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 【正剧】幻想乡Ⅰ (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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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单纯 | 2012-11-13 14:59:1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章写出了精灵与人类军事实力的差距,也表现出的战争的残酷,不过如果有的选的话又有谁希望上战场拼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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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 | 2012-11-15 23:42:09 | 显示全部楼层
唔,本来想多写一点的,觉得前面诸位写的评论已经很好了,自己也写不出什么好的长评。
的确是一个很宏大的故事,与原著接近又有所不同,所以更加欲不能罢。
多亏楼主细心的资料才能看懂一些,真是很认真呢。
同人么在我看来与一般小说不一样的是有背景人物定性。无论怎么说第一要素是绝不能OOC。
楼主笔下的人物性格都抓的很好,并且有了自己的理解后更生动了。我也很喜欢绿藻慢慢生动起来的过程呢【笑
很多地方都很有感触,比如路飞那个一生一杀以及本身就很喜欢的骗人布的成长。
人设很剧情都很爱,然后虽然是正剧偏清水,可还是想看小绿的感情进一步发展,虽然这种东西急不得,我要看黄毛和绿毛互动啦【拼命扭~~
诶诶好像挺晚了,那么,期待下一次更新,最后,我会一直追到底的【卷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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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2-12-17 12:55:10 | 显示全部楼层
[paragraph]
对不起,因为之前修电脑的缘故第四卷最后的存稿没了,我正在努力抢救,在那之前先把本来应该放在结束的两篇小番外放出来。这两篇一篇是过去发生的事,一篇是现在发生的事,第一篇是为了填坑,第二篇这是为了挖新坑......目前正在将本卷最后的结尾结束,到时候和失去的文稿合在一起就可以将整个结束篇都发出来了,耽误了那么长时间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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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无名者的故事





她是谁,或者她曾经是谁都已经不再重要。


那场大火毁去了一切。


不幸在喜悦的日子里降临,凄厉的惨叫刺破了喜悦的欢笑,只是她一眨眼,只是她一转身,她便被她所熟悉的世界整个抛弃在了脚下。


或许这一切都是一个噩梦——她这样想着。


熟悉的头颅在焦灼大地上翻滚,鲜血的河流在断壁残垣中流淌,黑烟弥漫不见天空,四周回荡着肉体的焦臭味和火星爆破的脆响。


而她恐惧的蹲坐在原地,如石像般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人类,拎着滴着血的长剑站立在他面前,那双曾经被她无数次称赞过如同太阳一样耀眼温暖的眼睛,如今已经死去。


正如她曾经所爱的那人亦已死去。


人类没有像他之前那般迅速冷酷毫不犹豫的斩下她的头颅,而是弯下了腰,伸手捏住了她僵硬的脸庞,沉默的对视。


她看见,在对视中,过往的种种如同被吹拂而走凋零的花瓣,最终都泯灭为尘埃消散于风。


然后人类拿起一把十字小刀——那么简单又朴素,是当年她送他的礼物—— 一刀一刀的划在她的脸上,尖锐的刀锋划过她的脸颊,缓慢而有力,像是要一刀一刀的把伤痛刻入她的灵魂。


痛苦深入骨髓,可是她却毫无知觉。依旧如同死了一般坐在原地。


或许她已经死了,从在火海见到他的时候开始,从他带来血腥和屠杀的时候开始。


流失的鲜血带走她仅存的力量和意识,在整个世界都变成鲜红之时,她看见人类扔下了她站直了身体,像个死人一样毅然而绝决的离开,翻滚着的漆黑斗篷是她记忆里最后的色彩。


但是她没有死,但也再也无法被称为活着。


她的家乡,她的面容,她引以为傲的长发和歌喉,她的心与灵魂都已不再存在。


她的过去,她的名字,她的样貌,她所拥有的一切——那些爱与不爱的一切,都在炙热的焰火里埋葬。


她谁也不是,只是一个无名者。


她从废墟中站起,看着被遗弃在地上被焦灼过的十字小刀,下意识的拾了起来对准自己的胸口。


就算是她,如果被穿透了心脏,也无法活下去。


焦黑的刀刃一点一点的刺破柔嫩的肌肤,割破血管穿透脂肪,即将抵达隐藏在那之后微弱搏动着的肉块。


然后刀刃停了下来,握着刀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她没有办法继续——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她没有办法去夺取一个无辜的生命。


她失控的将插在胸口的小刀甩在一边,趴在废土之上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肉体上的伤很快便已痊愈,但是胸腔内却已经空空如也。


最终她离开了废墟,离开了一直赖以生存的家乡故土,带着一身伤痛和一把小刀,在未知的丛林中流浪。


她不会捕猎,只能捡拾着落地的野果为食,依靠晨间新露为生。


她不会生火,只能在夜色来临之时寻找一个过得去的树洞或洞窟蜷缩一晚。


她不会缝衣,只能捡起满地的腐叶藤条勉强用来遮体。


她再也没有了娇美的容颜,动人的歌喉和柔嫩的肌肤,只剩下了骇人的面貌,无声的凝视和伤痕累累的躯体。


丛林不会伤害她,野兽亦对她毫无兴趣——它们渴望的是鲜活的生命,而不是一缕亡魂。


年复一年她在未知的树海中流浪,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所有人所有生命,无论被谁找到都是不安全的,为了她日渐肿胀的腹部中的生命,她要坚持下去。


年复一年,她学会了使用武器,她学会了捕猎,她学会了在丛林中生存,学会了那些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东西。


然后她流浪到了树海的边缘,在一个同类的村子的边缘无声无息的停下。


狭窄的木屋里只有一张藤床和一把摇椅,她会躺在藤床上仰望暗淡的星空,偶尔回想起以前的日子——那么美好像是一场梦,像是另一个灵魂的记忆。她也会坐在吱呀作响的摇椅上抚摸着自己肿胀到极限的腹部,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眼底才有一丝活人的光亮,她抚摸着腹部,知道自己苦难的旅程即将抵达尽头。


【不要害怕。】她微笑着说。


那一天来到时,她将房屋封闭起来,用手中斑驳老旧但锋利依旧的小刀割开了整个腹部,取出了里面的孩子。


他是那么小那么脆弱,安祥的闭着眼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着的是怎样的世界,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他的生命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她想起了一个预言,想起了一个传说,然而那些在她生命中曾经应该坚守的东西如今却已是毫无意义,只剩下一个意志和一个决定——她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她将沾满鲜血的婴儿安置在早已用鲜血书写的魔法阵之中,安静的躺下。如同河流一般的血一直在流淌,但她并不觉得痛苦,皮肉翻开的下体,内脏组织清晰可见,但她也不去理会,只是沾着自己的鲜血为新生儿洗礼。


她用着颤抖着的手指,一边一边的在婴儿身体上书写着奇怪的文字,嘴里叨念着古老而禁忌的咒语,殷红的液体在婴儿苍白的肌肤上流淌,闪耀像是一条波光粼粼的细流,规律闪烁着的粼光仿佛均匀的呼吸,在光芒之中婴儿额顶稀疏的浅绿色毛发逐渐转成了深棕色。


闪烁的鲜血浸红了厚实的木地板,像是有生命似的顺着墙壁攀爬,房屋内的温度骤降,血液攀爬到尽头只是骤然落下,被无形的手揪住般向幼小的婴儿四周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猩红的漩涡,整间木屋都在巨大魔力的压迫下,嘎吱嘎吱的发出被挤压摩擦而产生的惨叫声。


她已经神智恍惚四肢具僵但也没有停止书写直到抹下最后一道线条,念出最后一个音节,苍白的手指无力的跌落在赤红的大地上。


背叛了信仰也背叛的挚爱的神明的她,做出了世间最大逆不道的事情,违背了万物伦常,但她依旧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留给了他,成为他的屏障,以此面对未来颠沛流离变幻莫测的人生。


即使她将化为不复存在的尘土,但他会从浩劫余烬之中站起。


她看着面前幼小的生命,干裂的嘴唇微微抖动着——


【好好活着】


死亡来临的前夕,她只觉得无比的轻松——仿佛回到了那个溢满温暖阳光的午后,空气中溢满了野玫瑰的芬芳,她在树荫下赤着脚在池塘里踩踏着水花惬意的哼着歌,然后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太阳般闪耀的金瞳。


那是最美好的时刻。


最终她的眼神失去神采,而鲜血中的婴儿却恰恰从沉眠中苏醒。


这里,是无名者的终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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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棋





“朱洛基尔你这个猪脑子!!!”


随着这声怒吼,有什么东西以万夫莫开的气势突破了彩绘玻璃窗的封锁,合着那些精美昂贵的玻璃渣子一同纷纷扬扬的从高空自由落体而下,他们这些早有先见之明躲在后花园里的家伙们亲眼见证了这场壮观的玻璃雨。


黑发的男人伸出小指头很不优雅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耳朵很痒,只是因为教皇大人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中气十足。单是凭着这一声怒吼,他就不该怀疑为什么战国能够成为这一任的教皇。


“呒呒呒呒~~~~~距离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可是已经二十五年了,真怀念。”与黑发男人一同躲在后花园看好戏的另一名穿着像个粉红色花里胡哨火鸡的家伙幸灾乐祸的拍手大笑,丝毫不顾忌头顶上窗户打开的那群人会不会听到他这般嚣张的嘲笑。“小康尼你可能不知道,上次被骂的也是鹰眼这个笨蛋,这个家伙果然天生跟战国犯冲哈!”


被称为康尼的黑发男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将自己棋盘上的骑士移动到了角落:“算鹰眼倒霉,明明都是你这个家伙下的手,却都是他给你背黑锅。”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对方奇怪抖动的手指“好手段,唐吉坷德。”


听到康尼的话,火鸡脸上的笑容反倒朝着越发诡异的角度在脸上蔓延——康尼丝毫不怀疑对方能把自己的嘴角咧到耳根——他手指动了动,明明没有任何人操纵的白棋却自发的移动起来,被人戳破了伎俩他也不生气,反倒坦荡的大笑道。


“呒呒呒……真不愧是康尼大人,和那种没脑子的玩具比起来有趣太多啦!”


“哼,我该感到荣幸吗?荣光骑士里你能看得上眼几个?”黑发男人一点都不买账,狠狠地一口气用黑皇后吃掉了对方的主教。


谁知道唐吉坷德竟然还真的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他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荣光骑士里会有不少有趣家伙的,谁知道一进来才知道被骗了,你看看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书呆子,妄想狂,二百五还有巨乳……哦,还有个阴沉沉的大鳄鱼。”


康尼咧了咧嘴:“加上你这个危险的神经病不是正好齐活。”


唐吉坷德不怒反喜,高兴地抖了抖他一身的鸟毛:“哈哈哈,这话应该是我说的吧,你这个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也不知道骗了多少人~~~~~要我说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黑发的男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着对方的白皇后从背地里杀出,吃掉了自己的皇后。


“说起伪君子,老鳄鱼丝毫不输给我,作为新人我应该再谦虚一点才是。”康尼顿了一顿,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好久没见鳄鱼前辈了,他最近如何?”


“切,那个老混蛋前段时间又抢了我的货,连句他妈的解释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最近又在偷偷摸摸搞些什么。”唐吉坷德愤愤的将手中玩把着的黑皇后狠狠丢在石几上,在荣光骑士中就海流氓和沙鳄鱼两人最离经叛道,地下见不得光的产业多如牛毛,家大业大了时不时也会有些小摩擦,但看在熟人一场的份上只要对方开了口另一家退让一点也不算什么。


谁知道这些年老鳄鱼却像要过冬了似的闷不声的开始扩大地盘,断了自己好几条路,虽然只是些破皮的小损失,但却落了面子,他海流氓不想个办法把场子找回来就对不起脑袋上顶的绰号。


但是以他早在成为荣光骑士之前便于对方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如果不能一次抓到老鳄鱼的痛脚,很有可能被对方反咬一口——被鳄鱼咬一口那可不是什么轻松惬意的事儿,那布满利齿的大嘴能让他不死也脱一层皮。


“哦?我倒是听说鳄鱼前辈现在在阿拉巴斯坦王国玩的挺开心的嘛。”黑发男人漫不经心的笑道,即便失去了皇后,但依旧没有停止布局“据说他想要在那里建立一个…嗯…理想国还是什么的呢。”


火鸡先是一愣——虽然他带着紫色的墨镜看不清他的眼镜,但是他一直没有停下的手指在那一瞬间恢复了安静就足以出卖他心底的情绪——然后他不受控制般的仰天大笑,他的笑声是如此的响亮以至于都遮盖住了教皇的怒骂声,只听着头顶上一声怒吼“他妈的闭嘴你这个人渣!!”以及又一扇晶莹剔透的玻璃窗壮烈牺牲,准荣光骑士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呒呒呒呒~~~~你这个家伙果然有趣极了!比老鳄鱼还有趣!!就算是老鳄鱼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要利用老子啊!!”火烈鸟一脚踩在石几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他阴影整个笼罩却依旧面不改色的神谕师,对方虽然不是第一个将自己的压迫视若无睹的家伙,但绝对是他所见过最有胆色的人之一,看来他对眼前这个半毁容的丑八怪的预计有误——这个人根本不是一个谨小慎微的谋略家,反倒是个胆大包天的豪赌徒,竟然敢把算盘打到他唐吉坷德的脑袋上了。


“利用?这么说就太难听了,我可是在帮你啊。”康尼公式化的微笑,将藏在角落里的骑士拉出来,捕杀了唐吉坷德的皇后。


“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棋子,没有皇后这一盘我也未必会输。”唐吉坷德冷笑道,一把捏碎了自己的白皇后,玉石棋子被他碾成了粉末从掌心滑落,纷纷扬扬的在棋盘上堆积成了一个莹白的小沙丘。


有趣,真的是有趣极了。


哪怕这是一个挖好了的陷阱他也要跳进去好好看看,否则岂不是很对不起辛苦挖坑的人民群众?


“希望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呒呒呒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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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兒 | 2013-1-31 21:57:2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久没回来,居安桑终于更新了,虽然也是差不多两个月前的事了= =
索隆的母亲看来之前是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般的人物,除了绝世的容颜和天籁的歌喉,身无长物啊,鹰眼应该是被下了咒什么的才那样做吧,或许是他们两人的感情影响到了高层的利益,上面才要毁了她,让鹰眼成为一个听话的傀儡
女人给初生的索隆弄的咒语难道就是和他濒死时发生那一系列奇怪事情的原因?再生术神马的……
火烈鸟用巨乳称呼女帝的事被女帝知道的话,可有好戏看了[s:101]
火鸡要和鳄鱼打起来嘛,如果按原著来,加上路飞一伙人捣乱,会很热闹呀~
居安桑加油哦,窝会一直等你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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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 | 2013-2-3 14: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久以前的事啊
第一篇真是让人心痛
原本是那么完美的爱情
小绿一出生就背负了太多的罪恶和期望
想起露玖了,都是罪大恶极的孩子,都是无比伟大的母亲
所以请一定好好活下去
巨乳巨乳巨乳巨乳巨乳= =【我是不是关注点有问题】
很好奇米叔在小唐眼里到底是什么评价,还真是没脑子的笨蛋?总觉得凭着顶上来看也不太一般
哟呵呵唐鄂啊来得更猛烈一点吧哟呵呵呵呵呵
正剧!正剧!正剧!正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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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小狸猫 | 2013-2-3 17:42:5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热血呀!半精灵的设定一如既往的体现了索隆的酷帅和神秘呐~~~
TAT挑骨头那段,有点心疼索隆大人,但是整个文章很好看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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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3-2-3 19:18:28 | 显示全部楼层
[paragraph]迟到许久的更新,一次全部搬上来,所以又难免要连楼了....抱歉。
非常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朋友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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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逆流



森林自古以来便是精灵们最坚固的盟友,这些大地女神艾罗娜的子嗣们享受着自然的眷顾,被大地和山川所拥护,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古老民族。



和那场大浩劫之后才诞生的人类及其他低等的小族群相比,精灵们就像是神明的宠儿一样,从来不用为生活而忧愁,也从来不会为了生存而玷污双手和心灵,广袤的领土和丰富的资源让他们生性中就没有人类与生俱来的那种锱铢必较。




在人类的心中,精灵们总是如此无忧无虑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带着一种令人既羡慕又嫉妒的纯粹和优雅,那是一种出身再高贵的王族也模仿不来的出尘气质。



有人说,精灵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也是最自由的种族。



因为自由,所以美丽。



也因为美丽,所以才更有毁灭的价值。



前线战败的消息迅速的便传达到了霜月村,Zeff看着从燕尾鸽身上取下来的信报,只觉得那轻薄的纸片重逾千斤——在第一场交锋中,他们输的一败涂地。



虽然深绿意识的战士们的损失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经验丰富的他们在黑暗术产生的一瞬间便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但是霜月村本地的人口和迟缓无智的枯木卫士却远没有他们这些深绿意识正规军如此迅速。这一部分的损失是一计致命的重创,尤其是枯木卫士在这一场交锋中将近折损了九成,残余的都是位于战线边缘和后方的枯木卫士,而正面的部队则是全军覆没。



