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活的还真是精彩。
这是山治缓步走到被告席然后坐下时很自嘲地一个想法。
当然也不算自嘲。多少,是有道理的。
他转过头,望着台下并不算很多的听众,居然觉得心里有几分轻松。七排位置,只有前四排坐满了人,后面一切都是零零散散的围观者。淡蓝的眼睛寻找着那些人群中的一抹新绿,却突然用眼角余光瞥见他环抱着手臂站在座位的最后边,安静无人的地方,后背靠在墙壁上缄默地望着自己。
“When you turn back after long search for him, he is just right there in darkness.”山治喃喃低语,在嘴角露出微笑。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话是山治自己归总的,他相信索隆也知道,这并不是原文的意译。
【For, everywhere, no trace of her can be seen,
When, all of a sudden, I turned about,
That's her, where lanterns are few and far between.】
他记得自己曾经拿着那本诗集在索隆耳边轻声呢喃着自己喜欢的话语。他想告诉索隆,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总是喜欢待在静谧的角落凝望,每次寻找你都很容易,也很悲凉。
“你在说什么。”坐在他旁边的金短发青年推了推眼镜。他目光很冷淡,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法官露出很阴郁的表情。“我劝你还是专注点。这个‘三头法官’可不好对付。”
“你是谁。”山治斜过了眼睛。
“你的辩护律师。寇沙。”对方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冷笑。“我快十年不接手案子了。不过这一次是你的心上人亲自去拜托我的。没法子拒绝。”
“寇沙?”山治吃了一惊。“那个十年前差点掀起阿拉巴斯坦地方参议院大变革以至于令国家修改了案例法的实习生?”
“嘛,这都是老话题了。”寇沙的镜片微微发亮,他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微笑。“总之,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是我想通过一审应该没问题。”
“需要我做什么。”山治转过了头。
“什么都不需要。你多讲话只会给我徒增烦恼。”寇沙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你只要沉默着等待判决就可以。”
山治没再开口。他平静地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审判员一脸的淡漠。
既然言多必失,那我不如闭嘴。就等着这位据说未尝一败的辩护律师来为我洗刷罪名吧。
不过索隆。果然我不能太小看你。枕边人居然如此的深藏不露能屈能伸,着实令我感到意外。
貌似,以后我不单单要把你圈养起来,还要稍微防范着你才行。
山治将带着手铐的手放在了桌子上。他沉默着垂下眼睛,等待着法院的开庭。
“安静!”
法槌敲击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本就不喧闹的屋子此刻更加安静。山治侧耳倾听着,脑子却在高速转动,考虑着对方要宣读一些什么东西。
在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三个人。据说都是相当能言善辩的法官,山治知道这三个人被统称为“三个头的巴斯克维尔”,据说是因为感情好的缘故。
什么感情好呢,搅基的感情吗。山治斜眼望着坐在中间那个老态龙钟的家伙,忍不住在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再怎么搅合也比不过我和我老婆。我们这么专一,你们却是3P。
“晚上好。我是左边的巴斯。”一个一脸颓废像带着奇怪帽子的家伙有气无力又很不耐烦地说。
“晚上好,我是右边的卡比尔。”另一个脑袋上一缕头发带着护目镜的胡茬男粗着嗓门说。
“晚上好,”那个老头兴高采烈地说着。“老朽就是中间的公主殿下~~~”
“你给我好好说话!”一左一右立刻拿脑袋恶狠狠地将他的头挤在中间。台下的人全部满头黑线。
“我怎么又遇上这个老变态了。”寇沙愁闷地扶额。想来貌似这就是他不愿意出山的原因。
“咳咳。”老法官清了清嗓子,他又敲了一下法槌。“好了,现在宣布开庭。被告,”他将头转向了山治。“你在十一月十一日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杀害了五个男人。根据伦敦警署的查证和总结,现在本法庭宣判你有蓄意杀人的动机,并准备执行死刑。你认罪吗。”
“不认。”山治没有说话,一旁的寇沙冷淡地抬头回答。
“我问的是被告。辩护律师你心急了。”法官阴森森地露着白牙齿笑着对他说。
“不认。”山治漠然地说。他只是本能地按照寇沙的说法来,但此刻他的心里却喧腾着令他吃惊的要命的讯息。
十一月十一日,原来那天•••••是索隆的生日。而自己竟然因为太多的事而忘记了那个日子,更揪心的是••••自己居然在他生日那天把两个人都卷进了麻烦。
“理由呢。”法官眯起了眼睛。
“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吧。”寇沙挑起了眉。“法官大人。”他着重强调了【大人】两个字。
“请讲。”法官指了指他对面的陪审团。“对他们说。”
“根据我的调查,十一日当天,他杀人的大约四个小时前,他和另一个人被那些家伙用非法的枪支麻醉后拖进了一处无人的房屋。我想请问陪审团,”寇沙冷漠地推了推眼镜,额头上的疤痕狰狞地颤动着。“一个人如果受到不正常攻击是否可以在条件允许的范围下躲避或者还击?”
“可以。”一个男人回答。
“那么就对了。”寇沙微微眯起了眼睛。“所以山治先生这只能算是正当防卫,不能说蓄意杀人。”
“问题是。”其中一个粉发的年轻女人傲慢地开口。“他在杀人的时候,对方并没有攻击他。所以,先动手的还是山治先生。”
“我想继续请问蒂娜小姐,”寇沙伸出手慢慢推着眼镜。“如果走在路上恰巧遇到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所以冲上去阻止凶手却不小心杀掉了凶手,算什么。”
“理论上正当防卫,”蒂娜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对方要做非常严重的违法事件。然而,也要看具体过程。比方说当时凶手是否已经被制服,如果是争执过程中失手杀人,那就是正当防卫。如果是被制服后杀死,那就成为了防卫过当。”
“报告调查表你应该已经看过。那些人在山治动手杀人的时候正在折磨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当时并没有还手能力。因此山治是为了保护他才和那些人发生了争执,不小心错手杀人了。”
“正常的情况下因争执而死,死一两个还情有可原。”蒂娜好笑地望着他。“可是五个人全死了,这能说是不小心吗?一个人对五个人,失手杀死三个都是很难做到的。如果是这样,那很明显这五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我们做个假设,”蒂娜站起身,用手臂在空中轻轻挥舞,做出一个勾画的模式。“他不小心杀死了四个,那么剩下的那一个一定打不过他。正当防卫只适用于二者势均力敌或者对方实力比自己强,如果这一个已经没办法赢过他了,却依然死亡,你说,这能算是正当防卫吗。分明就是蓄意杀人。已经构成了犯罪。”
“我是一次全秒,并不是一个一个杀的。”山治突然淡漠地开了口。“我一次性把他们都杀了。我没有那个心情去按顺序来。”
台下顿时传来了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很明显听众们都相当惊讶这个貌似很温和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强势的手段和实力。一时间所有人都对他生出了一种畏惧。
“我应该说你多嘴。”寇沙低声在嘴角冷笑着对说。“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你回答的恰到好处。果然不能太低估你。”
他也站了起来,傲慢地望着对面那明显有些愠怒的女人故意用她的语气继续辩护。
“你也听到了山治先生的话。他是秒杀的,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一个一个动手。这一点,你应该无话可说了吧。”
“证据呢。”蒂娜突然大声地说,台下立刻一片安静。“给我看你们的证据。他的一面之词实在不可信!”
