屋子里的死角,忽然有人以特殊的节奏敲响了门。强尼向她投去征求的目光,后者屏息确认了一遍,走过去拉开了一道缝。

一个漂亮的女人十分敏捷地钻了进来,达斯琪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被救走时罗身上没有任何通讯工具,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能贸然与外界联系。他没办法按照平常做事的步骤先获取罗罗诺亚警官的背景,但来人似乎跟他有些关系。涉及重要证人的保护,所有队员都穿便衣。相比达斯琪的衬衫和西裤,来人穿吊带背心、直筒短裙和一双及膝长靴,真是伪装之中的伪装。她介绍自己叫娜美,是来接替达斯琪的。对于仍然需要留下与罗同吃同住的约瑟夫和强尼,她走到离他们很近的位置,用一种蛊惑的语气说“索隆相信你们。”场景顿时热血起来,好像少年漫。两人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朝天花板流下热泪,振臂挥拳地喊“我们一定不会让大哥失望!”索隆一定曾经非常照顾他们,罗不禁纳闷他是不是对每一个人都那么细心体贴。索隆是他的男朋友,他的爱人。索隆有着坚定的意志,沉稳冷静,却也对别人的情绪十分敏锐。有好多次吧,他不得不在多弗朗明哥面前处理一些恶心的事情,才踏入家门就会像是有所感知一般被纳入紧紧的拥抱。索隆的怀里好像无边无际的大海,会让他溺死,也任他随意徜徉。那些旁人无法打扰的时刻是多么珍贵啊!索隆在身边的感觉是多么安心!索隆不知道他为家族做事的目的,不知道他不得不伤害很多人,犯下诸多罪行。尽管如此,他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后到的娜美飞快地检查了一遍其他人的检查工作,随后指出还差了些日用品和面膜。达斯琪回去休息了,约瑟夫和强尼也被差使了出去。偌大的安全屋忽然只剩两人,娜美自顾自拉开了餐桌旁的椅子坐下。罗莫名有种她将要拿出一根烟点上的错觉,像电影里面那些深不可测的女人,脸上带着明艳的、仿似无害的笑。最后她拿出来的是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修整得相当漂亮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罗按照她的指示在挨着的位置坐下,不曾想一上来就被捏住了下巴。



娜美左右摆动他的脸颊,那神情与其说是在打量他的面相,不如说是在评估一件货物合不合标准。罗不由得纳闷警方能带着预判办案的吗?难道他们仍然对他有所怀疑?剔透的棒棒糖发出了“啵”的一声。娜美松了手,竟是感叹道:“你比画面里看起来还要帅嘛。”



罗愣住了,这句话超出了他设想的所有可能。虽然他本来既不紧张,也不心虚,但这个诡异的发展就像是他去了什么相亲市场。眼前这个女人的态度是在帮别人看,但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过去三天警方已经跟他签署了一系列污点证人的协议文件,为此他决定直入正题:“多弗朗明哥有什么动静?”



娜美“唔”了一声,抬起头扫了四周一眼,答非所问:“这个安全屋的条件是最好的。其实按照你这种情况,拘留起来最稳妥。”



即使是多弗朗明哥也要下定决心才能硬闯暴力执法机关,而在索隆的潜伏期间警方或许已经得到了他犯法的证据,只等请君入瓮。索隆不会偏离自己的立场,但显然他也默许中间有一些无法定义的地带。娜美的话比起陈述更像调侃,以至于罗忍不住猜想:是索隆执意为他选择的安全屋吗?索隆舍不得他住在阴暗潮湿的监仓?



他的大脑可以时刻就事态发展变更一百个计划,这份理智同时在跟他说别做梦了。可惜娜美的身份不允许她透露更多内情,上面的话不过是一个作弄般的插曲。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笔直地注视着他的脸,如果索隆不是在他身下如此忘情,娜美的存在会让他感到威胁。为什么即使已经知道彼此立场不一,过去的幸福伴随着欺骗和隐瞒,他仍无法接受跟索隆分开的可能。另一边娜美终于也说正事:“多弗朗明哥跟平常一样,索隆在外面打探他的消息。”



“你们怎么能让他还到处跑?!!”纠结的思绪霎时被怒火冲散,罗陡然瞪大了眼睛。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餐桌的玻璃亦随着骤增的音量震动,“你们不知道多弗朗明哥有多危险吗?!”



那日装甲车匆匆开过,多弗朗明哥看不清其他人的脸。但他不可能不认得索隆,新年之后他经常不打一声招呼就带着紫罗兰到他的公寓吃饭,与他好像普通的家人那样共度夜晚,平静的时光衬着猩红的底色。唯一能让人感到放松的是索隆和紫罗兰居然很聊得来,都对家里的大厨表达了许多赞赏。紫罗兰的姐姐当年死在了迪亚曼蒂的手下,父亲和侄女都被多弗朗明哥控制在手里。罗忽然看见了一根反过来缚住多弗朗明哥的线,耳边响起两人聊过的菜肴。各种食材、地名和月份的数字……可惜眼下这并不是他最需要关心的事情。



“多弗朗明哥最痛恨背叛,尤其是警方的卧底。他一定在找机会亲手杀了他!”柯拉先生死在了亲哥哥的手里,旧日重演那个混蛋必然更加暴戾。罗焦急得站了起来,绕着饭厅转了两个圈。他的右手还完全无法用力,被困在这里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娜美歪着脑袋,除了一开始有被吓到,这会儿倒是换上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们当然有让那个笨蛋别去当诱饵!他根本不听,坚持利用这点让多弗朗明哥露出马脚。‘我早就习惯兵行险着了’,他真好意思!明明前几天回去差点被停职,居然还敢那么说!”



谈及索隆的事情,娜美也不由自主地激动了起来。他们的关系比“不错”要更上一层楼,这个认知又给罗带去了几分失落。自从柯拉先生死去之后,他什么时候如此动摇?又有谁能让他如此焦躁?到最后娜美甚至有些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或许是在看他,也有可能是在控诉此刻并不在现场的笨蛋。他们都知道索隆和他维持着肉体关系,过去的一年他们度过了那么多疯狂又激烈的夜晚。约瑟夫和强尼看他像看着吃了自己一块肉的野兽,敢怒不敢言,相比之下娜美已经多了几分宽恕。她向他抱怨索隆枉顾自己的安危,仿佛在某件事上他们站在同一边,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疑点。然而再细致的观察、再精密的推理都比不过索隆亲口说的答案。此刻多弗朗明哥一定等着将他们除之而后快,索隆的张扬无疑是送羊入虎口。敌暗我明是非常惊险的局面,当务之急是保证索隆不会落到家族的手里。罗坐下来,开始思考有没有更好的应对方式。



短短十分钟里围绕索隆走神了三次,到最后更是完全将自己代入了行动指挥。娜美旁观了全过程,最后受不了似的叹了口气。“我们都在盯着他啦!怎么可能真的让他去送死。”她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只不过是恨索隆不在意如何保护自己。“如果你担心他,那就尽可能给我们提供情报。”



罗早有此意,不如说之后的复仇都以此为基础。成败在此一着,他不会再为了推翻多弗朗明哥的统治付出更多代价。相比达斯琪坚持的正义,娜美显然更关心“人”。她和索隆也更亲密。罗抓住机会问道:“索隆屋现在怎么样了?”



娜美扫了他一眼,继而打量起精美的指甲,再度语出惊人:“一百块一个问题。”



她应当是小队中负责谈判和周旋的角色,这时没带执法记录仪,屋里也没有其他人。罗几乎没有犹豫:“我现在没法取钱,之后再给你可以吗?”



这回轮到娜美愣住了,好几秒之后才回复了一句“我不接受赊账。”罗随即琢磨起说服她的措辞,却见她低下头揉了揉眉心,比刚才更愤懑也更无力地呢喃:“你们都是笨蛋吗?!”







约瑟夫和强尼大概三十五分钟之后折返,除了永惠的塑料袋还提着利记的外卖。他和索隆都非常喜欢吃这一家的卤水,鹅翼和鹅掌堪称一绝。不止一次,他从商业餐会逃出来,到老旧的店面和对方相会。通常都是索隆先到,选中间的卡座,再点两个人的鸳鸯。老板娘总是不遗余力地给他推荐身边的适龄姑娘,等他露脸就变成了要组织一次四人约会。也有懒洋洋不想出门的周末,就拜托夏奇和佩金去买。罗其实很少关心自己吃了什么,出乎意料的是和索隆一起享用过的食物全都印象深刻。利记位于规划保留的老城,由此罗大致可以推断出这个安全屋处于哪个位置。多弗朗明哥和最高干部教会了他混迹地下世界的一切本领,如今他凭借这些拉他们下马,也算因果循环,命中注定。



转移的第一天无事发生,断口的隐痛和行动不便也差不多习惯了。既已知道娜美和索隆颇为相熟,罗就没有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陪着看完了一整季女人为什么谋杀。期间他假装随意聊天,手法运用堪比向家族的人获取情报。娜美完全看穿了他的意图,所幸在指使其他两人做这个做那个之余倒是没对他置之不理。约瑟夫和强尼叫她大姐大,因为她和索隆是同一届毕业的。娜美报考警察起初是冲着高薪的文职,结果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和索隆一起被分配到了这个“一不留神就见不到明天”的特别行动组。她的手机里还存着学堂时期的一张合照,站正中的索隆极为出挑。挺拔的身躯像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娜美就将姣好的脸庞搭在他的肩膀。左边还有一个小个儿男的,罗认得他是连警队都十分头疼的家伙。蒙奇•D•路飞以横冲直撞的姿态捣毁了势力的平衡,在多弗朗明哥那里也有档案。不过令人在意的是索隆的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他的头顶,娜美还加了句他们正结伴行动。“虽然这两个家伙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但要做的都会做到。”为了报仇,罗必须谨慎,必须对一切保留怀疑态度。他当即以射线一般的目光扫向那张显得比其他人更为稚嫩的脸,也听得出来娜美的无奈之中揉杂了一丝自豪。这张照片的亲密氛围实在令人嫉妒,无怪娜美一直珍藏在手机里。罗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侧头,几乎是期盼着娜美开出一个价钱,一边觉得自己是在饮鸩止渴。