从伤亡数字上来看,精灵区区百位的战力和千余人的萨贝鲁轻步兵团相比是在微不足道,但是任何一个领兵打仗的人都清楚这是一笔绝对划得来的买卖——在丛林中以枯木卫士为盾,配合精灵射手和法师的游击是精灵们当今最出名也是最棘手的战术,在古树结界和阿布罗树海的双封锁之下,无论是极北机动性最强的冰原狼骑兵或者世界政府所向披靡的重甲骑兵面对精灵的这一招也只能束手无策。



因为这套战术是如此依赖于丛林和枯木卫士,因此它也被戏称为『禁伐战术』



然而赫赫有名的『禁伐战术』如今却被一个边境无名的人类军队所破,在当时看来似乎极其不可思议,然而如果纵观整个梵德络丝战役的始末才会发现或许这场胜利并没有多么奇特,反而因为充满了太多特殊性而变得无可复制。



如果二十年前树精灵没有灭绝,古树结界的力量便不会衰退;如果古树结界的力量没有衰退,剑圣不可能一剑开路;如果没有剑圣的一剑开路,就不会有人类大军压境;如果不是大军压境,精灵不会聚集于正面战场;如果精灵不会聚集于正面战场,人类军队的计划不可能成功。



他们都说,这不过是逃脱不开的因果。



战场上没有如果,历史的轨迹一成不变的继续前进,无法复制的战术对于后人并不具有太大的意义,然而隐藏在这场战役后的两个不解之谜倒是饱受争议。



为什么尊贵的第一剑圣会出现在偏远的战场,以及在第一次交锋前天凌晨出现的贯彻天地的碧绿奇景又是什么。



那些亲身经历的人们大多逝去,而知晓真相的人们却又三缄其口,这两个谜团就永远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



然而Zeff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所处的这场战役是如何被后人一遍遍的津津乐道,他所面临的问题比从史书上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更为严峻的多,他所承受的煎熬与痛苦也永远不可能通过几句苍白的语言而为外人所理解。



他痛苦,但他依旧理智的做出了决定。金发的老者镇定的将头顶上无比滑稽的高帽扶正,扶稳,让这顶因为多日劳累而疏忽关照的帽子笔挺的伫立在他的脑袋上像一名骄傲的士兵。



然后他抻直衣袖,抚平了袍子上的每一丝皱着,衣着光鲜容光焕发的像是一名即将出席盛宴的贵族——他不用像,Zeff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贵族后裔。他为他体内流淌的血液而骄傲,同样他也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去维持这份骄傲。



老者推开房门,在他房间外面等候着的是村庄里仅剩的少数灰精灵,即将失去家园的他们眼底有着对于未来的迷茫和对残酷现实的痛苦。这个曾经平和安祥的小村子,如今入目只有空荡荡的凄凉。



灰精灵们睁着暗淡无光的双目看着他,等待他的发话,因为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撤离的道路已被封死,他们已经身陷困局。Zeff很清楚要保住最后这一小批精灵可能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和牺牲,最明智的作法应该是就此放弃。



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霜月村里都是丘陵精灵。



【大人……?】



老者疲惫的呼出一口气,手不自觉的抚摸上了随身粗糙的硬木手杖,他对身旁的村长说道:【我会让残余枯木卫士拖延时间,你们和还活着的战士一起赶往森之隘口逃生吧。】



【可是Zeff大人……我们的时间不够。】村长忍不住问道。



【横穿布拉卡顿…沿着雾之谷走,迂回绕到隘口。】



【雾、雾之谷?!那里可是……】



【我知道,兽巢。但有护卫的话,只要不进入雾之谷是不会有太大的危险。】Zeff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刻意无视了村长因为听闻雾之谷而瞬间大变的脸色——老人知道雾之谷的危险,但再危险的魔兽也比不上人类的凶残。



如果有机会一搏,没有道理不做尝试,况且他们也有着不得去雾之谷尽头的理由。



Zeff不易察觉的握紧了手杖——【那里隐藏着转变战局的武器。】



精灵们并不完全是阿布罗树海的主人,这片广袤的树海有大片大片的地区其实在被一些形态各异的魔兽所占据,有许多地方就连精灵也从未涉足也不敢进入。在赤土大陆上,那些没有文明火光只有无尽危机的地域被人们称之为『兽巢』。



布拉卡顿丘陵的雾之谷就是距离文明之地最近的兽巢,据说统领这个兽巢的是一只魔化失败的枯木领主*,它离开了树海占据了雾之谷率领着那些属于大自然黑暗面的丛林生灵们。



老人的主意已定,便没有谁能够撼动。只要他一日还是十长老,那他还就有一日的绝对权威,精灵只好服从他的命令开始逃亡的准备。



Zeff没有准备,因为他不需要,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逃走。正如村长所说的那样,精灵没有时间,那么就得有人出来创造时间,而这个角色只有他能够承担。



金发的老者则安静的站立在村子的中央,双手交叠打在手杖之上像是阵前手握长剑严阵以待的战士,他的眼里不再有四周忙碌的同族,也不再有骚动不安的丛林,那悠长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现实,投射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他是领队,他是长老,他是贵族。



所以他必须要承担起这一份沉甸甸的——



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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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之隘口:布拉卡顿呈八字型的山谷中人工修筑的巨大门扉,用以阻挡来自人类的侵略。



枯木领主:构装生物,枯木卫士的进阶,只有拥有魔力的植物尸体才能活化成为枯木领主,枯木领主拥有操控植物的能力,并可以从枯木卫士身上获取力量。



魔化:自然法术,被禁止的高阶活化术,赋予死物以一定心智,失败率高且施法者极易被法术反噬。



注:魔化失败则被施法对象死亡,极少数能摆脱施法者控制成为独立生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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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这是今年炙热的六月里的第一场雨,积蓄了许久的大雨倾盆而下的轰轰烈烈,让炎热焦灼的空气稍微冷却下来了一点。但如果说是为了哀悼此前战死将士们的泪水的话,未免因为过迟而显得虚假。



雨雾将视野蒙成一片黯淡的灰,连泥土也因为雨水的浸灌而变得泥泞和松软,像是为了迎接这期待已久的雨水一般,在今天这个夜晚,沉寂许久的树海终于活了过来,摇摆着枝叶发出雀跃的欢呼。



但是大雨对于驻扎在此地的人类而言却是最不期望的事,即使厚实的军旅帐篷能够遮挡大雨也无法阻挡肮脏的泥水侵袭,没有什么比辛苦奔波一天之后还要在阴冷污秽的床铺中入睡更悲惨的了。



不过也幸亏托了这场大雨的福,原本防守严密的军营大帐根本见不到几个巡逻的士兵,对于某些天生视觉一流的生物而言,是最佳的行动时间。



不过是人眼眨动的一刹那,黑暗里闪过人眼不可察觉的虚影,淡色的雾气若隐若现的飘散在空中又立刻被雨滴冲散。勾荡起细微的那些魔力波动,只有识货的老道冒险者或者常年和精灵打交道的法师才能判断出,那是夜莺们经过的轨迹。



夜莺们的潜行通过折射光线而隐藏,更近似于一种魔法技巧,魔力的波动无可避免,但是真正厉害的夜莺却会巧妙地隐藏和伪装波动从而达到真正的无迹可寻的境界。罗罗诺亚的夜莺技巧是偷学来的,而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他自身也不甚认可,如果不是那一身高级魔法皮甲的辅助以他半吊子的水平根本无法做到这样隐蔽的潜行。



根据近段的观察,人类的巡逻线远没有战前那般警戒和完美,在疲乏时间出现的空缺漏洞越来越多,如果士兵们想要偷懒,上头哪怕再下死命令也是无济于事。



他们这群仅剩的残兵躲藏在丛林边缘等待最好的时机,而索隆遵循着Aramil的指示从人类军队中偷取了几套军装以便伪装那些不便行动的伤员。但是现在看来这些准备是完全不需要了——巡逻兵完全不见踪影,如今的人类军营就跟脱光了衣服的裸女一样毫不设防的将自己的胴体展现在精灵们眼前,虽然这个裸女未免丑到让他们都觉得很倒胃口就是了。



原本计划好的一大堆方案如今都没有用武之地,与其都归结到这场及时之雨倒不如说是人类自己率先松懈了下来,给了精灵可乘之机。



半精灵没有跟随大部队行动,有大雨的掩护其实他跟不跟着队伍并无太大关系。他一个人,安静的在扎堆的军帐中弯着身子灵活的穿梭着,向着北方——即使已经清楚了村子的灭亡,他还是想要亲自去看一眼。



虽然没有称得上愉快的童年,霜月村都是他出生并成长的地方,那种即使发自内心难以喜欢却还是有挥之不去的情怀牵系的地方,大概就是故乡吧。



无论精灵们接不接受他,那里都是他的故乡。



随着他越来越靠近霜月村,人类的军帐也越来越密集,而冒雨站岗的士兵也逐渐多了起来,让半精灵的行动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雨水实在是有些大,湿嗒嗒接连不断的从半精灵棱角分明的颧骨留下,即使不影响视线却也烦心的很,索隆蹲在某个大帐篷背后,最终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之前伏地的时候手掌不小心碰到了大地,沾了水的泥土像是附骨之疽一样就黏在掌心里,雨水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就那样飘进了他的鼻子中。



真是糟糕的味道。



手掌心里传来的气味实在是出乎意料的令人作呕,也不知道人类对这片土地到底干了些什么,为什么原本正常的土地会有这样古怪的腥臭味——索隆厌恶的皱紧了眉头,赶紧将手拿开面庞——像是排泄物和鲜血的大杂烩。



像是想到了什么,躲藏在阴影中的男人忽然一愣,随即古怪的一把抓起脚下的泥土又凑近了嗅了嗅,然后果不其然的厌恶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但是多亏了那一下强烈的刺激,他算是分辨出了其中的那股浅淡特殊的血腥味。



那是精灵血的味道,而且还带着淡淡的腥甜,说明是新血。



直到这时索隆才好好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藏身所,三个其貌不扬的土黄色厚布帐篷,彼此之前靠的非常近,从布料连接的缝隙中隐约流泻出微弱的火光,仔细聆听的话穿透雨声还能够听到最左边的帐篷里传来悉悉索索的人声,以及最右边帐篷里传来的犬类威胁的嘶吼。



半精灵一个轻巧的纵跃躲到最右也是最小的帐篷背后的杂物堆中,压低身体几乎是趴伏在帐篷之上,虽然他离有犬类的帐篷最近,但收敛气息和大雨为他设上双保险。



果然,血的味道更重了。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鬼徹不知不觉已经滑入了手中,就在半精灵准备割开帐篷的一角时——



“哐当!!”



最左边的帐篷里突然传出了物品撞击时才有的脆响,惊得半精灵立即停止动作重新蹲下隐蔽,幸而那声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异响,人类士兵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习惯了根本就没有一个过来查看的,等确定一切无恙后,索隆才警惕的割开了帐篷的一角,小心的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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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你这个废物!我养你还不如养头猪!!!”



被精灵们咬牙切齿憎恨着的指挥官阿金,此刻却狼狈的像条狗一样站在营帐中央,任由他对面的一身金灿灿,硕壮高大的男人喷的他满脸的唾沫星子,却只能一声不吭任其辱骂。



与外在的大好形势正相反,人类军队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而身为他们指挥官的阿金的日子则格外的不好过。



战况在一波清理掉了精灵们的先锋军之后一直很顺利,短短的几里丛林里他们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很顺利的就杀到了精灵村庄,谁知道整个村子早已人去楼空。虽然早已预料到了精灵们会迅速转移,但他实在没有料到对方会转移的这么快——精灵都不见了不说,这群抠门的长耳朵除了一林子的木头,连点值钱的石头都没有留下。



而当先遣部队进入村子中心时总算看到了一名精灵,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是那一头耀眼的金发却是后者纯血太阳精灵的证明——这意味着对方必然有着显赫的身份。谁料到那老头一见他们到就开始激发魔力,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正常施法,而是最暴烈最凶狠的魔力燃烧*,按照随军牧师的话来说『那就是在玩命』。有幸见过并幸存下来的人永远都不会遗忘那样末日般的场面,即使在夜晚中也每每会在噩梦中出现————




高阳遮蔽,丛云压顶,暴风四起,山林咆哮,剧烈的魔力震动惊瑟的大地都忍不住颤抖,普通人类一辈子无法触及的魔法能量却在那一刻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在空中汇聚,像海流像飓风,能让任何生命感到自我的渺小和无力,在那种无形的威压之下连移动都成为了奢侈的妄想。



最终能量如海流汇聚然后爆发,狂风爆炸一样携带着零碎的土块四散,视野被沙尘完全湮没,然后一霎那刺眼的日光穿透云层和沙尘,万丈光芒在在场每一人眼里绽放,仿佛在天诸神编织了一张光芒的巨网来照耀人间。



『自食恶果吧人类,我们对你们有多少仇恨,大自然对你们就有多少仇恨。』



精灵老头一边咳嗽一边尖酸的狂笑着,可惜燃烧魔力的恶果也已经自反其身,他佝偻的背影在众人的注视中逐渐倒下。然而没有等人类从这样恢弘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噩梦却已经悄然开始。



噩梦是从第一个人类被拖着并挤压成带血的碎末开始的,那些原本安静无害的树屋纷纷活动起来,它们苍老却坚实的树干上依稀浮现出类人的面容,睁开的双眼却不是枯木卫士无神的褐瞳而是残酷的腥红。它们伸出了狰狞的枝条,将惊恐的士兵们挨个拖走或者像是杀虫子一样轻松碾死。



而人类一向无坚不摧的魔导火枪却在这些怪物面前毫无用武之地,它们远比普通枯木卫士坚硬的树皮令子弹伤害甚微,只有强力火药才能真正摧毁那些怪物。



没有那些出其不意的科技产物,人类一直都是所有族群中最脆弱最渺小的。



即使他们都是意志坚定的军人,在面对长官赴死的命令之时都能坚决执行的阿拉巴斯坦军人,但在面对这样一群不可战胜的杀戮机器,恐惧不可避免的在人群中蔓延扩散,每一个人的脑海里就只有逃跑这一个念头,军队阵型一旦溃散便是溃败的开始,谁也不知道那个精灵老头的法术范围有多广,是整个村庄还是甚至数公里,王国军只知道入目所见的是不断被惨叫着拖走的同袍和像是无穷无尽一样的树海。



阿金牺牲了整个萨贝鲁轻步兵团保下的士兵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几乎损耗殆尽了。拜那个老头的临终魔法所赐,即使他们最后清理干净了那群怪物,重新夺下了村庄,其中所付出的巨大代价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以及提督的忍耐极限。



“咣当!!”



他被克利克一巴掌扇在脸上,因为强大的力道后向后跌倒狼狈的撞到了自己放置盔甲的架子,冲击力通过他将盔甲装的叮咣直响。阿金的低着头,沉默的抹去了蔓延到嘴边的血迹,重新站的笔直。



于此,他没有任何可解释的,只能承认是自己的判断失误——最大的失误是他对敌人底牌的错误估计,哪怕之前他都是对的,只有一着出错那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克利克满脸怒容的在帐篷里踱步,背后金灿灿的披风随着他的移动而翻卷:“都是因为你这头猪!!!现在那些下贱的异种都跑光了!!你让我怎么跟大人们交代?!拿那只老不死的残废吗?!!如果大人们不满意我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克利克这一回之所以能够如此暴发户的砸了那么多钱在这次出军上是因为他们背后有着那些王国贵族们的支持。魔导火枪也好随军牧师也好爆破晶石也好那都是钱、钱、钱!一堆堆货真价实能够压死人的金币。



没有钱能打个屁仗。



那些被奢华腐蚀了灵魂的贵族们从来不在乎这次出军的战略意义,他们所关心的只是能够从精灵村庄的劫掠中得到多少好处——比如低档次的宝石工艺,中档次的魔法物品,高档次的年轻精灵,换算过来那就是一仓库一仓库的金币——而显然现在王国军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因此阿金只能不断地将士兵们投入茫茫树海去搜寻那些仅剩的精灵残余们——即使阿金内心里清楚这种大海捞针的行动只会消磨军人的意志,打消军队的士气,挥霍士兵的生命,百害而无一利,但迫于上头的命令只能一次次下死命令。



如今已经是战争爆发的第六日,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手下士兵们逐渐麻木的内心和溃散的信念——没有人会在拼上了性命只是为了换取别人享乐的情况下依旧斗志昂扬,没有信念的战斗时阿金最畏惧的,因为那已经代表着失败的开始。



“大人…我确信还有至少一队精灵残军隐藏在东部森林中。最近两天战士的兄弟们身上出现了剑伤。”阿金面无表情的回答。



“我管你是有一队还是两队,我只要实实在在的货物!!如果三天之内你不能给我个交待,你也不用活着来见我了!!”克利克恶狠狠的冲阿金啐了一口,昂首阔步的走出了营帐,站在门外被大雨淋得湿透的小兵立刻撑起金灿灿的巨大雨伞为首领遮风挡雨。



孤单站立在营帐中的阿金,揉了揉自己有些微肿的脸颊然后将嘴里那颗脱落的牙齿和血一同吐掉,并用冷水洗了把脸让头脑冷静下来。



从始至终他的面容上都维持这一种惊人地平静或者说冷漠,像是一块没有心的石头,又冰又硬。这样子的表情在这个国家并不少见,近几年整个阿拉巴斯坦仿佛已经失去了欢笑的能力,只剩下了机械式的麻木,因为习惯而麻木。



每一个国民都能感觉到他们王国的衰落,军人尤甚。王室衰微,贵族专权,他们的国家再也不见当初横扫大漠的雄鹰之姿,如今像是一只肥硕慵懒的家鸡丝毫没有意识到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都会落下——对于无数底层的人们而言,只能依靠自己动手去寻求生存的机遇。



他将目光重新投在中央的大地图上——人类不像精灵那样有『问道自然』那种方便的法术,现在大部分深入树海的地图要么是当初精灵们带出来的,要么是用无数冒险者和斥候们的生命堆出来,即便如此,他手上的这份地图也仍旧有许多模糊的地域。



巨大的羊皮地图上给阿金用各种标识标记的密密麻麻,精灵们走的实在太干净,干净到诡异,要知道一个村子不可能全都是战士,然而从眼下的情况推算,那些老弱妇孺们在丛林里的行径速度实在有些过快,在霜月村和森之隘口之间全然不见任何精灵经过的痕迹。



而且如果他们都已经走干净了那个精灵老头留下来的意义未免有些太过幼稚,难道真的就只有报复吗?