“你需要什么?目击证人?那很好,和山治当场被拖入屋子的另一个人就在那边。”寇沙凌厉地指向了站在最后面的索隆,许多人都随着他的手势回头望。“还有,他动手当时目睹了一切的另一位证人也在这里!需要的话可以随时传唤!”
“我需要!”蒂娜用力地将双手拍在了桌子上。“叫他们上来说话,不过你记住,任何撒谎的人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这些证人的证词是否可信,我会仔细评判!”
法官抿着嘴认真地听着。此时他拿起了法槌,再次重重地敲击了一下。
“请证人出庭。”
于是索隆放下了手臂。他直起身体一步步走向了法庭。一头新绿的发耀目的展露在人群中。佩罗纳也在听众席上起身,她跟在索隆身后走了上去。
“现场证人,罗罗诺亚•索隆。”
“我是目击证人,佩罗纳。”
两个人想法官简单地阐明自己的身份,的得到许可后站在了证人席上。
“罗罗诺亚先生,”蒂娜转头认真地望着他。“当时您在现场吗?”
“对,我在。”索隆抬起头平静地回答。“我是另一个受害者。”
“我听说,您是山治先生的爱人。似乎在一起生活了四年。”
“说的没错。我和这家伙还有两个孩子。”索隆理所当然地回答,语气坦荡的令台下再一次传来阵阵低语的声音。如此的不隐瞒又坦然面对,真的是让人由衷地感到敬佩。
我居然变成了【这家伙】。山治扯起了嘴角。绿藻头就是这样,不可更改的事物就会坦坦荡荡地接受,而不是躲藏遮掩。这才是那小子风格。
“我想我有权利怀疑您会偏袒山治先生。”蒂娜毫不留情地说。“希望您能好好陈诉。现在请讲一下当时的过程。”
“我被下了药,神智很不清晰。不过我记得大部分事情。”索隆低下头仔细地回忆着。“先是他们用各种方式折磨我,然后山治被他们解开了绳子。随后他们发觉山治完全挣脱了绳子站了起来,于是就拿着什么东西朝他冲了过去。”
“他们拿着什么朝他冲了过去?”蒂娜眯着眼睛问。
“我记不清了。好像东西不一样。有一些很长的,有一些亮闪闪的。”
“是木棍和砍刀。”山治慢慢地说。“他们先动的手。拿着这些东西朝着我打了过来。”
“什么?”蒂娜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说辞。“是他们——他们先动手?!”
她立刻将恼火地目光转向了寇沙。对方却只是挑着眉毛耸了耸肩膀。刹那间蒂娜就明白了自己被那个金发的小子摆了一道。他故意绝口不提谁先动手,而是把自己引到一个辩论的地步随后牵扯出证人来为山治做更有力证明。
从头至尾,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寇沙的言论却非常严密。只能说他转移了话题,却无法指责他隐瞒或藏匿真相。我真是蠢啊,这么明显的骗局居然把我绕进去了。可恶。蒂娜将拳头用力地砸在了桌子上。
“所以,这也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寇沙的眼睛在镜片后微微发亮,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神情。“现在我们转回到最初的话题。我想我应该认真地说一下,先动手的不是山治先生。”
“你——”蒂娜立刻处在了下风。她咬着牙怒视寇沙,随后她闭上眼,冷静片刻后又抬起头露出了傲慢地笑容。“我刚刚也说了,罗罗诺亚先生有偏袒他的嫌疑。更何况,”她伸出带着黑手套的手指着索隆。“他是个警官,要撒谎完全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我要求继续询问下一个证人。”
佩罗纳依旧是那副哥特萝莉的打扮,淡粉的马尾扎了起来,她走上前,索隆为她让出了位置。
“您是目击证人?”
“嗯,我开车进过那里。”佩罗纳认真地声音回答。
“能讲一下你都见到了什么吗。”
“我是从车窗瞧见的。因为正在欣赏风景。”佩罗纳慢慢地说。“我见到那个小房子里有一群人在殴打一个绿发的男人,在那些人身后又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很缓慢地站了起来,当时吓了我一跳,我完全没想到他们后面会有人。然后那些人似乎也很惊讶,接着他们都没什么动作,我正在奇怪,突然就瞧见那些人朝着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冲了过去,他们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我也没太看清。然后就瞧见那个男人抬起腿一个轮转,那些人就都被——踢掉了脑袋••••••”
山治听到台下的人全部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一个一个,还是全部杀死?”蒂娜紧盯着佩罗纳的眼睛,“请务必说实话。”
“是一口气全杀了,”佩罗纳回答。“他只踢了一下,那些人就都••••••”
“不要撒谎。”
“我没有撒谎。”佩罗纳皱起了眉毛。“这两方人我都不认识,没什么理由偏袒谁。我只是在说我见到的事实而已。”
“我听说,您在大学里主修心理学。”蒂娜冷漠地望着她慢慢地说。“据调查,您的催眠术很拿手,特别是消极催眠。为了证明您没有撒谎,我想请您对我现场演示一下。希望配合。”
不妙。寇沙低下头暗自咬了咬牙。蒂娜并不算非常擅长心理学,但也有一定的基础,虽然对催眠会有一定的抵抗力,但是佩罗纳自己也是调查过的,她的实力可谓是深不可测,这一点蒂娜肯定了解到了。如果佩罗纳不成功说明她只是个普通的催眠师,这无关紧要。但如果她演示成功,那么很明显她就完全有能力骗过蒂娜的眼睛,所以就会有说谎的嫌疑。这样的话,蒂娜就可以咬死了说这些人在联合起来欺骗。真要如此,别说通过一审了,恐怕就连反驳的余地都会变得很无力,毕竟法官和群众都是用眼睛和耳朵来辨明的,如此一来,山治想洗脱罪名就开始复杂了。
她是故意的!这个女人,她分明就是故意想让佩罗纳成功!