如果他更加强大,如果柯拉先生没有死。如果他和多弗朗明哥毫无关系,如果他是以别的身份遇见索隆。娜美描述的索隆和他认识的大同小异,说明他看见的,他感受到的并非虚假。他们的身体有着毋庸置疑的默契,但他们的灵魂是否发生过共鸣?对索隆的爱并未因为身份的坦白有所动摇,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然而世事到底如何运作?是否一切发展背后都有自己的道理。索隆不在他的身边了,可他仍然通过不同的人,不同的举动感受到他的存在。他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抓住一根绳子,就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一线生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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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3-10-22 18:3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罗催促警方尽快行动,于是情报提供就在安全屋进行。隔日和路飞同样声名在外的妮可•罗宾到访,罗没想到这位曾令全城轰动的“恶魔之子”也调到了这个特别行动组。几年前,她因涉嫌杀害卡雷拉公司的老板登上了每一份报纸的头版,没想到那只是政府惊天丑闻的序章。野蛮揭穿真相的路飞从此成为了民众眼里英雄一般的人物,而随着案件告一段落她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作为必须时刻规避警方追查的从业人员,罗掌握了不少警队的资料,记得她很有手段。她和精明伶俐的娜美属于完全不同的类型,共通点是各自都有颗捉摸不透的心。警方答应了他的所有条件,为此她的身后还跟着沃尔夫大状。多弗朗明哥和他的家族有专门的律师团队,不过罗只相信这个当年收留过自己三个月的人。沃尔夫自诩天才,古怪顽固,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多弗朗明哥那个混蛋收卖。

老头的事务所兼住处在一栋龙蛇混杂的商住楼,事发前罗隔三差五上门“叨扰”。沃尔夫对他做的事没什么好感,这时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雪白的纱布走入灯光之后显得十分刺眼,是这时沃尔夫的目光掀起了几分波澜。罗抢先说自己没事,大难不死, 后者“哐”的一声把公文包放在餐桌,惹得娜美和罗宾的视线不断在他们中间瞟。他和沃尔夫有一种难用语言描述的交情,他们激动的样子是不是很像?罗有时会想很多年以后自己也会变成一个难搞的老头,记得索隆的回答是那又怎样。到时他们可以一起去水库钓鱼,收留龇牙咧嘴的小猫小狗。才认识一年他们就聊到了以后,罗不得不强迫自己回到紧迫的现实当中。安全屋的三个房间都是卧室,为此他们直接在餐桌上开始。录音笔,两台架设的录像机和笔录的白纸,罗宾先问了一些确定证人神志清晰、有基本判断能力的问题。警方已经查封了庞克哈萨德,他们就以那里作为翘起唐吉诃德家族的支点。

罗已经想好了这场仗该怎么打,目前他们手里有两枚重要的棋子。凯撒监禁小孩进行试验是犯罪事实,然而庞克哈萨德查获的不明合成物和成箱的原料并不违反地方法律。它们通过一个空壳公司以军需品的名目进行交易,罗要求警方对外宣称那只是一批过期食品,即将全数销毁。凯撒目前正在拘留,瞒着多弗朗明哥搞的这些烂事诉讼起码要半年。之后他会再提供一个郊区的地址,找什么借口查封就由警方处理。军队那位不好惹,断了供应链多弗朗明哥就会感到不小的压力。受此胁迫他不得不有所动作,可能是亲自露面进行军火交易的谈判,也可能是重现当年官官相护的丑闻。那家伙天性狂妄,不是吃亏的人。对于出卖了家族的他和曾经潜伏于庞克哈萨德的索隆,那个混蛋一定会亲自灭口。索隆的思路没错,他应该是等着多弗朗明哥出手时将之当场逮捕。接下来就是在限制其行动的期间借机拔出所有证据,倘若顺利,应该就能把多弗朗明哥钉死。

唐吉诃德家族太过团结,对领袖的崇拜堪比迷恋,罗很早便放弃了从内部分裂的计划。对付他们必须一网打尽,他正是败露于联系了考虑三年最终仍不敢与多弗朗明哥决裂的组织。军队的大人物难以撼动,但也不会让自己卷入其中。让沃尔夫来其实是为了确认他提供的证据是否足够入罪,而不是作为第三者监视警方的行为。罗宾有些意外于他的全盘考虑,娜美吃着她带来的苹果,投去了一个不得了的神情。“索隆的行动我们都觉得很冒险。”讨论来到最后,罗宾再次提起了此刻仍然暴露在风险之中的同僚。罗挑起眼眉,停了手中的笔,又听见下一句,“原来他只是相信你。”

没有他对家族的了解,警方即使控制了多弗朗明哥也很难搜集其犯罪的证据。罗宾的话一下子理清了情形,罗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才是索隆行动的关键。索隆让警方将他保护起来,自己则以身犯险。但索隆怎么确定他留在多弗朗明哥身边是为了扳倒那个混蛋,如今他才是他们之中藏着罪恶秘密的那一个。倘若他不同意做警方的污点证人,倘若他还是找机会逃跑,诱捕行动就会彻底失败。“他只是相信你。”罗宾对索隆有多了解,他对索隆又有多了解?

第一次交涉长达十二小时,罗宾决定明天一早就组织一次行动会议。索隆当然也会参与,罗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代替罗宾亲自讲解。他还有好多注意事项要嘱咐索隆,最重要的是想看他一眼。想给索隆带句话的心情几乎无法控制,临行前罗宾忽然转过身来,凑到他的耳边说:“索隆一直都很受欢迎呢。”

罗心中一振,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守在门边的强尼投来了一个愤懑的眼神,娜美则抱起双臂一副看戏的表情。整个行动队的人好像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比起一般人的诧异、恶心、猎奇,居然是愤愤不平要多一点。他正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脑中首先冒出来的“我是他的”和“他是我的”都好傻。罗宾拍了拍他的肩膀,竟然就没有下一句了。沃尔夫侧身出门,不忘扫他一眼。那眼神充满鄙夷,好像是在说:你小子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他?



罗不能离开安全屋,右臂的伤口一直是自己护理。所幸约瑟夫和强尼虽然对他抱有敌意,还是设法买回了他需要的抗凝药物和照灯。他们以休年假为借口掩饰保护证人的任务,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与他待在一起。罗看着他们总想到夏奇和佩金,当初为了逃离多弗朗明哥他安排了多条路线,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现在在哪里。门铃响起时他们立刻从房间跑了出来,一个持枪顶着门板,一个探头去看猫眼。娜美拿着手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问的是:“来了吗?”

强尼确认了门外的人,握着枪松开了挂链。罗宾不定期上来,于是罗很惊讶进来的人竟然是乔巴。

住院期间他见过乔巴一次,当时就惊叹于给自己接上手臂的人竟然那么年轻。换下了白大褂的乔巴穿卫衣和背带裤,看起来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他十四岁就被医学院破格录用,学习、实习至今已经有足够成为主刀医生的资历。而且他确实天赋绝伦,技术超群,每次清理伤口时罗都不由得感叹有些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乔巴也很幸运,至今为止的人生都只需要考虑挚爱的医学。他不是警方的人,按理说不应该得知安全屋的位置。但特殊情况特殊考虑,虽然罗并不觉得自己的伤口需要派医生上门复查。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娜美说:“还不是有人特别要求的。”

乔巴放下书包,里面放着纱布和药品。“其实能拍一个X光看看骨头的情况更好,不过索隆说不能让你出门呢。”

如此直接地听到索隆针对自己的叮嘱,罗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此前达斯琪、娜美和罗宾都欲言又止,欲盖弥彰,唯独还像小孩似的乔巴一点忌讳都没有。乔巴似乎也不太清楚他的背景,只是眼睛亮亮的让他把手臂放在桌子上。

固定装置暂时拆下,得以呼吸的皮肤感到了一阵舒爽。乔巴力度恰好地检查骨头的位置,再来比对缝线的位置是否有较大的偏差。刚连上的神经十分脆弱,罗一直控制着不用右臂发力。半握的掌心被几根手指像羽毛那样挠,酥痒惹得罗提起了眉头。好久都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刻,面对的是一个毫无防备全神贯注的同行。然而乔巴比他更开心,完成了一整套动作之后还升高音调宣布道:“这只手臂愈合得很好!”

罗很难不被这样简单的快乐感染,便再次表达自己的佩服:“因为神经、血管和骨头都接得很好。”

多弗朗明哥施下了后患无穷的酷刑,可惜抵不过乔巴的细致和耐心。“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高兴的!”小家伙推开椅子站起身来,眉眼弯弯地晃了两圈才坐下。他又用自豪的语气说了那个名字:“因为是索隆特地拜托我的!”

转醒之后罗才得知那天乔巴原本休息,是临时临急被叫上手术台。通过什么手段什么方式不好公开,但罗隐隐约约了解到索隆隶属的这支特别行动队无所谓游走于规则之外。很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索隆拜托了很多人对他多加注意。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涌上心头,乔巴已经帮他换上了新的纱布,一边哼着歌儿一边说:“后面的功能性恢复我也要盯着点,只要你肯努力,以后还是能抱起索隆的!”

娜美噗嗤一声笑了,没在房间看监视器的强尼脸色发黑。罗感觉脑后挂着一滴巨汗,眼前浮现出他和索隆站着做的情形。乔巴看起来太小了,他琢磨良久才避重就轻地回答:“嗯,这只手以后应该能提东西的。”

“不过你们以后都要定期体检才行,安全措施也不可忽略!”

