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这一切的起因了。在罗炽热得快将他融化的亲吻里,清醒碎成一片一片。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当然,仿佛从他们对视的第一眼起就注定了他们会走到这一步的命运。这个沉郁的男人的孤独气质正好停留在让索隆呼吸的程度,安静的藻类生物找到了他的深水港。他们互相靠近得是如此仓促又如此自然,喜怒哀乐都没能赶上肉体的速度。
高潮逼近时索隆抓过罗的手,扣在自己的喉颈上。他不知道自己比罗压迫得更用力,浑身肌肉紧绷,血脉在耳道里喷张,每个细胞都开始无措地振荡。在这巨大的血液喧哗之中,他几乎痉挛着攀上高峰,大脑炸开的白光吞噬了一切知觉。原来死亡是这个感觉,他颤抖着松弛下来,原来我可以这样轻易地死去。罗跨坐在他的两腿之间,背对光线,俯看他,看那张被自已影子笼住的脸一点一点恢复平静。许久,他缓缓俯身,覆在索隆身上。两人上下重叠许久,直到索隆被压得气短,侧身与罗左右相拥。他的手抚过罗胸膛上细软的绒毛,黑色纹身像深海的水藻幽暗发光,强健的心跳缠着指尖攀上来,衬得厚实的胸肌薄若空壳,心跳的回音在里面彷徨。他低下头,撞进他眼底的一抹孤寂,像深夜的海水一样沉默。罗静静地看着他,嘴唇翕动,最终还是保持静默。他们长长地对视,依靠,缠绕,但两人眼中都没有对方。
-当初为什么想纹身?
-为了纪念一位故人。
-那你呢,为什么把刀咬在嘴里?
-因为一位故人。
他们两个太像了,连悲伤时眉角压下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他们的孤独如海水般相融。在心脏的缺口上,至亲之死弥留的余震隐隐作响。遥远的悲伤。他们的距离比情侣更近,他们的沉默比宽慰更感人。
-我昨晚又梦见他了……在海崖上,航海图纸盖满了海面。
-我梦见了自己的死亡。他站我的尸体边,大张着嘴,哭得得伤心,可我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索隆没有回应,而只是垂下头去。罗抱过和道一文字,刀刃苍白轻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捏碎。他弹了一下刀面,雪白钢刃颤柔韧,如琴弦般振颤,发出嗡嗡的低鸣。
-很像她啊。
索隆看着和道,平静的目光不含一丝情绪。
他们两个太不像了。索隆的孤独纯粹洁净,如同一个空白的房间,他时不时藏进去,一切杂念都会消弥。而罗的欲念像无底深渊,爱被挖走了,他就用仇恨填补,仇恨消解了,他就用野心填补,但深渊永远无底,在空虚与痛苦间揺摆。阳光晴朗时他躺在索隆旁侧,看着身边像在发光的人,那么纯粹,那么透明,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融进光里。深海里发光的海藻,你将莹光带入夜晚,却照亮出更多幽深。
-索隆屋?
-什么事?
-……没什么。
不要离开我,
死亡,甜蜜的故乡。
索隆看着死神,脑中突然蹦出这句话。黑色的骷髅缓缓降临,注视着被废墟包围的残破身体。
-要见到你了吗?古伊娜。
-我好想你。
-但是我还没完成我们的约定。
死神缓缓贴近,陈腐朽烂的枯败气息随语句拂过他的皮肤,
-要走了吗?
索隆努力吸上一口气,
-不走。
死神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等下文。
-我走了,他怎么办。
路飞仍会成为海贼王,厨子仍会找到All Blue,我的同伴们仍会实现梦想。
可是他怎么办。
他那么沉郁,心思那么缜密,缜密到像蛛网一楼把他缠绕,无法摆脱。路飞成王后,他会怎么样?用更深的情绪来填补破灭的野心吗?对自己的死,特拉男不会轻易释然的。我太了解他了,就像海藻了解深海的低语。
我好担心他会被自己溺亡。
死神空洞的眼眶凝视着气悬一线的剑士,他的生命像折断的蜡烛,蜡油将枯,但光焰颤颤巍巍,就是不灭。
-回答我,什么是生命,我就放你走。
-生命吗。
索隆眼前闪起了走马灯,古伊娜单薄纤韧的身躯滑过眼前,他想起罗幽深的眼。
-因短暂而更长久,因脆弱而更坚韧。
在这易朽易烂的躯体中,
绽放出的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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