寇沙的瞳孔抽动了一下。他用余光瞥了索隆一眼。他的神情很淡漠,说的再具体些,就是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感。寇沙将眼睛瞟向山治,却发现这家伙一脸木然,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似乎早已麻木不仁。
“完全可以。”佩罗纳干脆地说。她很自信地抬起了头。“我的催眠是很厉害的,没人能逃得过。我的记录可是很少有失败。除了••••••”她用一种小女孩一样委屈的声音抿住了嘴。“除了几年前遇到的一个同班的长鼻子••••••••居然比我的消极催眠还消极••••••”
“那么就试试吧。”蒂娜在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那么我开始了。”佩罗纳仔细地盯住她的眼睛,立刻台下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认真地望着。寇沙抬起头牢牢地盯着她,见到她咬着牙微微眯起眼睛,接着紧握住双手大声地喊着。“消极催眠!”
现场一片安静。似乎连法官也在屏息瞩目着。寇沙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开始跳动的很快。一滴冷汗逐渐地从他的发梢渗透出来,缓慢地划过他的脸颊坠落到地面上碎裂。
是成功•••••还是不成功?!
怎么办。他飞快地想着。一定得做最坏的打算并想出解决的办法。不能让山治输在这一环节,绝对不能!
所以••••••一旦佩罗纳成功了,自己就只能拼全力晚回局势,力求二次审判,而不是终端定局!
我不会轻易就失败的。寇沙冷冷地想着。虽然十年没有再出现过,但是我仍然不逊于任何人。
所以现在只希望————
“啊嘞,”佩罗纳吃惊地望着蒂娜,“不可能的••••••消极催眠!!”
对方依然毫无反应。蒂娜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又放下了。
“不可能!我没失败过!”佩罗纳显然是很震惊,她再次对着蒂娜睁大了眼睛。“消极催眠!消极催眠!”
蒂娜依然没什么反应。佩罗纳咬着牙,眼圈开始发红。最后竟然用手捂住了脸似乎哭了起来。
“不能怪你,小姑娘。”法官老头子无可奈何地开了口。“蒂娜的心理学能力也很强的。”
台下也传来阵阵的低语声。也难怪,一个貌似才不到二十岁的女孩,面对一个资历和阅历都明显超过她的审讯员,这样高深的催眠术的确有点为难她了。
寇沙抿住了嘴。他按耐着心中的狂喜,微微抬起了头。
“蒂娜小姐,我想,既然这位女孩连最拿手的催眠术都无法左右你,想必她也没办法撒谎骗过你的眼睛吧。”
寇沙的声音不大,很轻的,却非常的有力度。整个法庭都没有任何声音。这一番的说辞令人无言以对。山治转头望向索隆,对方却平视着前方一动不动。山治注视着他,他不转头就一直望着,直到索隆将眼睛转向他,两个人无言地对视着。
随后山治抬起手,轻轻地朝着他将食指伸出来触碰在自己嘴唇上。
然后索隆转回了头。在他的唇边多出了一丝笑意。
他闭上眼,轻轻拨动了一下自己左耳边的三枚耳坠。
这是一个暗语,两个人之间相互交流的无言信号。因为有时候身在人群中或者大庭广众之下,或者当小家伙在身边玩耍,一方却突然想对另一方表达爱慕和眷恋地时候就会这样做。
我爱你。山治无声地向他表白。
我知道。索隆闭上眼对他回应。
他的耳坠似乎有些旧了。山治想。我来给他再买新的吧。买一模一样的。
作为迟到的生日礼物送给他。
“看来,貌似这案子有点麻烦。”法官突然开口了。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这次的事例实在不一般,没办法轻易定夺。”
“您的意思是?”蒂娜微微眯起了眼睛。
“让山治接受单独审判。”法官狡黠地说。“包括我在内的地方二十名法官对他进行单独审判。没有律师,不允许有旁听的人。到审判室去。我们将在那里围坐成一圈认真地审问这个年轻人。”
他用力敲了一下法槌,宣布休庭。
寇沙耸肩。他转头望着索隆,向他示意自己的任务完成了。索隆点点头,于是寇沙拍了拍山治的肩膀,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听众席上的人群也三三两两地离席而去。索隆知道几个小时之后山治就会接受新一次的审问。而这一次没任何人为他辩护,一切全靠他自己。
成败在此一举。他是否会死,几个小时之后就知道了。
“我们走吧。”索隆对佩罗纳说。等一会自然有人来押解山治,他想,自己待在这里也无用。
于是山治望着那一头绿发的人从自己的面前穿过,淡漠的神情一闪即逝。他墨绿的衣摆微微飘动着,修长的脖子从衣领间探出来,像一只骄傲不羁猎豹,带着一点点卓尔不凡的华丽。
随后他伸出手,没有看山治,却再次貌似不经意地拨动了自己的三枚耳坠。
于是山治用食指轻触自己的嘴唇。
他面颊上带着微微的笑。虽然手腕上依然束缚着冰冷的手铐,但是他的心却开始蒸腾着无形的倔强,似乎可以无坚不摧一样强势。
我不会输的。山治笑着想。我还很想抱着他亲吻他那凌厉的眉峰。告诉他想一辈子爱他,直到白发。
因此当前来押解他的人走过来的时候,山治就很从容地起身跟着他们出去了。与此同时法庭厚重的正门也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而在法庭外,陆陆续续的人们走下台阶回到各自要去的地方。索隆站在台阶上向佩罗纳告别。
“多谢了。”
“哈啦哈啦哈啦!不用客气啦!”佩罗纳夸张地笑着对他摆了摆手。“我就先回去了。接下来的靠他自己啦。”
“喂,”索隆淡漠地开口。“是那个女人真的很厉害还是你——”
“除了那个可恶的长鼻子之外,没有人能逃过消极催眠的影响。”佩罗纳笑嘻嘻地回答着,随后转过身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我早说过你懂的!”
望着那个哥特萝莉的背影,索隆低头笑了笑。是的,自己还是懂的。所以才会道谢。
只希望那个家伙待会的表现不要太窝囊废。他自嘲地扯着嘴角扭头望着法院的大门。此时的法院显得阴森森的,无形的威严和衰败的颓废恰到好处地散发出来。有腐朽的味道,索隆皱起了眉。似乎是这个国家的某一处开始腐朽,一点点溃烂到中央心脏。
果然越是谨小慎微的事情越容易铸成大错吗。索隆思付着转身走下了阶梯。走了没几步,就瞧见一个黑发的男人抱着一个绿头发的小家伙正在逗他笑。小东西伸出手拍着他的脸,稚嫩的面颊上瞧不出一丝忧愁。
果然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啊。索隆无可奈何地走上前去。
“你来了多久了?”
“才几分钟而已。”艾斯抱着小家伙一脸笑意。“瞧得出,一审通过了?”
“通过了。待会就该‘团审’了。”索隆故意开了个玩笑。接着两个人都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家这小崽儿太可爱了。长大了之后送给我吧!”
