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 英国 伦敦
“你脸色很差。”面前眉目犀利的男子抬起头,用一种平淡又炽烈的目光望着他。“昨晚没睡好吗。”
索隆挑眉,他点点头,算作是一个回应。
“确实不怎么好。”
差不多一夜没睡,于是第二天不小心睡到了下午。上班一定是晚了,可是不去更糟糕,所以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他把你折腾的太晚了?”
“喂喂喂!!!”有你这么问的吗!索隆差点炸毛。
“玩笑而已。”米霍克平静地低下头继续整理文件,好像刚刚只是说了一句很普通的问候。
所以说你就算是玩笑也麻烦给点表情啊!面瘫到极致就变态了吧!!
“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变态。”米霍克头也不抬地说。“下次注意用词。”
“你这个人怎么————”索隆搜肠刮肚地想找个更合适的词语狠狠地羞辱一下米霍克,想了半天却没一个符合的。“————!!”
“我变态也是分人的。”米霍克抬起头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可以让我开句玩笑。”
索隆恼火地瞪着他,最后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就开始工作。郁闷。从内向外地郁闷。他实在是想在那个扑克脸上来一拳,看看能不能把他揍出个表情来。
搞毛啊!调侃老子很好玩吗!
“今天的工作我差不多都替你完成了。”米霍克将一份清单递给他。“你照着收归就可以。完事之后陪我喝下午茶。我刚刚发现了一家不错的店。”
“你这句话应该是询问语气吧!”索隆额头上青筋毕现。“我没义务陪你喝这玩意!”
“有上等的白兰地。”米霍克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我只喝朗姆!”
“也有。三十年的陈酿。”
“我喜欢葡萄酒!”
“刚进口一批博若莱。”
“••••••考虑一下再说!”
“伏特加貌似也到货了。”
“我去行了吧!!!”
索隆火大地将档案扔在桌子上懊恼地不成样子。老子凭什么要被你牵着鼻子走啊!!不就是喝酒吗!你还能吃了我怎样!去就去谁怕谁!
他不甘心地瞪着米霍克,对方却丝毫不理睬他,只是自顾自地埋头工作着。
于是索隆强迫自己冷静。他重新拿起文件努力去认真审阅。
因此没发觉米霍克有些意义不明的微笑。
只持续了一秒钟,很快便消失了。
就这样子两个人继续在剩下的时间里工作着。直到五点钟的铃声敲响,才终于放下文件喘了口气。
“我还是比较喜欢动手而不是弄这些无聊的东西。”索隆打着哈欠指着档案对米霍克说。
“抓人可比写文件简单。”对方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份报告装进档案袋。“别浪费时间了,走吧。”
索隆无语地望着他,随后站起来伸个懒腰。他结识的肌肉和匀称的线条在米霍克的眸子里一览无余。随后他走到沙发旁,拾起丢在上面的风衣穿上。
伸手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他打开盖子拨通了山治的电话。
【你好。这里是山治。】
“圈眉,”索隆本能地叫了声他的外号。“我今晚不回家吃了,你不用等我。”
【是有事吗?要去哪里吃?】
“想去酒吧喝酒。”
【需要我陪你吗。】
“没事,我和同事一起去。”索隆扯了扯嘴角。“上司。”
【那好。早点回来。】
挂上电话,索隆吐了口气。他转过身对米霍克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次那个扑克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一向都面瘫的某人竟然对他轻轻勾起了嘴角。那微笑还带着几分邪气。
切。什么嘛。明明笑的时候不那么冷若冰霜的。
索隆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一边跟着米霍克走出了办公室。就在他回过身锁上门的时候,他还在想山治他们今晚会吃些什么。
不过这种顾虑很快就在进入一间风格很别致的酒馆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米霍克开着车将他带到了一处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很古旧的西部风格,门口居然还挂着一个羊头。推开木制的小门走进去,很意外里面的人竟然还不少。
不过是一家新开的小酒吧,怎么生意这么红火。索隆奇怪地挑眉,他没多想,脚步缓慢地跟在米霍克身后,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酒馆里风格独特的装饰。
“朱洛基尔先生吗。您预订的包房在这里。”服务生礼貌地鞠躬。伸出手示意他们来这边。
于是索隆走进了一间装饰的像旧时代美国农场主的卧房一般的小屋子里。屋子不大,却有各种有趣的骨头摆设和打猎用具,甚至那绝不是近期风格的木柜子上还摆着一只巨大的留声机,墙壁上挂着几件棉袄和大靴子。米霍克在屋子中央的小桌子上坐下来,很随意地要了几样酒。索隆站着没动,他抬头很惊奇地望着这很合他胃口的房间。
“纯美国的西部风。是一整个旧时代的表现方式。”米霍克低头望着酒水的单子不断翻阅着。“我倒是很喜欢。”
“我也一样。”索隆毫不犹豫地说。他走到一处摆放着猎枪的台子前弯腰仔细观察着。
“只可惜都是仿真的。”米霍克伸出手指,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过来坐吧,罗诺亚。”
索隆点点头。他将外套挂在墙壁上,随后走过来坐在米霍克对面。桌椅都是木制的,光滑美观,用手摸一下感觉还不错。好闻的木头香味淡淡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很快酒就上来了。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进来,将杯子放在两人面前,随后训练有素地用餐布包住酒瓶,为他们分别倒了半杯酒。深鞠一躬后,他转过身走出去关上了门。
不知为何,索隆忽然想起,有时候山治兴致来了非要和自己吃什么烛光晚餐,他就总会扮演优雅的服务生,像这样子为自己倒酒。
烛火摇曳的氛围里,他的金发和湖蓝的眼睛都被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晕。不断不说索隆还是会有那么点心动的。特别是他微微凑近,还有吻住自己嘴唇的时候——
“我第一次来就被吸引了。”米霍克的声音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对方端起酒杯朝他举了一下。“不知道你是否满意。”
“伏特加?”索隆嗅着杯中的酒很欣喜地开怀大笑。“这个至少陈酿了十年!味道很赞!”
“我果然没看错。”米霍克戏谑地和他碰杯,随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跟懂酒的人喝才过瘾。”
“只可惜不是用木酒桶。”索隆不无遗憾地喘口气。“不然在这种环境下更有感觉。”
他正准备一饮而尽,却突然被一阵大笑声惊的愣在了原地。米霍克坐在他对面哈哈大笑,他第一次有这种情绪着实吓了索隆一跳。
“好小子!实在太有趣了!”他邪笑着伸手扯了扯马尾做的门铃绳。“哈哈哈哈哈!有意思!”
于是服务生走进来,为他们更换了一只巨大的酒桶和两只小木桶。索隆握住把手,端起那沉甸甸的木桶,高兴地笑着狂放地一饮而尽。
“本来打算不这么早尽兴的。还以为怎样都得先有个过渡。”米霍克望着杯中橙黄的液体,端起来大口地喝着。“低估你了,小子。”
“长官过奖了。”索隆故意很傲慢地说着。其实心里多少对他小瞧自己有点不满。不过现在想来也没所谓。对自己来讲,只要有酒喝,就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你还真是和别人不太一样。”米霍克一边倒酒一边说。他似乎喝的很尽兴,虽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索隆却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好。
“雷同的话还有什么意思。”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老子是独一无二的!”
“狂妄。”
“你更狂妄!”