娜美捧着肚子,一看就是笑得太痛了。乔巴一脸天真,罗莫名有种向小朋友解释人如何诞生的局促感。完好的手脚都跟着僵硬了,所幸乔巴继续嘟囔:“我帮你接好了手,你要对索隆很好很好哦。索隆一直都很照顾我。”

罗注视着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是吗?”

“我是在急诊室实习的时候认识索隆和路飞的。那天有一对家属觉得我看起来太年轻了,就不管伤者快要失血过多还把我团团围住。全靠他们我才没有受伤,也多得他们我才救回了那个人。那时他们明明一个满脸是血,一个满手是血,却还是冲了出来帮忙。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啦,还经常一起去路飞家里玩呢。他们两个也真的老是受伤,没有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本来想着这一年索隆都没怎么到医院找我我还挺高兴的,可是上个星期我给他清理伤口,才发现他的侧腰居然有一道新长的疤!“

乔巴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从一开始的怀念、感激慢慢变成了气急。好像每个人谈到索隆都带着一点担心,伴随另一个不停出现的刺耳的名字。乔巴说的疤其实他已经非常小心地缝合了,只不过那是不久之前受伤的,所以新肉的颜色还没能跟旁边一致。散步时他们遇到了一个家破人亡的赌徒,那家伙歇斯底里地要罗为其失败的人生付出代价。索隆的反应很快,只是护着他实在避不好弹簧刀。伤口不算大,但罗看不得索隆流血。他当场想让这类垃圾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索隆拦了他一下。如今看来,这或许是某种希望他能和家族的混蛋撇清关系的提醒。索隆救过他,不止一次。关键时刻索隆挡在他的身前,他说永远都会留在他的身边。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接受刑罚之后他还有可能实现那时让索隆自豪的心愿吗?罗陷入了沉默,乔巴却没有察觉。整理了一遍带来的药物,翻到书包底时他猛地一拍后脑。

“差点忘记我还带了这个!”

绢布包裹的便当盒从最底下拿了出来,边角的刺绣写着“小川”。这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日本料理,外带必须提前一天预约。索隆总觉得这家店太贵了,不过他们都很喜欢吃。一丝紧张浮上心头,盖子打开之后果然是五色饭团和是日刺身。梅干换成了鲑鱼子,同样一眼就能确定的索隆的心思。乔巴说“索隆让我给你带些好吃的”,娜美绕到了餐桌旁边,气呼呼地咕哝,“那家伙请我都只是大排档!”

警察的工资再高也不过是公务人员的水平,可索隆毫不介意地用在他的身上。罗给他买了很多衣服,宝石,那些东西都留在了他们一起住的顶层公寓。乔巴又塞给他一颗糖,说这是他自己觉得很好吃的。他说下周才能再来,让他千万小心,不要动到接口,更不要让伤口感染。“再痒都不可以挠,再不舒服都不能取下固定装置!”这些罗都清楚,为了让这只手能够再次有力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娜美帮忙拿了筷子回来,顺便带了一杯热茶。他开始在两人的注视下吃起索隆的便当。这是自从真实目的败露给多弗朗明哥,又得知索隆的真实身份之后,最美味的一餐。



警方查封了一个雇佣大量非法劳工的食品加工厂。警方突袭了斗牛club的地下竞技场。滨海1010的顶层公寓发生离奇大火。唐吉诃德集团再次警告所有员工不得透露公司机密。多弗朗明哥携女伴同游公海,罗罗诺亚•索隆失去踪迹。“人民英雄”蒙奇•D•路飞或被控暴力执法,财团主多弗朗明哥涉嫌谋杀被逮捕。罗在安全屋一住就是三个月,还原外界全靠新闻报道和妮可•罗宾带来的消息。索隆的真实身份自离开学堂就被封存,罗可以反复研究新闻图里其他人的状态和表情,唯独不可能得到一张索隆的照片。住处被焚毁说明多弗朗明哥已经乱了阵脚,得知索隆联络不上之后罗根本没办法睡着。浴室的镜子次次倒映出一个枯萎的人形,就连约瑟夫和强尼都开始看不下去。他们心知肚明索隆是落到了唐吉诃德家族的手里,却只能盼他孤身一人多坚持一会儿。行动组日夜不歇地排查了所有唐吉诃德家族可能藏匿的地方,最终路飞在多弗朗明哥向博物馆捐赠一批文物时大闹了一场。索隆被困在伪造的远古石像里,嘴巴以下已经全都被封住。消防花了十五个小时敲掉灌进石头空腔的水泥,被救出来时他已经奄奄一息。

索隆伤得很重,乔巴提起他就忍不住要哭。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恶魔,多弗朗明哥是故意让索隆在众人的观仰之中一点点耗尽生命。罗知道这个混蛋极其痛恨背叛,但听说了这一切之后就连右手都握出了道道青筋。鼻子红红的乔巴又开始大呼小叫断过的手臂还不能这么发力,罗背向所有人,捂着脸好久好久都无法平静。他后悔了。他本不应该跟索隆扯上关系。为柯拉先生复仇应该是他独自背负的使命,他却让索隆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有娜美、约瑟夫和强尼的保护,一直待在这个多弗朗明哥至今尚未查出、安全舒适的屋子。他只是在纸上写、在嘴上说围剿多弗朗明哥的部署,而索隆日复一日暴露在明知的危险之中。乔巴说他曾经历了残酷的殴打和拷问,之后是数天滴水不进和不见天日。乔巴来这里之前索隆仍在昏迷,然而都这样了他们还是不能让他跟索隆见面。右臂的伤口一点都不痛了,罗只想破坏掉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东西。他应该不顾一切离开这里,但是唐吉诃德家族的人仍流落四方。如果他死了,警方就没办法掌握足够的证据。但要他怎么坐得住,他也要像索隆承诺的那般永远待在对方的身边。娜美的眼里闪过泪光,但下一秒她对他咬牙切齿。“我不许你害他功亏一篑。”她哽咽着向他发出警告,之后声音越来越弱,“路飞已经把他救回来了。他已经被救回来了……”罗宾温柔地将她压向自己的肩膀,罗不停地吸气、呼气,他痛恨自己仍然弱小得需要像过去的十几年一般忍耐。



警方以最快的速度起诉多弗朗明哥,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石像里的伤者是他的手笔。罗事无巨细地坦白了家族的交易方式,趁着多弗朗明哥的拘留期间他们正式着手动摇这棵大树的根基。背叛组织的人多了一个,罗得知之后并不觉得出奇。是紫罗兰想方设法告诉路飞石像里藏了他的同僚,也只有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会当着无知民众的面毫不犹豫将“无价之宝”打烂。他们两人均需要亲自出庭指证,一向旁观的沃尔夫开始忙碌起来。交代多弗朗明哥做过的一切同时也会带出他自己的亲身参与,罗很清楚,为了报仇他同样犯下了累累罪行。

沃尔夫和警方都会尽力为他争取最小的刑罚,唯独这一点罗没太在意。他已经能够想象自己身处铁栏之后的情形,到时或许不该再让索隆来看望。第一次庭审在又三个月之后进行,为了躲避警队里的那根眼线,罗宾联合控方几乎动用了一切提前的手段。索隆的恢复情况不太理想,乔巴说他昏迷了半个月,说他好像失去了一些记忆,说他还不能勉强下床。大脑处理这些信息的区域一片混乱,分不清时间的先后,情况是否有好转,全都搅成了一团。这期间发生的一切也都不太真实,罗感觉自己活在现实和意识中的夹层,漂浮着,找不到锚点。四周总是很安静,他能对别人的话语和行动做出反应,但又能从旁看见那个外表保持冷静和理智的自己。索隆的样子偶尔会变得十分模糊,他拼命去抓,疯了一样往前跑,醒来时一身冷汗。他很久都没有这么仔细地收拾过自己,修整胡子的形状,穿得体的西服,按照法警的指示在法庭旁边的房间等候。靠近窗边坐着垂首沉思的紫罗兰,布置了茶水的角落站着一个不停扫荡点心的男人。屋里的法警和闪烁红灯的监控会一丝不苟地记下证人之间的交流,但罗很难再控制。况且没什么大不了吧,他能跟这个莽撞、勇往直前的家伙交换什么案情呢?他一步步走向男人的后方,仍在贴身保护他的约瑟夫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终究还是帮他挡了挡。

随着他的靠近,小个子男人就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猛地转过身来。同时显得不容置疑和天真童稚的圆圆眼睛瞪大了,他喊:“特拉男你来了啊!”

罗本想忍着尴尬拍一下肩膀说一声你好,对方先发制人了他却登时有些不爽。他的全名是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但这家伙叫得真够简单粗暴。他们很熟吗?根本没见过面吧。自从他跟索隆分开之后就是这家伙跟索隆一起行动,也是他“罔顾法纪”救了索隆一命。“谢谢”已经到了嘴边,但在克服崎岖的别扭吐出之前路飞往他手里塞了一块蓝罐曲奇。罗有点洁癖,当即就想要这种甩掉带油的东西。然而路飞几乎是手舞足蹈,又好不得意地喊:“我帮你把多弗朗明哥打飞了哦!”