阿金知道这里面绝对有蹊跷,只是在已经错估了一次敌人的情况下他已经无法做的像当初那般绝对自信,他不想再打一场空仗,下一次必须得一击必中。



他仔细的观察着那些层层叠叠的阴影和线路,心里一遍遍梳理着这么多天来所有的经历试图从中寻得蛛丝马迹,他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精灵并没有完全撤离,他们应该还躲藏在这片树海的某个地方,这样也能更好的解释老头留下来,拼死一击而拖后他们前进的脚步。



如果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其他精灵撤离,那样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反倒应该很大,而且清光那一片魔兽群的确花费了他们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在哪里?精灵会藏在哪里?”阿金紧皱着眉头死盯着地图,脑子却在飞快的转动。克利克虽然贪财但也算讲诚信,尤其是在跟钱有关的方面——如果他说是三天,那三天之后若给不出个答复就算是自己他也会毫不留情的杀掉。



原本东方梵德络丝的那一只残旅是最具嫌疑的,但是他去过交战现场观察过,无论是尸体上干脆利落的致命一击亦或是对方高超利落的反追踪技巧,都很难说服阿金他们是一群拖家带口的逃难团。



事实上这位将领更倾向于对方是落单的斥候团,而且有生战斗力还不弱的那种,从四周的痕迹来看战斗爆发结束的异常迅速,期间的交手时间绝对不会超过10秒。虽然因为精灵的种族因素而无法判定对方的伤亡,可自己这边死了多少人却是一清二楚的事。



迅捷高速的战斗对于双方的体力消耗都是极大,敌人在明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还采取这般高强度的战斗方式,要么是实力的绝对压制和对自身强大的绝对自信,要么是对方有着不得不快速结束战斗的理由——或许他们队伍中有拖后腿的成员,比如伤患。



残兵可比难民团棘手的多,尤其是在这片森林之中。而且就算都俘虏了,精灵士兵在黑市也多是下等货,无法令贵族们满意。这伙残兵顶多只能是迫不得已时充数用的,重点还是在那群精灵村民身上。



阿金的目光离开了东部,转移到了北方。



……隐匿在北方倒是可能性很大,但从村庄到森之隘口都已经被他们所控制了,而且北部主要的水源区都在监控之下但却并未有看到任何精灵们的光顾。不进食还好说,不饮水是不可能的。



而西方……阿金看向地图大片模糊的西方,仅有的地图还是二十五年前从精灵那里拓印回来的版本。



西方是著名的布拉卡顿丘陵,那是一个磁场紊乱地形复杂的区域,最要命的是里面还有个恶名昭著的兽巢雾之谷,即便是树海的原住民精灵都不愿意轻易涉足的地方,对于人类来说更是禁地,说实话阿金宁肯继续派人在树海里搜查也不愿带人进入丘陵,从一个无底洞跳到另一个更大的无底洞意义实在不大。



可是,会不会正因为如此精灵们才反其道而行之?一片空白的西方如今却是嫌疑最大的区域。但这一切都是他个人的猜测,并没有确切的依据支撑他的判断,仅凭着这些他没有理由轻易发兵。



这个队伍,已经无法再承担一次惨痛的失败了。



阿金依靠在桌子上,静默的思索片刻后他起身披上了挂在门口的蓑衣,一撩门帐冒着大雨向最右边的小帐篷走去。



单纯的思索与推理没有任何价值,他必须要证实自己的猜想。即使那名阶下之囚绝对不可能回答,但是很多答案无需开口便已经传达,阿金需要的只是一个信号。



这一点,对方还是能够满足的。



答案,出乎他意料的,在他撩开帐门的那一霎那便自己跑到他的眼前。



笼中的老者依旧坐在笼中,满室的空气依旧臭气熏天但却比之前淡了许多,在帐篷背后那足以一人通过的破口不断的将新鲜的空气送入,撕裂的布料在大雨中舞动,像是自行弹奏的竖琴,雨水声连绵成一首舒缓的歌谣便那样从竖琴中淡淡飘入。



“…你又来做什么呢?从我这里,你们什么都得不到的。”虚弱的年迈精灵依靠着摇摇欲坠的囚笼,冷漠的看着站在大雨中的敌人,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开口,说明他此刻心情不错.



“我还以为你已经逃跑了呢,那样事情也会容易许多。”



“不会逃的。”



老精灵微微一笑,露出沾染血迹的牙齿,让他的笑容显得恐怖又狰狞:“我可是要亲眼看着你们的毁灭才甘心。”



阿金低垂着眼帘,目光专注的徘徊在地面的血渍上,最终停留在帐篷角落里的那群寻猎犬的尸体,雨声淅沥,他似乎听得很认真,又好像在走神。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随身的剑鞘,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是一首愉快的小曲。



然后他抬起头,有两个鲜明黑眼圈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精灵,真诚的说道:“谢谢。”



老人似乎很不解他的道谢,像是看疯子一样盯着他。



“谢谢你给我重要的情报,不好好答谢的话可就太失礼了……对了,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阿金渐渐的眯起了双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放下了手中的帐门帘,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给你带来许多同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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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燃烧:法师将自身所有魔力燃烧殆尽以追求法术效果最大化,魔力燃烧后的法师轻则此生将再也不可接触魔法能量,重则丧命。因此魔力燃烧也被戏称为『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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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安全之后,半精灵轻手轻脚的割开了帐篷,布料碎裂的声音在大雨中细不可闻,但通过手上的触感还是会带来一种微妙的畅快。



宽敞的厚布军帐的四角悬挂着珍贵的魔法灯,看上去这像是一间为军中某位大人物所准备的帐篷,然而只要有眼睛的智慧生物都不会认为任何大人物会愿意停留在这样的地方多一秒,因为这里是一间审讯室,而且还是一间特别臭的审讯室。



血的腥臭与犬类的体臭,粪便的恶臭,以及奇怪的腐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十分刺鼻的臭味,如果不是囚房四角的净化魔法不断清洁着气味,就算在这样瓢泼大雨的夜晚,站在边境线上也能顺着那臭味找到这里。



军帐的中央悬挂着一方不算牢固的木制囚笼,囚笼中间坐着一名满身血污背影有些熟悉的老者,囚笼的下方的大地因为浸透鲜血因而显得格外的阴沉,而四周环绕着四五只虎视眈眈的寻猎犬,它们呲着锋利的犬牙喉咙间发出威胁的嘶吼,尖锐的爪子刨着潮湿的土地,似乎随时都会扑向囚犯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



对于任何精灵来说眼前的场面都是不可想象的,似乎只有在那些描述深渊恶魔的书籍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却不能令半精灵平静的脸庞有着一丝的变动,依旧冷静到冷酷的趴伏在帐篷外面观察着。



是的,他从来不会为人类在刑讯方面的创造天分而感到惊讶。



索隆皱紧了眉头,通过空气中血的气味来判断,毫无疑问笼中人就是某个倒霉被俘虏的精灵,虽然看不到他的正面,但是看着被寻猎犬们啃咬抓挠的摇摇欲坠的牢笼和牢笼四周斑驳而大片的血迹都昭告着那名精灵处在非常糟糕的情况。



在场的总共只有五只…不,六只寻猎犬,这些珍贵的寻猎犬从小吃着精灵肉长大,对于长耳朵种族身上的肉有着先天的狂热爱好和难以置信的敏锐。



半精灵必须在一个呼吸之间将分散的六只狗全部杀死,否则其中任何一个发出了警报的狂吠他今晚的计划就将全部报废。但是按照它们现在的站位,最角落里的两只狗将很难一口气解决掉。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



谁料这时笼中的囚犯却忽然开口说话,被惊愣到的半精灵一时间忘了屏气,不过是瞬间的事情他的气息便被所有的寻猎犬察觉到,十二支深黄的兽瞳齐刷刷的紧盯着破口的角落。



他妈的!



索隆一咬牙干脆的一个弹跳从地上嘣起,随着他的动作手中的鬼徹如同热刀切牛油一样将厚实的布料割开,在微弱的布料摩擦声中另一只手反手从背后抽出和道如同投掷长枪一样将白色的长剑掷出,一剑便穿透了靠的比较近的三只猎犬的咽喉,将它们像串烧一样的钉死在地上。



在长剑飞出去的同时他人也闪电般的冲向了角落里的两只寻猎犬,而鬼撤却被他投掷向了中央另一只狗,在鬼撤匕尖刺入它肉体的瞬间它就从一只健壮的成年公狗变成了一具成年公狗干尸,直到死亡降临之时它的眼底还依旧残留着对某种未知的恐惧。



而索隆则在同一时刻将铁爪一般的手掌扼住离他最近的寻猎犬的咽喉,五指收拢强有力的手指轻易的碾碎了厚实的皮毛之下脆弱的骨头,这只猎狗虽然还没有立刻死去但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是还是不够,他已经余光瞄到离他还有几步之遥,最后那只寻猎犬已经张开了猩红的大嘴,喉头颤动上身伏低,半精灵似乎已经要听到了一声响彻夜空的嚎叫——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只面相凶恶足有普通野狼般大小的寻猎犬,只是张着嘴夹着尾巴趴伏在地上发出了如同弃犬一样可怜的呜咽声,这样怪异的场面令手里还捏着一只猎犬的半精灵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寻猎犬也会玩投降这一招了?



要知道虽然天天被精灵们狗来狗去的叫唤,但是所有寻猎犬都是野狼与犬类魔兽杂交而出,体内都货真价实的流淌着或多或少的魔兽之血,哪怕被称为名副其实的‘狗杂种’但没有任何人会小看寻猎犬,至少那些被这些狗杂种咬掉几块大腿肉的受害者们都不会。



魔兽是文明之敌,它们没有理智只懂破坏,而血只会刺激魔兽,引得它们狂性大发却从来不会吓阻它们,这一点在只有稀薄魔兽之血的杂交生物上也依旧适用。



然而此刻他却看见了什么?一只下跪投降的寻猎犬?这算是什么?新品种吗?



索隆怀着复杂的心情扔掉了手中已经不再挣扎的狗尸,收拾起了自己的武器然后干脆的结束了某个犬族叛徒的性命。



至此,整个帐篷里除了他和笼中囚犯就再没有别的活物了。



“呵呵呵…果然…果然是这样……”安静的帐篷里忽然响起低沉的笑声,如果仔细听便能听出那笑声并不是喜悦的笑,反而带了某种难以捉摸的意味。



半精灵冷着脸转过头,刚才就是因为这个家伙突然出声才迫使他不得不匆忙出手,要不是恰好碰上个新品杂种狗,他们两个现在的情形都不要太好看。



然而等他在灯光下看到笼中人那隐藏在乱发和血垢之后的面容时,却整个人惊的愣在原地,原本已经溢到嘴边的讽刺也生生吞咽了回去。



他短短20年的生命里有幸,或是不幸的见过几位太阳精灵,有骄纵跋扈任性妄为不知所谓的贵族少爷,有不经世事单纯可笑自以为是的白痴卷毛,也有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德高望重的精灵长老,但无论是哪一位,当他们出现的时候身后都仿佛有着万丈光芒在照耀似的,像是随身随身携带了个小太阳顶在脑后一样,闪瞎一众贱民的狗眼。



有人称赞太阳精灵和月精灵是天生的贵族,或许并非是无的放矢。尤其是太阳精灵,他们总是显得如此的耀眼而高贵。



简直就是刺眼的讨厌。



然而眼前的这名精灵却让索隆完全无法将他与之前所见的那名威严强大的精灵长老联系在一起,他虚弱的仿佛只剩下了一口气,身上破烂的袍子衣不遮体,完全遮挡不住残破不堪的躯体,血垢彻底玷污了他灿烂的金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腐败的气息。



说难听点,哪怕是人类贫民窟的那些乞丐也比之他来的体面的多。



“……长老。”半精灵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人身上发出来的。



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哪怕是在如此狼狈的环境他依旧保持着一贯的从容,如果只看那双深邃的眼,似乎与六天之前并无差别:“我没想到你还留在这里。这真是一场意外的相会。”



Zeff一向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但却从未料想过自己的运气竟然会不错至此——无论是魔力燃烧还是魔兽暴动甚至被俘虏折磨都没能夺走这条老命,哪怕已经千疮百孔,他竟然依旧以完全不和精灵特性的顽强存活至今,甚至还等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人出现。



这一切已经不能说是运能够导致的结果了,是某些更上层的东西,是命。



因此Zeff看着轻而易举的就杀掉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寻猎犬的半精灵时,忍不住轻笑出声。听到他的笑声,后者暴露在灯光之下握着血色的匕首的左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半精灵像小孩子无聊时踢飞路上的小石块一样,随意将脚边的尸体踢开,然后缓缓的转过头面对着自己。



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轻脸庞如同颠倒山上万年伫立在风雪之中岩石一样冰冷,堙没在阴影之中半边身子和飞溅在身躯四周温热的血迹为他更添几分阴森冷厉,双瞳里没有丝毫能让人联想到温暖的色彩。



即使看到了自己这种模样,也没有丝毫动容的神色,就像看着山野里被践踏摧残的杂草一样漠然。那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漠然,甚至有种‘这根本不算什么,我还见过更糟的。’的意味在里面。



可是Zeff却发现自己对于青年的冷漠并未感到愤怒或失望,到了他这个年纪的老家伙也早该学会了看人不能看表面的道理。



况且在海蓝做出了那种事情之后,任何发生在半精灵身上的不可思议也都变得可以理解——大到世界树之叶的异变,小到不战而降的寻猎犬——事情的发生一定有其必然的原因,他虽然未能看出其中的因,但是却已经身处在果之中。



那无形附着在年轻人身躯之上的手绘咒语,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就在Zeff打量对方的时候,半精灵也在无声的观察着牢笼之中的老者,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意识到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并没有立刻抽出长剑破开那已经摇摇欲坠的脆弱牢笼救人,而是缓慢的以一种漫不经心的速度踱步到了对方面前,身上的雨水滴落,留下一地蜿蜒的轨迹。



然后Zeff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似乎驻留在里自己的左腿上——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只能说是半条腿,前段时间道利德诺德的提督为了逼迫他开口把他的小腿砍了下来拿去喂狗,如今他下移目光就只能看到截断处一团团黑红的烂肉和断骨,原本属于那里的一块大半进了寻猎犬的肚子里,还有一部分消化不下的被丢弃在帐篷的角落处。



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他一直看着这一切发生。



要不是那个金光璀璨的蠢家伙似乎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应付,他能只丢掉一条左腿都是天大的幸事了。



果然,他的运气一向不错。



【还有其他精灵吗?】牢笼之外的青年微微皱着眉头低声问道,依旧没有救人的意向只是发问【被俘虏,或者……】



“没有,只有我一个被抓了。”Zeff虚弱的依靠着笼子,平和从容的微笑着,一点都不像个濒临死亡的阶下之囚“外面雨声那么大,说通用语也无妨。”



他很早之前便已经注意到了半精灵不喜欢说精灵语的事实,正如对方不喜欢太阳精灵一样。对于好恶,青年从来都不会去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爱与恨都以一种显而易见的方式表达出来。