两个人喝了差不多有三个小时。期间随意也好故意也好地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因为很容易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所以只需要一句或几个字就能将自己的观点表达清楚。
于是二人的话题就漫无边际地开始游荡,从十几岁时候的心态一直说到现在自己的想法。时间在慢慢地流淌过指尖的缝隙。酒换了一杯又一杯,各种各样的牌子和种类应有尽有。索隆酣畅淋漓地开怀畅饮。好久没这么款待过自己了。
“事先声明,我可没钱。”他朝着米霍克邪气地笑着摊手。
“我请客。”对方毫不在意。“不过你需要付给我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反正老子身无分文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你看我有什么值钱的大可以拿去不用征求意见。
米霍克没说话。他将木桶中的酒仰头喝光,随后起身走到了那台留声机旁边。
伸出手将它摇转了几下子,打开开关,将唱针放在那漆黑刻盘的沟槽上。留声机里传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随后从那大喇叭样的听筒里放出了音乐。
“你不是说这里的东西都是摆设吗。”索隆挑眉。
“我没说【全部】都是。”米霍克戏谑地看着他,随后走了过来。留声机里传出了轻柔舒缓的乐曲。索隆不经常听世界名曲,因此不知道名字,虽然那旋律听起来很熟悉。
但此刻他却忽然想到了山治。想到几年前那场意外,还有那无意间听到的,包含了他全部感情和声音的留声机。
那台样子比这个要小的多,却很精致。自从上一次播放后就再也没打开过。不知为什么,索隆这一刻突然有了怀念感觉。他很想此刻回到家去打开那台留声机,从头至尾再听一遍山治录下的所有声音。
“你走神了。”米霍克站到了他的旁边,朝他伸出手。“有兴趣陪我跳支舞吗。”
一瞬间的恍惚。索隆总有种错觉,似乎那在黄昏的光芒里对他伸出手来到是那个人,开心地大笑着拉住自己陪他跳舞,于是勉为其难地答应着,陪着他。不知不觉,竟然从一个舞痴变成了可以随心所欲旋转的家伙。
“可以。”索隆露出一个邪笑,一把抓住米霍克的手就站起身揽住了他的肩膀。
和那个人的感觉不一样,要比他宽阔得多,也结实得多。那家伙和自己一般高,身材也相仿,眼前这个男人却要比自己还高大很多,甚至要更强而有力。从米霍克的身上传来一种阳光一般的气息,嗅起来很温暖,带着浓浓的安心感。似乎可以把自己的世界都交给他,让他来代替自己去支撑那一片沉重的天空。
真的是,完完全全和山治不同。
他的手轻缓地放在自己的腰上,自然而然地搂住拉进。第一次被另一个人如此亲昵,索隆有些窘迫,更多的确是紧张,甚至还带着微微的刺激感。尽管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
可是抑制不住。就是觉得很新鲜,不是那种一成不变的模式和套路。不同的人带给他不同的感觉,说不清更喜欢哪一个。但是被吸引却是可以肯定的。
“你心脏跳的像只跑起来的小豹子。”米霍克拉着他轻轻地旋转着,搭配着音乐的节拍和他完美而默契地配合着。随后他凑近索隆的耳朵,低声说出了这样的话。
“别开玩笑了。”索隆觉得脸上莫名地开始发烫。嘴唇有些干,也许是因为酒喝得太多了的缘故。米霍克白皙的脖颈近在咫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也能够感觉到。那真正属于成熟男人的感觉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他终于开始觉得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于是他想挣开米霍克,但发觉那双手臂的力量不是自己能掌控的。索隆尴尬地试图放开手,他不敢去瞧米霍克的脸。很怕自己这样子被他发现。
好像心脏跳的真的很快。索隆自嘲地笑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对他的接近如此期待••••••
真的是很刺激的感觉••••••
腰间的手臂开始移动,进而缓缓收紧。米霍克放开了他的手,却用双臂将他箍在了怀里。紧紧地贴近他温热的胸口。
“小豹崽。”米霍克抱着他,接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脖颈间传来酥麻的触感。索隆震惊地发现他在亲吻自己的脖子。伸出手想要推开,但它们做的竟然是抱紧了对方宽阔的后背。
喜欢这种感觉。被他抱着,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沉默着就可以宣告一切。
[这算是什么。]索隆皱着眉想。米霍克放开了他,将手伸出来扶在他脖子上,拇指微微抵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这种感觉是什么。从来没有过。]
那个人捧住自己的头颅,一点点地压下来,凑近。索隆没有躲开,也没有闭上眼。他发觉自己又开始期待,很认真地在期待。
想吻他。
【呐,绿藻头。】记忆中一头金发的男人站在客厅里逆光对他微笑。【听好了,我爱你。所以今天也请多指教。】
索隆猛地睁大了眼睛。就在米霍克的嘴唇离他只有几寸的时候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
“对不起,长官。”
他慌乱地躲避着米霍克的视线,转过身去墙壁上一把扯下了衣服,接着就冲出了房间。
我怎么了••••••我在做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他懊恼地伸出手扶住额头。索隆狠狠地咬着牙根,眉毛拧成了一团。
骗人的。都是开玩笑的。就当做没发生过。我在做白日梦。
他毫不留情地嘲笑着自己,冲出酒馆速度很快地打了一辆车朝着家的方向行驶。
胸腔里的心脏此刻仍然在剧烈地跳动着。无法平息的声音,和他的思绪一样混论不堪。
我••••••究竟怎么了!
索隆压抑地想着,抬起手捏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一路上他坐在车里都不言不语,心事重重。直到推开家门,瞧见山治正坐在沙发上和两个小家伙嬉闹的时候才稍微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一见到他回来,小东西们立刻冲上去一左一右地抱住他的腿。索隆对此不置可否。从来如此,这个家里最受欢迎的是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
山治用手托着腮微笑着望向走进来的索隆。他的眼神很平静,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吃饭了吗。”
“没。”索隆摇摇头。“还有剩菜剩饭吗。随便吃一口就行了。”
“怎么可以给老婆吃剩下来的食物呢~~~❤”山治笑眯眯地伸出手指向厨房。“去,给你们的mother拿晚餐来。”
立刻一黄一绿两股旋风就冲向了厨房。索隆惊愕地望着那两只兔子样的小东西,正在奇怪他们这是做什么,就瞪着眼发现他们一人头上顶着一大盘子小心翼翼地从厨房走出来,争先恐后地跑到索隆面前。
“我就猜你今晚可能没吃饭。”山治笑着指了指两只大托盘。“动员两个小家伙和我一起做章鱼丸子,烤面包还有姜饼人。十分钟前刚刚出炉,来一起吃吧~~~”
他的笑容很明朗,真心实意地对他展露着无限的爱意。索隆望着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慌。他急忙转过头拿起一块姜饼,大口地塞到嘴里,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吃的太急会噎到。”山治伸出手将他拉到身边。“好啦,我们开动吧!”
于是托盘被放在茶几上,那两个小家伙站在他们对面认真地祷告过上帝后伸出手去抓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这个是我做的!”罗纳将一块面包塞到索隆的手里。“尝尝啦!”
“••••••好。”索隆点头,他咬了一口。
“吃我的!很香!”莱森用牙签扎起一个章鱼丸伸到索隆嘴边。“吃一个!”
