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顿饭做的时间有点长。等他拿着托盘来到小家伙们的卧房时,他看到那两个小鬼都睡着了。罗纳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床,最小的小鬼坐在他旁边,将头垂到他肩膀上,都是一副熟睡的样子。
山治站在门边看着他们,看了很久。然后他将托盘拿到书桌上,抱起那两个孩子放到床上。做完这些后他为他们盖上被子,再摸摸头。
“我爱你们。”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转过身离开了卧房。
当索隆回来的时候,山治注意到他是独自一个人。此时的他正在沙发上抽烟。
“莱森呢?”
“住院了。”索隆简短地说。
山治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看着那家伙明显已经疲乏的脸,他刚涌上来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想给索隆过多的压力了。
“我去给你弄吃的。”他掐灭烟头,伸个懒腰后起身去厨房。
做菜的时候他反倒觉得很平静。拿着刀熟练地切着西红柿,又往一旁的开水锅里添一把佐料。西红柿切好的时候,他看着这些淡红的切片,随手拿过一片丢进嘴里。
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然后就感觉后背贴近了一个温热的胸口。两条手臂缓缓勒紧他的腰,一颗头颅垂到他肩膀上,下巴抵着他的脖颈有点疼。
山治对他这种突然的主动真的各种不习惯。他伸出一根手指向后面去戳对方的额头。
“你这大脑门的绿藻,饭还没好,急什么。”
那个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山治感觉到他抬起头靠进自己的耳朵,然后就有什么湿湿热热的东西在耳廓的地方来回滑动。
山治有点愣住了。但他马上觉得,也许索隆遇到什么事了。
“你怎么了?”他问。
对方还是不说话,再次将头垂到他脖颈上不动了。
山治摇摇头,他拿起案板上的一片西红柿朝肩膀上送。不出所料的有人咬住了它,然后听着耳边咀嚼的声音,接着感觉到对方伸出舌头舔自己手指上的番茄汁。
那一瞬间山治立刻感动的想哭。
“喂,我可能离死不远了。”办公室里,山治站在落地窗前懒洋洋地说。
“什么时候?”正在喝饮料的艾斯立刻抬起了头。“我去请乐队在你葬礼上唱欢乐颂。”
“运气好的话四十几,不好的话三十几。”
“口气这么严肃,你不会是认真的吧?”艾斯抱着喝空了的饮料喝吃惊地看他。
“谁知道。”山治突然笑了起来,他侧过头一脸暧昧地看着对方。“你认为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认为是假的就是假的~~~”
“喂,别想不开啊!”艾斯一下子站了起来,似乎随时准备在山治跳楼前拉住他。
“你自己来跳吧我就不陪你了。”山治让出一步。“你放心在你的葬礼上我会请人跳探戈的。”
“切,那我就从坟里爬出来把你带走。”艾斯对他露出一个邪笑。“还有你最近又吃瘪了?”
“没有。”山治又转过头。“我好得很。”
他很随意的靠在窗棱旁的墙壁上,一只手插进口袋,另一只夹着香烟。透过玻璃的反射,艾斯看到他的蓝眼睛晦暗的像暴风来临前的深海。
“我准备转让了公司,”他慢慢地说。“然后自己去开个小饭馆。”
“开玩笑,好不容易做到这份上你要退出?”艾斯丢了饮料罐。“说梦话呢。”
山治沉默着,他望着窗外的风景,发现天空已经开始逐渐阴霾了。似乎随时会有一场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像那一天一样。
只是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一个年轻人在车棚下避雨,然后另一个人微笑着送来一把黑伞。
“我没有时间了。”他说,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我现在想做的就是陪着他,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艾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到最后还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山治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来放到耳边。
“我是——”
他突然顿住了,瞳孔骤然缩小。好半天后,他慢慢地放下了手机。没有放回口袋,任凭它从掌心坠落到地面。
艾斯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看着山治,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山治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好一会之后,他缓过神来,对着艾斯露出一个很模糊的笑容。
“我的计划被提前了。”他声音很轻地说。“我•••••••破产了。”
当一切的事物发展超出人的想象太大时,人们的脑子反而会保持清醒,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不过这种清醒也许是暂时的,因为有的人在那一瞬间觉得像在做梦,不敢相信是真的,于是大脑本能地采取了【逃避】这个保护措施。
不过也的确有的人扛得住塌下来的天。也许凭自己,也许依靠别人。
索隆站在旁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山治。他没有抽烟,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很平静地似乎在沉思。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山治说。因为对方完全没有反应,他不知要从什么地方下手。所以他只能等着山治开口。
但那个人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两个人互相沉默了快一个小时之后,索隆实在是熬不住了,他张开口想要说点什么。
“喂,”山治突然说话了。“你过来。”
索隆有些惊愕地看着他,但还是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山治抓住了他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温暖的,互相握在一起很舒服。
“绿藻头,我现在一无所有了。除了你。”他看着被自己抓在掌心的手笑了。“以前的东西可以还在,但以后一段时间,我什么都给不了了。”
想给那几个小鬼富裕的生活,想让那个刚到来不久的小公主被自己保护着不受一点伤。不过这些曾经自然而然存在的东西,突然间就全部都消失了。
山治不愿意去想这些。他闭上眼睛低头去亲吻索隆的手指。
“你在说什么蠢话。”他听到对方很火大的说。“老子是吃白饭的吗?”