多弗朗明哥被逮捕之后,陈年往事也全都揭开了来。罗费尽心力“安排”警方做事儿,当然不可能一句话带过他和多弗朗明哥之间的关系。他说了柯拉先生的死,说柯拉先生本想阻止邪恶的哥哥,却在最后时刻东窗事发。柯拉先生希望这个家族解散,希望他能获得自由,这个愿望等了足足十五年终于有机会实现。不过他没说柯拉先生的真实身份,因为警方各组之间也不一定全部情报共享,正如他们这个行动组只跟极少一部分上层报告。博物馆事件以爆点的姿态登上各大媒体,配图是路飞一拳打上财团之主多弗朗明哥的脸。石像藏人的惊悚案情被警方压了下来,为此才引发了铺天盖地的争论。民众恐慌不受规则束缚的“人民英雄”可能有一天会捶向自己,也对毫不犹豫破坏珍贵文物的行径感到愤怒。多弗朗明哥显然派人引导了舆论,因为他作出的抗辩是对此一无所知,自身也是极恶之徒的受害者。托雷波尔替他召开发布会为引起大众恐慌而道歉,说辞是他们没想到集团内部竟有人怀有那么恐怖的仇恨。之后有人在网上状似无意地公开了罗的身世,着重描写了他早年父母双亡势要毁灭世界以及之后被唐吉诃德兄弟收养的故事。这些由索隆的案子引发的风风雨雨,其实在眼下并非重点。罗定神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家伙,迫不及待问道:“索隆当家怎么样了?”

他被限制了活动,以另一种形式坐了六个月牢。他好嫉妒,他好痛苦。路飞被停职了,但听说他隔一天就会去一趟医院。乔巴总是笑着说他好烦老是影响自己工作,也说幸好有他常去看着索隆。娜美惊叹他居然也有靠谱的时候,跟着乔巴并不高明地模仿起来:“谁让索隆是笨蛋呢!”

眼前的路飞歪过头,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两条瘦长的手臂伸出来搭着他的肩膀,人却后退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特拉男你转个圈儿吧!”

罗拧起眉头,烦躁涌上胸口。他凭什么要听这家伙的话?这家伙那么幸运,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但他没有别的人可以问了,只好不情不愿地照做。先是很快的一圈,然后是被按下来又慢慢转了一圈。那种打量的目光罗已经看过一二三四次,全都来自于索隆的朋友。到最后路飞忽然抓住了他的右手,引得他条件反射地缩了缩。

“咦,还会痛吗?”

路飞歪着头,眨了眨圆眼,从中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阴谋。然而罗借此挣脱了压在肩膀上的控制,一点都不委婉地回答:“不怎么痛了。不习惯被碰。”

“那能抬起来了吗?”

罗懒得回答,缓缓展开右臂。他有很积极地做康复运动,只是重新接上的手臂仍然感觉非常脆弱。他有想过自己或许没机会再进行精密的外科手术了,但只要足够努力和小心应该还是可以做一名急诊医师。完全展平手臂用了足足五秒,路飞几乎等得不耐烦。他一边摸着头顶一边嘟囔:“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还是让乔巴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一看这家伙就是完全没有医学常识,又或者低估了人体的复杂。这次罗不再猜测旁人话里的意思,而是直截了当的:“是索隆当家拜托你来看我的吗?”

路飞咧嘴笑起来:“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我跟索隆就是最好的朋友嘛!”

罗盯着满是快乐和得意的脸,心情沉了下来。又是答非所问,又是我和索隆如何如何。我跟索隆在学堂就认识了,我跟索隆在急诊室认识的。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路飞和索隆帮了我,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跟索隆很亲近。索隆有那么多朋友,同僚,他和索隆在一起不过一年。苦闷的情绪泛上舌尖,紧跟着上涌的是如影随形的犹豫和怀疑。相比他们,他和索隆又经历了多少呢?多弗朗明哥入罪之后或许他也会被判入狱,他们之间能有怎样的结局?六个月,过去的整整半年他们没有交换过只言片语。如今索隆需要度过漫长的康复期,而他可能根本没办法待在他的身边。索隆是卧底,他是叛徒。他们到底算什么?他都做了什么?索隆甚至不知道他是要为柯拉先生复仇。是他拖了索隆下水,是他害索隆躺在医院里。在钟楼上他认定索隆是他的归宿,他爱他,他就是这样爱他的吗?

指尖的力量被抽去了,如果可以罗真的不愿意在这个和索隆那么亲近的家伙面前摆出一张颓丧的脸。然而他控制不了,紧绷的神经再多拉一分就会撕裂。这个过程中路飞一直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他和索隆点了医院附近的哪家外卖,他们闯进多弗朗明哥的地下拳馆痛快地打了一场。索隆索隆索隆,罗好想好想见他。引诱多弗朗明哥出手的日子他们日夜相对,直到这一刻他想到了什么都能立刻给索隆发消息。路飞谈起索隆完全没有停下来的征兆,罗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本来应该自己待着的,互不交流才严格符合程序。走过来跟路飞搭话只是为了唯一的一个问题,他堪称固执地重复道:

“索隆当家现在怎么样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哑,像一只破掉的风箱。路飞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他们这群人都有一双充满希望闪闪发光的眼睛。“索隆不会有事的啦!”普通人之间的你来我往跳过去了,路飞大张嘴巴,声音洪亮,还是有点答非所问:“无论发生什么索隆都能搞定的!”

就算到了阎王面前也会杀回来,就算走到尽头也会撞出一条路。路飞对他有百分之一百的信任,此时也是以昂首挺胸之资告诉他索隆正在非常非常努力让自己好起来。尽管和他交流好像鸡同鸭讲,在这个瞬间罗终于得到了些许鼓舞。乔巴说脑震荡引发了些微后遗症,伤口的愈合情况不太理想。难道他能逼着这个家伙现在说出索隆是不是瘦了,头发有没有长长,心跳血压和血氧浓度分别是多少吗?索隆用生命相信他会帮助警方拉多弗朗明哥下马,他担心焦虑之余也绝不能让他失望。索隆经不起第二次绑架了,他必须就此打倒他们的敌人。此刻索隆也仍然在与伤病斗争,他即将投身于最困难也最关键的战役。约瑟夫轻咳一声,说庭审马上就要开始。为了不影响作供他们都不能旁听,罗找了个位置坐下,思绪变得非常清醒。他的恋爱脑时刻牵挂索隆,三代红心则冷静理智到残酷。路飞干脆抱了所有点心过来坐在他的旁边,不远处的紫罗兰不时看向他们。沃尔夫列出的要点都已经倒背如流,罗开始在心里演练该如何跟多弗朗明哥及他的律师对峙。



多弗朗明哥否认杀人的指控,鉴定科和监禁期间被遮蔽了五感的索隆都无法确切指出是他动手。但争取到了时间,再加上罗对内部的了解,警方雷厉风行地扫荡了唐吉诃德家族的非法生意。财团之主被继续指控走私、非法持有大量枪支及贩卖人口等多项罪名,控方列出了非常丰富的证据。多弗朗明哥的律师团队为庭审编造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白眼狼的故事,反而控诉一切都是心理扭曲的养子栽赃嫁祸。多弗朗明哥在证人席上声情并茂地诉说自己有多痛心,罗则经历了辩方律师人格摧毁一般的质问。过去的阴影被一次又一次提起,“因为我曾经帮多弗朗明哥做过”的作证前提十分强力,于是多弗朗明哥便攻击其中每一个可疑之处。为此罗甚至没办法在庭上说出“吞枪而亡”的柯拉先生其实是卧底身份败露被亲哥哥射杀,罗宾花了很多功夫探查,发现“小米果”的档案都已被“意外”销毁。多弗朗明哥的律师不厌其烦地暗示柯拉先生的死、父母和妹妹的死对他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一切都是他泯灭人性,也是他东窗事发之后残害爱侣。罗不得不接受了一次屈辱的精神判定,报告指出他焦虑、有轻微强迫症但仍有正常的认知和判断力。在罗之后紫罗兰以枕边人的身份反驳了他通过媒体弄得沸沸扬扬的秘事,到后面越来越多曾遭受家族迫害的人们站了出来。墙倒众人推,兵败如山倒。军部的大人物不愿被牵连,快刀斩乱麻,所以这起复杂的案子三个月之后就有了判决。一审多弗朗明哥被判没收全部财产,并入狱二十年。这个结果相比他犯下的恶行实在轻之又轻,而他理所当然地提出了上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混蛋已经无法避免牢狱之灾,家族的其他人也都陆续被警方控制了起来。针对路飞是否暴力执法和他亦涉嫌犯罪的诉讼排期举行,不过到这里他们总算可以小小地松一口气。证人保护解除了,最后一天去往法庭之前罗拜托娜美扔掉安全屋里的所有东西。他没打算再回到那个地方,在庭审结束之后却陷入深深的迷茫。路飞接到乔巴的电话说索隆康复训练进行到一半跑掉了,所以他得立刻往医院赶。罗本来应该跟他一起,到了最后一刻却没有上车,只是第一千次在拨号盘上凭记忆按出索隆的号码。

这串数字是卧底故事的一环,可能已经再也不能联系到他日思夜想的人。所谓的近乡情怯大抵如此,头脑简单的路飞只当他是要再准备一番。“我们开派对吧!可以来我家里!”司长的孙子独住一栋半山别墅,喜欢热闹,毫无边界感。总算恢复自由的夜晚罗才不想跟这家伙一起度过,可是见到索隆之后他们又该如何相处呢?一周,三个月。三个月,又三个月。自从那日逃离多弗朗明哥的魔掌,他和索隆分开了大半年。他们各自经历了很多,为了同一个目标殊死拼搏。共度日夜的公寓已经化为灰烬,作为家族一份子的生活也不复存在。剩下来的只有一个面临多项指控的他,和一个骨头碎了太多,需要每日进行康复训练的索隆。他们曾经没玩完了地亲吻和拥抱,彻夜长谈。他们感知彼此最细微的情绪,没有人说出过那句话。罗拨通了贝波的号码,对方远在大洋之外,带着哭腔说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法院外面的马路车来车往,远眺可以看见栏杆之外暗流涌动的海。

现在是下午三点,天光还很亮。

罗不敢走向最应该去的地方,也不知道除此之外如今的自己属于哪里。一个无比熟悉,仿佛来自梦里的声音唤他的名字,他愣住脚步,终于,终于从薄膜包裹一般的夹层回到了现实。

一声不吭离开医院的索隆就在这里。索隆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穿一件灰色卫衣,戴一顶黑色帽子,脸色比印象中苍白几分。他仍然站得很正,仿佛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永远坚韧不拔,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倚靠。罗漫长地,呆滞地站在原地,索隆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罗。”

灰绿的眼睛侧过帽子的阴影打量着他的脸,他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罗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胸腔之中引爆了一颗核弹。他几乎没办法与坚定的目光对上,却又舍不得错过每分每秒。时隔许久的,无比真切的索隆笑了起来:“你不会哭了吧。”

手腕上传来真实的触感,熟悉的温度注入干涸的皮肤。罗猛吸了一下鼻子:“你为什么要偷跑出来?”