还没等索隆表示想不想吃,小小黄就将那很大的丸子硬塞进他的嘴里。索隆拼命地咀嚼着,虽然味道很不错他却还是差点噎死。山治哈哈大笑着递给他一杯葡萄酒。
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揽住索隆的肩膀,转头凑过去亲吻他的脖颈和耳垂。其实这动作索隆早就习以为常,然而今天不知为何,他的心竟然在怦怦直跳。
不是因为害羞或者别扭或者什么因喜欢而萌生的情感。索隆此刻觉得很慌乱,他说不清这种慌乱从何而来,但是他就是很紧张,甚至坐立不安地觉得难受。
抬起手拿起茶几上的食物很机械地吃着。明明味道很好的食材在他口中只是淡如白水,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用心在吃。山治搂着他,一边吃一边拿起饼干逗那两个小东西。三个人其乐融融的很快乐,索隆却觉得自己和他们竟是完全的格格不入。
说不清哪里不对劲。但是,他确实无法全身心地融入到那个氛围里去。
“啵。”
头颅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扳住,接着转了过来。山治在他那沾满了姜饼碎屑的嘴唇上深吻了一下,舌尖灵巧地滑动,就将那些甜甜的碎屑收进了自己的口中。
“你干什么!”索隆一把推开他。“居然当着他们的面——”他伸出手去指就站在面前的孩子。
小小黄和小小绿都很认真地用手捂着眼睛抿住嘴。两个小东西将眼睛捂的严严实实,什么都没看到。
“••••••”索隆无语了。他懊恼地垂下了头。
“训练有素。”山治满意地点点头。“好啦。结束啦。好好吃吧。”
白皙的手拿起一块心形的涂着红果酱的姜饼送到索隆嘴边。他想了想还是张口咬住。山治哈哈大笑着松开手,随后将粘住指尖的果酱涂抹在索隆的嘴唇上。
“樱桃味的。我买了新鲜樱桃亲自做出来。”他高兴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食指。“不过现在带了点你的味道。”
也不理会索隆黑化下来的表情,他依然兴高采烈地一边吃一边开怀大笑。
晚餐很丰盛,吃的也很尽兴。两个小东西都饱饱的,去睡觉的时候嘴边还沾着面包屑。山治一个个嘱咐好晚安,微笑着关好房门后走回沙发坐下来。
打开一罐啤酒,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剩下的章鱼丸子一边悠闲地喝着。电视是开着的,里面播放着某场脱口秀的节目。索隆心不在焉地坐在他旁边,无意识地拿起一块面包默默地吃着。
“好吃吗?”
“嗯。”
“太冷淡了。”山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应该说‘老公,很好吃❤’,‘Darling你的手艺好棒啊,好崇拜你’,或者‘亲爱的你俘虏了我的心’之类的吗。”
“我觉得我可以现在就砍死你••••••”索隆用他所能做到的最恐怖的表情很可怕地望着山治。
“••••••开玩笑而已~~~~”
山治大笑着放下啤酒罐,凑过去亲吻他的脖颈。索隆没有拒绝,他仍旧慢慢地吃着手中的面包。又酥又脆的口感的确很好,咽下去的时候在口腔里回味无穷。
“你的身上。有另一个人的味道。”山治在让耳边低低的说。“趁我不在。出去和别的男人跳舞了吗。”
索隆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转头望着山治,整个人愣在那里动弹不得。
此刻他的心脏跳得快要冲破胸口了。这一刻索隆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哈哈哈哈哈!”山治一巴掌甩过去。“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哈哈!绿藻头你的反应太有趣了!好啦好啦,我错了我错了,别揍我~~~”他扑过去抱住他讨饶。
什么啊••••••这家伙••••••这家伙把自己的恐惧和紧张当做自己发火了••••••
咽下口中的食物,索隆的心终于一点点平静下来。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到底还是恢复正常的状态了。
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没事的。反正我也没做什么,以后躲着点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
抱着侥幸心理的索隆张开口开始认真地吃手里的食物。他将一块面包都吞下肚子,拿过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角和手指。
“呐,绿藻头。”山治揽住他的肩膀,很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太阳穴。“你要是真的出轨了,我恐怕就疯了。”
“你这白痴圈眉在胡说些什么。”索隆立刻骂了他一句。
“你终于正常点了!”山治突然抱住他开始晃来晃去。“你这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吓到我了!亏我想了半天的话题让你说句话!”
“你有病啊!!”
“有病,得了不爱你就会死的病。”
“你少学那个鼻子!!”
没错。就是这样。这才是最正常的表现。
什么事都没有的,是自己多想了。一定是的。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索隆彻底放松了自己。他笑着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山治坐在一旁陪着他,时不时讲一些在他听来很无聊的笑话和新鲜事。不知不觉中已经快到午夜了,过了一会后索隆拿起遥控器关闭了电视。
“不看了吗——也对,太晚了。”山治喘口气,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去收拾下厨房,马上就去睡。你先睡吧。”
索隆没说话。他沉默地望着前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绿藻头你傻掉了吗。”山治揉了揉他的头发。“快去休息。我马上就去睡——”
他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了,接着领带也被他拉住。那人稍微用力,山治就立刻被他拉了下来。
索隆将他拉进自己,他慢慢抬头,接着将嘴唇凑近了山治的耳朵。
“圈眉。”他声音低低地说。“我想要你。”
山治的心脏立刻就加速了。他睁着眼睛咽了几口唾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居然第一次主动邀请我,”他转头捏住索隆的下巴。“怎么,发情了?”山治故意挑逗他。
“不想做就算了。”索隆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朝着卧室走过去。
“这种时候罢手恐怕不太可能。”山治一把扯过他的手臂将他拉过来搂住。“你把我惹火了,当然也得是你来熄火。”
他张开口吻住索隆。两个人一边激烈地接吻一边朝着卧室走,随后在一声脆响后关上了房门。
那一晚索隆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山治如痴如醉沉浸在他的火热里无法自拔。貌似是有生以来最满足的一次了。身下的人配合的要命,甚至在高昂时刻情不自禁呻吟的还是自己的名字,然后像干渴的孩子一样地索取着自己湿热的吻。
“Zoro••••••”他低低的喘息着,如鱼得水般尽情释放。“我爱你••••••”
山治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随即张开口,咬住了那修长的脖子。
索隆抿着嘴走在警署里,脸上的表情很阴暗,一副谁和他说话谁就得死的架势。虽然警署里的人早就习惯了这位大人的喜怒无常,不过此刻还是被他那周围可怕的低气压吓的大气也不敢出。
“我说,你今天吃错药了吗?”斯摩格皱着眉一脸不解地问。“还有你穿那么高领的衬衫干什么,不热啊你?”
“我伤风了!”索隆恶狠狠地说。他将一沓简历摔在斯摩格的办公桌上。“申请换办公室!我要回去!”
“你以为这里是商场吗可以讨价还价还包退包换?”斯摩格咬着嘴里的两根雪茄,眉头拧成了一条线。“对不起。没有售后服务!”