索隆抽回手,一把揪住他西装的衣领把他拉起来。他看上去很不爽。
“我也是有钱赚的,没靠你养活。你没了收入就代表一家人变成了穷光蛋?少他娘的自以为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养的起你,小白脸。”索隆放开他。“给我记住,从今天开始,你,我包了。”
小白脸•••••••包小白脸••••••山治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这个词上面。为什么••••••现在的状况听上去好像一点都不违和••••••
他突然沧桑地捂住了脸。
索隆转身去了卧房。他站在门口想了半天,就开始翻箱倒柜的到处找东西。翻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他才从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兜里拿出一张有些磨损的银行卡。
“给你。我的工资卡。”他来到客厅将它丢给山治。“我很多年没用过它了,没想到居然还在。”
“这个••••••”
“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花销几乎都不用我自己,平时我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不过这几年我也没翘过班,估计里面的数目不少了。我不擅长管钱,理财就交给你了。”
索隆一边说一边揉着脖子。他有点累了,于是打了个呵欠准备去睡一觉。
“随你的意愿用吧,小白脸。”他对山治一笑。
“谁是小白脸啊。”山治哼了一声。“去睡你的觉吧绿藻。”
他将卡仍在茶几上,自己坐到沙发里,将身体靠进去也打算休息一会。
“你也去睡觉好了。醒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了。”索隆一把将他拉起来朝卧室走。“困死了。”
山治被他拖拽着拉了进去。然后两个人躺在床上都一副想好好睡一觉的样子。
“有我在没事的。”索隆睡眼惺忪地说。他握住山治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对方伸手摸他的头发。
是啊,有他在就没事,天塌下来也扛得动。
握紧他的手,山治也和他一起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很多时候,一个人细微的改变多少还是会被某些真正在意他的人知晓。就算掩藏的再好,也逃不过能穿透一切的目光。
因此米霍克每次看到索隆都觉得他跟前几天不太一样。于是某天天气很好的时候,他对着那个小豹子挑起了眉毛。
“最近遇到事情了吧。”
“太多了。”索隆说。“没瞒过你真是抱歉。”
“又是和那家伙有关系?”