乔巴强调了无数次康复训练的重要性,他自己也在忍受右臂功能恢复的痛苦。他故意让语气听起来十分严厉,希望能挽回几分面子。但索隆牵着他往前走,好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要来接你。”

“我们回家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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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3-10-28 23:52:13 | 显示全部楼层



法院的停车场在地下,罗跟着索隆又走了回去。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半条手臂的距离,期间罗一眨不眨地盯着朝思暮想的身影。索隆走得很慢,身形也比被他摁在阳台拥吻时瘦削许多。伸出工装裤的脚踝呈现一种不协调的白,是石膏打久了不见日光的痕迹。他差点整个人都被封进水泥,他的双腿和后脑都承受过重击。即使亲眼见到人了这些认知仍旧挥之不去,更令他痛苦的是路飞不顾一切救了索隆,而他终日待在谁都找不到的安全屋里。他们在一辆两座的电动小轿车旁停下,钥匙串着一颗熟悉的橘子。此刻远在医院的乔巴一定正气得像小鹿那样跺脚,大概没想到时常紧张的娜美居然和索隆串通谋划。再问索隆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会显得愚蠢,若要问他为什么要来则是没有心。连日累月的疑惑、担忧和思念堵住大脑,结果是舌头变得笨重,嘴巴也被堵死。罗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倾诉的心意压缩成了沉默。他坐上副驾驶的动作很轻很安静,索隆设置导航和研究面板的动作也很轻很安静。倒视镜里的灰绿色眼睛仍如初见一般引他走进一片烟雨朦胧的山林,罗几乎再度沉浸于过去的回忆。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去酒店的夜晚多么美好啊,只有跃跃欲试,只有纯粹的吸引,然而响起的声音提醒他这就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你是不是瘦了?”

索隆问得唐突,语气就像是与他谈论今天的天气。罗摇了摇头,心口涌动着无力和挫败,还有一丝怒意。多弗朗明哥的虐待绝对让索隆瘦了十斤不止,而出院不久的他居然就开始不听医生的话!那些恨不得扯着路飞衣领弄清楚的状况,那些乔巴怎么说都嫌不够的病情,罗根本没办法回忆当时感受到的绝望。索隆已经启动了引擎,混着低沉的嗡鸣,又问:“要不要喝点水?”

这是现在最无关紧要的事了,相比索隆他怎样都好。罗压下蛮不讲理的怪责,他怪他们中间居然还是索隆在考虑,只淡淡地回答:“不用。”

“那要睡一会儿吗?”

他蹙起眼眉,还是摇头。

如簧巧舌生了锈,一团火蓄在胸口。他到底在做什么,他不能告诉索隆自己有多烦躁。困在安全屋的日子他为了警方的行动跟罗宾据理力争,也利用熟练的谈判技巧找娜美打听了很多索隆的事。索隆为敷衍的回应“嗯”了一声,正视前方的脸始终没有太多表情。他也不再说话,小得可爱的电动车缓缓开出地下。努力显得随意的交流反衬出隔阂,横在他们中间的是跨越生死的九个月以及各自的谎言。索隆是警察。罗成为红心是为了复仇。从前他们无话不谈,天下之大都是他们的游乐场。罗的视线一刻都没办法离开身旁的人,可他沉思着,焦虑着,唯独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冷静下来。

分开之后有一千句一万句要向对方倾诉,终于到了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却是各自不发一言。红灯时索隆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竟成为了沉重的瞬间。一路上罗都在思考索隆说的回家是要回去哪里,他们同居的公寓早被多弗朗明哥烧得只剩乌黑的框架。开始交往前他去过索隆的住处,但那个尤其破败的出租房想必也只是卧底的伪装。索隆最终花了两个小时开到距离法院五站路的地方,罗还是第一次发现有人听着导航也能完全走反。做多弗朗明哥的副手风光无限,原来两人的衣食住行全都由他来安排。他习惯了帮索隆做这些那些,注视着那张漂亮的脸时常放心不下来。其实不怪他什么都没有察觉,某些方面的迟钝原来就是索隆的本色出演。当他觉得在公寓里都能迷路的索隆很可爱时,保护欲已经生根发芽,他也已经无药可救。

艰难抵达的终点站是一个九十年代建成的小区,坐落于旧城区的主路旁。两侧绿树成荫,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不远处是小学,再往前走有一个市场。索隆把车停进远离马路一侧的架空层,所指的“家”就在这栋楼的楼顶。这些旧楼都还没加装电梯,于是车上的缄默又延续到他们缓慢地走上九层。一层四户的格局尤其适合三口之家定居,走廊摆了窄窄的鞋架和小孩子的三轮车。目之所及充满了生活气息,不像是安全屋那种临时布置起来的样子。他们走向的门口相对干净,崭新的地毯写着“钱从四面八方来”,旁边摆着一个红通通的盆。索隆当然不迷信,如此风格迥异的布置不禁让罗紧张这个家里是不是还有别人。抬头对上的目光先后变换了疑惑,郁闷和无奈,索隆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嘴唇也有些发白。他拿钥匙开了门,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转了回来。

不知道是否值得庆幸,起码他们还留有几分默契。就在索隆转身的同时罗已经后退了一步,分开的双臂和双手正方便另一个人活动。浸在红盆里的柚子叶被拿了起来,老天这真是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情节。多弗朗明哥不信神佛,更没有进家门之前要除污去秽一说。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洒到身上的水珠比春天的细雨还轻。现在他们对彼此都那么小心翼翼,扫到右臂的断口时索隆还有些迟疑。索隆特地拜托乔巴给他做接合手术,索隆拜托很多人关照他。卧底需要对接近的目标如此细致吗?一想到这些罗的心脏便开始发疼发软。相比之下他都做了些什么?他给索隆买过很多衣服,很多珠宝,带他去高级餐厅和瑰丽酒店,可是那些对卧底索隆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挥舞的柚子叶收了回去,索隆的脸淹没在阴影里。“进来吧。”他说,罗分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就在他滑向深渊的同时,索隆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索隆不会埋怨任何人,正因如此罗才要责备自己。幸好木门后没有另一只等待点燃的火盆,唯独玄关的矮柜贴着一张纸条。“钟点薪水600。下次我也要吃小川!”娟秀的字迹同样来自借车的人,索隆一边读一边勾起了嘴角。娜美和他真的很亲近很熟悉吧,还记得叫人帮他打扫屋子。相比滨海1010的顶楼大平层,这里只是相当普通的三房两厅。不过约莫一百四十平的占地对于独居来说有些空旷了,尤其是索隆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身外之物。墙上没有挂画,边角没有装饰或者绿植。唯独客厅的矮几摆着一张老旧的合照,罗一眼扫过去,立刻想到这个房子或许是父母留给索隆的遗产。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关上门之后索隆便将他引向了好奇的地方。“这是我刚出生的时候。”他又一次成为了先开口的人,同时拿起了相框,“可惜我都没有记忆了。”

相片里的索隆还是一颗襁褓包着的团子,被母亲怜爱地亲吻额头。如今可以看出他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眉目间的英气则来自硬朗的父亲。三人后方是影楼的布景,想来这或许是索隆出生之后特意进行的留念。这或许是一家三口的第一张合照,也可能是……罗侧过头,忽然像是被火烫伤了一般。他感谢照片里的男人和女人让索隆降临到这个世界,也记得索隆的父亲死于一场意外,不久之后母亲亦病逝。索隆正和他一同端详过去的定格,脸上展露出的是一种宁静的怀念。索隆总是那样淡然和坦荡,世事剧变到他这里不过是水遇到山。他慢慢扯出一个自豪的笑容,“其实我爸是英勇殉职,他和我一样都是警察。”

无数个不知疲倦的长夜,他们聊各自的过去。他们都早早失去了父母,经历过同样的悲痛和孤独。对于这个姗姗来迟的真相,罗并不意外。不如说正因此他才明白为何索隆能够如此坚定,为了任务如此奋不顾身。父亲的信念给予他力量,正如他的父亲让他一直坚持医生的梦想。这个梦想让索隆为他骄傲为他自豪,也让他复仇之后仍有活下去的期盼。三代红心已随唐吉诃德家族一同陨落,罗并不觉得虚无,而是感叹终于可以试着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索隆放下照片,长有厚茧的手试探着扣上他的虎口。他带他游览这个家,客厅只有茶几和沙发,景观极好的阳台只放了一只滴水的拖把。主人房和客房都是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书房里有一只蒲团,三把刀和一些锻炼器械。极简的布设让开阔的格局更显空荡,索隆好像一直都是没有太多欲求的人。他一边走一边说着过去的事情,只是不知为何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