“你总得保修吧!!”索隆直着脖子朝他吼。“反正我要换回去!你不换我就——”
“把我赶出去?”他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传来一个貌似对他的话很感兴趣的声音。“罗诺亚,我可不记得我压迫或者给你加班了。”
索隆瞪着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他慢慢地转过身,鼓起勇气去看因为坐在身后,所以没有发觉到他存在的人。
米霍克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在一起,手指并拢放在膝盖上,正一脸戏谑地望着他。那双淡金的眸子犀利而霸气,仿佛能看穿一切般投射出微微的光芒。
“有趣。”米霍克扯着嘴角望着他,将目光转向他那拉的严严实实的衣领处。“像要宣告什么一样,是在挑战我吗。”
他一语双关的话别的人只能听出一层意思,【总司令对这位长官无礼的言语表示嘲讽】。但索隆当即就明白他真正指的是什么。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场不小的麻烦。
与此同时,他突然发觉,山治从来不像他看上去那样简单又纯粹。
那双湖蓝的眼睛,相比湛蓝清澈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幽暗漆黑的大海,无边无际,深不可测。
索隆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突然想逃开他身边。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挣扎犹豫几次后还是暂时回到了现在的办公室。反正时间还长着,说不定这个上司一段时间后就离开了。索隆皱着眉查阅着自己手边的文件,就是不肯抬头瞧米霍克或者和他说一句话。
也许不仅仅是觉得别扭吧。貌似还有一些很复杂的情绪夹杂在里面。压抑的让人透不过起来。
“你回来了。”
站在客厅里清扫地板的山治抬起头望着推门进来的索隆,高兴地对他打招呼。
“嗯。”索隆点点头表示回应。
“来让我抱抱~~~~”山治拿着扫帚朝他张开了双臂。
索隆很想骂他,但是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什么做不出来这明明很习以为常的事情。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他走过去抱住了山治。
“啊啊啊,今天好乖~~~”山治立刻将他圈在怀里各种亲吻。“小绿藻你好可爱!”
“好了,差不多可以了。”索隆起身开始推他。
山治将他抱得很紧,一时间竟然推不开。他恼火地望着山治,对着他开始又撕又打。
然而对方只是心满意足地抱住他不松手。索隆连扯带拽地也没能把他推开,最后无奈地再次抱住他,等待他的放手。
“我很想你。”
山治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说。
“不过几个小时没见而已!”
“我离开你一分钟都受不了。”
“你这白痴——”
“我爱你。”
索隆语塞了。他听着耳边淡淡的告白,心里清楚地知道那句话包含着多少的情感,然而他却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似乎两个人一直都是他付出的比较多,而自己不过也就是在他付出的时候微微配合他罢了。
想来自己貌似也没怎么对他告白过吧。
“我也爱你。”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山治的肩膀,手臂搂紧了他的后背。
于是感觉到那个人将头埋在自己的脖颈间,鼻梁骨磨蹭着他的脖子,弄得他痒痒的。
索隆轻轻叹口气。他知道,在某些方面自己并不了解山治,一点都不了解。
只不过是在一点点磨合罢了。
先结婚再谈恋爱这种事。
他心事重重地抱着山治,目光复杂地望向前方。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却无法对任何人表露,这真的是个很难受的事情。
他心神不宁地思考着,却并不知道此刻圈住他的山治内心也像他一样的汹涌澎湃,潮起潮落。
甚至比他还要更加深邃和幽暗。
像这样子各怀心事地度过相安无事的几天。老实说索隆感觉并不好,总觉得自己和山治像是在同床异梦一样的不和谐。夜晚的时候背靠背地躺着,或者被他搂在怀里这些原本很平常的姿势现在越发地别扭和难受。
于是一向睡眠很好的他竟然开始轻微地失眠。将头靠在他的胸口,索隆睁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的锁骨和脖颈,他无法说什么,而眼前那不断蠕动的喉结告诉索隆,山治也没睡着。
突然很想恶狠狠地对他说想做可以开口,但是索隆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自己也许应该和山治谈谈,打消他的误会,但是自己根本没做什么,怎么谈••••••
难不成要告诉他,我和那个男人只是跳了个舞搂抱了一下而已,一点都不暧昧,我也不喜欢他。
靠,这种话打死都说不出口,明显是越描越黑。
说出来可就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啊••••••
可这么憋着更难受。
索隆越想越别扭,眉头紧紧地皱着。他心烦意乱地睡不着。望着山治的脖子,他突然间一跃而起,恼火地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呃!”
山治吃痛地叫出声。他一把扯过索隆,火大地将他按在了床上。
“你做什么!”他卡住了索隆的脖子。“不好好睡觉咬我干什么!”
“心烦。”索隆冷冷地瞪着他。“想咬就咬,没理由!”
“好啊。”山治又好气又好笑地点头。“好啊,你小子,那也让我报答一下你。”
他低头张开口去啃索隆的脖子,对方自然不让。他又推又打地拒绝着山治,那家伙却不依不饶。他一口一口地啃咬着索隆的脖颈,包括锁骨,最后一把撕开他的衣服直接压了下来。
“混蛋!明天要上班!不许做!”
“请假好了!老子想要!”
“请个毛!”索隆一拳揍过去。“自己去厕所解决!”
“哪有你的【那个地方】爽啊。”山治邪笑着麻利地去撕扯索隆的睡裤。“让我进去爽一下,三分钟完事。”
“你这个——这个白痴混蛋蠢材!”索隆咬着牙红了脸。“速度快点!十分钟内做不完这一星期就别想了!”
山治却哈哈大笑。他扯过杯子一把蒙住头,直接趴到了索隆身上。
在这样子度过了几天之后,索隆总算是从忐忑中慢慢平静下来。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正常的轨道,没有什么非常需要困扰的事情,也没有谁肆意去挑起什么事端。就像是平常时候那样子平平淡淡。
山治倒是还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独占欲。但是索隆知道,那个血管里流淌着暴力因素和变态到可怕的独占意识的家伙并不好惹。不过尽管枕边的人像随时会爆炸那样让人捉摸不透,但索隆发觉自己并不害怕。
貌似也不算是信任,反正既不担心也不在意。说不清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
像是无所畏惧那样子冠冕堂皇,放松随意。
“啵。”
索隆侧身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休息。干完活的山治走过来搂住他,在他的脖颈上印下一个吻。
“宝贝儿今天想吃什么。”他故意用胡茬在索隆的脖子上摩挲着,扎的他微微扭动着头颅。“吃什么我都做。”
“吃你怎么样?”索隆没好气地转过头推开他。“还有换个称呼!”
“不要。”山治低下头亲吻他的鼻梁和脸颊。“反正就我们两个人,什么昵称都无所谓。”
“就算是没人我也不会这样叫。”索隆又扭过了头。
“没人你叫谁去。”山治抬手掐了他臀部一下。“除了你老公我谁还能对你这么亲热。”
这家伙真烦。索隆索性闭上眼不理他。
突然一双手抄到自己身下,接着一把大力将自己抱了起来。山治靠在床头的垫子上,将索隆圈在自己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
“你干什么!”
下巴被捏住,山治笑嘻嘻地扳过他的脸和他对视。他挑起索隆的下颔,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肌肤。
“你大部分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冷静,没表情,不多语。”山治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所以有时候我都会产生错觉,那个,”他凑近了索隆的耳朵,故意暧昧地压低了声音。“在我怀里喘息或者脸红的家伙真的是你吗••••••”
搞什么啊!索隆立刻耳朵根就红了。他急忙想要推开山治。
“别紧张嘛。”山治哈哈大笑着将他搂紧。“不过真的挺不可思议的。我能见到你那么多表情,明明平静的时候很吸引人的家伙,那种时候也一样的令人心动。”
这下子索隆的脸彻底的红了。他一下子将头埋进了山治的锁骨处不肯抬起来。
“怎样的你我都喜欢。”山治搂住他,双手缓缓地隔着衣料抚摸他。“小绿藻,这样抱着你我就足够幸福了。”
之后他就不再说话。任凭索隆趴在他胸口上两个人相对无言。那双手臂依然温和地搂抱着他,形成温暖的令人安心的保护圈,全身心地守护着其中的存在。
只不过是这样相爱着而已。只不过是想这样拥有着而已。
愿望如此简单。
于是两个人安静着听时间随着心跳流过的声音。过了一会,索隆将双手按住山治的胸口,抬起了头。他张开嘴,慢慢地朝着对方的嘴唇轻轻咬了上去。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不断翻涌,直到模糊岁月留下的印痕。
秋天到来的时候,炎热的夏日便不复存在了。久远流传下来的只有萧索的落叶和微微寒冷的空气,掠过街上行走的人的眼角眉梢。
索隆站在窗边默默地朝外面望。他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柠檬茶,端起来不急不缓地喝着。老实说这并不是自己的个性,按理说在这样的天气里端着烈酒喝才更过瘾。
可惜目前手边没有,所以只能慢悠悠地开始品茶了。
“豹崽,”躺在休息沙发上的那个人声音清晰地响起来。“帮我泡一杯茶。”
“喂!有你这么使唤人的吗!”某人额头上的十字路口开始若隐若现。搞什么啊这家伙!我是他庸人吗!