这样的直白,真的很美好。



“那你还真是不走运。”青年紧抿的唇角微微翘了翘,但不到一秒钟又恢复了原状,他伸手指着木制的牢笼道:“抱歉,我不会解魔法陷阱,恐怕你还要继续在里面呆一段时间了。”




“没关系,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离开。”Zeff想要轻松的挥挥手表达他的感受,却因为胸口的闷痛,只能无力的捂住血肉模糊的伤口用力的咳出几口血痰。“比起我这个糟老头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咳咳!”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你愿意帮忙真是的太好不过……但这可是有些为难的请求啊。”老人摆出一副为难纠结的表情,但不出他意料的被半精灵视而不见了。



“说吧,没有多余的时间能浪费。”



半精灵一直都是那般冷冰冰的样子,漠然的注视漠然的发问,语气也好表情也好都像是被设定好准备接受任务的机器一样,但是Zeff能够感受得到那平淡的话语之下某种无声的承诺。



对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如果许下了承诺无论多么艰苦也都一定会坚持到最后。明明相识未久,但Zeff就是这么认为的,半精灵就是那种固执到有些一根筋的人。



有时候你会真的希望身边有这样一直坚持的人存在,像寒风中的火把一样执拗的对抗着寒冷,尤其是在希望渺茫的困境中,这份固执和坚持才越发的难能可贵。



“我希望……”



夜晚的强风夹着暴雨从那破陋的一角吹进,撕扯的布料猎猎作响遮盖了两人交谈,只能看到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半精灵僵硬苍白的面孔在长久地沉默之后,最终轻轻的点了两下。



对方会同意也并没有出乎长老的预料,他听那些人类谈到过他的故事,而且他是她的孩子。即使摆出了那样一张无情无义的脸,但内在却是个同样温柔的人。



“那一切都拜托了。”Zeff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心无牵挂的他连身上的疼痛也似乎减弱了很多,他凝视着半精灵,忽然出声道“你和你的母亲…真的很像。”



准备离去的半精灵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疑惑的看了一眼老精灵,不知道他这句话又意欲何为——或许从小到头从来都没有精灵会跟他提起这件事,黑暗精灵卓尔是大地女神的污点,一向为正统精灵所不齿,更何况是因实施恶咒而自甘堕落的叛徒,那就更是禁忌。被一些迷信的精灵们认为提到都会走霉运的存在。



大概在半精灵的心里,母亲也好父亲也好,都是一片空白吧。



“不是指相貌,你虽然继承了母亲的头发和眼睛,但面孔却更有你父亲的影子。”似乎回忆起了过往那些美好的时光,又或许是交代完心事后的骤然轻松让Zeff忍不住絮絮叨叨的讲了起来“也不是气质…该怎么说,应该是感觉吧…没错,就是感觉,不由自主的就会……”



“…你认识他们?”第一次,索隆的语气不再平板,而是有些古怪,像是混杂了期待和恐惧的感情。“我的…父母?”



他说出某个词的时候,Zeff没有错过他声音中那一丝微弱的颤抖和明显的生涩,像是因为不熟悉而产生的怀疑感一样。



“嗯,我是看着你母亲长大的…至于你父亲,也算是熟稔…你想要了解他们吗?她…”



“不用。”长老的话语被半精灵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之前还存在青年表情中的那丝犹疑和动心已经被彻底抹去,他摇了摇头,垂在睫毛上的水滴令他微微低垂的眼帘,在灯光下打出一片模糊的阴影。“……我了解他们。”



“我的母亲是个为了我自甘堕落的卓尔,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人类。”



索隆露出了一个短促却温暖的微笑,半精灵很少这样笑,上一次Zeff看到这个微笑是对方和那个年轻人说话的时候——那是面对着重要之人才能够露出的笑容——这个微笑让他整个人都有了一丝热度。



老者看到那个笑容,顿时明白青年口中说的父亲或许和自己所以为的绝对不是同一人。



自己或许有些多管闲事了。Zeff默默地想着。



结束了谈话,半精灵没有再多加停留,如他来的时候一样风一般的离去,遗留下虚弱的Zeff孤单的坐在简陋的牢笼之中,看着满地的尸体,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一个人的时候听着雨声总是会想很多,似乎大脑不受身体控制了似的。孤独的老者被之前的谈话勾起了许多他本已忘却的回忆,像是回光返照的人,零零碎碎的记忆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过,有许多美好的,也有许多不那么美好的。



尤其是当他的权力越来越大,身上承担的责任越来越多的时候,不美好的记忆也随之增加了起来,一年又一年的,面对现实和某些更为沉重的东西,他在许多年轻时坚持的原则上一步步退让,最终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Zeff眼前浮现出许多年轻的脸庞,有披着老旧斗篷的年轻人类,也有环臂持剑的年轻剑客,最终他看到的是一个年幼的精灵幼婴,缩在树荫之下安静的沉睡,金色的短发照耀着林间星碎的阳光像是流动的黄金。



像是被蛊惑了,老者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抚摸那流动的黄金。然而下一刻被骤然拉开的门帘却打碎了他眼前的幻象。



一个苍白瘦削的成年人类站在原本幼童所在的位置,漆黑浓重的黑眼圈上,目光如刀似电。



“…你又来做什么呢?从我这里,你们什么都得不到的。”



Zeff有些厌烦的说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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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3-2-3 19:24: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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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如果迷雾散去I


在瓢泼大雨终于停下来的时刻,精灵残兵经过了一个晚上马不停蹄的逃亡最终在正午之前全部进入了布拉卡顿。没有比大雨更优秀的善后了,逃亡的痕迹和气味全部消抹的一干二净,短时间内再也不用担扰人类的骚扰。


他们终于可以迎来这么长时间以来最轻松的一次休憩,战士们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哪怕是被炸烂了半边脸的Doma也跟着大家抱在一起微笑着欢呼——即使他疼痛的嘴角一直在抽搐。


【喂你们这群家伙!现在还没到完全松懈的时候啊!】


欢喜过后,巨大的疲惫感瞬间便将人拖入了梦乡。即便是睡眠稀少的精灵也抵不住连日作战的疲惫,等确定了安全之后纷纷东倒西歪的睡成了一大片。


小队长Aramil也只是象征性的抱怨了几句,丝毫无法阻止战士们嘟囔着【队长晚安】然后沉沉睡去,因此最终还是由着他们去了。他明白大家的体力都到达了极限,良好的休息才是他们最需要的,所以此时此刻哨兵的任务也只好由他担任——奇怪的是,半精灵出奇的竟然没有去休息补眠,因为往往都是他对睡觉最为热衷的,而且似乎睡觉也是对方回复体力的唯一途径。


【情况如何?】


【如你所见……这帮家伙实在太松懈了,我们还在危险区啊就敢这样。】小队长一脸无奈的示意山洞里一群横倒的精灵。半精灵看着这个场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了吧,他们都累坏了。】索隆笑起来的时候没有往日那种阴沉沉的感觉,连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的微笑像是秋日的晨风带着一股清爽的气息——明明他们才刚刚迈入夏季。【你也应该很累才是吧。】


【没关系,我还可以。倒是你…你才是最该去休息的那一个。】Aramil低声的说道【Roronoa…这么多天辛苦你了。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柔,那还没有变声的少年声线没了碍事的头盔阻碍回荡在空中像是一阵温柔的微风,他的关怀他的感谢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挚,或许是因为太真挚了令半精灵十分的不自在,他抓了抓自己仍然被少量血块粘着的短发,嘀咕了一句。


因为他的声音太小了,即使是精灵的听力也没能捕捉到:【你说什么?】


【我说——】索隆换上略大的声音重复道【你其实可以叫我Zoro……】


【诶?】


【那个…Roronoa太长,叫起来太麻烦了吧,Zoro比较简单。】半精灵似乎对着远处树枝上的某片叶子顿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目光兴致盎然的盯在那里。


听着这样牵强的理由,灰精灵却感到极为感动。


但同时他亦感到极为愧疚,因为他没有勇气将自己的名字坦诚相告——并非他的名字有多么可笑,而是那个名代表着一段惨痛的教训,一个无法释怀的错误。


将悔恨埋藏在心底,像是腐蚀的毒药,抽丝剥茧的折磨着他的灵魂,或许在看到半精灵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身处炼狱了。


尤其是他们的感情愈好,那份罪恶感也随之加重,无时无刻的不提醒着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欺骗之上的虚假。


【啊,对了。我有些事想跟你说一下,方便去……】索隆没有注意到灰精灵的异常,从不自在中恢复过来以后他很快便为谈话引入了新话题,青年四处张望了一下,最终锁定了不远处灌木丛背后的一条小溪【去溪边么?】


我不可能带着头盔一辈子。Aramil默默地想着自己的事情,只是机械的跟着对方,我也不可能逃避一辈子。


事情总要面对,问题总要解决,这才是生存之道。


小溪从山涧安静的流下,像是一尾俏皮的银鳞鱼一样弯弯曲曲的不知蜿蜒向何方,溪水离山洞的距离恰到好处——山洞里的人察觉不到这边的声音,又不至于错漏了山洞那边的情况。Zeff跟索隆所描述的情况最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为重要的信息一贯如此。


Aramil猛地抬头看着前方领路的背影,似乎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似的——他感觉简直比几年前面对队长考核还恐怖和焦虑——出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Zoro


随着声音的出口,Aramil也将自己一直戴在头上的半截面盔摘了下来,甩到地上,铁质的头盔撞到地上的石块弹起又落下,反复了几次才摇摆着停下。他的手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常年隐藏在头盔之下的面容异样的白皙,看上去竟然有些虚幻,多年感受不到阳光的肌肤仿佛快被光线灼穿了一般的刺痛和异样。


听到了声音,半精灵停下了脚步疑惑的回头,最先进入他视野边缘的是一缕飘散在空中的灰蓝色发丝——是灰精灵的发色这并不令索隆惊奇,但是那张苍白却因为紧张而泛红的面孔,那道从额头起一直横贯到对方耳后的狭长伤疤彻底占据视野之后,他像是被米霍克一剑插进脑子里搅了搅,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认得那条伤疤,因为那就是他当年留下来的伤疤。一颗尖锐的石子和一颗失控的心就可以摧毁一条生命,鲜血从伤口之中涌去,就像是生命在流失。


他亦认得那张脸,灰精灵虽已长大但年少时的特征并未消失,他仍然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到过去的影子,一样的愧疚又惶惶不安的脸,只是不再有当初的厌恶而已。


【你……Saga?】


【是我…呃,其实Saga是我的姓,我的名字是Aramil,你知道50岁之后精灵才有资格得到名,所以我并不是有意要骗——!】


小队长的一紧张就忍不住说些无关紧要的,直到被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难看的冲上来的对方一把揪住领子拎了起来,声音强迫性的戛然而止。


【Saga!你竟然还活着……为什么你一直瞒着我?把我当白痴耍很好玩吗?!】


罗罗诺亚看上去不像是狂怒到失去控制,他的愤怒更像是一种没有温度的愤怒,闪烁着金色弧光的绿眸深处是浓浓的失望。对于Saga而言,失望是比愤怒更为可怕的感情。


【没有!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相信我,你愿意把我当朋友时我真的很开心,我从来就没有……】半精灵眼底的失望并未散去反倒更加聚集,他甚至松开了他的衣领令Saga重重摔在地上,索隆冷漠的俯视着面朝大地的头盔,像是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后者的解释。


跌坐在地上的小队长不敢抬头,就那样极其沮丧的耷拉着脑袋低声喃喃着——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无论他说什么都像是石沉大海一样,仿佛他面前伫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石碑,冷眼打量着他的失魂落魄却无动于衷。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可战争爆发之后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我害怕你还恨我,所以连面对你的勇气都没有……】


一切都已经结束,他们不可能再是朋友。如果不是因为眼下形势所迫,小队长确信对方早就已经拂袖而去,从此形同陌路。


想到这Saga便觉得十分痛苦,无论是精灵亦或人类都是一样的,直到失去了的时候才会真正意识到曾经拥有的珍贵。当他将积蓄多年的忏悔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之后,他突然发觉自己那些的解释都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他真正想要对对方诉说的,那么长时间一直徘徊在他嘴边,仅仅是一声最简单的话语——


【对不起。Zoro…对不起。】


他只想要道歉——对不起年幼时对他的伤害,对不起一直以来的欺瞒——当灰精灵说出这句迟到多年的歉意时,他感到整个身体都为之一轻,并不是他丢掉了头盔的缘故而是因为心灵变轻盈的缘故。


Saga深深吸入一口气,雨后清新湿润的空气仿佛把他身体内部的污浊都清洗一空,即使得不到原谅,他也将比过去活的更加自由。


小队长抬起头,这一次他没有回避半精灵如剑般的眼神而是勇敢的直视回对方,半晌过后,反倒是索隆先放弃了似的摇了摇头,目光不再锋锐而是柔和的望向远方层层叠叠的深绿波浪,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只是生气你的欺骗而已。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并不是你的错。】半精灵转过头来,他看着灰精灵额角的伤疤许久,最终沙哑的开口。


【……你还活着,就好了。】


这是唯一有意义的话,其余的则不必多说——Saga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个金发精灵后来如何;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等等都已经无关紧要。再多的话语也不可能改变过去的历史,无论如何改变不了他那时逃离的事实,亦改变不了死亡在他年幼的心里所留下沉重阴影的事实。


因为一时的慌乱,他的人生彻底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并造就了今日的Roronoa·Zoro。


我虽然没有杀了你,却已经无法改变我手上沾满鲜血的事实。半精灵在心里想到,所以你还活着,还活的很好便足够了。


【我说你还想在地上坐多久?快起来。】索隆挑眉一边问着还跌坐在地上的Saga,一边走上前向对方伸出手,将小队长轻松的拉起,不轻不重的在对方的胸口捶了一拳。他的语气与之前并无差别,一样的随意平淡,似乎并没有因为知道了Saga的真实身份而改变。


意识到这一点令Saga有些受宠若惊,他连自己一身泥泞都没去理,忙拉住半精灵准备收回去的手,然而等到真的抓住了那只手时反倒紧张的嗯嗯啊啊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到小队长一脸窘迫的模样,索隆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微微一用力便挣脱了对方的束缚将手收了回来,顺便敲了一下灰精灵的额头:【笨蛋啊你,怎么像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没等Saga的脸因为尴尬而彻底涨成朱红色他便将一直随身携带的十字小刀塞到对方还僵在空气中空荡荡的手中,然后很自然的转身便向着小溪走去。


【快跟上,我可不想等你。】


Saga回过神来看着手中半精灵的赠礼,那是一把很有年头,丝毫不起眼的老旧小刀,但是出鞘后寒光闪闪的波浪刀纹却彰显着它出自于大师的手笔。小队长认识这把刀,因为很久以前这是年幼的索隆唯一的武器亦是他最珍贵的宝物,然后他摩挲着刀柄,发现了在那里歪歪斜斜雕刻着的字。


摩挲着那几个字母,灰精灵觉得鼻子发酸的难受——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一定是因为刚才跌倒的时候摔得太疼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


小队长珍重的将小刀收好,然后快步的向着不远处背光的身影跑去。他掉落在石地上的头盔被他经过时不小心碰到,在原地颤悠悠的转了几个圈,最终重新落回石地。


但这一次它终于不再朝地,而是面向远方,面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那里,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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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兽,顾名思义便是拥有魔力的野兽。但从广义上来讲,任何具有生命力和魔力,拥有自我独立意识的生物非生物都可以被称之为魔兽。


在过去它们被广泛的认为是黑暗的爪牙,文明火种的死敌,在阴影中去窥视着温暖的城市和村庄。然而后来经研究发现,魔兽自古便已生存在赤土大陆之上,追根溯源,那些最古老魔兽的历史甚至远在文明诞生之前,它们诞生于荒芜,是这片广袤土地最初的主人。


因此有后世学者认为大多数魔兽之所以对于人类和类人类怀抱恶意,是出于排外的本能反应,为了将逐渐占据它们家园的入侵者赶走的防卫措施。


而且并非所有的魔兽都对文明社会抱有恶意,也有愿意与文明和谐共处的善良魔兽,为了区分,后来人们将那些邪恶的魔兽统称为恶兽。


恶兽们的栖息地,便是兽巢。


位于布拉卡顿的雾之谷便是位于南大陆距离文明社会最近的已知兽巢。与霜月村遥遥相望彼此对峙已不知不少岁月。精灵不会进入雾之谷,而恶兽也不轻易现身,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


如果不是因为情况有变,Saga猜测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入雾之谷一步。过去不是没有精灵进入雾之谷,但是他们都没有活着回来。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半精灵。


只有他,是唯一的生还者。


索隆似乎没有察觉到Saga的注视,他站在队伍的最后看似在警戒四周,但从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他在走神。


终年渺无人烟的山谷植株比外界生长的更为茂盛,重叠低垂的枝叶和藤条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将整个山谷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最顶端零零散散的落下了几簇稀落的光线,仿佛一揉即碎的脆弱,却蜿蜒成了一条崎岖的小道,这点光总算给阴森潮湿的环境添了几分明亮和暖意。