“你想要现在就给你。”索隆毫不犹豫地说。
不出所料,小小绿立刻就吃惊又委屈地望着他,明显是把他的话当真了。接着他就貌似很伤感地趴在了艾斯的肩膀上,一副即将被抛弃的可怜样。
“哈哈哈哈哈!那我就抱走啦。”艾斯拍着小东西的后背一副要拐走的姿态。
“今天这小家伙还真得和你待一晚上。”索隆对艾斯说。“我先去一趟医院,然后回来等结果。保险起见你先帮忙照顾一下吧。”
“你知道的,我们原是打算重金买通法官或陪审团来了解这件事。不过从山治那里得来消息叫我们别插手。老实说,挺意外。”艾斯望着他一脸的不解。“为什么不让我们来帮忙呢,毕竟我们是山治的朋友。”
“有些东西钱真得没法摆平。你们这群商业场的家伙最靠不住。”索隆斜了他一眼。
“你不要一棍子打死一群人••••••”艾斯无语。他耸了耸肩膀后抱着小小绿走向了自己的车。“你要是再这么狂妄当心我把他带回家里煮了吃。”
索隆却笑着目送他抱着小东西钻进车里。艾斯上车之前扭过头向他道别。他望着伫立在晚风里的绿发男人,逆光望着自己。他的面容很平静,外衣和头发都被风吹拂出微微的弧度。艾斯忽然觉得他似乎转瞬就会消失,那透露着疲惫和淡漠的脸上在风中微微动容。
他们两个••••••爱的还真是辛苦啊。艾斯笑了笑。
“注意身体。”他对索隆说。
“我会的。”索隆对他挥了挥手。
汽车喷着尾气渐行渐远。索隆望着它直到消失才招手打了另一辆出租车。
其实自己多少还是累了。风平浪静的生活似乎就是与自己无缘。索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和想法。直到他站在莱森的病房外,才收起了心事重重的表情,换上一副平静的神采。
“喂,我来——”
他突然愣住了。病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原本放着相框的床头上空无一物。雪白的冰床上铺着整齐的床单,屋子里干干净净,似乎从来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莱森••••••”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蔓延砸索隆的脑海里。他立刻疯了一样地跑出了病房。“莱森!莱森!!”
他冲到医院的走廊里大吼着,把路过的护士都吓了一跳。他一把抓过其中一个护士大声地问她那金发的孩子在哪里,脸上的表情狰狞的有些扭曲。
“您•••••您走错病房了••••••”护士颤抖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外观一模一样的儿童病房。“那个才是••••••”
于是索隆差不多是冲进了那个小家伙的病房。正坐在病床上捧着碗吃麦片的小小黄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湖蓝的眼睛诧异地望着索隆,麦片刚送到嘴边都忘了吃。
“吓死我了。”索隆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力度太大,莱森勺子里的麦片洒到了他身上,小家伙着急地想要告诉他,索隆却全然不理会。
他紧紧地抱着那瘦小的孩子极力安抚着自己狂暴的心脏。差一点就真的发疯了。还好他没事。太好了。
他松开小家伙,拿过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衣服,随后接过碗和勺子坐在床边亲自喂他。
“这是儿童病号饭吧,好不好吃?”他小心地将一勺温热的粥送进小家伙嘴里。“不好吃我去买点别的。”
小家伙大口地吃着,脸上露出很幸福的笑容。他摇摇头,张开嘴等待着下一勺食物的到来。
“乖。”索隆本能地说。他专注地继续喂他吃东西。
喂着喂着,他突然凑过去亲吻他小小的圈眉。
如果需要我的寿命来换你的健康,就算是整条命都送给死神也没所谓。
只要能让你好起来,我愿意做任何事。
莱森咯咯笑着捂住头,故意欲拒还迎地和索隆闹着玩。他脸上弥漫的快乐带给了索隆极大的安慰。他喜欢这个小家伙,一点一点都不想失去他。
他将手里的碗递给小小黄,望着他捧着碗咕嘟咕嘟喝掉剩下的麦片时可爱的模样。
“小圈眉。”他抬手轻轻戳了戳小东西的鼓鼓囊囊的脸颊。
不知道那个家伙此刻是什么样子。他忍耐着,付出着最后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喂,圈眉。你要是敢这么快就离开我们了。你就别指望下辈子还能继续爱我。
山治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这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记得那老法官说只有二十个人来审问而已,不过眼下,这里至少有六十个人吧。
他坐在冰冷的带着一股朽木味道的椅子上。他抬头望着四周围在一起注视着他的,穿着法官袍的老家伙们。他们全是一副阴沉地样子,都在窃窃私语着这个金发男人的过错。不过他们的表情多少有些不同,有的是很严厉的眼神盯着他,有点则漠不关心,还有的一脸惊奇地瞪着他,似乎很诧异还会有这样的犯罪者。
在他面对的螺旋阶梯座位上有一个人敲动了法槌。山治认出这是那个自称什么公主殿下的变态老头子。因此他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在我们开始审问之前,允许你提一个要求。”右边一个威严苍老的女人声音说。室内火把的光线太暗,山治瞧不出他们都长得什么样子。
“嗯••••••我想要支烟抽。”山治低头想了想说。
很快地,一支上等的香烟被装在一个托盘里送到了他的面前。山治拿过来咬在嘴里,一旁有人为他擦着了火。他凑过去点燃了香烟。
“那么,我们开始吧。”当飘渺的烟雾散开时,左边另一个苍老的男人说。“山治先生,首先,我们想告诉你,为了保持审判的公平,你可以选择从我们中间挑三个人做你的辩护者,就是帮你反驳我们对你的审问。”
“猛兽不会向猎人寻求庇护。”山治毫不犹豫地回答。“多谢了。我不需要。”
四周立刻发出了一片窃窃私语声。有一些人显然很惊讶他会这样回答。拒绝这个要求等于是自寻死路,这可是近一个世纪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并不是没有过。
“那好吧。”那个老人咳嗽了几声后又慢慢地说道。“现在,有谁想问问题可以提问。”
低语的声音停止了。山治抬起手又抽了一口烟。烟雾被他吸到肺里,转一圈后又从口中吐了出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冷静的不像自己。
“你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一个女人问。
“保护我的爱人。”山治回答。
“你觉得人命和爱情哪个更重要。”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山治笑着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是那些浪漫主义诗人的谬论。”一个严厉的男人说。“后面不是还有一个自由吗。”
“自由,是在有命又有爱的前提下才会去追寻的。”山治抽了一口烟。“如果我不动手,死的人就是我。我想活着,所以我杀了他们。”
“你说自己是正当防卫。有什么理由。”
“第一,他们先绑架了我和我的爱人。第二,他们对我们实行了肉体和精神的折磨。第三,杀人的时候是他们先动的手。”山治慢条斯理地阐述着。“我并不想杀他们。是他们太弱了。”
“既然他们很弱,你们又怎么会轻易被他们得逞?”一个干练的男声问。
“再强的人也有弱点和疏忽大意的时候。就好比狮子是长颈鹿的天敌,但有时也会因捕猎不慎而丧命在长颈鹿的巨蹄之下。”
很强悍的比喻。将自己比作狮子吗。周围又有了低语的声音。山治漠然地抬手抽烟,似乎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
“据我们所知,整起事件你并没有受任何伤。”先前那个女人说道。
“折磨有两种。一种是肉体,一种是精神。精神上的摧残远比肉体上要有效得多。”
“你受到了精神折磨?”