不满归不满,上司毕竟还是上司,再说为了一杯茶大动肝火也没有必要。于是索隆抿住嘴,拿起一只空杯子走到桌边撕开茶包,又扔进去两片柠檬,随后注满热水。
“给。”他没好气地哼哼着,站到沙发前将茶杯递过去。“你要的茶,长官。”他故意咬重了后两个字的发音。
米霍克睁开眼睛,锐利的金眸盯着他散发出冷冷寒光。他坐起身,接过索隆手中的杯子,送到唇边慢慢地喝着。
“你很有当夫人的潜质。”他貌似漫不经心地说。
于是那个绿头发的年轻人耳朵根开始红了。他立刻离开了米霍克身边。
“很久前都是我妻子给我泡茶。”米霍克将茶杯放到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自从她离开后我基本上都是自己来。”
“您不是很喜欢一个人吗。”索隆转过了头。他只是本能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然后他才发觉自己失言了。“••••••我只是••••••”
“的确。”米霍克又躺了下去,闭上眼休息着。“不过有的时候,我还是很希望身边有个真正爱的人存在。”
索隆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米霍克也没再开口,他微微侧过头,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过了一会,索隆站了起来。他拿起椅背上自己的大衣,走过去盖到米霍克身上。
自己的大衣很长,自己穿着都没过了膝盖,而盖在他的身上却仅仅到两膝一半左右。
可见而知这个人有多么高大。
他熟睡的样子很平静,没有了白天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皮肤很白,眉目清晰凌厉,即便是睡觉也依然微微抿住嘴唇,下巴上的胡须修剪的一丝不苟。老实说,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只是为他的气质平添了一份沧桑和深邃。
索隆望着他。半晌后,他忍不住伸出手,一点点地去触碰米霍克微蹙的眉心。
手指慢慢地接近,随后轻柔地按上去。他轻轻地抚平了那眉间的皱纹。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他的话••••••
不需要太早,只要在早六年。
也许,一切都会与众不同吧。
索隆无奈地笑了笑。他重新走回到自己的桌子前慢慢坐下来。他抬起手准备查阅文件,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此刻他满脑子都乱乱的,不成样子般令他疲惫不已。
原来有的人,真的会在这一生注定,彼此错过。
临下班的时候,索隆接到了山治的电话。对方说今天有应酬,可能要晚些回家,要他先出去买点吃的。孩子们放学比较晚,到时候他去接,不用担心。
简短地答应着,索隆放下了电话。叹口气,很无奈今天的晚饭有没有着落了。
“长官。”他叫住准备离开的米霍克。“我没有晚餐吃了。有兴趣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是笑着的,彬彬有礼却又有那么点傲慢。米霍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好啊。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吃。”他很自然地说。“走吧。我对这边不熟。带我去个你喜欢的餐厅吧。”
其实索隆有点意外自己居然会这样大着胆子去邀请米霍克一同进餐。不知为什么,几个月前那酒馆中的一幕还隐隐约约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胸腔里的心脏又开始加快跳动,有点要跳出来了。真的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紧张的情绪。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感觉。
“这家餐厅不错。”
当两个人坐在一家装饰的很朴素淡雅的餐馆里时,米霍克一边脱去外套一边抬头打量着这别致的餐厅。
“的确。”索隆点头。“不过我不怎么记得路,只是记得名字。”
“记得名字也足够了。”米霍克将菜单推到他的面前。“好歹来了几个月,对路段还是比较了解。诺,点写你爱吃的吧。我来同样的就可以。”
索隆挑眉。他也不推辞,邪气地笑着拿过来要了一些招牌菜和主食。因为正是晚饭时间,所以餐厅里的人逐渐地多了起来。好在这家店的效率很好,不一会就为他们端上来了美味的食材。
“不错。”米霍克拿着刀叉切好一块牛排后送进口中咀嚼着。“是上等餐厅的味道。”
他的动作很有型,优雅中带着一点点野性和不羁。不会故作姿态,似乎他的气质就是与生俱来的游刃有余。索隆用余光瞥着他的一举一动,浅笑着将一些小柿子叉起来送进嘴里。
“你经常和他一起来吗。”米霍克很随意地问,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葡萄酒。
“不。”索隆摇头。“那家伙本身就是个厨师。所以一般都是在家里自己做。”
“他一定很会料理。”米霍克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唇。
“的确。”索隆笑着低头将盘子里的鸡肉切成小块。“是个很不错的厨子。可惜不肯听他老爸的去做厨师而非要经商。”
“很成功不是吗。”米霍克慢慢地咀嚼着夹杂着蔬果的派。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波动。
“嘛,谁知道。商业上的事我不懂。”索隆朝着他举了举酒杯。“反正是个很难搞的家伙。”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一边互相碰杯一边继续聊着简单轻松的话题。这顿饭吃的很不错,两人的心情都很好,很少有的温暖开始逐渐地蔓延。
“你的儿子都喜欢什么。”索隆向路过的服务生要了杯香槟,端起来慢悠悠地喝着。
“貌似没什么爱好,但是又什么都会一点。”米霍克有点无奈地挑了挑眉毛。“那个小子我很头疼。貌似什么都听我的,其实骨子里完全就不在意我说什么。”
“小鬼的心思比女人还难猜。”索隆咂咂嘴。“我们家的两个小东西总是粘着我。想发火又没法子。”
“明明很喜欢吧。”米霍克眯起了眼睛。
“你不是也一样吗。”索隆故意很傲慢地说。
米霍克大笑起来。他露出了少见的表情,着实令索隆有些惊讶这位整天摆出一副扑克脸的长官还有扑克以外的动态。
“我想起来了。小Hawk喜欢剑道。”他笑着抬起眼睛望着索隆。“我想这貌似是遗传了我吧。虽然我并不经常——”
“你懂剑术?”索隆吃惊地打断了他。“你居然懂剑术?”
米霍克挑眉。“你很意外么。”
索隆张着嘴很惊讶地望着他。但米霍克却从他的眼中清晰地看见了不断开始燃烧的火焰。它们就像是一团能烧尽天际的无明业火,仿佛嗜血的魔兽发现了自己一直都在寻找的猎物,逐渐地露出它锋利的獠牙。
“和我比一场!”索隆将手拍在了桌子上,震得酒杯嗡嗡地想。“我很久没遇到过对手了!”