“差不多。公司倒闭了,我的长子又住院了。”
“啧啧,”米霍克发出了一声他从没发出过的声音。“听到你说‘我的长子’这种话真奇怪。你自己就像个大男孩,但其实连儿子都很大了。”
“我倒是想啊,单身贵族什么的。”索隆邪笑起来。“下辈子吧。”
米霍克没有接话。两个人继续各干各的工作。翻阅着似乎永远都整理不完的档案,再随时等待着上级的命令出任务。
过了很久之后,索隆才终于将头从文档里抬起来。
“喂,鹰眼。”
“什么事。”
“晚上出去喝酒吧。”
“可以。”
得到对方的应允后,索隆点点头,他继续埋头苦干起来。
“罗诺亚。”米霍克突然对他说。“不要迷惘,你是作为某种信仰被爱着,他爱你爱的很虔诚。”
索隆微微一震。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旁观者清。”
“真是局外人的语气。”
“我本来就是局外人,”米霍克说。“我要是做了局中人,会困扰的就应该不止一个了。”
索隆有些不太明白他的话,想问却又发觉不合适,于是只能沉默着不搭话。
“想问我怎么能克制的住?”米霍克戏谑地开口。“理由很简单,我失去了我的妻子。那种感觉可不怎么好。”
因为经历过巨大的悲伤,所以对于任何感情都控制得住吗,这还真不容易做到。索隆想。
要是自己失去那家伙,恐怕••••••也就跟着崩溃了吧。
那天晚上他和米霍克去了街角的一家酒吧,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顿。很久都没这么爽地喝过酒了,索隆一时高兴就没了节制。
他一瓶接一瓶地喝着,一边有话没话地和米霍克闲聊。喝到最后酒保不肯给他酒了,虽然他没醉,但是他喝得太多了。
“这是第几瓶了?”米霍克只是慢悠悠地摇晃自己的杯子。
“谁知道,几十瓶有了吧。”索隆打了个酒嗝,趴在吧台上休息。“几点了?回去太晚那家伙会担心死。”
“凌晨一点。”
“已经过时了•••••算了让他担心去吧。”索隆很坏地一笑,拿过米霍克的酒瓶继续喝。
对方只是挑挑眉毛,也不在意他的霸道。喝完这一瓶酒,索隆满足地喘口气,又伸了个懒腰。
“你看上去在借酒消愁。”
“我才没哟。”索隆不屑地冷哼。“别把我想的那么愚蠢。”
“适当发泄一下也好。”米霍克喝干了杯中的酒。他没有再问酒保要。
于是两个人又沉默了。这一个晚上还是沉默的时候居多。一直以来他们之间的交流就没多少,这种时候竟然更少了。
索隆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借着酒劲,平时压抑的冲动会多一倍或者几倍。他将头转向米霍克,几秒钟后,他伸出手勾住了对方的脖子。
“你把胡子剃了之后就一点威严都没了。”他尽情嘲笑着。“看着你就觉得你太弱了!”
“你清醒点吧。”米霍克抬手猛地将他的头砸在了吧台上。
“疼••••••”索隆捂着额头呲牙咧嘴。“你等着•••••”
“我等着。”米霍克冷淡地看着他。“以为自己牙齿硬了吗,豹崽子。”
索隆对着他开始大笑,看得出心情很好。他笑的正开心,冷不防被人拦腰从背后抱住,接着整个人就被扛了起来。
“抱歉打扰了你们的好兴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但他得回家了。”
然后索隆就被对方扛着走出了酒吧,甚至没来得及看到米霍克是什么表情。
“放我下来!”他恼火地挣扎着。
于是山治将他放了下来,站在他对面很无奈地看他。
“我找了你四个小时,沿途的酒吧我一家一家找。我说,你就算要离家出走也得有个预兆吧?你不知道打个电话吗?”
“我忘了。”索隆摸了摸后脑勺。“对不起。”
“算了,回家吧。”山治拉住他的手朝前走。“就算不在意了,我也不是很乐意看到你和那家伙在一起。”
索隆被他拽着别别扭扭地往前走。他不甘心地咧咧嘴,摇晃着试图甩脱山治。
“喂!放手!我自己会走!”
“路痴,放了你就丢了。”
“你在前面我能丢到哪!”
“我就是在你旁边你都会被拐跑。”
“少扯了,谁拐我。”
“那谁知道,保不准就有哪个家伙看上你这种类型的,然后带回家这个那个了。”
“什么嘛,”索隆笑。“最多是和别人上床了,你很在意?”
其实这句话出口之后他有点后悔,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却口误了。
于是下一秒山治立刻停住了,他缓慢地转过头,接着甩开了索隆的手。
“我不介意。”他也笑了。“你去吧。我不介意。”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理也不理身后的人。索隆在原地愣了一会,急忙朝他追过去。
“喂!圈眉!等等!!”
山治却越走越快,完全不理睬身后的人。任凭索隆在身后追赶他也不回头甚至不放慢速度。
“喂!”索隆抓住他的手腕,却被很干脆地甩开。“喂!你在纠结什么!我开玩笑的!喂!”
山治只是轻声呼了口气,依然头也不回地继续走。此时才刚到初春,积雪还没有融化,打搅小巷到处都是白色雪,走起来发出咯吱的响声。
“喂!”索隆意识到对方似乎动真格了,竟然有点在意起来。“等等!喂!”
他没有愤怒的感觉,只是隐隐有些不安。他不想伤到山治,完全不想。
“既然不希望我和他喝酒,我以后不喝就是了!不爱听我说这样的话我以后也不说了!喂!你别走那么快!”