空气中浮动着水汽的味道,泥土的味道,树木的味道还有说不上来的香气,虽然沉闷的喘不过气却又异样的熟悉。脚踩着落满大地的厚厚腐叶之上,每次抬脚都会踩踏出不一样的声音,像是森林之子躲在阴影中轻笑,惊得那些躲在菌类枯木之中的小昆虫四处乱窜。


时光似乎在此处永久驻留,眼前的景色与十多年前相比从未改变。


改变的只有他而已。


因为雾之谷太过凶险,Saga最终只带上了五名精灵——他必须要留下两人在山洞里照顾伤员——加上他也不过区区六位,就想要走过雾之谷他都不好意思说是白日做梦。


为了尽量减少损耗,小队长决定紧贴着雾之谷两侧的山峰而行。听说Zeff长老给深绿意识所制定的计划也是如此,如果走山峰不仅更加安全而且相遇的几率也会更高。


雾之谷终年大雾弥漫,较之外围湿气更重,不过是在谷中呆了片刻,随手一抹盔甲上面已经凝聚了一层水雾,凝结而成的小水滴不断顺着棱角滴下。光滑潮湿的山壁陡峭又险峻,底部尖锐的碎石根根朝上像是猎人们用来捕捉尖刀陷阱,保证一个失足就能立刻回归女神的怀抱。


所幸山体上还有一些顽强的植株生存着,战士们用藤条将自己绑牢实,利用手中的刀剑一点点开凿着山壁,抠出一个又一个可以借力的小孔,然后艰苦的向上攀爬。虽然中间有一名战士失手差点摔下,但好在最终全员都有惊无险的在明月高悬之前抵达了一处较为平缓的区域。


仔细检查过四周的环境后Saga果断下令原地扎营休息,拥有昏暗视觉的精灵不畏惧黑暗中行军,但是只要有头脑的都该清楚在夜晚的兽巢中乱走是多么不明智的事情。而且爬山已经消耗了大家大量的体力,面对着未知的丛林保持必要的战斗力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时必须的。


精灵这个种族再优秀,也做不到像半精灵一样,明明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但睡一觉和立马又可以生龙活虎的投入下一场战斗——这种惊人的恢复力简直就跟怪物一样。但Saga不得不说这一路要不是青发的男人,他们早就已经死在了人类的手上。


对于这异于常人的一点,精灵们心里其实都是异常羡慕和钦佩的。


即使疲惫,精灵的动作仍旧迅速而轻灵,只是在采摘点火的枯枝时花费了点功夫——四周实在太过潮湿了,他们不得不爬上树木的顶端去采新枝。但是当温暖的火焰燃起,驱散了浓雾的寒冷之时,几乎每一名精灵的脸上都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即使还有忧心忡忡的家伙也在烤蘑菇和野果的诱惑之下放弃了防备,专心的投入到了食物的怀抱。


没有什么比能在饥饿时填饱肚子更幸福的了,那在舌尖跳舞的香味就是活着的感觉,逐渐充实起来的胃部就是生命的重量。


哪怕是半精灵这样冷酷的家伙,在最终还是张口咬下了手中的烤蘑菇串。在这种简陋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什么美味至极的料理,只不过是恰到火候的灼烤而已,但是牙齿撕咬开菌肉的瞬间,属于蘑菇特别的味道混合着奇怪草叶的香气便在口腔中弥漫,蘑菇肉顺着食道咕噜噜的下滑,但蒸腾的香气却狡猾窜进了呼吸道,像是云雾一样的在脑海中飘散不去。


“果然…活着真好。”


依靠在距离团队最远的一棵弯曲的树干上,看着火堆边放松的精灵们,男人小小声的叹息了一声。


【嗯?你说什么?】Saga嘴里还咀嚼着食物,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半精灵的嘀咕声,扭过头来看着执意窝在阴影中的伙伴【…再来一串?】


【谢了,不用。】索隆随手将手中的细树枝掷入燃烧的火堆,重新懒洋洋的坐回树干之中,抽出和道用砥石打磨着剑刃。【很好吃,但我已经饱了。】


【我说Zoro你啊…为什么不肯坐过来呢?那棵树半截在雾中,应该很冷吧。】


【总要有人警戒,毕竟这里是兽巢。】男人笑了笑【也就是湿了点,其实不算冷。】


Saga无奈的耸肩,半精灵的固执脾气他已经不是第一天领教了。索隆做的决定谁也无法改变,而他能做的只有听从,然后说一句【辛苦你了。】


黑夜中的火光带来的不仅仅是温暖,更重要的是安全。火焰的热气蒸腾了灰色雾气,在这片昏暗丛林里视野也为之一亮,精灵不用再努力瞪大眼睛去分辨,十步开外那些隐隐绰绰躲在雾中的阴影究竟为何物。


但光明越盛之处,黑暗亦愈浓重。没有人比半精灵更明白这一点,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魔兽的情况反而令半精灵警惕到了极点,他藏身在光与暗交接的一线之中,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却一直全神贯注的聆听着四周的声响。


如果有精灵走到他身边便会发觉半精灵的睡姿有多么的古怪,与其说那是一个睡姿倒不如说是一个准备战斗的起手式,仿佛蓄势待发的男人随时都已可以应声出剑。


索隆一直聆听着,他听到冷风拂过,令树叶摩挲连绵成一片的沙沙作响;他听到水滴从叶片飞跃而下,粉碎在阴暗中的布满苔藓的石块之上;他听到飞溅的水花泼洒在石块之下的某只昆虫身上,惊得它哧溜的窜进了腐叶丛中的枯枝之中;他听到了枯枝碎裂之时所发出那种骨头折断粉碎一般的脆响。


他听见了,于是他动了。


鬼撤无声无息的在空中滑动,迅捷的像是一道晦暗的光,优雅的宛如黑夜的猎手,只有看过它行动的人才会真正明白『吸血鬼之牙』一名的来源——这把样式古怪的匕首有着丝毫不逊于任何暗夜贵族的格调。


当然,对于鲜血的狂热也是一样。


浓雾涌动,黑暗里先是闪过一抹黯淡的红光,紧随而来一声短促却尖锐的金铁交鸣。像是两头猛兽在雾中相遇,撞击所产生气流将那一片区域的雾气吹散,露出雾气背后一闪而过的黑影。


在鬼撤脱手的一瞬间,半精灵便已经抽出了和道紧随其后,剑出如雷霆,刺破薄雾的封锁,直指雾中黑影的咽喉——从一开始索隆竟没有指望鬼撤能够解决对手,他是剑士,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手中的剑。


别人所看到的是鹰眼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剑,却不知道剑圣在他的脑海中也留下了一剑。那一剑劈开了他的身体,也劈开了他的世界。


从索隆重伤濒死至今,他一直慢慢回忆体会着脑海中那无比惊艳的一剑。这么多时日,为了生存,他杀了许多人却还没遇到一位值得出剑的对手,此刻终于得到了机会。


这一剑,这是他积蓄了等待了许久的一剑,所以黑影是不可能躲过的。


然而剑最终还是没有刺中黑影,因为和道在途中像是突然转变心意似的,那转瞬即逝的剑术之光像是虚幻的妄想一般消失无踪,剑刃反转方向向着半精灵身后刺去,最后停住。


直到这时被剑势所搅乱的雾气才如梦初醒般的涌动着向四下散去,渐渐露出了雾中的人影——和道冰冷的剑刃贴在一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人形生物脖颈之上,而后者则张弓满弦,只要他手指微微一动就能够把前方的灰精灵射个对穿,可是小队长依旧面无表情的稳稳握住手中的十字小刀,没有一丝颤抖的将刀刃抵着一个头戴藤盔的人形生物心口,而对方手中的匕首的尖刃距离半精灵咽喉不足半指之遥。


四个人就这样在灰雾中僵持,直到被听到声响而赶来的精灵们所打破。他们看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自家战友性命堪忧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有年轻的小战士当场就要动手帮队长解围。


【都别动!】黑暗里响起两个冰冷的声音。


接着靠近的火光,Saga终于辨识出了雾中的人形生物似乎同样是精灵,而且他们血迹斑斑的皮甲上还有着残破的月桂花印记。


【……深绿意识?】


相较之Saga对于意外相遇的惊讶,对面的两名野精灵战士就是彻头彻尾的震惊了.为首的那名最高大的战士足足沉默了有十多秒钟才反应过来,即便是如此他们的动作似乎还是有些迟钝和僵硬。


误会在见到随后赶来的禁卫队和村民大部队便解开了,意料之外的相遇和再会令整个冰冷的森林都渲染上了温暖动人的色彩。劫后余生的相逢令许多精灵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哪怕是再坚强的战士也会湿润了眼角。


可是当初那么多一同奔赴战场的精灵如今只剩下这么寥寥无几的几人,亲眼看着这些孩子们长大的老村长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他的泪水里既有喜悦但更多的是无法抹消的悲痛。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半精灵遗憾的轻叹一声,捡起掉落的鬼撤并将和道收回剑鞘,兴致缺缺的又窝回了他自己的小角落里补眠。


既然那里没有等待他的人,又去瞎凑什么热闹呢?


可惜他的宁静很快便被一位不速之客所打断——当某位长鼻子青年拖曳着长长的鼻涕眼泪,一边大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哆嗦着冲过来,就算是半精灵也不可能继续安然休息。


乌索普一改过去对罗罗诺亚的生分和畏惧,像是虔诚的教徒看到现世的神明一样热泪盈眶的双眼满是狂喜,如果他不是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半精灵身上而是在亲吻他靴子的话那就将是最完美的教徒形象。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倾诉完满腔口水的长鼻子才不好意思的从索隆身上爬下去,后者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被鼻涕眼泪噌的一盘狼藉的皮甲,还是维持着原先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只不过额角微微跳动的青筋一不小心的就出卖他了。


乌索普是为集合强运和点背于一身的强人,自从他一时脑热离开安逸温馨的小窝之后,他心心念念所期待的冒险之路变得越发一波三折,普通冒险者一辈子都遇不上的奇遇他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都经历过了——见到了荣光骑士,进入了精灵村庄,见证了神物共鸣,被卷入了战争最后还要在遍布死亡阴影的兽巢中走一遭。


如此稀奇古怪难得一遇的事件通通都发生他身上,一个半吊子法师学徒都算不上的普通人,这是他的大不幸。


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仍然顽强地活着,而且还是完好无损的活着,这又是他的大幸运。


比如说霜月村即将被攻破,但是精灵们却没有忘记带他一起逃亡;再比如说身在兽巢,就遇上了许久未见的伙伴——还是他所认识所有人中最可靠的一位。


想到这,乌索普又偷偷的打量着依靠着树干小憩的青发男人。和还算穿戴整洁的他相比,罗罗诺亚看上去倒是十分狼狈——


他身上的皮甲虽然因为黝黑而不显脏,但是覆盖在外的那些淡色布料不是破碎不堪便是被鲜血和泥土染成诡异的红褐色,就像是擦过呕吐物不久的破烂抹布,不仅看着像而且闻着也像,一想到自己刚才挂在这些东西上面痛哭流涕,人类青年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


半精灵肤色也比之前要更深一些,不知道是泥垢堆积还是日晒雨淋得到的结果,而他脑袋上有几缕翠绿色的发丝被陈血凝固在一起,一簇一簇支楞着,一副敢摸就扎穿你的彪悍气势。


这发型倒还挺适合你的。长鼻子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把内心话不自觉说出了口,原本浅眠的男人忽然睁开眼,吓得黑发青年立刻抬头挺胸,做贼心虚的站直,试图以此来彰显他正直的内心。


“怎怎么了?”


半精灵没有注意长鼻子生硬而颤抖的语气,而是紧皱着眉头左顾右盼像是试图寻找什么似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但是声音却又消失了。”


“不会是之前一直跟在我们背后的家伙吧?”收到了索隆质询的目光,乌索普解释道“这几日精灵们不断地变幻线路,据说就是因为有什么东西一直尾随着队伍,所以那个野精灵才决定爬山的……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好歹看了那么多精灵的书而且这几日都住在精灵村里好吗?”他有些丧气的嘟囔着“可恶,一副把我当笨蛋的样子……”


“就算是如此,在这么短时间里也……算了,别在意。”男人最终还是觉得解释太麻烦而敷衍的挥了挥手,将注意力重新聚集在之前的话题上“你说有东西一直尾随着你们?从进入森林开始?还是……”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路线是在进入浓雾区之后才开始飘忽——”乌索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在见到半精灵铁青的脸色之后立马察觉到了问题,而他又是一个十分胆小的人,所以他下意识的便联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想到了那个结果,他不仅双腿,连带着全身似乎都忍不住开始打寒颤,而这绝对不是因为四周灰色的大雾越来越浓重的缘故:“那、那那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在雾里?”


想到灰精灵小队过于平静的一路,看来精灵们的相遇并非是偶然。半精灵眯起眼睛凝视着四周悄然涌动的灰暗,希望能够因此而看透迷雾。


“无论是什么,都来者不善。”


不幸的消息令乌索普好不容易见到熟人的兴奋劲顿时消散了个干净,他的伪·冒险,真·点背之旅果然就不会有结束的一日——但就算是冒险小说中的主人公也有他们故事间隔的休息时间,倒霉事一件接一件培罗你是想要玩死我啊——想到这里长鼻子实在有些抓狂。


“可恶!为什么老是发生这种事……这也太不公平了!”


“灾祸总是接踵而至,比起抱怨,还是想想怎么战胜它才更重要。”半精灵从火堆中抽出几根树枝捆成一根简易火把,然后不由问说的塞进了乌索普的掌中,然后他露出一个令青年惊悚的笑容:“自己小心。”


言毕,他转身向不远处似乎正在争执什么的精灵们走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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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3-2-3 19:25:5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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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如果迷雾散去II







【就以目前的形式而言,我认为我们应该退出雾之谷,等待援军来到。】灰精灵小队长拨弄着手中的枝条点在简易地图上,建议性的提出自己的看法。那名险些跟他们起冲突的野精灵沉默的端详着地图,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他叫Wiper,是深绿意识第四卫队的副队长——虽然有听说他曾经是正队长来着,不过某个太阳精灵来了以后便退居二线,然而在Zeff和Sanji都缺席的情况下他便是队伍的领军人物——其实在Saga眼里,这名不苟言笑皮肤黝黑的野精灵战士到更像是一名队长,他的个头在以高大闻名的山岭精灵中都算翘楚,逼得Saga每次跟他讲话都要仰着脑袋,更别提那一身铁打般隆起的肌肉和足足垂到腰间的深色发辫——仅对于精灵男性而言,胜者蓄发,这传统虽然已经有些过时,但是却也是身经百战而不败的最好证明。



【我们需要去森之隘口。】Wiper的声音是一种低沉的沙哑,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十分安心和稳重,只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并不是Saga所期望听到的。



【往北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敌人也知道这一点并控制了所有水源,现在在北方没有一处安全之地。】与Wiper他们同行,整个第四卫队唯一的女性,也是硕果仅存的几位施法者之一的Laki看着地图忽然出声道,【但山谷的尽头有条暗道连接着隘口的紧急通道。】



Laki有着精灵们一贯高水准的美貌,与灰精灵女性的恬静相比,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的野精灵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野性的性感,而裸露肌肤上覆盖的奇特纹身则给她更添几分神秘感,即使她一直都以一种温和冷静的语调讲话,也丝毫无法让Saga对她的印象产生任何改观。



Wiper,Laki还有另外一名野精灵是第四卫队仅存的三名核心成员,另外一名叫Breham的战士便是那位头戴藤盔险些一刀被捅死的野精灵,听说是队伍中出了名的神射手,但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自从误会解开之后便一直坐在半截倒塌的树干上,调整手中刃弓的弓弦,阴沉的让Saga似乎看到了半精灵的影子。



他们三位便是野精灵中十分古老的一族,山多拉的后裔。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去隘口,你都说了那里戒备森严。北部不行,可以往南走,在布拉卡顿躲藏数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Saga不解道。就连经验丰富的游侠都无法从雾之谷活着出来,更何况手无寸铁的村民,这简直是将人往火堆里推。想到这里灰精灵不禁有些火大,但他努力不表现出来。



正如人类社会中存在的地域歧视和矛盾,作为历史更为悠久的精灵王国自然也有着类似的问题,在崇尚血统的精灵社会中阶级分化也更加明确和不可逾越——正统却稀少的光精灵与银精灵,神秘低调的树精灵和海精灵,以及数量庞大最为常见的灰精灵和野精灵。



除此之外,去掉被驱逐的卓尔,剩下的六支精灵各有各的文化和习俗,同样也有着截然不同的行为习惯和价值观。生活在一起难免会产生不少冲突。



这也是为什么深绿意识的队伍都由清一色同支精灵组成,而像第四卫队这样由光精灵领导的野精灵队伍实属少见,但仔细想想队长的年纪便该清楚了——Sanji显然只是在队伍中历练而已,第四卫队不过是他仕途中的一块跳板。