他的声音很急切,透着浓浓的期待和渴望。米霍克知道自己挑起了他无限的兴趣,于是他伸出手,很自然地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可以。我随时奉陪。不过,”他指了指餐桌。“现在是晚餐时间。”
索隆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他急忙调整好坐姿,却还是掩盖不住自己微微发红的耳朵。
米霍克突然觉得他非常的可爱。这只豹崽,即便是快要三十岁的人了在自己眼里也依旧只是个小豹崽。年轻,精力无限,前途不可估量。
“如果,”他忽然慢慢地开了口。“我能早一些遇见你。”
没有下文。没有其它的解释。仅仅是一句未说完的话而已。到这里戛然而止不再继续。
索隆却微微地愣住了。他望着米霍克,尽管对方已经低下头去继续吃东西了,他却还是移不开视线。
什••••••什么••••••
什么啊••••••
他忽然很想笑。想起自己在办公室的心思,一时间的,竟然觉得很奇怪。
果然还是酒喝多了吧。他想。一定是的。
于是他不再说话,默默地拿起刀叉继续吃自己的食物。
当两个人吃完了晚餐,从餐厅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的不成样子了。索隆拒绝了米霍克要送他回家的好意,打算一个人乘出租车回去。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吗。”
“不麻烦你了。”索隆摇摇头。“路上小心。”
开什么玩笑。要他送自己回家的话,那个圈眉见到了估计就疯了。绝对不能让那家伙这种时候因为这种事暴走。
朝着慢慢驶远的车子挥挥手,索隆不自觉地在唇边露出笑意。他觉得心情很舒畅,也很高兴,虽然说不出为什么这么开心。
可能是今晚比较满足吧。他想。转过身,抬起手臂想要打一辆车回家。
就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眼睛望着马路对面,索隆微微愣住,过了一会后他垂下了已经抬起的手臂。
棕红的眼眸微微眯起来,他抿住嘴一言不发地冷淡盯着前方。
一辆漆黑的车停在路边。金发的男人背靠着车门注视着他,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慢慢地抽着。他一身的西装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蓝衬衫和松散的领带,似乎刚从家里出来没多久,正双手插在口袋里平静地望着他。
那个人的脸上没有笑意。他很平静,甚至很冷淡地望着索隆。半晌后,朝着他喷出了一口浓浓的烟雾。
将手中的烟头丢在地上,山治用皮鞋的鞋底把它碾灭。湖蓝的眼睛淡淡地望向他,随后微微弯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上车吧。”
他微笑着,为索隆打开了车门。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一个在驾驶座上双手握着方向盘平视着前方,一个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扭过头看窗外。气氛很古怪,平淡又压抑,两人却始终一言不发,像是约定俗成的不能打破这种感觉一样。
也许是各怀心事吧。终究还是不肯先开口。貌似这几个小时甚至这几天就会像这样子过去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一切都是老样子。沉默着开着车行驶在马路上,一段时间后进入小区的大门,然后将车子开进停车场。下车,等待,锁好车门。两个人一起并肩离开,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子回家。
回家?
总感觉说是【房子】更合适。
或者,居所。
A shelter.
钥匙转动门锁,随后打开门走进去。索隆跟在山治的身后慢慢踏进门内。也是老样子,由他带路,开门,自己跟在他后面。习惯了这种模式,这就是自己的生活,日常的生活。平淡如水。
明明和平常都一样。哪里都不差。
可是••••••
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索隆回过神,用力地关好了身后的门。
突然一个影子冲过来将他狠狠地推在了门上。紧接着那个人就大力地抱住他开始拥吻他。他很疯狂地亲吻着自己,脖子,耳朵,锁骨,脸颊,眉心,嘴唇,都是他掠夺的地方。
他吻的很疼,像是在侵占一样不懂得怜惜。索隆起先是一愣,接着感觉到无端的愤怒袭来。他突然很讨厌这种感觉,霸道的独占欲,不可触碰的逆鳞。内心升起一股无名火,他想把山治的逆鳞和独占欲都扯掉!彻底抹消!
“你干什么!”
他火大地一把推开山治,不允许他靠近自己。是厌恶吧,索隆想,很厌恶他这么做。
“我干什么?”山治又压上来,皱着眉似乎很生气地将他推在门上。“我是你老公,和你亲热有错吗?”
“你——你有病啊!”
索隆甩开他想走近客厅,手腕被山治抓住,再次被大力按在了门上。
“你到底干什么!”索隆终于受不了他的霸道,逐渐失去了耐心。“我明天要上班!发情也挑个时间行吗!”
“我只是吻你,吻你而已,我连碰你一下都不可以了吗!”山治的双手很用力地捏住了索隆的肩膀,把他捏的疼的要命。“你说啊,我不能碰你吗?我不能吗?”
“滚开。”索隆凶狠地抬眼盯着他。“否则老子一枪崩了你。”
山治的身体似乎僵住了。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索隆知道自己的话说过头了,自己伤到了他。但是他此刻心烦意乱,不想到钱更不想解释。
烦,真的很烦。好像又感觉到了最初的时候,被他疯了一样纠缠的时候。没有自由,整日活在提心吊胆和痛苦和压抑中得不到解脱。
这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眼前有身影重重地压了下来。山治将他抵在门上低头去吻他。他也野蛮地亲吻着他的嘴唇,放肆地掠夺着啃咬着,像是要发泄一样的没有理智。
索隆被他弄的彻底暴躁了。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口朝着山治的下唇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山治当即后退一步,伸出手捂住了嘴唇。不出所料,下唇被他咬破了,血腥气开始蔓延,手指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敢咬我?”他突然抬手不管不顾地给了索隆一个耳光,把他打得侧过了脸,上面当即出现了血红的印子。“你疯了?”
索隆冷笑一声,他抬起手擦了擦脸颊,转过头,凶狠地盯住了山治。
所以这个男人又要动手了吗。真有趣,既然这么喜欢家暴为什么当初卑微的不成样子呢!演技这么好吗!别笑话人了!
啪!
索隆丝毫没有迟疑,扬手朝着山治的左脸打过去。他一点都不觉得难过或者心疼,反而有一种宣泄感,仿佛这就是山治应得的,他活该,他恬不知耻。
“你少瞧不起人了,”他冷笑着对被他打得倒退了两步的山治说,“老子也是男人,不比你差,你以为真能打过我?别做梦了。我不是女人,不会坐以待毙的。”
山治歪着头吐了一口血。他捂住左脸,用疯狂的眼神望着索隆。脸上都挂了彩的两个人都恶狠狠地看着对方,似乎恨不得杀了对方一样。
“你行啊。”山治突然朝他走了过来。“敢打我。你真行啊!”
“不敢当,”索隆抬起手朝着他的脖子凶狠地伸过去。“谁能比你行啊!疯子!”