“他们当着我的面对我的爱人胡作非为。”
“那他们的确有罪。想必这是你爆发的根源。”那个老法官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但第一罪不至死,第二你没有寻求正规的法律渠道解决。”
“如果我不那么做死的人就会是我们呢。”山治冷漠地反问道。“到时候所谓的法律渠道根本就没用不是吗。”
“你是在质疑国家的规则吗?”严厉的男人大声说。
“最起码,”山治皱起了眉扭过头认真地用霸气的声音掷地有声地说。“那些凶手不会在折磨人后说对不起我其实不想折磨你!”
“你的意思是你在维护自己的权益。”
“我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是想保护我的爱人不受伤害。”
“所以爱情比生命重要?”一个苍老的声音咳嗽着问。
“如果有人当着您的面折磨您的家人,您是会想办法救出家人,还是等着他们都被凶手杀害了然后用法律途径制裁凶手?”山治挑起眼皮望着他。“英国是人道主义国家!人们只是本能想要保护他们爱的人!很明显我会选择前者!因那而带来的后果难免会出人意料!”
“五条人命就不算在人道主义范围内了吗?”那个苍老的声音慢慢地说。
“最起码,”山治咬着牙用微微有些狰狞的面孔直视着他。“用麻醉药和各种刑具凌辱他人并造起多场严重案件的,不是我。麻烦请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再指责我杀人是否有罪。”
审判室一片低语的声音。一时间没有人提出问题。山治抬起手继续抽着还没抽完的香烟。烟雾缭绕在他周围,模糊了他湖蓝的眼睛和淡金的发。
“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个冷漠的女声响起,山治转过头朝向她所在地方。“不论如何,生命都是无法随意剥夺的。”
“我想您比我更清楚,”山治笑着回答。“正当防卫导致凶手死亡是不在生命论之内的。”
“怎么说?”
“非正常死亡,”他露出一个低低的邪笑。“进不了天国。因此人道主义对他们毫无用处。”
“因为你的缘故。”一个老法官犀利地指出这一点。
“把他们的罪行叠加,够不够抵消我这次失手杀人?”山治冷静地询问。“我想我有权利知道。”
这一次迎接他的是一片寂静。连低语声都没有。山治知道自己问对了问题。他没有心急,耐心地慢慢抽着烟等待着。
“足够。”片刻之后,当他的烟只剩下烟头并准备碾灭的时候,一个女人威严的声音淡淡地回答。“历史资料显示。他们折磨过后放掉的两个人,在医院里因感染死亡。所以需要算在他们的记录里。”
“那么。我为何还要待在这里接受审讯呢?”山治笑着垂下了头。
“因为你杀了个五个人,而不是一个。”
“我并不是想多杀几个人泄愤。”山治抬头认真地望着那些法官们。“我只踢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把他们全秒杀了。仅此而已。”
他的语气很诚恳,但说出去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个金发的男人,是不能招惹的魔鬼。平常时刻隐匿在人群中安守本分,一旦底线被触发,就会施展出本性不放过任何潜在的威胁。
双刃剑一般的男人,在这世界上为数不多。而这个人更是百里挑一的最强,无法再指责他什么。是的,他无罪。因为守护,所以无罪。
“我想可以宣布判决了。”老法官拿起了法槌。他重重敲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望着山治。他们惊讶于这个人的言语和他冷静的态度。完全就是临危不乱,遇事不惊的王者。超强的分析能力和广阔的思维空间都令人刮目相看。不得不说即便没有辩护律师,他自己在法庭上和蒂娜争辩估计都绰绰有余。
这个人智商奇高。不能否认,如果他想杀一个人并毁尸灭迹,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种人的存在固然可怕,但也正因为他们的特殊,这个世界才得以借助着这样少数人的力量慢慢发展,就好比世界的经济都掌控在几个顶级大财团的手中一样。
“无罪。允许当庭释放。”
站在法院外的索隆背靠着墙壁休息。他耐心地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定局的判决,微微眯起了眼睛。
随后法院的大门缓缓开启。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手无束缚地缓步走出来。他转过头望着那绿发的男人,对他微微笑了笑。
“我回来了。绿藻头。”
他轻声对他说。
“圈眉,”索隆斜着眼睛望着他冷淡地开口。“你那个小说到底怎么回事?”
“嗯?你说Assassinated Groom?那是打算情人节送给你的礼物。”山治先是稍稍一愣,接着就将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问题是,”索隆额头上有一根青筋在突突跳动。“你那个内容也太扭曲人性了吧!!把我写成什么样子了!!”
“在婚礼上被暗杀的新郎,礼服上沾满鲜血还在微笑。你不觉得很符合我吗。”山治笑着眯起了眼睛。
“我发现你心理变态。”
“你才心理变态呢!混蛋绿藻头!”
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宛如暖风般扑面而来。尽管依然在拌嘴,却彼此心照不宣地清楚这是一种默契而奇怪的交流方式。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不过是在表达这样的感觉罢了。
“小小绿呢?”
到家后,山治一边脱西装一边扭头到处望着。“啊,回来就是好。我怀念死我们的家了。这下可以好好洗个澡了!”