“……五岁那年,妈也跟着爸走了。我被叔叔带到道场生活,每天都和古伊娜较量。然后古伊娜也走了,只有我留了下来,一直到高中毕业,考进警校。我和她约定了要成为世界第一,我没有骗你。执行任务之余我仍在练习,警队内部有含金量很高的大赛。成年之前叔叔都在帮我出租这个地方,攥下了我的学费,生活费还有重新装修的钱。我回来住的时候不多,过去不是在执行任务,就是……和你住在一起。出院之后我才开始一点点收拾,扔掉过期的东西,添置必须的物品。无论如何,这里就是我的家,是爸妈为了幸福买下的地方。”

索隆什么时候说过那么长的一段话?哪怕是谈及最爱的刀和酒也不过锋利的三言两语。此刻他语气平和,仍想着要补充些什么,但罗已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分开前索隆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是警察”,短短的四个字贯穿了他的日日夜夜。彼时的简练和眼下的叙述都如同重锤,敲得本就混乱的大脑全都是回声。索隆把当时告诉他的重复了一遍,罗一听就知道“我没有骗你。”索隆带着任务接近,可他认识的,倾慕的,就是最真实的索隆。哪些事情基于任务做了些许修饰,为什么房子的摆设简陋得好像刚刚布置。索隆努力向他解释,索隆无所顾忌地向他坦白所有。罗想起自己至今都没有亲口跟索隆说过柯拉先生对自己的意义,更别提十五年来谋划的复仇。失去父母和妹妹的他曾经像多弗朗明哥那样充满恶意,他心动,沉迷,仍没有向索隆完全敞开自己。他害怕失败,他害怕连累他……他试图带着一无所知的索隆亡命天涯,最后却是索隆救了他。这样的他要如何与索隆相提并论?就连站在这里好像都没有资格。重伤初愈的索隆不可能撑过另一场争斗,而多弗朗明哥的抗辩也是一个很完整的故事。为什么索隆毫无条件地相信他?而受伤之后他最迫切想要确认的还是他们之间的一切是否真实。跟警方合作的变更计划最初也只是单打独斗,是索隆堪称固执和蛮横地做了他的棋子。即使到了这一刻他仍在懊恼让索隆经历了残酷的伤害,哪怕索隆无所畏惧,就连说的这一番话都是为了让他安心。索隆永远都在他的身边,与他同游生死,与他击退强敌。索隆觉得他们是一起的,是两个人对抗一切,他……

他实在唾弃在索隆那里备受优待的自己。

罗低下头去,从索隆那里抽出手来死死捂住了脸。过去他绝不会在人前展露出迷茫和脆弱,但面对一个毫无保留的人他又该如何控制。他质疑自己是否值得这样天大的幸运,他没办法将所有的担忧,焦虑,不安和恐惧组织起来。多虑和犹疑刻进了骨子里,差一点永远失去索隆和辜负了索隆都很痛苦。他仍面临数项罪名的指控,有可能坐牢,而且他确实做过索隆拼命打击的一切。握空了的索隆定定地站在原地,罗错觉被挣脱的手好像在微微颤抖。他该怎么说?他该怎么做?他从指缝中露出脸来,一下子就对上了永不动摇的眼睛。

“索隆当家的……”

后者“嗯”了一声,尾音极其细微地扬起。山水画一般写意的五官被风泛起涟漪,就像是豁然开朗的仙境。

而他只是那个曲径通幽的凡人。

罗说:“我有点饿了。”

即使索隆愿意包容他的一切,自弃的情绪还是顷刻没过了他的头顶。抛开光鲜的外表和隐藏的叛逆,其实他就是一个这么麻烦这么纠结的人。他看见亮起的微光从索隆的脸上消失,后者愣了半秒,再摆出的依旧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索隆飞快地走向了客厅,背影像一只逃脱的兔子。其实用手机下单会更加方便,但他还是拿了一叠宣传单张回来。索隆是那种被狂塞传单只是为了借机靠近的人吧,只见他拍拍自己的脑门,很没办法的样子,“我都忘了你在法院待了整整一天。”

提高的音量有过度用力的痕迹,罗很抱歉自己带偏了话题。心脏隐隐作痛,但他更接受不了让索隆失望。为什么他这么容易受到索隆的影响啊,在索隆身边不是放下一切无法思考,就是过度思考以至于大脑发烫。索隆太坦诚了,太珍贵了,他只能埋首在彩色的纸片中掩饰自己的恐慌。最后随机抽出来一个红红绿绿的,递回去时却听到了“啊”的一声。

索隆用眼神向他确认,罗才发现原来自己选的是一家披萨。特拉法尔加·罗讨厌面包,连带一切口感类似的食品。索隆不解地皱起了眉,他只好胡乱编造:“这家好像离得比较近。”

索隆低头看上面写的配餐时间和地址,“你很饿吗?”

附和一般的“咕噜咕噜”省下了用来掩盖谎言的谎言,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索隆拿起电话,背过身给店家打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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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 2023-11-5 20:47:40 | 显示全部楼层



点的外卖不用二十分钟就送到了,期间只够泡一个茶。索隆用印有警校logo的纪念马克杯,给他的来自于日常迎客的六只一套。不是情侣杯啊,罗被下意识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明明都那么动摇了还那么自大,好像那种不要脸的软饭硬吃男。过去和索隆不说话待在一起也很舒服,这时面对面却有些如坐针毡。也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吧,毕竟是他问心有愧,而索隆好像都只是静静地盯着他。铺开的餐点勉强让气氛轻松了几分,索隆点了一个八寸的披萨,一些烤翅,还有一份意面。他们都长了东方人的舌头,极少吃这种西餐。难得的经历罗却没有一点胃口,而且说实话他也只能对非面饼的制品下手。索隆早有预料地递给他叉子,顺带挖了披萨上面的香肠要喂他。倾出去的上身好像不是自己的,罗梗着脖子,既不能让索隆落空,但又不能被发现其实自己吓了一跳。

久别重逢的亲昵是喜也是惊,全怪那些理智无法处理的情绪。索隆视而不见地卷起那块缺料的披萨,一口咬下,嚼了很久才吞掉。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问:“味道怎么样?”

比聊天气还要随意的语气,灰绿色的眼也没有看向他的脸。速冻罗勒番茄肉酱的味道散在舌尖,相比备受索隆和紫罗兰称赞的厨子差得太远。过去他们总是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显然索隆并不希望有什么改变。罗永远都没办法放着他的话不理,于是带着甩不掉的沉郁回答:“挺好的。”

“要不要再叫些什么?”

“你想吃别的吗?”

“我只是怕你吃不习惯。”

“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你明明挺挑吃的。”

只是不吃面包和梅子而已。罗想,这样的对话也太生硬了,简直就像是一次强行安排的相亲。他努力了一下:“如果是你做的话……”

“你不会想吃的。”

索隆看起来像是深藏不露会吓你一跳的样子,实际上跟柯拉先生一样是厨房破坏者。罗有时感叹自己一直在做照顾人的那个,照顾任性的拉米,照顾冒失的柯拉先生,可是索隆也照顾了他很多。他叹了口气:“你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因为以后他会做,都由他来做。其实这话可以再说得圆滑一些,偏偏擅长谈判和操纵的红心罗已经永久离职了。索隆愣了愣,不愿再争论:“明天我们出去吃。”

医生罗顿时换上了严肃的语气:“明天你要去医院报道。”

“我很快就回来。”

“今天乔巴快被你气死。”罗板着脸,“康复运动不能马虎。”

索隆张开嘴巴,正要反驳些什么。罗伸出右手,于是他的目光便立刻转移到这条曾经剥离过躯体的手臂。乔巴的接合非常完美,他的术后保养也很细致。罗依次张开五根手指,身体力行地做着展示:“想要最大程度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就必须认真对待每一次康复运动。”

落在掌心的手指比乔巴的测试还要轻,索隆碰了一下就像是触电一般缩回去。然后他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全部搭上来,直到与他十指相扣。

他很小心地问:“现在还会痛吗?”

索隆救出来之后昏迷了两周,出院距今不过一个月。罗沉下脸:“你不是问过了吗?”

“呃,我……”钩月似的细眉飞快地皱了一下,索隆没把后面的话说完。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在安全屋住得习惯吗?”

索隆特地为他安排了条件最好的地方,正如休假中被突然叫去的乔巴。知晓罗罗诺亚警官的真实身份之后,罗发现索隆其实没有欠别人人情的包袱,因为他时刻准备为其他人付出更多。索隆有好多好多朋友,他们都得到过他的帮助和保护,都信任他,爱他。这是他从前没办法了解到的一面,就像是平静的湖面延伸到了更远。不知不觉又走神了,罗赶紧把自己拉回来:“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

“虽然没有我们住的地方大,但起码什么都有。”索隆拿起第二块披萨,相比平日吃得也不多,“娜美没有为难你吧?”