两个人在漆黑的客厅里大打出手。这貌似是印象中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和彼此争斗着,动真格的打架。就像是两头争夺地盘的猛兽,不拼个你死我活就无法存在于世了一样。
身体很疼,心很凉。满脑子都是怒火,熊熊地燃烧着。不知道对方此刻是什么表情,只是拼命地挥拳头,毫无章法地在门口打成一团。此刻只是想狠下手伤害他,只是想让他比自己更疼,唯有这样才能平息内心的愤怒。
两个人不管不顾地打着,也不在意把对方都打成了什么样子。他们从门口打到客厅,从客厅打到卧室,最后在卧室里一直打到了床上。
不肯在这一刻呼唤爱人的名字,不肯卑微下来说不要离开,不肯匍匐在彼此耳边说爱。
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会在黎明中见到怎样一个【他】。是否是浑身的伤痕,还带着疲乏的眉目安静着沉默。
这样相爱着真的好吗。
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剧痛的折磨。
就这样在疲惫中沉沉睡去。一夜的噩梦折磨着两个同样精神压力过大的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找不到安全感。难受,难受,无法抑制地痛苦。
直到手臂碰到那个人的肩膀,才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用力揽上去温柔相拥。终于在彼此的怀里恢复了温顺,不在有噩梦侵袭,安稳地舒展开眉心一直睡到很晚很晚才睁开眼睛。
于是映入彼此眼帘的是一张青痕满布的脸,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结痂的,红肿的,化脓的,什么样的都有,床单上沾染了点点血迹,耀目的像红玫瑰的花瓣。两个人侧卧在床上互相拥抱着,近距离望着彼此,很久后终于在震惊中回过神来。
同时起身,同时弯腰朝向两边一模一样的床头柜,拉开抽屉去拿药水,同时转过身再次望向彼此,同时拿起手中的药水和棉球,同时朝着对方的伤痕伸出手。
然后同时愣住,接着半是尴尬半是心疼地互相为对方擦拭伤口。
没人说话,也没人道歉或者叹气。这仿佛就是与生俱来的默契在空气中弥漫,心照不宣般小心触碰彼此。心里都觉得对方比自己更疼,都不免有些懊悔意气用事。终究太年轻,不懂得忍让或克制,只是一味地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不愿意低下头去承认是自己不对。
哪怕明知道究竟错在哪里。
紫红的药水擦在身上和脸上,消毒水一样的味道不那么好闻。两个人轻抚着对方的脸颊,像躲在一起舔彼此伤口的幼兽,每舔一下,都会疼的瑟瑟发抖。
然后沉默着,慢慢靠近对方的嘴唇。
我终究还是爱你。
伸出手臂,小心地抱紧对方。
我终究还是很后悔,这样子去伤害你。
“以后,离他远一点,可以吗。”
山治抱着他,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哽咽,但更多的是浓烈的心疼。他闭上眼将头埋在索隆的脖颈间,用鼻梁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膀。
“嗯。”
索隆靠在他怀里,点点头,吻了吻他的锁骨。真的••••••不想再让他活着这么难过,不希望在见到他失控一般地做出后悔的事然后再痛苦地忏悔下去。
虽然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不过,眼下还是沉默地好。
都忘记吧。把不开心的都忘记。留下美好的快乐的慢慢回忆。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味道很难闻的药水效果和它的气味成了正比。大约四个小时之后,被涂抹过的地方就都开始愈合了。淤青消散,红肿也不见了。洗一把脸,再抬头就基本上和平常时刻没什么区别。
虽然认真看还是会看出淡淡的印记。不过明显好了很多。
“我已经迟到一上午了。今天横竖都得去一趟。”索隆对山治笑笑,穿戴整齐后走到门口。“不介意的话晚上去接我。”
“好的。路上小心。”山治走过去在他脖颈上印下一个吻,然后微笑着目送他打开门转身离开。
望着大门在眼前徐徐合拢,他自嘲般地扯扯嘴角,转身走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两个小东西早就被自己送到学校去了。小孩子真幸福,什么都不懂,也不需要为任何事烦恼。
会难过的只是那些已经成熟起来的大人们。
一点点地,被岁月赋予一切,又被时间划下伤痕。
山治坐在沙发上抽烟。他沉默地抽了一会,从茶几下面的小篮子里拿出一张白纸。
白纸上是一串号码。托了人,动用了关系,甚至用黑金,想了很多办法,早在几天前就得到的号码。
原本希望••••••一辈子都用不上它的。山治笑着将香烟咬在嘴里,拿出手机,沉思了一会。
徐徐飘散的雾气向上升,不断地弥漫在房间里。它们看起来有点惨白,像幽灵一样盘旋着久久不散。
手指按动键子,准确无误地输入号码,确认,拨通。
耳边响起一下又一下的通话声,于是山治沉默着等待。他的心里很平静,甚至冷静的不像话。他觉得自己有理由,也有把握这么做。完全不紧张,也不觉得因生气而心跳加速。
几秒钟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你好。这里是朱洛基尔。”
“米霍克。”山治咬着香烟,低沉平淡地对那有些冷漠的,语气毫无情感的声音开了口。“我想找你谈谈。”
对方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他的身份。山治没有做自我介绍,他相信凭这个男人的智商和性格不需要太久就可以分析出自己到底是谁。
甚至不会去问自己为什么有他的号码。
为什么呢?如果说非要一个理由的话••••••
因为索隆,喜欢他啊。
绿藻头中意的人,从来就不是普通或很一般的家伙。
果然两秒钟之后,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它完全没有波动,似乎对一切都毫无感觉,平静淡然,甚至没有一点的惊讶,奇怪或紧张。像刚开口时那样子没有变化。
“可以。你来定时间和地点。我会准时赴约。”说完这几句,对方稍微停顿了半秒钟,又用有些戏谑地声调再次开口。“够合理吧,山治先生。”
“的确。”他对着听筒微微地笑了。“希望我们带上了理智。”
“我想会的。”
挂上电话后,山治将手机丢在茶几上,身体靠进沙发里继续抽着烟。
他不在意接下来会怎样。但是他知道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完全可以冷静地将这一切慢慢说明。
2008年 美国 西雅图
一片狼藉。
餐厅里一片狼藉。山治决绝地摔门而去,留下两个儿子,不管不顾地消失在街道上。
罗纳德愣在原地,睁着眼睛看着山治离去的背影。门还在不断地晃动着,那个男人却已经不见了。
莱森站在他不远处一脸的吃惊。他是冲过来想阻止山治的,然而父亲却很快地离开了。他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缓不过神来,直到听见罗纳一声可怕的怒吼才转过了头。
“你他娘的对他说了些什么!!”
罗纳德突然朝着他冲了上来,他抡起拳头狠狠地打在莱森的太阳穴上,接着抬起膝盖猛地用它大力撞在莱森的腹部。他被罗纳打的当即喷了一口血,腰间传来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弯下腰跪在了地上。
米霍克一把拉住还要对他动手的罗纳。他有力地牵制着那个绿发少年,不让他再毫无理智地暴走。
“我真讨厌你!”罗纳德对着莱森恨恨地抛下一句话,他大力甩开米霍克,转过身朝着山治离开的地方追了过去。他推开大门后,奔跑着渐行渐远。
莱森跪在地上,额头不断传来的晕厥感和腰腹的疼痛令他皱着眉轻轻咳嗽着。抬起手擦擦嘴角的血迹,他手臂捂住肚子身上冷汗淋漓。最后疼的他难受极了,忍不住微微垂下头,将前额抵在了地面上。
“喂,喂。”米霍克半跪下来伸出手扶住他,“你怎么样?”
“没事••••••”莱森笑着回答。他咳嗽着,扶着米霍克慢慢地站了起来。“我习惯了••••••”
他将后背靠在墙壁上休息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罗纳德在街道上奔跑着,寻找着。湖蓝的眼睛里盛满了焦急,他到处搜寻穿着黑西装的金发男人。
跑到哪里去了?才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去哪里了!!
脚步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凡是他可能会去的地方罗纳德都找了个遍。然而不论他如何努力都见不到山治的影子。
他去哪里了!他到底去哪里了!