“我让艾斯帮忙照看一晚上。”索隆丢下大衣正在解开领带。“那家伙很会照顾小孩子。”
的确。那个人不是一般的喜欢小孩。他的弟弟路飞几乎就是他一手带大的。小东西交给他没问题。山治想。他拿起茶几上自己离家前放在上面的香烟盒,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根咬在了嘴里。
“我每天都去看莱森。”索隆说。“我告诉他你最近会来。明天一起去吧。”
山治拿着烟盒的手抖了一下。他没有点燃香烟,只是垂下头默默无言地闭着嘴不说话。
一只擦照的打火机被送到了山治的面前,炙热的火苗点燃了烟草,令它冒出飘渺的烟雾。山治微微一惊,抬起头望着熄灭打火机的索隆,不自然地抽了一口叼在嘴里的烟再喷出来。
“没办法啊。不能偏心。”索隆邪笑着将打火机丢回茶几上。“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吗。”
“绿藻,我——”
“没必要道歉。”索隆干脆地打断了他。“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没有看山治,直接走进了洗手间去洗把脸。
“你要洗澡就快点。洗好了去做饭。我饿死了。”
慵懒的强调混合着哗哗的流水声传出来飘过山治的耳旁。他突然笑了笑,随后掐灭了燃着的烟头。
“我马上。”
那孩子••••••其实是想回家的吧。
医院太冰冷,遮盖了太多的温暖。哪里不适合他生存,而且会让他病情加重。
找个时间,把他接回来。让原本属于这里的小东西回家。
享受一下家的温暖。也许,会挽留住这个单薄又脆弱的小家伙。
他一边思付着,一边脱下所有的衣服,随后将自己丢在喷着热水的龙头之下,闭上眼感受着舒服的水流滑过面庞。金发被打湿,一缕一缕地沾黏在白皙的面孔上。热水下的他竟然因此而显得有几分憔悴。
不过真的蛮轻松的。终于回家了。山治惬意地扭着脖子活动筋骨。洗个热水澡确实能缓解疲劳。这些水仿佛能冲刷所有的沉重,带来新鲜的生气。山治高兴地甩了甩头。
“好像刚上岸正在甩水的金毛犬。”一个充满了嘲笑意味的声音在浴室门边响起来。
“你才是金毛犬。大笨绿藻犬。”山治毫不犹豫地骂回去。他隔着水流和蒙蒙的雾气望着那个穿着长长地浴袍斜靠在门边的绿发男人露出挑衅般的邪笑。“不服吗?”
“的确不服。”索隆慢慢地说着,抬起脚步朝他走过来。他站在山指面前不远处,水流喷不到的地方环抱住手臂歪着头看他。山治眯着眼仔细观察着他,思考着他的绿葫芦里到底在买什么药。
“我想洗澡。”索隆傲慢地开口说。
“不好意思,水龙头我先占了。你得排队。”山治对他扒了扒眼皮。
“事实上,”索隆不屑地冷哼一声。“我想插队。”
“那你请吧。”山治做了个请过来的动作。
他本是在开玩笑。但随后他瞧见索隆抬起了手,邪笑着缓慢解开了腰间的带子将它丢在一边。
“你••••••”
“是你让我插队的。”
索隆的眼睛很认真地盯着他,尽管那里面满是嘲弄的笑意。随后他望着山治,缓缓撩开自己长长地浴袍,当着山治的面将它轻轻拉扯。
纯白的袍子被他拉下肩头,柔软轻灵地划过他线条流畅的身体逐渐向下坠,最后落在了地上。
仿佛挑衅般地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山治的面前。
毫无遮掩。
“喂喂喂,你犯规了。”山治抬起手指着他毫不犹豫地说。
“我哪里犯规了。”
“光天化日的居然明目张胆地勾引我。真是不成样子。”
索隆望着他,却扯起嘴角一步步朝他走过去。他弹性柔软,肌肉匀称的身体越靠越近。山治望着他小麦一样的肌肤不由得吞了几口唾液。
这个家伙。也太诱人了。
“下次再说这种白痴一样的话之前,”索隆对着他傲慢地挑起了眉。“先把鼻血擦干净。”
山治立刻伸手去触碰鼻子。果然水流之下的手掌上一片鲜红。他觉得自己在发窘,于是赶快借着流水冲洗鼻子。
“啧啧,”索隆站在他面前依然说着风凉话。“真丢人啊,圈眉。”
一双白皙的手突然扳住了他的肩膀,身体被大力向前拉,随即后背就撞在了有些冰冷的瓷砖墙壁上。
头顶的流水冲刷着两个人的身体。温热的水流浇湿了对方鲜明的发。两人默默地在雾气中凝视着彼此,没有人开口。山治缓慢地靠近他吻住了他的嘴唇。
唇齿间的掠夺,肆意放纵地热吻掠夺着彼此的口腔。也许是占有的太激烈,一缕接一缕的涎水流下唇边,又被热水冲走。山治放肆地拥吻着他,一只手捏住索隆的下巴让他微微仰头,另一只手向下移,抬起了索隆的一条腿,接着欺身上前将他抵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本就很热的浴室此刻散发出更多的热气。山治将自己的腰向前送,接着紧密而大力地贯穿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位置。
“唔!”仍然在热吻中的索隆立刻皱起了眉头想要呻吟但却被山治的舌头勾走了喘息,他睁不开眼睛,双手牢牢地箍住山治的肩膀,身体此刻像突然着了火一样的炽热。
于是山治开始活动自己的腰。每活动一下都能感觉到对方断断续续的支吾声。他的身体紧紧地贴着索隆,几乎没有一点缝隙可寻。索隆的腿开始发软无力,却因为有山治的支撑而无法放松,只能配合着他一切的动作。
和他一起沉沦在无边的旖旎之中。
这次洗的还真是神清气爽,还有额外的福利相送。一切都结束后的山治一边穿好自己那蓝黑相间的衬衫一边那毛巾擦着头发。他走出浴室,望着早已换好衣服躺在沙发上休息的索隆,想了想还是凑过去亲吻他凌厉的眉梢。
“累着了?”他蹲下身戳戳他的脸。
“废话。”索隆没好气地回答。他不耐烦地扭过了头。“我本来就很饿。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那你等着吧。我去给你弄好吃的。”山治伸出手揉了揉他蓬勃的绿藻头。随后他转身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选了几样食材后放到案板上开始切菜。
给他炸一些牛排吃吧,速度快还能填饱肚子。山治挽起衣袖愉快地忙碌着。他很快乐,略微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平滑地贴在他的头上。水汽在慢慢蒸发,炉火点燃,锅子热气腾腾地开始冒烟。
“我已为你煮好清酒,已将月亮吊上竹楼,等你回来,为我轻轻挽起袖口。”他轻声地哼唱着自己随性想出的小调,甩一甩自己变得干爽的金发,将牛肉丢到锅子里开始烹制。
他就这样子充满了艺术感地料理着食材,经过他的掌心全变成了美味的晚餐。山治喜欢料理,全身心地享受着料理带来的乐趣。
也许是嗅到了牛排香甜的味道,索隆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边。山治左侧的身体对着他,顺长的发垂下来遮盖住他的左眼,因此索隆望不见他的表情和眼睛,只见得到他的金发掩盖额头,还有高耸鼻梁与薄薄嘴唇的侧面剪影。
“这一块好了!”山治高兴地挑拣出一块不算大的牛肉丢到旁边干净的瓷盘子里。“来来来绿藻头你先吃一口填填肚子!”