【我们要去隘口,不过……】Wiper依旧重复着他之前的话,但却在Saga生气之前又一次开口【只是我们而已。】



【你什么意思?】



【你带村民躲回布拉卡顿,我带着我的人继续向隘口前进。】Wiper不紧不慢的站直身体,高大健壮的他一站起,被火焰打出的阴影顿时将瘦小的灰精灵整个都笼罩住。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配着那张看上去就杀气腾腾的面孔,胆子小的家伙估计早就腿软了。对于他的决定,其余深绿意识的队员没有任何异议,像是习以为常一样都自发的开始进行整备工作,一副他们真的准备继续深入山谷似的。【我会留下几人帮助你……过后的几日便自求多福吧。】



Saga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面前小山一样高大的男人,无数疑问在他脑海中风驰电掣的闪过,最终只干瘪的憋出一句:【为什么?】



Wiper沉默的扫了他一眼,并未做多说明只是道:【早点休息吧,等天亮了就……】



【小心!!】



野精灵的声音被索隆突如其来的大喊所打断,可惜他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在半精灵声音脱口而出的同时,一直若隐若现徘徊在营地四周的灰色雾气突然暴起卷住离它们最近的一名精灵战士的脚踝,那名战士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便被迅速的拖进阴影的深处。



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迅速,让人不由的怀疑是否是自己眼睛一花而产生的错觉,但只留下落在大地上的刃弓和挣扎的十指犁出的深深抓痕证明他曾经的存在



【怎么回事?!】



【白痴!不要过去!!】



罔顾半精灵的警告,另一面意图上前查看的精灵被同样迅速的拖进了浓雾,这一回他倒是有了挣扎和呼救的机会,却对于自身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在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虚弱的呼救中,血液的腥味在雾中弥漫开来,连带着灰色的雾气也被染上了绯红色。



终于声音完全消失了,星星点点萤火虫般的光点在灰红的雾中冉冉升起,消散,在黑暗的夜里显得如此美丽,但是在场所有人能感觉到的却只有毛骨悚然。借着光之妖精的辉光,精灵们终于看清了在黑暗中那闪烁着的鬼影。



罗罗诺亚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峻,哪怕曾经面对上百敌人他脸色也未有这么难看过,他已经认出来了那些鬼影的本体。



【是雾狼。】



像是回应半精灵一样,浓雾忽然开始涌动着向后退去,逐渐露出了隐藏在那之后的凶残猎手——橙黄的兽瞳中满是贪婪凶残;根根倒竖的黑色坚毛,如同荆棘一般覆盖着远比寻常野狼更为巨大的躯体;浓雾在它们四肢和躯干徘徊,像是雾气就是它们身体的一部分;狰狞的血盆大口中沾染着血肉的白牙寒光闪烁,眼尖的还可以看出来领头的那只黑狼口中叼着的断掌正在逐渐化为荧光。



雾狼,学名为阴影魔狼,伴随着雾气而行动因而被赋予雾狼的名号。是所有魔狼种中体格最小的一支,但是却也是公认最棘手最狡猾的一支。



因为个体的弱小,所以它们总是团体行动,精灵们眼前这十几只魔狼看上去只不过是个斥候队的水平。



魔狼们用爪子刨着土地,呲着血淋淋的大牙向精灵们发出威胁的低吼,但没有一只敢于扑上去。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深绿意识的战士便已经举起了他们的刃弓架起了战线,一只只浅红的光箭瞄准着眼前的敌人,保证雾狼一有异动便立即将他们射杀当场。



注意到了场面的僵持,领头的那只雾狼极其人性化的眯了眯它的兽瞳,像是示弱一样呜咽着退到了狼群的最后面,却在精灵们微微有些松懈的瞬间,引颈长啸尖锐的狼嚎顿时响彻整个雾之谷。



与此同时,精灵们手中的弓弦亦松开,排列整齐的箭只如同少女浅红的发梳,平缓光滑的犁过大地,梳过狼群,带起一片片的腥风血雨却依旧无法阻止那声长嚎——很快,森林四野纷纷回应似的想起了接二连三起伏不定的狼嚎,在寂静阴森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恐怖。



只消半刻,森林深处亦传来了逐渐刺耳的簌簌声响,像是半夜美梦中被打扰的人一样,无数的树叶发出了抱怨的怒喊,这怒喊听在精灵耳朵里便是警告。



不用下命令,有脑子的都知道该做什么。精灵们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便向着唯一一个没有声响的方向竭尽全力的逃命。


两旁的景色快速向后略去,却依旧无法阻止背后狼群越来越近,从远远的传来枝叶碰撞的声音到现在末尾的精灵都已经清晰可见奔腾的狼群,然而因为村民的缘故,这已经是精灵们最快的速度了,照此下去被狼群追上也不过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Breham!!】垫在队伍最尾端的Wiper突然冲着自己的队友大喊道,他们俩是从小长大的挚友,经过几百年的相处彼此之间早就熟稔到无需更多的语言便心意互通。



被呼唤名字的野精灵神射手果断的抓住自己手腕上的宝石手环,随着他低声念出『Prims·Eschaungen』的咒语,朱红色的光芒在他的手腕间绽放,光芒化作无数条半透明的细线,拉长弯曲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最终形成一把巨大的朱红色刃弓。利用宝石进行法则交换,这是独属于精灵们的秘法和招牌。



Breham握紧长弓却没有急着出箭,在这危急的时刻他竟然安静的等待了起来,等着手中浅红的长箭颜色越来越淡最终光芒完全收敛其中变成了一只小巧可爱的雪白箭只,只能从他颤抖的双臂和咯吱作响的宝石长弓中依稀分辨出它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箭。



【不要回头!】



Wiper这一次是冲着所有精灵们下令,不过可能更多的是提醒深绿意识以外的成员,因为那些身经百战的野精灵在一听到神射手的名字之时便已经明白了副队长的计划。



此时,神射手也准备好了,他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都不需要瞄准因为背后的狼群多到不需要瞄准——他松开了手,纯白小箭离弦而出,如同它的外表一样那般朴实无华的滑行在空中,没有锐流的刺响没有影像的曲折,它像是优雅的白鹭展翅高飞,又如追寻光和热的飞蛾,义无反顾的投入在狼潮之中。



身为人类的乌索普跑得太慢,此刻被一名精灵战士抗在肩上,他无法不回头,所以他亲眼看着那只小箭泯没在奔腾的狼群中,如同石沉大海。魔狼依旧张着他们狰狞的大口,咆哮着奔跑,他下意识的闭眼不忍目睹接下去将要发生的事情,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万丈光芒徒然从黑压压的狼群中爆发,如同耀阳在阴影中冉冉升起,第一次在这片阴霾之地大放光明。那雪白的光是如此圣洁,像是惩戒天使手中锋锐的剑大杀四方,将迷雾驱散将邪恶粉碎,但那雪白的光又是如此猛烈,刺得人眼球像是被火烤过一般疼痛,生理的泪水一涌出眼眶便立即消散于虚无,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侵蚀了身体。



乌索普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痛,也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恐惧,所以他果断昏迷了过去,大脑自动切断了和神经末梢及视觉神经的联系以减轻负担。



这一箭几乎将身后的狼群清理一空,为精灵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但Breham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位坚强的战士此时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脸庞滴下,落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他粗重的呼吸声像是一头即将干渴而死的公牛。而手中朱红色的宝石弓也失去了往日流光溢彩的模样,黯淡的如同溪边随处可见的鹅卵石。



借着这段时间,精灵们终于冲出了宽大阔叶林的范围,然而前景并不乐观,出了森林的他们发现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山道之上,狭窄的山道只能供少数几人并行,脚边不远处便是除了嶙峋的尖石,就是深不见底的深谷。



而这时,背后又传来了魔狼的长啸,远远地树叶抖动的越来越剧烈,下一波狼潮显然已经近在眼前,而且远比之前的一波来的更为壮大,因为脚下的大地都因为群狼奔腾而开始微微颤抖——最先从森林中冲出来的是灰雾形成的巨大咆哮狼头,然后一匹匹贪婪凶残的雾狼呼啸着从它的血盆大口中冲出。



黑色的狼群像是一大片黑色的荆棘之海,在狭长细窄的山道间涌动。它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有些倒霉的家伙干脆被自己的同伴给生生挤下了山崖。被乱石分割成支离破碎的肉块。



鲜血唤醒了沉睡的恶魔,原本无生命的石块突然动了起来,那些被狼血泼洒到的石头滚动着聚在了一起,竟然在山壁上形成了一张张类人的面庞!



那些脸庞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却有着一张异常巨大的嘴巴,黑幽幽的不知道通向何方,但是精灵们却能看到大嘴将从山道上滚下来的雾狼聚集在一起,然后嘴巴合上,山谷里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骨头被嚼碎的嘎嘣嘎嘣声就像是心急的小孩子迫不及待的嚼碎口中的糖果一样,腥臭的血液如泉涌般从石嘴的缝隙中流下,然后唤醒了更多的沉睡的石脸。




最后整个山道下方都是长着大嘴嗷嗷待哺的石脸,像是等待喂食的雏鸟似的等待着山道上落下更多,更多鲜美的食物。



但精灵已经完全无暇顾及下方的怪物们,狼群已经死死咬住了队伍的尾巴,所有的精灵都不得不举起武器且战且逃,但伤亡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生,越来越多的光之妖精再一次在这个大雾弥漫的山谷中跳起了祝福之舞——这轻灵曼妙的舞蹈绝对是精灵们在世界上最讨厌的舞蹈,没有之一。



Saga右手握着属于他的刃弓,长弓两角的刀刃早已被鲜血浸透,弯曲的弓身亦不堪重负的发出微弱的惨叫,细密的裂纹已经在弓上蔓延,如果它不是魔力构造而成的武器,在经历过那么多次斩击之后大概早就碎裂了。



他的左手握着一柄长剑,剑不是他的是一位野精灵战士的,但是对方被偷袭的雾狼咬断了脖子,他就顺手将长剑捞了过来,虽然是左手但倒还挺顺手。



灰精灵用弓卡住某个试图咬掉他脑袋的魔狼,并用左手的长剑狠狠扎入后者的颈部,一划一割,大量的鲜血从它断裂的气管和动脉中喷涌而出溅了小队长一脸的腥臭,但黑狼却也抽搐着倒在地上无力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就在Saga刚将长剑抽出来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因为惊恐颤抖而走音的尖叫




【队长!看前面!!】



艾罗娜在上。



一头足有棕熊般大小的巨大阴影魔狼带领着十余只普通雾狼就站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山道上严阵以待,正好堵在精灵的必经之路上。领头的头狼有着比其他雾狼更浅淡的毛色和更巨大的体型,淡灰的薄雾缠绕着它的四肢,他灰色毛发中的利爪在黑暗中也依旧闪着寒光。



天知道它们是怎么绕到前面去的,Saga只知道如果不解决那头狼,今日所有精灵都得死在这里。可是现在又有谁还有余力去对付这样一头以逸待劳的魔兽头领?



没等Saga有反应,一道身影便已经在他身旁交错而过,义无反顾的抢先一步向头狼冲了过去。他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只能徒劳的抓住那人离去之后留下的虚空,看着对方的背影深切的感受到了自身的无力。



那个人是罗罗诺亚,而他独自一人却竟然开始冲锋。



半精灵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迅如闪电势如雷霆,当他奔跑之时,狂风也无法追上他的脚步,迷雾亦为他让路,和道和鬼撤切割空气发出的尖锐啸声如同战场之上骑士们吹响的进攻号角,赐予任何敢于阻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敌人以毁灭。



虽一人往,却胜似千军万马。



领头的雾狼也像是被他的气势震慑了一般瑟缩了一步,但立刻又恼羞成怒的咆哮了回去。这是毫无道理的事情,强大如它是不可能会因为一只小虫子而感到恐惧。像是为了挽回之前因畏惧而丢失的面子,它也猛地开始奔跑,缠绕在它身体四周的灰雾随着他的移动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犹如实质,最终头狼整个都化作了一团气势汹汹的浓雾,只剩下一个虚幻的狼头和两道赤红兽眼在雾中拖曳的轨迹。



狼烟冲锋。



阴影魔狼的招牌技能,令它们可以在实体和雾态之中任意转换,不仅令魔狼速度和灵敏大幅上升,而且物理攻击亦对雾态魔狼无效,普通的战士对这一招根本无解。



山道很短,两者很快便相遇,面对着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罗罗诺亚既没有减速也没有闪避,眼前只有一团遮天蔽日的雾气就算想躲在狭窄的山道上也无处可躲。



他选择了闭上了眼睛。



最先消失的是味觉和嗅觉,血液的腥臭,迷雾的湿闷再也无法侵扰他的心神。



然后消失的是听觉和视觉,风呼与狼鸣,奔腾的雾团,颤抖的山道亦渐渐消失。



最后消失的是感知和意识,疾风擦身而过的尖锐和冰凉隐没在黑暗之中,记忆远去,他不记得自己身处何处,也不记得自己将往何处。



虚无的世界里连自我亦不存在,无喜无悲,无好无恶。



三生三世,烦恼尽去,自在自得。



当他睁开双眼之时,眼前浮现出了一道剑般笔直向前,没有任何婉转余地的道路。在道路的尽头屹立着一把漆黑的十字剑,如同丰碑。片刻之后十字剑化为一名男人,男人有着有一双金黄色眼。



我要突破



雾团将半精灵的身影笼罩,几乎是下一刻原本还在几米外的狼头就出现在了他头顶上方,闪着寒光的利齿像是被触动机关的捕兽夹一样骤然紧闭试图收割大好头颅,但巨狼咬碎的只有空气。半精灵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仿佛绿发的男人从来都没有在那个地方存在过,就连雾狼都疑惑的仰起头似乎想要寻找到自己锁定的猎物。



我要突破。



无形的锐流如同天青色的长枪贯穿了先前还生龙活虎的巨狼,下一秒雾团仿佛被空气中某个无形的大手狠狠揍了一拳,像名厨手中的面团一样旋转着飞了出去。山谷间的夜风顺势吹散了笼罩的迷雾,迫使雾狼退回原型。它柔软的腹部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凹陷下去,碎裂的内脏骨屑和大量的鲜血从它巨口中涌出,勾勒出飞行的轨迹。



头狼再也没有落回地面,尸体跌下了山谷被一张幸运的石脸接住,化为了它最鲜美的夜宵。



锐流继续上升,那是骑士投掷出去的制裁的长枪,割碎了迷雾突破了阴霾,仿佛连天空也将被这一枪捅碎,云层开裂终于露出了挂在遥远天幕之上的皎洁银月。



绿发的男人伫立在山道之上,莹白的剑刃之上没有丝毫血迹的侵染。闪耀的月光降临大地,为他加冕,照耀他所行之路,简直就像是冒险故事中的画面一样。



剑之所向,一往无前。



索隆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欣喜的笑容。在胸腔之中积攒许久的剑意终于挥泄而出令助他突破了一直以来剑道的瓶颈,破后而立的畅快令他久久不能忘怀。



山道上最大的阻碍被干脆利落的清除,剩余的几只狼崽根本不算什么。精灵队伍又得以继续前进,而面对着从未见过的银色弯月雾狼们,对于铺洒在大地之上的银霜感到颇为忌惮,连带着对精灵的进攻都减弱了几分。



【趁现在快走!】Saga扶起身边一位因为疲劳而脚步虚浮的精灵,扭过头冲着其他人大喊道,可惜没过多久前方的队伍的速度便又放缓了下来,急得他嘴角都快上火的冒泡。【怎么回事?!不要减速啊!】



【队、队长!】一名年轻的精灵哭丧着脸冲他喊道【没有…没有路了!】



艾罗娜在上,跑到队伍前方的Saga只觉得眼前一黑。九蛇流传着一句古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到今天他算是真信了——狭窄的山道在脚下陡然断裂,像是这座小山被人生生劈掉了另一半,断崖下方是迷雾弥漫深不见底的峡谷,能依稀可以听到水流的声响却看不到任何景象。



死路。



灰精灵绝望的回头,在他身后是一群伤亡惨重精疲力竭的精灵村民,在村民后面是押尾和魔狼缠斗的精灵战士,再往后就是似乎前仆后继的狼潮,涌动着的黑色荆棘之海仿佛没有尽头。



难道今日真要命绝于此吗?