一瞬间的崩溃感袭来。他绝望地将双手重重地锤在墙壁上。
有必要吗••••••做到这种地步。
莱森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他买了很多章鱼小丸子,烧烤,牛奶或者冰欺凌,毫无节制地大口吃着。内心很空虚,需要一点什么来填补,否则就会非常难受。
他不想回家。或者准确地说不敢回家。
他很怕回家会看到他最不想见到的情况。
墙壁上的钟表指向午夜十一点半。客厅里一片漆黑。整所房子里安安静静的,似乎没人居住一般。
时间一点点地流动,消失。几分钟后,门锁终于响起了摇动声。莱森推门走进来,一脸的疲惫。他穿着山治那身西装,扣子却敞开着没有系上,领带了垂在两边。他不发一言地走进屋子,一边弯腰拖鞋一边伸出手准备开灯。
“他没回来。”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电源开关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客厅的沙发上响了起来。就像是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魔兽一般阴森,缓慢,一点点地将恐惧注入进人心。
莱森转过头。他在一片漆黑中看见沙发上端坐着一个人。那个人一动不动,甚至感觉不到一点气息。太过的阴沉,竟然是他和黑夜浑然一体,完全差距不到他的存在。
于是莱森放弃了去开电灯。他不发一言,穿着拖鞋经过罗纳德的身旁,缓缓走进了卧室。
屋子又开始沉默。
钟表指向凌晨三点。无声的时间流逝带动空气沉默的流通。客厅里很昏暗,什么都看不清也看不见。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本来温暖的屋子竟然有几分寒冷开始蔓延。
这时候大门的锁头被打开了。一个高大却有些瘦削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动作很轻,西装的外套被拿在手里,领带也不在衬衫上。他的衣服是微微敞开的,露出一部分锁骨和结实的胸口。
随后他反手关上了门。
就在门关好的那一刻,一个影子猛地冲进了他的怀里将他牢牢地抱住了。屋子里很黑,山治被那个人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微微一愣,接着环抱住胸口的身影,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回来了。别担心。”
温柔地搂着怀里的人,能感觉到他将自己抱的很紧,好像不肯放手一样的一动不动。
靠在肩膀的头颅轻轻磨蹭着他的脖颈。山治笑了笑,他捏捏怀中人的脸,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触感很熟悉,很令人怀念又心痛的感觉。
于是山治又抱着他一会后就轻轻地推开了他。黑暗中他抬起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颊,温和地用动作告诉他自己没事。
“你去哪里了。”
这声音令他心里一惊。这不是那小子的声音,这绝对不是,这是••••••这是••••••那家伙的语气••••••
但这是不可能的。山治拼命地抑制住开始狂跳的心脏。他立刻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打开灯。
“我说过多少次了,”他故作生气地呵斥道。“不许学他说话——”
灯亮了。客厅里澄明一片。眼前是一张年轻的面孔,沉默地望着他。新绿的发,白皙的肌肤,还有一双血红的眼睛——
“把隐形眼镜拿下来。”
山治很突然地开口说。
“你去哪里了。”
那声音越发的低沉,甚至透着微微的凶狠和愤怒。
跟记忆里那个人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找我说的做。”山治的语气无端地冰冷起来。
“你的身上,”那双棕红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胭脂味。”
“这和你没关系。给我回去睡觉。”
“你到底去哪里了。”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Sanji,”对方突然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去找女人了,是不是?”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准确地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山治猛地挥开他的手,表情非常的可怕。“我再说最后一遍,把眼镜摘下来,以后不许再学他说话,还有回房间睡觉去。”
罗纳德冷笑一声。他抬起手,很快地取出两个柔软的镜片后将它们丢在一旁。那双原本明亮此刻却很幽深的湖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山治,接着扯了扯嘴角。
“我并没有学他说话。”那声音低沉动听,每一句都让山治的心脏狂跳一下。“其实这就是我本来的声音。为了你,不让你难过,我强迫自己改变声线,甚至改变了性格。”
“回去睡觉。”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了博得你的欢心,为了让你高兴一下。结果呢,你还是不懂自己到底是什么地位,反复地伤人心。”
“我让你回去睡觉!”
“我不理解!女人到底哪里让你高兴!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说着禁欲却到处去猎奇!天知道你到底撒没撒谎!心情一差就去和女人开心!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看起来你很懦弱!只知道逃避从来不会争取!”
山治抬起了头。他平静地望着罗纳德,平静地,从他的眼角眉梢一直看到他的脖颈。
“你在逼我。”
“那又如何!”罗纳德狠狠地咬着牙对他低吼着。“满脑子都是他!你为什么不去把他找回来!这样折磨自己好受吗——”
“太相似的东西,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山治冷淡地说。
他伸出双手捧住罗纳的脸颊,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感觉他的温度。突然他一把掐住了罗纳德的脖子,卡住喉咙的手指加力,掐得他头往上仰,呼吸也开始不顺畅起来。
“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不是•••••••”
“那么想死吗?”山治的声音冷的简直不像他。“我成全你,如果你不后悔的话。”
他的压力是无形的,但那眼睛里的杀意却是实实在在的。罗纳德挣扎着,眼前逐渐开始发黑。他意识到父亲下了狠心,一瞬间的恐惧感占据了他的大脑。几乎是本能地,他抬起了腿。
这样子被你杀死•••••开什么玩笑!!!
膝盖狠狠地撞在山治的腹部,接着在他吃痛地松懈力道时猛地掰开了他的手。罗纳德抬脚将他踢到了旁边的墙壁上,坐起来喘着粗气伸手去揉自己的脖子。
“你太敏感了。”他用另一种冰冷的声线说。“刚才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吗?”
“是啊。”山治靠在墙上无力又讽刺地笑。“你和那家伙一样,总是很容易就让我疯狂起来——”
“胡说。”罗纳德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撒谎。”
“理由呢——”
“不需要吧!”罗纳德对他大声地吼了出来。“你总是像个疯子一样动不动就失常!我知道你压抑着不好受,但是你说出来啊!从来都是自己憋着到最后把自己逼成一个疯子——”
“住口!别说了!”
“所以那天你是故意的吧?其实你被折磨的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自己忍着,所以那时候你就想赌一把看看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对吧——”
“我叫你别说了!”
“那他离开你是为什么?你••••••是不是根本就把他当成——”
“罗纳!”山治突然抬起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面前的人没有躲,硬生生地挨下来一声未吭。他垂下了头不再说话,山治看着他,过了很久才伸出手一点点抹掉了他唇边的血迹。
“没有,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那么多心机,那天只是本能这么做,”他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我只是不想再伤人了,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他的手一点点滑到罗纳的脖子上,轻轻抚摸他的脖颈。山治知道那一瞬间自己只是发狠,并没有下杀心,但他却宁愿面前的年轻人认为他要来真的。至少这样能让他离自己不那么近。
“你是个,只会逃避的家伙。”罗纳德低低地说。
山治想反驳他,想保持自己的冷静和理智,但是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已经被他影响的完全不受控制。
“你这个小鬼•••••根本什么都不懂•••••••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我!”
内心的怒火和压抑无处发泄。而眼前的年轻男孩真的就像是那个人的缩影,一点点腐蚀内脏,慢慢地撕毁所有构筑的幸福假象和现实平和。
我无法控制自己。山治绝望地想。
我真的很想••••••毁了他••••••
罗纳德完全料不到他会这样做。无法躲闪,无法挣脱。眼睁睁地望着那彻底疯了的人朝着他冲了上来。那一刻内心深处的恐惧全部都汹涌而出,无法抑制,他觉得可怕。
山治双手捏住了他的肩膀,张开口朝着他脖颈的动脉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