提到她罗忍不住笑了,难说是冷笑,苦笑,还是饶有趣味的笑。他嫉妒她跟索隆的关系,但不得不承认她让他“幕后操纵”、足不出户的生活多了些许乐趣。托她的福,罗看到了十九岁的索隆,被生日蛋糕糊了一脸的索隆,还有抱着手臂在墙边呼呼大睡的索隆。想到那些照片他终于放松了些许:“我招架得住。”

索隆撅了撅嘴唇,抑或这又是错觉?不过他看起来非常怀疑:“真的吗……”

罗长长地叹了口气:“假的。”

“那家伙是魔女啊。”

罗环顾四周,忍不住替她说道:“可是她也帮了你很多。”

门口的红盆和柚子叶,屋里的一尘不染。她居然有索隆家里的钥匙,罗别有私心地想要“离间”他们的关系。这一招好像还挺有用的,索隆“嗯”了一声,音量渐渐弱了下去。他若有所思地逡巡了一遍他看过的地方,好一会儿才闷着声音说:“路飞好像也跟你很合得来……”

尽管那个嘴巴不停、非常烦人、想什么时候去医院探望索隆都畅通无阻的家伙传达了完全错误的信息,罗还是从中找到了一丝轻快的感觉。他和索隆那么久没有见面,接触的却都是在他们之间奔走的人。眼见话题打开了,索隆有意继续聊这些朋友,罗便也从几个月下来的相处延伸。从路飞的食量到乔巴的天赋,从罗宾的冷笑话再到娜美的红色笔记本。这群人无法按照既往的经验预测,一开始让他很头疼,但很快也就适应了。闭塞的情绪流动起来,罗发现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告状的小学生。真令人不耻啊。索隆听他抱怨,听他说太多了不得不兜回话来,目光闪烁,时而转向墙边又看向他。耐心的眉眼隐隐染上一丝无奈的意味,就像是要从他的身上找到什么。说出口之后罗才意识到这几个月是他一生中少有与他人合作无间的时候,相比在唐吉诃德家族的孤军奋斗,他有了可以商量可以依赖的朋友(毕竟他都没办法离开安全屋)。当他和罗宾讨论如何抓住多弗朗明哥的把柄,索隆就在外面配合他们的行动。索隆没办法跟他见面,索隆一直和他并肩作战。“这是他的选择,他的责任,轮不到你来负担什么。”娜美在他制服强尼试图跑出去时说过这样的话,很难听很刺耳,但这就是索隆的想法。她多么了解他。

最终审判尚未到来,为何要用无法逆转的伤痛和不可预知的结果影响当下?他惩罚自己也会让索隆难受,他对自己获得的一切有所怀疑都应该觉得羞耻。索隆差一点死掉了,可是再怎么后悔没能做的事情就是没有做。以后他们或许真的会分开,但今天索隆已经带他回到了父母留下的家。他太自我,太狂妄了,简直以己度人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就算没做好为什么要这么畏缩的,没能敞开心扉才是真的懦弱。不论结果如何,起码他都应该再给索隆一个美好的夜晚。无论他们要做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做,起码他们应该再一次好好地感受对方的气息。

他帮索隆收拾剩下来的餐盒,索隆让他先去洗澡。八寸的披萨吃了快两个小时,因为聊起来之后他们就忘了时间的流逝。罗往身上抹索隆用过的肥皂,淋透全身的热水滋生出一种久远的紧张。他擦干镜子上蒙着的水雾,所幸倒映的肉体看起来仍十分性感。胸口纹着的心终于可以解释给索隆听了,他还记得指腹在上面轻慢的描摹。右上臂多了一圈缝线的痕迹,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重新把肌肉练起来。湿发显得温顺,他犹豫了几秒要不要找些发胶抓起。黑眼圈加重了不少,但即使在娜美的张罗下索隆的浴室也没有什么护肤的东西。准备的睡衣正好是他的尺寸,罗穿了又脱,脱了又穿,还试着扯了扯裤腰。上述种种行为即使是在他最关注外表的高中时期都不常发生,罗拍了拍不再绷着的脸,忍不住自嘲,索隆又有什么还没看过呢?

索隆让他用主人房的卫生间,自己则去了客卫洗澡。罗出来之后有些无所适从,印象中索隆总是洗得很快。主人房有巨大的飘窗,正对小区的中心绿化。镶嵌的灯光星星点点,普通人的夜晚便是这般静谧。滨海1010的顶层将无限的大海尽收眼底,但这样平凡的愿景更让罗感到不真实。两米大床横亘身后,分散的心神又变回踌躇。他在衣柜、床和飘窗之间徘徊,想着他们很久没有睡在一起了。索隆或许根本不在意,也不会像他那样反复推理,反复确认,但罗从玄关拿回了一沓便条纸,试着写一封信。从“当时的情形太紧急了,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始,密密麻麻地写了五页之后总算推进到小川的便当。

索隆裹着湿漉漉的热气进屋,他真的在浴室里呆了很久。跟采取保守路线以免尴尬的罗不同,他没穿衣服,只在腰上缠了浴巾。坚持力量锻炼的身躯仍像希腊流传千古的雕塑,罗只瞄了一下都感觉被灼伤了眼睛。索隆的长相完全戳着他的心口,身体则如同强大、富饶以及享乐的港湾。他迎上去,索隆伸出手将他一把拽到了床边。霸道的操控引发剧烈的心动,接着索隆已经分开双腿跪在他的上方。低垂的眉眼不输塞壬的歌声,光是对视都让人晕头转向。索隆带着他的手探入遮掩的浴巾,原来在漫长的清洗里他已经准备好了自己。指尖沿着腿间摸到了柔滑甜腻的液体,罗能感觉到自己立刻就硬到夸张。

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呼吸,索隆落下来封住了他的双唇。久别的柔软带来爆炸一般的快感,这个吻来得又热又急,交缠的舌尖好似某种食肉的藤蔓植物。索隆攫取他的汁液,扫弄他的口腔。头皮阵阵发麻,手指被搅进了软热的地方。不容罗试探里面是否足够容纳完全勃起的阴茎,他已经被摁在了床上。郁郁寡欢已久的肉根狰狞地挺立在空中,索隆将自己分开更多把它压向了后头。紧实的臀瓣前后滑动给它从上到下的按摩,罗忍不住低喘起来,直到听见一下压抑的痛呼。

几乎不被允许动作的手紧挨索隆的脚踝,初愈的骨头还没办法承受颠簸的重量。医生罗一眼看出问题,下一秒便挣扎着撑了起身。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欲望上头的男人能像他反应这么快,明明视野已经变得朦胧,蒙上了梦幻的光圈。突然的挣动带得本就战战巍巍的索隆向后倒,急于捞人的罗也因为右臂的拉扯倒吸了一口气。尖锐的痛楚使得他皱起眉头,更让他胆战心惊的是索隆可能还压到了别的伤。他们不应该做的吧,起码不能是这种会发疯的体位。“停下来……”他的声音哑得听不见,简直就是童话故事里吃人的狼。索隆愣住身形,纤细的脚踝不受控制地发抖。罗慢慢将他放下,自己也换成了一个端正的坐姿。扯开的浴巾重新拉好,脸上沁出的细汗用拇指揩掉。哪怕不做这个夜晚都足够美好,罗深深地凝视着思念已久的人,却好像听见了似真若假的悲鸣。

借着柔和的顶灯,罗看见了索隆抿起的唇和不解的眼。近在咫尺的五官组成了非常复杂的表情,他一定是疯了才觉得索隆好像快要哭出来了。陪他支持他的“误入歧途”的索隆,无所畏惧以身犯险的罗罗诺亚警官。索隆是一棵根系稳健的树,也是遇山绕山奔涌不息的河。此刻他静止一般坐在原地,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只是固执地盯着苍白的脚踝。罗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这个样子,近乎裸体,毫无防备,也无法想象索隆因为什么人、什么事露出如此茫然和无助的姿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挫败,他的心脏也被揪了起来。索隆抬起手捂住脸,罗立即向前去拥他入怀。索隆没有挣扎,可他也没有感觉到被依靠。他本应不可能看到这样颓唐的眼眸,索隆在这么纠结、这么麻烦的他之前居然是鼓足了勇气地问道:“罗,你已经没办法相信我了吗?”

如果说索隆的长篇大论引发了巨大的冲击,那么这一句话几乎要将他震碎。因为太过震惊,罗甚至脱口而出:“你在说什么……”

索隆重重地闭上眼,好几秒之后才睁开:“对不起,我骗了你。”

什么……

罗反应不过来,直到那句话再度回响在耳边。“罗,我是警察。”这句话于生死之间颠覆了他的世界,原来索隆也一直耿耿于怀。索隆是卧底,索隆带着目的默许了他的靠近。他们被彼此吸引,牵手时带上了真心。一晚上都与平常无异的面容此刻染着太过显眼的不安,坚定不移的、从不动摇的索隆因为他失去了冷静。他的止步不前,他的消极加重了连日累月的疑虑,原来索隆每一次开口,每一次看向他都带着如此煎熬的心情。

九个月,跨越生死的两百多天。他们见不了面,但每一分每一秒都牵挂着对方。我该怎么办?他的伤还好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他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折磨罗的问题同样在索隆的脑中阴魂不散,得到片刻喘息的时候就像阴冷空气一般袭向全身。索隆是多么坦荡的人啊,欺骗同床共枕的恋人简直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他看起来好像都没办法原谅自己,因为他坚信心意相通的人们不应该有秘密。他不会再相信我了吧?他一定觉得过去我都在演戏。沉郁的面容传达出日夜不停的疑问,罗只恨自己没像索隆做的那样给他信心。索隆很强大,索隆也有单纯的一面。索隆那么在意他,和他想要给出去的不分上下。娜美、路飞、乔巴,哪怕目不斜视的达斯琪都是证人,他要怎么去质疑一颗从一而终的真心?得知真相时他何其不安,是丝丝渗透的爱意和无处不在的关心安抚了他。他们有各自的立场,各自的目的,但他们也有了对方。曲折的道路携手共进、殊途同归,他们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复仇之后索隆是他的归宿,索隆豁出性命给他赌到了一个自由的未来。再自责再懊恼他都无法像电影里的人那样以"为他好"的名义离开,索隆佯装了一晚与过去无异,一再感到冷漠和拒绝时终于发生了崩塌。

好笨的误会,他们根本就是两个深入爱河的蠢人。索隆真的好会让他担心,幸好他自大、自私,顶着自责都偏要勉强地留下来。眉头皱得更紧了,若是从前他一定要说上索隆两句。诸如“在家怎么都可以迷路“”怎么不好好吹头发”“怎么衣服还没穿就睡着了”,他永远都不要放下照顾索隆的任务。思绪奔腾似野马,现实仍在他们之间静滞。罗对上索隆一刻不曾移开的眼,非常、非常认真地道歉:“是我不好。”

他不说出口索隆就不可能明白,留在安全屋的他根本没有给出过任何回应。他疑惑,不安,恐惧,自责,他从来没有固执地让他们中的哪一个给索隆带去任何话。他考虑得太多,逃避得太过笨拙。勇往直前的索隆被同样困在了不干脆的迷宫,再怎么努力都看不到被遮蔽的出口。此刻这四个字让他更无力地沉下了声音:“你已经没办法和我在一起了吗?”