于是索隆走上前。他伸出手想去拿却被山治制止了。他自己先小心地凑过去吹了一会,又伸出手轻轻拿起来放到嘴唇边咬下一小块试试温度,接着高兴地笑着转过头用他那湖蓝的右眼面向索隆,将手伸过去送到了他的唇边。
“尝尝吧。”
索隆张开口去咬那块被炸得香脆金黄的牛肉,他将它含在嘴里,又伸出舌头灵巧而轻柔地舔了舔山治来不及收回去的拇指和食指,将上面的香油一并舔舐到口中,再吮吸一下他的手指表示味道很好。
“你这家伙。”
一直都是那么温柔。尽管这种温柔从来不会开口。
它只是潜藏在某些见不到的角落里,或者隐匿在粗犷的行为之下。他不算细心,却真的很暖人。他是个纯粹的男人,笑起来却始终充满了孩子气。
索隆笑着一边咀嚼着美味的牛排一边望着他挑挑眉毛。他点点头,意思是口感很不错。
眉目清晰的他站在山治面前微笑。他却忽然觉得索隆的轮廓开始模糊,仿佛镀上了浴室里那氤氲的水汽。记忆中那冰冷漠然的男人逐渐地远去,曾经的小心翼翼和谨慎卑微被其它莫名的情感取代。很久前那双蔓延冰峰的眸子仿若隔世,万年的冰山终于彻底融化,变作一汪温泉水,潺潺流淌在他疲惫的心田。
于是山治用湖蓝的眼睛望着他,抬起那刚刚被他嘴唇和舌尖触碰过的食指,将它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索隆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他抬起手拨动了自己纯金的耳坠,让它们发出清脆细小的碰撞声。
“这个时候还要用暗语吗。”索隆好笑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说出来不就好了。”
“真是破坏气氛啊,绿藻头。”山治转过头继续切着案板上的青菜。“浪漫。浪漫你懂不懂。”
牛排已经炸熟了,山治伸出手闭上炉火,让它们在其中闷一下。
锋利的厨刀快速而优雅地切着翠绿的蔬菜和火红的蔬果。他优雅地转动厨刀,用它灵巧地剥去了案板上一只橘子的橘皮。
他将巨大的生菜叶铺在刚刚放牛肉的磁盘上,随后掰开橘子将它们一瓣瓣围绕着菜叶摆成漂亮的圆圈。他取出锅中的牛排,将它们规整有型地摆放在菜叶上。转过身,他又开始认真地切一只圆滚滚的西红柿。
做着这一切的山治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他知道索隆在看他,知道那家伙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但是他不肯与他对视。
“圈眉。”索隆忽然轻声地对他说。“你的手,为什么在微微发抖。”
山治停下了手边的刀工。他没有抬头,金发全部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索隆望着他,望着他低垂的头颅和挺拔的背影,良久的沉默后,他伸出一只手小心地伸向他淡金的发。
“喂,绿藻。”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山治的头时,对方却开口了。“你说,我要是某天死掉了。会怎么样。”
索隆的手顿了一下,几秒钟后,他轻轻地将手臂放了下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某天突然死了,却来不及告诉你。会怎样。”山治垂着头微笑着问。他的金发完全地掩盖了他的额头和他的眼睛。整个人都开始蔓延一种明媚的忧伤。
“有遗憾留下来吗。”索隆问。
“不知道。不过也许只会遗憾你不在我身旁。”山治轻声回答。
“那么就保持平静。”索隆对他说。“如果是这样,当我找到你的时候,见到的应该是一张平静安详的面孔,让我知道这是你不留遗憾的最后表达。”
让我知道你走的时候除了留恋我不在身边以外再没有任何的遗憾。
山治立刻转过头望着他,湖蓝的眸子里全是诧异,吃惊地看着索隆没有表情的脸呆在那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索隆伸出手轻轻穿过他柔顺的金发一脸淡漠。“不过这就是我的回答。”
“我只是••••••想问问。”
“没必要非把自己的脆弱隐藏起来。”索隆说。“我们本来就是互相依靠的。”
“喂••••••”
“就算是上面那个,你也是人吧。”索隆不耐烦地说。“是人都会脆弱或者彷徨无助吧。这段时间你遇到的事也够多了。难受或者不舒服很正常。没必要一味地坚强到底。”
“我不喜欢对我守护的人流露出一点点脆弱。”山治抬手将几片西红柿放在了盘子里的牛肉上。
“那么你会因为压抑的积累而对我再家暴一次。”索隆说。他心里很清楚,动过手的人,骨子里永远都会残留着暴力因素潜伏着等待发作。
山治突然一把将手中的厨刀狠狠地朝着索隆甩了过去。他的眸子像冰水,森冷地面对着索隆,将锋利的厨刀稳稳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索隆没有躲开,也没有笑。他抬起眼睛看着山治一动不动,甚至连一点惊讶都没有露出。
“如果我再因酒醉而对你动手,你就用它杀了我。”山治冷冷地开口对他说。“记住我今天说的这句话。”
“好。”索隆笑着抬起手轻轻挥去了脖子上的厨刀。“不过我更希望你能用它为我做晚餐。我饿了,陪我去吃饭吧。”
懂一个人很容易,让他幸福却很难。
在浅唱低吟中明朗他的微笑,转弯时却再看不到他萧索的背影和蓬勃的发。
嘿,亲爱的。
如果你我旅途的终点已过,你还会继续陪我走吗。
————《被暗杀的新郎》。题记。
索隆将那些羊皮纸小心地按顺序装订好,随后锁在了自己的抽屉里。
他没有告诉山治他喜欢这个不过几千字的小说。他打算有时间再仔细品味一下山治想要传达给他的某种暗语。
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们走吧。”
他走进客厅叫着正在系领带的山治,随手拿过大衣穿好。不知为什么索隆觉得很高兴,一种很好的预兆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山治在镜子里用余光望着似乎很快活的绿藻头,叼着烟为自己套上一件笔挺的西装。
“我差不多好了。”他喷了一口雾气。“来,再帮我整理下衣领。”
他转过身,而另一个人走上前。一双手娴熟地为他翻弄着领子,越来越有爱人样子的索隆让山治喜欢的无法比拟。这家伙是我的。他在心里一遍遍地想。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一切都收拾利落后,两个人来到楼下的停车场内取车。那群人将他们绑架后把车也开回来了,因此它并没有损坏或者丢失。虽然在警署扣押了几天,现在总算是还回来了。
“你别后悔啊。”山治坐在主驾驶的位置笑着对索隆说。
“今天头不疼吧。”索隆扭过对他露出一个邪笑。“我可给你药了。”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山治悠闲地开着车,缓慢驶出了停车场。
一路上照样是口不对心地互相拌嘴。山治喜欢见到索隆因为自己某句话炸毛的样子,于是他一边笑一边伸出手去揉他那可爱的绿藻头。
途径那处路段时,两人都本能地望向了那天停车打架的位置。那里依然是一片空地,不过却有零零散散的卖瓜果的小商贩在搭建一些棚子。
“已经没事了。”山治笑着搂住索隆的脖子。“再也不会有人躲在暗处放冷箭伤人。”
“所以很多人都称赞你啊。”索隆转头望他一脸笑意。“警署里有很多匿名给我的感谢信。对我说他们有多崇敬你,绝对支持你。”
“这么一来我到成了名人了。”山治故作的得意地哼了一声。“等我老了我就给那两个小东西讲这段故事,让他们知道下老爸有多强悍。”
“你就装吧。”索隆不屑地瞟了他一样。“还有把你的手拿开。”
山治用余光瞧了瞧他,于是收回了手。
随后突然间伸过去摸了一把索隆的大腿。