真心的很在意对方的想法,还有他内心的感受。他从来没想过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但是此刻他却在思考要怎么弥补自己无心的伤害。
“喂,你这个家伙。”经过一处路段的时候,索隆实在忍不住笑了。“你在别扭什么啊,我说错话了,我道歉行了吧。”
他笑着伸出手想去拍山治的肩膀。
然后下一秒他突然被一辆急速行驶过的轿车撞飞了出去。
因为太担心山治的想法,本来就单细胞的他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其实汽车已经鸣笛警告了,车灯也闪烁不止,但他还是忽略了这是条单行线,总会有车经过的。
而山治怎么也没想到,那家伙竟然会不看路。
因此当他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是朝自己伸出手的那个人被急速地撞飞出十几米,仰面朝天摔在了雪地里。他上一刻的笑容还在眼前没有散去。
那辆车却并没有停下来,只是更加快速地转动车轮逃逸了。溅起的飞雪迷住了山治的眼睛,他看不清车牌号。路灯本来就很昏暗,他失去了一切线索。
虽然他的本能只是扑过去抓索隆。
“Zoro!Zoro,”他疯了一样的跪在雪地里,抱起那个浑身是血的家伙。不断淌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积雪,顺着他的身体和额头不停地冒出来,整张脸上全是血迹。“说句话!说句话!”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索隆喘息着说,他躺在山治的怀里看他,眼神有些茫然。
“我们去医院••••去医院!”山治想要抱起他,但雪地太滑,他刚起来就再次和怀里的人一起重重地摔倒了。
“啊••••对了,你别走那么快。”索隆抓住他的衣服。“我今天是——”
“对不起!”山治突然哭了出来,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对不起!你要是扛不住了就告诉我!我放你走!我让你走!只要你没事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大声地呜咽着,已经吓到除了抱着他哭什么都做不到的地步。一向都会很冷静处事的他终于在各方的打击下崩溃了,很彻底地崩溃,已经快被逼的精神失常。
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缓慢地抬起来摸了摸他的脸,再擦掉他脸上的泪水。
“别哭啊,你这蠢厨子。”索隆在他耳边说。
他侧过头亲吻着山治的脸颊,已经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还愿意做伤他心的事情。
“去医院,我跟你去医院。”他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说。
然后手慢慢地垂下来,他就这样子趴在他肩膀上不动了。
山治颤抖着试图将他抱起来。第一次,他有了失去对方的恐惧感。
“•••••••••••••••”红心医院里,罗看着山治张了张嘴。“•••••••••••••••”
“你想说什么就说。”
那个金发的男人蓝眼睛此刻变得通红,黑眼圈浓重地盯着自己,感觉不是很好。
“我想说••••••这些年就单独你身边的事件我已经可以写一篇论文了。”罗说。“题目就是《论厄运与意外对人体构造与承受力的影响及改变》。我可以列举出至少十种我亲眼所见的例证。”
“••••••••你给我闭嘴••••••••”
“说真的••••我没开玩笑,你还是和他分手吧。”罗郁闷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觉得你们两个有可能是彼此的克星。”
“你什么意思!!”
“去找个会占卜的问问。”罗很认真笑了笑。“我看得见•••••瘟神在你们身后。”
“你————”
“对了,还有件事得告诉你。”罗将一张X光片递给他。“他尾椎骨受伤,脊柱和韧带也伤到了,虽然恢复力惊人,但是后遗症很严重,至少对你来说很严重。”
“什么?”山治完全没明白过来。他结果片子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我知道你应该不是很能把持自己。”罗对他暧昧地眯起了眼睛。“但如果你不希望看到他痛到想死的地步,以后就不要再和他做了。”
“你说什么??”