写满了五张纸的内心躺在床头的抽屉,其实他不需要一丝不苟的回溯,不需要那么完美的措辞。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边为索隆心疼不已,一边谴责自己竟然把事情误导到了这个地步。他花了半分钟让自己完全冷静下来,再开口时只表露出一丝很浅很浅的无奈:

“你不是说,要永远待在我的身边吗?”

罗害怕用一点点力都会压到索隆有过的伤口,可他实在忍不住吻上他的额头。他们散发着一模一样的味道,他们永远都属于彼此。索隆仰起下巴予以回应,仿佛这是与呼吸和眨眼并列的本能。罗搂着他,再也不要放开他:“你不是都让那么多人盯着我了吗?”

换在别的剧场这句话似有“管得太严”的埋怨,索隆听了却没有忍俊不禁。失落变成严肃,他一步都不退让地回望罗玩味的眼神:”你那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只是断掉了一条手臂而已,况且事态败露也是因为他考虑得不够缜密。罗伸出一根手指展平又拧起的眉心,说的还是事实:“他们都为你打抱不平,觉得你为了任务付出了太多……”

“因为我没办法拒绝你。”

清俊的面庞浮现出一抹红晕,看来警方的监视器确实转播了他们之间的许多画面。他们曾在滨海1010的每一个角落做爱,四目相对就会忍不住压下对方来亲。羞赧的索隆终于不再是屹立前方替所有人挡下灾厄的样子,罗暗下决心从此以后都要让他这般依赖自己。直到这一秒久别重逢的身体终于紧密相贴,没有隔阂,没有误会,只有对彼此不知疲倦也不知悔改的亲近。碰触的皮肤微微发热,邻近的心跳处于相同的频率。现实和回忆同时在脑海铺开,并行的画面通向一片漆黑的森林。鲜血灌满沼泽,远处不断传来闷钝的撞击声。从前罗没有意识到,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没能说出口。久远的恐惧扎根于内心深处,被交出了全部的一双手撕开。原本艰难的话语至此流动起来,那么自然,那么放松,不再有任何阻碍。罗贴在索隆的耳边:“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就像……就像柯拉先生一样。”

柯拉先生的死是他难以忘怀的噩梦,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想如果没有他柯拉先生就可以全身而退。当时柯拉先生已经拿到了多弗朗明哥与军队勾结的证据,是为了赶去学校接走他才耽搁了时机。多弗朗明哥就跟拦下他的时候一样立刻收到了风声,只不过拦截之前柯拉先生已经将那本记录和他一起藏到了检查井里。两米深的沟渠,十三岁的他跳起来都够不到井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柯拉先生都没有挪开半分,罗听着柯拉先生向多弗朗明哥坦白自己是警察,回到家族只是为了阻止邪恶的血脉。枪声连续响起,高大的身躯笨重地倒下。沿着透气孔流下的鲜血像雨一样滴落脸庞,罗拼命仰起头却只能抓住一片黑暗。缓慢流淌的污水散发恶臭的气味,他不记得自己在原地等了多久,又是如何在死寂之中麻木地向前走去。他跟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到下游,再次见到光时已经来到了一片开阔的河滩。柯拉先生本想和他通过水路潜逃,然而只有他一个人抵达了空荡的码头。多弗朗明哥和他的手下或许还在附近,他甚至不能放声痛哭。他毫无知觉地沿着河岸迈动双腿,直到筋疲力尽,被一个奇怪的大叔抓住问他怎么身上都是血迹。

沃尔夫将他带了回家,因为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几天之后唐吉诃德集团发布讣告,称集团最高干部、多弗朗明哥的亲弟弟因泄露公司机密愧疚自杀。罗握着拳头直到掌心全都是血,透过沃尔夫惊恐而担忧的眼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将防水胶袋里的记录寄到了警局,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人带走多弗朗明哥,没有人调查柯拉先生真实的死因。又等了两个月之后罗彻底死了心,沃尔夫那里堆积的卷宗又何止一件被操控、被顶罪、被保下来的案子。如果柯拉先生没有死,如果柯拉先生不需要带着他离开。他是带着柯拉先生的期望活下来的,他应当完成柯拉先生的遗愿。那一年他十三岁,对着镜子发誓要亲手结束一切,要多弗朗明哥付出代价。他到最后都没有跟沃尔夫坦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河滩,但拜托这个古怪的老头演了一出戏。十五年后被带到安全屋的沃尔夫才得知他独自承担了什么,罗很感激他不问缘由的支持。由沃尔夫送回古堡的他跟多弗朗明哥说那天柯拉先生忽然要拉着他走,他觉得奇怪便躲了起来。虽然奇怪的老头收留了他一阵,可他永远都是家族的人。他会成为三代红心,他会让家族走上更辉煌的路。多弗朗明哥审视了他很久,最后什么都没有问。他的办公桌上已经不再放那张遮住了父亲的照片,二代红心的痕迹在短短的两个月里已然尽数消失。

听说索隆失去联络的那一天,他又回到了那个无论如何都推不开的井。四周是彻底的漆黑和冰冷,他那么无能,那么弱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死去。他害怕柯拉先生的遭遇在索隆的身上重演,索隆真的差一点就被封进了石像。他不是因为抗拒才不发一言,而是从那一天起失去的痛楚就深深地融进了血肉里。当年柯拉先生没有别的办法,十五年后的他收集了非常多“武器”。要向多弗朗明哥报仇的人是他,应该正面迎击多弗朗明哥的人也是他。一想到可能会以同样的方式失去索隆,他就后悔当初没有跟多弗朗明哥同归于尽。他不应该给自己留后路,他不应该贪心。能和索隆度过一年已经是那么珍贵的回忆,他不应该妄想第二年,第十年,以及重获自由之后的每一年。他不可能实现那个让索隆骄傲的愿望的,只有不惜一切代价才能拉下多弗朗明哥。听着乔巴说索隆伤得有多重的时候他也痛得快要死掉了,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只在想那个被抓住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罗搂着索隆,用尽了全部力气:“你来法院接我就像是做梦一样,这样抱着你也像是做梦一样。我没办法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坦白。我怕下一秒发现全都是泡沫,害怕我的命运就是不断失去。”

索隆安静地听完全部,身体也和逐点剖开创伤的他一般战栗。灰绿眼眸氤氲着痛楚,他漫长地与他对视。坚毅的五官渗透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他的语气是那么坚定:“罗,我就在这里。”

他摊开掌心与他十指相扣,温热的体温向彼此传递。“我很庆幸被抓到的人是我。”索隆说,“因为……我不会有事的。”

罗愣了愣,不知是要笑还是要难过。他抵着索隆的肩膀,“那家伙也这么说。”

索隆不会有事的,遇到什么都没问题的!路飞的宣告他完全不想理,但现在是索隆亲自向他承诺一字一句。

“和古伊娜的约定还没有实现,我不会就这么死掉的。只要不是你要跟我分开,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我在钟楼上是这么说的,我也会竭尽全力这么做。罗,作为卧底我本来根本不应该放纵自己的感情,但我爱你,我需要你——是我需要回到你的身边。”

滚烫的液珠纵身一跃,身体和理智脱了节。索隆的侧脸被划出了一道晶亮的湿痕,剩下的眼泪他用嘴唇去接。罗没想到他们之间他又是哭的那个,正如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索隆会对他说这一句话。索隆离不开他,即使落入了死神手里他也会不顾一切地挣脱。索隆不会让他再次失去所爱,不会再让他感受灭顶的绝望。重叠的身体倒向床铺,滨海1010的丝绸床单已经化为灰烬,承接他们的是天竺棉的柔软。罗沉入了一片轻飘飘的海洋,和索隆隔着不到五公分的距离相望。他们抚摸彼此,不停不停地接吻。他一直都硬着,却那么镇静,那么沉着,连索隆都吃惊。“你第一次带我去酒店,不会就是这样吧?”肉欲为涌动的情感掩盖,仿佛这不是生物的本能。但是和索隆依偎在一起的感觉太好了,袒露心意交换想法的感觉太好了。他不断向后梳起他的头发,不知疲倦地啄吻他的身体。罗侧躺着很慢很慢地进入,索隆像小猫一样低鸣。他们缠绕着彼此,仿佛生来便是一体。他们做了有多久?只记得万籁俱寂,周围的一切都已然静止。破晓的光线穿入窗帘,他们正徜徉于同一个美满的梦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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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ng-wushuang | 2023-11-8 13:25:34 | 显示全部楼层
每次更新都忍不住從頭看一遍。老師的文筆跟故事情節設定真的太厲害了qwq從達斯琪的態度,強尼兩人的忍受轉變和娜美他們的態度......分離的九個月,羅與索隆彼此互相牽掛,互相想著「他是不是不會再愛我了?我們是不是不能再一起了?」這樣反覆煎熬的顧慮反而讓好不容易重逢的兩人彼此推得更遠......還好羅這次學會了如何即時去表達愛,只要有一點,索隆就會毫不遲疑地走向你,過往壟罩的黑暗已經可以看到盡頭了,希望夢境能一直一直下去嗚嗚嗚。
以及即使一直硬著,羅還是把索隆的身體遠遠放在了第一位,不斷往後梳的頭髮以及輕落的吻正是你愛他的證明,看著最新的更新好幾次都忍不住想大叫你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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