“啊!!你丫的找死!!”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吵闹着将车子驶进了红心医院。
“不知道那个小东西见到莱森会是什么样子。”山治迫不及待地说。
“切,本来最开始就是在一起的,横竖也没差什么吧。”索隆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真是期待啊。那两个小东西相遇时候的样子。
“你们来的正好是时候。”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特拉法尔加•罗半倚在门边笑着说。
“怎么了。”索隆打了个呵欠疲乏地问。
“恶化了,”罗慢慢地侧让开身体。“一直在等你。最后一面。”
山治完全没反应过来罗在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身边一个绿色的旋风一闪而过。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感觉心往下坠的沉痛感就已经能体会到索隆此刻的感觉。
他没有说话,只是吞了口唾液,慢慢地移动脚步,走了几下后突然扶着墙壁半跪在了地上。
第一次, 他感觉到活着这么无力。
当索隆冲进病房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那个躺在床上的,羸弱的小东西正在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是听到他跑进来的脚步声,小家伙睁开了眼睛,勉强转过头对他露出了微笑。
戴着呼吸罩的他此刻看起来比以往还瘦小。莱森瘦的只剩皮包骨头,透过那身病号服甚至能看见他胸口一根根凸起的肋骨。他朝着索隆缓慢地伸出自己小小的手。
索隆立刻半跪在床前握住他伸出的手。那小家伙的手冷的要命,他立刻将它拉到嘴边朝它呵气。
“Zoro••••••”他的声音在氧气罩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莱森勉强地望着他,笑的非常苍白。
“我在。”索隆轻声说。这时候旁边响起了脚步声。罗走过来,动作轻缓地摘下了莱森的氧气罩。
“你干什么?”
“他已经不需要了。”罗默默地说。“可以的话•••••记得抱抱他。”
他转身走了出去。
索隆来不及说他什么,他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在莱森身上。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扶起小家伙,缓慢地,小心地将他搂在了怀里。
“我们是来接你回家了。都没事了。”他努力高兴地说。“等下回家去带你吃好吃的,罗纳——罗纳一定也很高兴看到你——所以等下我帮你穿衣服——”
“好。”
小家伙认认真真地听着,然后笑着用额头磨蹭索隆的脖颈。他的小手搭在索隆的肩膀上,很努力地试图抬起身体。
“怎么了?”索隆低下头想看他要做什么。
“Chu~~”小家伙在他脸上印下了一个很有力的吻。但下一秒,他就直接软倒在他怀里。
“别这么卖力,以后机会多得很。”索隆亲吻着他的头,嘴唇滑过他淡金的发。“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莱森却只是安静地听。他一言不发地认真望着索隆,一遍伸出手去摸他的脸,他的鼻梁,他的眉骨,他的发,一切可以触碰到的地方。
“I miss you••••••”
“我知道——所以——我们要回家了,”索隆对他笑的很高兴。“待会——一起走——”
莱森笑着点头。他放下了手。索隆明显感觉到手里的人在轻轻颤抖,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到达了极限。
“我爱•••你们•••”莱森一字一句地说。“替我向•••罗纳••••问好。”
“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索隆笑着说。“马上就可以见到了,那个小家伙一点不听话——说不定——说不定——你能——能管住他——”
他努力地笑着,很努力地笑着,突然之间泪水完全充斥了他的眼眶,一刻不停地流了下来。他强迫自己继续笑,笑到泪流满面,笑到声音哽咽。
“所以——跟我回家吧——你知道——我很爱你——求求你——跟我走吧——”
小家伙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认认真真的,直到眼睛里的光芒开始一点点变得微弱。
“求求你——莱森——我们回家——”索隆极尽所能不让声音变调,却还是止不住的走音。他的脸上紧关依然在笑却满脸泪水。“听话——到时候我——带你去游乐场——买很多礼物给你——”
他一刻不停地说着,大声地说着,说的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泪水模糊的已经看不见小家伙的面孔。
“所以——请——留下来——求求你——求你了——回家吧——说好的——说好了——”
无尽的悲痛已经湮没了他。他只是一刻不停地说着,把想说的能说的话都说出来。
“莱森——求你了——和我回家——我发誓——”
索隆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他能感觉到的,只是心脏抽痛的快让他窒息了。
“说句话——小家伙——跟我说话——”
泪水已经将他的衣领打的透湿,眼睛已经完全的看不见。索隆用力地甩头直到视线再次变得清晰。他低头望着怀里的人,那小家伙也在仰头望着他。
“我喜欢你。”莱森轻声地对他说。
他依然是微笑着的,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他将头小心地靠在索隆的肩头,垂下自己的手,慢慢地放松。
“不——莱森——求求你——求求你——我发誓——”索隆机械地候着,嗓子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他抱住怀里的人,一刻不停地请求着。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他一直一直的说着,一句句,直到自己再也说不出来。那个小家伙在他的胸口不再有任何气息。沉默的,幼小的靠在他怀里,安静的不可思议。
嘶吼。疯狂。哭泣。
什么都留不住要离开的东西。有时候人在命运面前真的很无力。没有人愿意承认失去,人们会假装它还在,什么都还在,以此来欺骗或安慰自己。
假的很真实。
小小的罗纳德坐在窗口望外面的街道。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川流不息的人群和来来往往的车辆逐渐穿梭过灯红酒绿的都市。
他趴在窗口望着,一直望一直望,却无声无息。
“怎么了啊,小家伙。”艾斯端来一杯热牛奶,凑过来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外面有你喜欢的东西?”
小家伙没理他。艾斯觉得很奇怪,于是伸出手将他抱过来。但就在将他身体转过来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罗纳德正在一脸惊奇地望着自己。他的脸上正在不停滑落透明的泪水。
“怎么了•••••”艾斯有些吃惊。
“不知道。”小家伙说着,一遍摇自己的头。但他脸上的泪水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一直流淌着,似乎在代替谁诉说悲伤,又似乎在怀念谁的离去。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