“感觉差不多跟所有的骨头都被扳断了一样,他会活活疼死的,你和他做那种事的话。”
山治手中的片子掉在了地上。他转头看着病房,眼睛里带着一些完全的不可置信。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以后都无法再碰他一下,只能看着,珍惜着,一根指头都不能再动。
这很痛苦,对于朝夕相处的爱人来说很痛苦。爱着他,所以想要他。如果整日看着而得不到,是件残忍的事情。
“你放心,受折磨的只是你自己。”罗几乎笑不出来了。“你的那位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冷淡者,你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你好自为之吧。”
不得不说世界上有很多残忍的事。关于自己的或者关于别人的。
山治站在莱森的病房门外犹豫了很久,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个再次回到医院的小家伙一如既往地缩在墙角里休息。不知为何山治有种错觉,似乎莱森对这个地方要更熟悉些,对家里反而要陌生得多。
“你来了。”
很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童稚,明显是孩子的音调,却是大人的语气。那个孩子抬头看他,脸上没有笑容。
山治站在他床前,没什么动作。就像很久前常坐的那样,这一刻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难受。”莱森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还是杀了我吧,不是很想活着了。”
他的长子,整日被病痛折磨着得不到解脱。过多的痛苦让他变得不像个孩子,越来越不像,就算可以伪装,本质也已经变了。
山治看着他,很长时间后微微叹了口气。
“你如果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这才是最根本的,也最可怕的事情。如果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有勇气杀自己自己,没勇气做些别的事吗。
“带你到这世界上来,却没能给你个好身体是我的错。”山治说。“但不肯尽全力活下去,是你自己的错。”
他走过去,弯腰将手掌盖在莱森头顶上。
“小鬼,路还长着。”
身为父亲,我一生中能陪着你走下去的时光不多,终有某天你得开始一个人活着。也许你也会遇见一个很喜欢你,你也喜欢着他的人。到那时候陪着你的就不再是我和索隆。
羽翼未丰的时候,我们为你遮风挡雨。等到你可以飞翔了,我们就会在原地目送你远去。
作为生命的延续,你可以朝前走的毫无顾忌。而我就是在默默看着,慢慢变老,终有一天化为腐朽的尘土。
小鬼,你的路,真的还长着。
“喂••••那个,”索隆坐在病床上支支吾吾地说着。他头顶的绷带白的耀眼。“我差不多都听罗说了,你•••••那什么••••••”
“哪什么?”山治站在门口漠然地看着他。“实在不行用口,你的嘴还是蛮好用的。”
一个枕头迅速砸了过来,直接砸到他脸上。拿下来的时候看到索隆涨红的脸,额头上起了青筋。
山治丢开枕头,走过去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然后张口咬住他的嘴唇。
“你还在这里就好了。”他一边吻他一边说。
“唔!够了你!”索隆一把推开他,用手背擦自己的嘴唇。“我说过我哪都不去,麻烦你别再疑神疑——”
“喂,你说,要是哪天我们都老了会怎样?”山治抓住他的手腕自顾自地说。
“我哪知道!”
“到时候你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山治想象着他那时候的脸。“•••••••••真可怕。”
“你是不是活腻了?”索隆一把扯住他的领带,把他勒的差点断气。“你脑子有病吧?”
“就算你变成糟老头子我也不嫌弃你。”山治伸手抱住他。“反正到时候我也老了。到时候你还是陪着我吧。”
“••••••••你受刺激了?”
“混蛋绿藻,”他将头靠在对方的颈窝处。“我爱你爱的快精神失常了。”
索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缓慢地抬起手,搂住山治的后背,然后揉搓他金色的头发。
“••••••好像在抱着莱森。”
“闭嘴。”
山治呵斥他。嘲笑自己像小鬼吗,这个大脑门的混球。
“我不会离开你的。”索隆对他笑的一脸灿烂。“放心吧你这白痴。”
“真的?”山治立刻抬头看他。
“真的。任何事我都不走,你赶我走也不走,你跑了我去把你追回来,你要是爱上别人了,我就让你再重新爱上我。除非••••••”
“除非什么?”山治捏住了他的肩膀。
“除非你死了,或者我死了。”
山治听着他的话,半晌之后他也笑了,将头抵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死亡也分不开。”他轻声说。“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另一个就陪着他一起死吧。”
“好。那就说定了。”
“嗯,说定了。”
这是一个承诺,你死了我不独活的承诺。至于那是否会变成现实,要以后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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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我自己的YY,不是正剧请不要当真【喂
【于是很多年后的某天,山治望着面前淡漠看着自己的绿发男人,握着枪的手在颤抖。他做不到,虽然知道自己会死,然无法让正直壮年的他陪着自己一起离去。
还是希望他活着,就算自己不在了。
索隆平静地等待他开枪。他眉目都很平淡,早已做好了各方面的觉悟。这一刻他看起来
强的可怕。
于是金发的男人抬起手,将枪抵在他心脏的位置。
“你真的不害怕吗。”他声音很轻地说。“就算我已经无法辨明事实了,但我还是了解你的。为我们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好吗,罗纳德。”】
·············救命写完了发现好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