Saga下意识的往村民中看了一眼,他所注视之人也回以他同样的注视。下一刻灰精灵原本松动的意志重新凝聚起来,即使疼痛与疲累依旧摧残他的肉体,绝望和遗憾依旧侵蚀他的灵魂,但他再一次握紧手中的武器,沉默的穿过人群站到了队伍的最后头,以肉身作为守卫的最后一道防线。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死在我眼前。



他所承诺的那句誓言,当日如此,日日皆然。



似乎被他的气势所感染,原本慌乱绝望的村民们也镇定了下来,年轻力壮的青年精灵,纷纷自发走出队伍站到了Saga的身边,将老人和孩子挡在身后。他们有男有女,手中握着简易的武器,有些是从战死的队友身上拾起的武器,有些不过是光秃秃的木棍和满地都是的硬石。



如果死亡不可避免,那么何妨一战。



只是转瞬之间,最末端的深绿意识成员便都已经赶了上来,他们才是这场逃亡中损失最惨重的部分,一直战斗在狼群最前线的他们在这一路上失去了大半的伙伴,只剩寥寥无几的数人苦苦支撑。



当他们看到山崖尽头严阵以待的灰精灵们之时,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浑身浴血的Wiper皱紧了眉头,他的头皮被一只雾狼一爪子抓去半边,脱落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皮肉,部分脱落的头皮却因为连着长辫而像是小姑娘的头饰一样,随着他的跑动在他耳边晃荡。这让他原本就凶神恶煞的面容此刻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像是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但是Laki不会觉得可怕,Wiper本不会受伤若不是为了保护她。如今也该轮到自己来保护他,保护大家了:【Wiper,让我来吧。】



Laki本身就长得极美,即便如今她满身尘土狼狈不堪,她依旧是一个尘土血污掩盖不住的美人,她微笑的时候简直比星辰更璀璨,带有着一股山风特有的清爽与刚强。



高大的野精灵沉默闭上了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否决了Laki自作主张的决定,等到队友们靠近了灰精灵的防线之后他猛地转过身来,没有走进精灵的队伍反倒用高大的身躯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活下去。】Wiper平静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他无视了那些紧扑而来撕咬他身体的雾狼,只是捏紧双拳像是将灵魂中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汇聚在其中,用力的、用力的砸向脚下坚硬的山道,砸向大地——他的拳头是如此的刚烈,他的攻击是如此蛮横,完全抛弃了作为精灵所该拥有的一贯优雅,胳臂上小山一样隆起的肌肉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名兽人狂战士。



携着呼啸烈风的拳头愤怒的轰击在岩石上,坚硬的岩石在如斯威力之下如同泥巴一样被砸的稀烂,化为了一捧捧无法复原的尘埃被山风带向远方,山谷间回荡着惊雷般的炸响,整个雾之谷都被这一拳中所蕴含的炽烈感情惊吓到了似的嗡嗡作响,就连飘散在空气中的光之妖精也被吓得四处逃窜。



蛛网般的纹路在Wiper的拳下绽裂,以势不可挡的速度越来越快的向外蔓延,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野精灵所站立的山道便因为无法承受而崩塌,这一崩塌好似拨动了多米诺骨牌,整条山道都随之崩溃,只有Wiper身后精灵们所占据的那一小块平台安然无恙。



【队长——!!!】



山道上的狼群随着崩塌的碎石土块,纷纷悲鸣着像下饺子一样滚下了山坡,滚进了无数张漆黑空洞的大嘴里,魔狼的数量是如此之多,以至于让山壁上的石脸怪物们都有些应接不暇,在这个美妙的夜晚中,哪怕是生活在山脚附近的石脸怪物都可以好好包餐一顿而不用去捡拾上方兄弟们的残羹剩饭。



密密麻麻的咀嚼声和骨头碎裂的脆响从深不见底的谷底远远传来,听的令人头皮发麻。如果石头会出声,估计还能够听到它们喜悦的尖叫,如同饥饿的难民饱餐了一顿免费的美食一样,笑容早已不足以表达心中溢满的快乐。



但Breham的注意力早就不在眼前这惊悚骇人的画面,当他发现Wiper没有跟上来便感到不安,当他听到Wiper说出像是告别一样的话时,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另一个灵魂瞬间抢夺到了身体的支配权,等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冲了出去——Wiper是骨牌的起始,因此他所站立的地方也是崩塌最迅速的区域,当初他所站的地方早已不复存在只有残余的岩石碎屑还在因为引力的原因而间歇的下滑。



Breham虽然抓住了他,可是精灵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毫无落脚之处,不过是在空中短暂滞留的片刻,两个大男人的重量叠加在一起以更快的速度往下跌落。在他们脚下的正下方是一张血淋淋的大嘴,血肉的气味从黑洞中喷涌而出。雾狼大餐似乎还不能令它满足,大嘴又一次张开等待着品尝精灵肉的滋味。



那么,它注定要失望了。野精灵最终还是没有落入它的嘴中,只是堪堪在上边晃荡着,勾引着怪物欲求不满的食欲——Breham之前无意识的举动像是一记响亮的醒钟,敲醒了因为几名震惊而不知所措的精灵。



第一个冲出去的是Breham,第二个则是Laki。



精灵美女罔顾了自己身为柔弱术师*的身份,像名战士一般死死抓牢伙伴的双脚。可是哪怕Laki身手再矫健,也毕竟只是一名身娇体弱的术师,力量跟法师一线水平的她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阻止Wiper他们的坠落,甚至连带着她自己也被一同拖下了水。



第三个反应过来的是Saga,小队长本来就已经站在第一防线,在看到野精灵神射手跳下悬崖的时候便已经冲了过去,正好抱住了大半截身子已经悬空的精灵美女。三名成年精灵的重量叠加在一起让灰精灵脸色第一时间就涨成了猪肝色,要不是他的脚卡着一块凸起的岩石他也早掉下去了。



Saga本来刚进入青春期没多久,身体力量都还在生长发育的时期,更别提那三人里有一个身高体重超标的大块头和一个乳量同样超标的御姐——他的手臂感觉都快要被扯断掉似的疼痛,如果肌肉可以发声,那它一定已经发出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人恨不得自己的手臂是橡胶做的,便可以从这痛苦中解脱出来。



可是他不能放手,不仅是道义上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害怕失去首领之后的深绿意识会失控,在兽巢里没有那些野精灵的帮助村民不可能活不下去的。



但以他小小边军巡逻队长的身份无路如何也管理不住这群王都来的精英战士。



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到达极限值,再过几秒不是他也被拖下山崖就是手臂被断成两截之时,一个人影从他背后走出站在他的身旁。Saga勉强抬头认出了那一脑袋标志性的绿发——不知为何,Saga看到那头绿发就觉得胳臂没有那么酸痛欲裂了。好像无论任何棘手的情况,只有半精灵在就都能够顺利解决。



小队长知道自己这种盲目依赖的心理极其不好,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控制住的,潜意识里他已经松了一口气。



索隆果然没有令他失望,男人只是皱着眉头扫了眼一串挂一串的情况,便蹲下双臂环住精灵美女的腰部接了Saga的手,然后气喘如牛的小队长不可置信的盯着对方好似没费什么力气似的将Laki像抗麻袋一样单手举了起来,等到Breham两人被抬高到他能够到的距离之时,便伸出另一只手揪住Breham的脚踝。



然后他将Laki放下,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抓住野精灵的另一只脚踝,背身一甩便将Wiper和Breham安全甩在了平地之上。



姑且不论那奇葩的救人方式,那身怪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始至终半精灵气都不带多喘一下,仿佛他刚刚跟拎小鸡一样拎起来的不是三个重到Saga想砍了自己手臂的成年精灵。实力之间巨大的差距将小队长打击的无以复加以至于开始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否还和自己属于一个物种。



……这个家伙真的是精灵?不是什么兽人的变种吧?



【你还好?】注意到了灰精灵不佳的脸色,索隆关心的问了一句。



Saga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了半天,最终勉强憋出了一句:【……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没事。】半精灵顿了顿,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你的上肢力量太弱,这不会影响弓术吗?】



听到这样的质疑,小队长悲催的想哭,又有种忍不住抓狂的冲动——精灵的弓术讲求的是稳准狠,这里的狠指的是攻其要害,又不是要亲自动手把箭只当标枪扔出去砸人,而且显然不是他这一边的问题啊!虽然很不好意思承认,但是Saga觉得那句精灵谚语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雀鸟飞的再高也达不到雄鹰的高度』。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辩驳,只是有些欲哭无泪的点头:【多谢提醒……我以后会好好锻炼的。】



永远别指望变态理解普通人的标准,因此这才是他们被称之为变态的原因。



在他们在嘀嘀咕咕的这段时间内,看到躺在石地上Wiper和Breham的野精灵战士才纷纷才如梦初醒的围绕在两人身边,就连灰精灵们也小心安静的站在外围,一种尊敬敬佩的目光注视着为了保护他们而险些牺牲的战士。



而无恙的Laki也没有理会被人当成麻袋抗的窘迫,一看到Wiper便捏了一个治愈的法术冲过去治疗他的伤势——野精灵的状态不是很好,他所受的伤太重以至于意识都有些迷离。



鲜血仍旧咕嘟咕嘟的从他脑袋上冒出捂都捂不住,而他之前那迸裂山道一拳的反作用力亦将他的右臂的骨头震得粉碎,虽然都不是严重到无法愈合的伤势,但是在短时间内却是无法继续投入战斗了。



但是能够活着便已经极好了,不是吗?



【我说……你们两个…哭什么啊……我不是还没死吗?】



躺在地上野精灵副队长低声虚弱的说道,或许是为了安慰四周满脸忧愁的伙伴们,他一贯严肃阴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某种轻松地微笑,只可惜这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真的是狰狞极了。



如果他的手臂还能够异动,说不定还会捶身边泪水流淌满面颊的神射手一拳【说你呢…这么大人了还哭成这样……】



【我没有!那是痛出来的生理泪水,谁叫你太重了!】沉默寡言的Breham出乎意料的打断了Wiper的话并反击了回去,他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但是在他胡乱擦了几把脸之后,已经看不到明显的泪水了。



Wiper,Breham和Laki三人从小青梅竹马情同手足的长大,期间深厚的感情和羁绊已经不是数字可以度量的,可以说他们的生命都彼此联系在了一齐,缺少了任何一人生命都将不再完整。



Laki也擦干了眼泪,她手中柔和的嫩绿色光芒一直笼罩着野精灵的右臂,最终她收回了绿光,而是伸出了手指在Wiper胸膛上虚点勾画出了一副象形的升日和密林的图案,等她画完最后的一笔整个图腾绽发出同样柔和的绿光,然后轻柔的融入了血肉之中。与之相对的,精灵美女右小臂上方的纹身却逐渐消散了,露出了光滑柔嫩的肌肤。



施展法术所以依赖的是咒语和手势——简单来说便是利用语言的言灵之力与自然界中丰沛的元素沟通,然后利用手势的引导之力将它们排列成既定的轨迹完现,这便是形成法术的桥梁。



但是通过图腾,纹身,线条等被称为『术式』的手法来实现法术的手段固不能说闻所未闻——毕竟半精灵身上就有一套完整的——但也极其罕见。



这种施法手段和人类的符文魔法产物有异曲同工之妙,只在于受体不同而已,但其间难度却是几何倍的差异,因为生命体和死物相比不知道精妙脆弱多少倍,目前只有寿命悠久的精灵可以掌握这门技巧。而Laki看上去并却不像一位能够掌握这么高深技巧的术师,或许她身上消失的纹身可以解释些许,但在此刻,没有人关注这个问题。



【OK,接下来只要静养就好了。】Laki擦了擦头上的虚汗,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累得,道:【一定要活下去,Wiper要是死在这里就太可笑了。】



连二十年前的血战都熬过来了,这个小小兽巢又怎么可能让你殒命?



【……一定会的。】



Wiper微笑着闭上了双眼,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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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3-2-3 19:30:1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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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如果黎明来临I



融石术。



随着魔力的放出,坚硬的山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融化为一捧捧灰沙被抛弃到下山崖,数分钟之后一个由魔法挖掘而出的天然洞窟依靠着山壁而建,作为精灵们临时的避难所——虽然表面上精灵看似被走投无路的困在了断崖上,但在银月和岩壁的高空的保护下,说不定在兽巢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山洞的入口被封住,只留下供空气进出的通道,在几位领队的指挥之下,心灵手巧的精灵们迅速的在这个简易的山洞里搭建了一个还算温暖的居住地。橘黄色的光球飘散在洞穴四周无声的提供着光和热。而在水元素极端活跃的雾之谷内取水更不成问题,在法术的效用下,山洞内的小蓄水池很快便溢满清水,节俭一点使用的话足够幸存者们一天的量。



精灵队伍在之前那场遭遇战中损失惨重,如今放眼望去过半的同伴都死在了狼口之下,尤其是那些垫在队伍尾端的野精灵战士,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数人。在这样的死伤惨烈的情况下,只有两个人依旧毫发无伤,一个是已经被当成变态的半精灵,还有一个就是运气逆天的乌索普。



罗罗诺亚虽然满身是血,但是那些都是其他精灵或雾狼的血液,擦干净污秽之后他皮肤光滑完整的完全不像在逃难,更像是来兽巢郊游的。



而乌索普因为Breham的攻击而昏迷过去,一路被精灵战士扛着逃亡,除了被林间树枝抽的满脸红条条以外竟然就那么平平安安的活了下来,而且直到这一刻长鼻子青年仍旧躺在山洞的角落里睡得不省人事,如此强运简直直逼冒险小说里开了主角光环的各色主人公。



索隆看到他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感慨一句——真是傻人有傻福。



绿发的男人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低下头来凝视着手中的小玩意——在半精灵掌中是一枚银质的枫叶胸针,洞窟中飘散着魔力制造出来的光球,温暖的光球发散出柔和的光芒,银色的枫叶在光的照映下反射出斑驳的橘红,看上去到还真的像片漂亮的闪光枫叶,依稀可以在它的表面看到半精灵被拉成一线的模糊面庞。



但胸针制作的很粗糙,看得出来不过是学徒手艺,更别提胸针上浸满了黑红色的干涸血迹,这样的制品就算送人也不会有人想要。索隆摩挲着胸针背后两个早已模糊不清的凸起字母,思考着自己是否应该加工一下至少让人能够辨认出它曾经的主人。



最终他还是收拢了五指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这枚小小的胸针别在了乌索普的布包上,后者睡得并不算安稳,像是深陷在某个无法解脱的噩梦之中,时不时还皱紧眉头露出迷惑又苦闷的表情。



“……好好珍惜它。”



明知道对方听不见,索隆还是忍不住轻声对对方说道。他相信乌索普会的,因为对方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好家伙。



【Himo是个好家伙…死在这里,真的是很可惜。】



半精灵拍了拍膝盖站起身,平静的回头看向来人:【他做好了他该做的,这一点便很令我钦佩,因为很多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女精灵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即便经历过了生死极速的逃亡,风尘仆仆的她依旧很好看,光如绸缎的长发落落大方的垂散在背后,随着她脑袋的动作微微摇摆着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优雅——女人这种生物,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落了自己的仪态,尤其是美女。



【谢谢你…救了Wiper,救了我们。】



【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半精灵懒散的回了一句,困意又开始上涌令他只想赶快找一个角落好好睡一觉补充流失的体力,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虽然在面对着美人的时候还敢这般散漫的打哈欠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是极其失礼的事情,不过考虑他从未接受过‘正统的’精灵礼仪教程,不清楚对待女士的应有行为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况且女性有的时候可比男性厉害得多,跟她们一比,男孩子反倒更像是弱者。



面对着兴致缺缺满脸写着‘我要睡觉让我睡觉’的半精灵,Laki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介怀,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的话对方一定会将注意力转移过来:【Roronoa先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我找你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可以,请务必帮我一个小忙。】



果然不只是单纯来道谢的啊,该怎么说,真不愧是王都来的心眼真多。



【……什么忙?】



【非常简单,请让我看一下你的右手好吗?】Laki维持着温和得体的微笑,仿佛她的目的真的只是单纯对半精灵的右手很感兴趣似的,但是野生直觉也好经验之谈也好,索隆是半点都不会相信对方所言。



但他仍旧很大方的将右手伸了出去——只是无论对方藏着怎样的目的,在如今的情况下想要暗地里对他下黑手的可能性太小,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算是仇敌也得先联手摆脱困境再展开死斗才是,更别说他从来没得罪过什么野精灵。



说到底他所信任的不是对方的品格,而是对方的理智罢了。



Laki果真也只是握住他的手仔细端详了片刻——那是一只看上去就是剑士握剑的手,指腹和虎口覆盖着厚实的剑茧,那是只有无数次挥剑之后才能磨就出来的证明。剑士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给人一种感觉好似他抓住了什么便不会轻易放手。他的掌纹被剑茧和伤痕割得支离破碎早已看不出最初的痕迹,只有一道清晰的竖线纵穿整个掌心。



野精灵看得很细,她额前的碎发低垂,挑逗似的在半精灵手腕附近徘徊,普通人被这样一位曼妙的女子认真凝视,哪怕看得只是手都该不由自主的心神荡漾,可惜半精灵从来都不是普通人,他只是倍感无聊而更加昏昏欲睡。



【好了吗?】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嗯,好了,非常感谢。】Laki从容而自然的放开半精灵的手,随即礼貌的回以微笑,【抱歉打扰你休息的时间了。】



罗罗诺亚没有回话,他实在是懒得继续啰嗦下去便应答似的点了点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洞窟一个安静角落里坐下,愣是把Laki一人凉在了一边,若是被某些护花使者们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破口大骂半精灵粗鲁无礼又没绅士风度。



但从他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了一件事,所谓绅士的风度不过是绸锦之上的鲜花,即便行为完美的无可挑剔,鄙薄你的人依旧还是鄙薄你。



正如再有风度的乞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乞丐,贵族小姐们不会因为乞丐给她们端茶倒水做牛做马就另眼相待,说不定还会因为对方的脏手碰了自己心爱的瓷杯而下令强迫对方吃下一桶桶的陶瓷碎片直到喉咙内脏被划的稀烂。



这样的事在这片大陆上比比皆是,绅士风度那是上等人才玩得起的东西。



幸好Laki并不是那些娇贵的大小姐,即使被人这般冷落也不甚在意,反倒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对了,Roronoa先生。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强大的力量伴随着高昂的代价』?】



【所以我强烈建议你,千万不要激发体内的魔力,否则谁也不知道无法使用魔法的你会发生什么事情哦。】



半精灵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只是长发美女施施然离开的背影,漂亮的长发在她挺翘的臀部上晃动,耀武扬威的招摇过市。过了半响他低声的嗤笑一声——



女人,果然都不好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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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per作为在之前逃亡中牺牲最大的英雄,法师专门为他造了独立的空间和床铺,说是床铺也不过就是利用石头堆积起来的平台而已,但和其他人席地而睡相比显然待遇高级得多。



Wiper身上残余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就连布满尘土和血迹的身躯也被小心的擦拭干净。在确定挚友脱离了死亡线之后,神射手像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捍卫自己主人似的,抱着他的长弓蹲在副队长卧室门口的一块石头上,因为头盔遮挡住了他的面容,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站岗守卫还是在闭目养神。



不过Laki走过来的时候他抬起了头,看来这一回是在站岗守卫。



女精灵冲他挥了挥空空如也的手,压抑不住自己声音中的轻松:【拿到了。】



Breham也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愉悦,他有些惊讶:【这么快?我以为那个家伙根本就不会同意。你怎么说服他的?】



【根本就没有说服,我就说想看一下他的右手他就伸了。】Laki摇了摇头,她的语气就像是眼睁睁看着一只猫继承了亿万遗产一样充满遗憾和羡慕的说道,【我看他根本就意识不到身上的那些术式有多么珍贵…他体内的魔力之河根本就是一团乱七八糟,天生便是与魔法无缘之人。】



【是吗?那还真是暴殄天物啊。】神射手忍不住也感慨道。



精灵们口中的魔力之河便是人类口中的法术回路,法术回路是肉体之内如同血管一样供魔法流动的路径,如果回路堵塞或不通轻则影响施法效果,重则导致终生无法施法。这也是法师必须要每日冥想的缘故,不仅可以令体内的魔力恢复,更重要的是疏通体内法术回路。



法术回路是如此的脆弱,以至于过量的魔力、虚弱的肉体甚至精神冲击都有可能对回路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法师学徒一旦经历实战之后便成为再也无法施法的‘空管’的缘故。



【更令我惊讶的是…他偏偏魔力充沛的像个怪物,简直、简直……无法形容。】女精灵迟疑了半天都想不好该怎么形容,半精灵体内汹涌的魔力根本无法再称之为魔力之河,那根本就是魔力之海,而海也有穷尽之时但是他的魔力却深不见底,那样澎湃的魔力前所未见,如果不是确定圣物被偷走了,她都要怀疑圣物是不是藏在了对方体内了。



【算了,东西拿到就行。】Breham拍了拍Laki的肩膀,歪头示意了Wiper的房间,【Wiper正在和灰精灵谈事,应该很快就好了,要不你先进去吧。】



Laki点了点头,但进入之前还是习惯性的敲了敲石壁给屋里人提个醒,在得到应可之后便撩开暂时被充当门帘的斗篷准备进去,谁料正好和走出来的小队长交错而过。



两人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礼节性的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小队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愿意再多寒暄,很快便走到了一位女性灰精灵身边。



Laki进来的时候,Wiper已经坐了起来,缠满绷带的身体疲劳的依靠在山壁上,依旧有浅淡的粉红遍布其上,但他的面色在食物和热汤的双重照料下显然好转了许多。



【你现在还不可以乱动!快躺下!】看到伤患竟然敢坐起来,首席医疗师Laki急忙想要帮助对方躺下却被拒绝了。



【已经躺太久了,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空闲让我就这样躺着。】Wiper安慰的笑笑,可惜他的脑袋上缠满了绷带,这个笑容显得特别僵硬【我没事,让我坐着吧。】



【Wiper你真是的,千万别逞强啊。】女精灵虽然不满的皱起秀眉埋怨道,却还是由他去了,【那件事情怎么样?】



【我都告诉Aramil队长了,他说他会负责。我打算让Breham再加上一弓一法和灰精灵们一同行动……咳咳。】Wiper结果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干哑的嗓子总算是好了一些【其他的人,就都留在这里吧。】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Laki明白,如果Wiper有能力亲自去做这件事他绝对不会交予他人,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允许他去,命运逼迫他停留在此,停留在一条安全和简单的道路上,停留在一条大家都会想要去选择的道路。



眼前这个傻大个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沉默的将一切抗在自己的肩上,总是默默走着最艰苦最崎岖的道路,风雨来临时便率先挡在所有人面前,小时候是,长大后更是。



而那个真正该承担责任的人,他们真正的队长在队员需要他的时候却在哪里?那个太阳精灵只是为了获取荣誉而来,不是为了与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所以危难来临之时他便是第一个逃离战场的。



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让他们称他为队长,又怎么有资格让第四卫队把信任和性命交给他。



想到这,女精灵便感到胸口闷痛的难受,她强打起笑脸,故作轻松地举起自己的手,跟野精灵汇报道:【对了,Wiper。我刚才从半精灵那里拿到了这个,这是『女神之泪』海精灵们最顶尖的治愈术,这样你……】



【Laki…把它还回去。】Wiper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打断了Laki的话,他的态度很坚决【我虽然不是术师,但是也知道如果一套完整的术式循环缺了一环的后果。】毕竟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他最终还是放柔了声音【虽然你是为了我,但这样是错的。】



【他根本就无法施法,他永远都不会使用这些术式!可Wiper…Wiper你很需要这个不是吗?】Laki焦躁的试图解释,作为术师的她自然比Wiper更清楚残缺的循环会导致的后果——那些暴走的魔力会在受体上到处乱窜直到受体无法承受爆炸而亡——所以她事先仔细检查了对方体内的回路,确定半精灵的的确确是个不能施法的‘空管’才偷偷将对方右手背上的这枚术式偷了过来。



她的确真的感谢半精灵,不仅为了他在崖边拉了他们一把,更为了这枚术式。Laki知道自己行为是错误的,但是对挚友的关心压制住了对半精灵的愧疚。而且Breham也跟她说了如果不是半精灵大家根本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这似乎是个很好的下手理由。



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Wiper轻声但严肃的说道:【即使因为他导致了这一切,这也不该成为我们这样对待帮助我们的人的理由。】



【所以Laki,还回去……我已经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再多就没法还了。】



Wiper一直很固执,他认定的东西就算死也不会动摇,当Laki看到Wiper摇头之时便应该已经清楚任何辩解都是无效的。最终她只能认命的低头,将那个无形的术式牢牢捏在掌心之中,努力的压抑住眼眶中的湿气和委屈。



【我…我知道了……Wiper你不要生气,我们只想让你早点康复。】



【我知道。】他虽然面无表情的看着青梅竹马,但双瞳之中没有责备的意味。野精灵明白关心则乱的道理,如果换做他自己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说不定还会做的更过激,他又哪里有资格来指责他们呢。男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相信,错误的方法会得到正确的结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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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师:法师的分支,特指精灵中使用术式的法师,为了与北方的术士区分快来而被称为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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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坐在这边吗?】



【哦,随便啊。】



听到了回答,灰精灵小队长很自然的就原地盘腿坐在山道唯一凸起的平台上,离半精灵一个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



月以西沉天色渐明,四野弥漫的大雾和浓郁刺鼻的血腥都被凛冽的山风带走,山谷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再也不见之前命悬一线的险恶。谁也猜测不到这个夜晚有多少生命丧命于此,大自然如此轻易的便能抹去一切痕迹。



少了头盔的束缚,Saga束在脑后灰蓝色的马尾被夜风卷着随风飘扬,像是骏马奔腾时飘扬的流苏。他也遵循传统蓄着长发,虽然还不至于到达Wiper那样的长度,但也足够长长的垂至肩膀。小队长退去了原先破烂的轻甲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皮甲,虽然不如之前的抗打击能力强但也更好的提供了机动性。



皮甲是很轻薄的装备,完全无法抵御寒冷。然而这样的夜晚,穿的再厚也没用。风像是夜莺们刁钻的小刀,瞄准衣服上的缝隙无孔不入的将寒冷送进衣衫内,不过是片刻之后他的上下颚就开始有些痉挛的抽动,指尖擦过手臂的肌肤便会带起一片片生涩的酥麻,好像他的手指是一把把坚硬的毛刷,多用点力就会把皮给擦了下来。



洞窟里明明又温暖又明亮,为什么要呆在这样寒冷的地方呢?



【Saga,你看那边。】



绿发的男人伸出手指,指向了遥远的夜幕尽头,连绵起伏的树海像是被泼洒一地的墨汁,在大地上绘制出一片谁也无法读懂的图画。灰精灵放眼望去,除了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所以他摇了摇头。



【在雾之谷的另一边,再向东南走20多公里有一间木屋,不是很大只有一百平米。木屋的外围有一片菜园,菜园的背后插着好几排密密麻麻的石棍,那些不是栅栏……是剑冢。】



哪怕在鹰眼术帮助下也无法令人看到20公里外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如此昏暗的情况下。Saga注意到了索隆脸上的表情,那不是一个因为看到了而开始描述的表情,而是一个沉浸在回忆中的表情,即使半精灵依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是他的目光他的心神早已不再停留在遥远的混沌上。



不知道为何,看着半精灵,Saga仿佛能够穿过他的双目看到夏日里闪耀的明媚阳光,那种只要看到都会变得浑身暖洋洋让人愿意溺死其中的阳光。



【等到朝阳升起的时候,屋子的主人就会起床,他总是穿着松松垮垮的袍子脸上还带着一副呆板的眼镜…但是看起来很温柔。他会先查看一遍菜园有没有被野外四处乱窜的野兽所破坏,等忙完农活的时候天也差不多全亮了。然后他会进屋准备一顿简单的早餐,基本上就是饭团配上自制的酱菜——啊,他一定是九蛇那边来的,喜欢吃米饭而不是面包。】



【大概是闻到了饭团的香味吧,这时候屋子里会走出来一个孩子,两人坐在院子里吃完了所有的饭团后,两人会在院子里找一个清凉的角落坐下聊天,但是也许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因为那个孩子只是在听着而已。聊完天后,他会去准备午餐,然后孩子就会在院子里负重训练,直到被叫去吃饭。】



【吃完午餐,他会先询问几个问题,大多都是与早上聊天有关的东西,然后便是检查孩子锻炼的结果,最后他们会指导性的交手——孩子实在太弱了,从头到尾就只是在挨打而已,但他下手一定不重,因为木剑没有在孩子身上留下一道过深的痕迹。交手结束后,孩子会跑到森林里打猎,他则留在家中等待孩子回来,如果够幸运的话,说不定晚上能够吃到鲜美的烤鹿肉,然后夜幕降临,一天就结束了。】



索隆的描述已经完全超出了观看所能了解的程度,细致的令灰精灵能够完全在脑海里重现那副画面。



Saga猜测他所描述的应该是他逃离精灵村庄后的生活,如果那个孩子就是他,那他那时一定过得极好,当他描述屋子的主人的时候表情是如此的喜悦和幸福。但Saga又不能完全确定,因为半精灵的此时的表情跟Doma讲述他在净化战争中牺牲的父亲一样,包含着一股无法释怀的沉重。



【那个孩子,是怎样的?】



绿发的男人沉默了许久,久到令Saga都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声音穿透了夜风断断续续的送了过来:【那是…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很漂亮,但不是寻常女孩的那种精致娇柔,而是像男孩子一样刚强的英气…她的双眼像星辰一样明亮,眼神像剑一样锐利。】



好似寒风冻住了他的舌头,封住了他的声带,半精灵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微弱,但他仍旧低声描述着那个孩子,他描述的是如此细致,比他之前讲述的回忆还要细致百倍,他了解她就像他了解自己一样,甚至比他自己还了解的更多。



【她的梦想是打败鹰眼,成为第一剑圣。】



【那不是…你的梦想吗?】灰精灵忍不住又有些不忍的问道。



【啊,是的。】风中似乎传来索隆自嘲的轻笑【她做不到的我做到了,那我不就比她更强么?】



半精灵忽地站起了身,面向深不见底的山谷,他张开双手迎向呼啸而来的山风,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从山崖之上一跃而下,明明是在被更猛烈的狂风冲击着,他的声音里却流露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向往,像是冒险者看到了传说中的拉夫德鲁:【到那个时候,我就自由了。真真正正的——自由了!】



【喂!】因为风实在太大太吵杂,令Saga也不得不扯着嗓子喊道,他一张口就险些被山风灌了个满怀【自由之后你又打算怎样?】



风过之后,男人也收回了手臂,一手扶着腰间的和道,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笑意凝视着小队长,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谁知道……或许好好睡一觉吧。】



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答案,灰精灵目瞪口呆了许久忍俊不禁的笑出声,仿佛笑声会传染似的,索隆也咧嘴畅快的笑了起来。



【哈哈,那还真是像你会做的事情。】原



本还有些担忧对方的灰精灵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在此之前他听着索隆的描述,便明白那女孩之于半精灵,正如曾经的半精灵之于自己一样,是心魔。Saga一直担心如果不能解开心结除去心魔,索隆将永远都活在她的光芒之下,只能成为她的影子。



可是显然半精灵比自己优秀的多也勇敢的多,他看到了魔障并没有试图躲避,反而直面心魔,去挑战去超越,就算因此而死也问心无愧。



他终于有些懂了,为什么这个家伙面对着鹰眼明明知道会死,还能像个傻瓜一样去挑战,果然在这个家伙的人生词典里就根本不存在‘退缩’和‘妥协’这两个词的吧。



【你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不是不怕,只不过…】没有人不害怕死亡,不怕死的人往往都是最怕死的人。这个结论听上去很矛盾,所以半精灵并不打算跟Saga辩驳,他只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如果我死了,说明我也是个不过如此的男人。】



Saga微微低垂着头,马尾摇摆着倾斜向一侧,许久之后他年轻的面容上只余下了一种复杂纷乱褪去之后才能沉淀而出的坚毅和决然。心中原本因为听到Wiper透露出来的真相而产生的失望犹豫怀疑都已被他抛弃,他曾忧心烦恼的东西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只会拖慢他的脚步而不会有任何建树。



如果命运将他们,将他引领上了这一条路,那么面对这条道路上任何困境的质疑和埋怨都毫无意义,他所能够的只有去挑战然后超越而已。



注意到了小队长眼神的变化,绿发的男人最后扫了一眼背后开始有黑篮转变为灰青色的天幕,朝阳大概很快就会升起来了吧,然后黎明便会来到。



他们即将踏向晦暗不明的道路,前方依旧被迷雾所遮蔽,但如果黎明降临,即便是身在黑暗之中也多少会有指引前行道路的明光。



【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不需要跟去跟那个女精灵告别吗?】



【啊,你是说Maya?不用了。】小队长平静的微笑,一同望着远方像是画板被人用清水冲洗过般越来越淡薄的天际线。



【有些话,就等再相见的时候再说吧。】



雪白的朝阳堪堪刚刚露出一角,Breham和另外两名野精灵便率先走出了洞窟,神射手看着早早站在外面等待着他们的两人微微一愣,但很快便礼貌的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也同样站在他们身边,然后走出来的是精灵美女,村长和坚持要出来送行的Wiper。



眼前的五人便是选出来要深入雾之谷前往隘口的队伍,每一人都是身手敏捷经验丰富的优秀战士,如果他们全力奔驰直线前进大概只需一日多便可以穿过森林抵达山谷的尽头。除了半精灵,其他四位纷纷与送行的三人告别。



Breham拍了拍Laki的肩膀,回首看了一眼依靠在洞壁上的Wiper,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然后从山崖上一跃而下;随即他身后两位野精灵双手交错放在肩上行了标准礼,然后也跳下了山崖;Saga拥抱了一下快要哭出来的的老村长,冲着两位野精灵高层点头示意后便也退到了崖边,他跃下的瞬间扫了一眼身旁的半精灵,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最后只剩下半精灵,他跟眼前这些精灵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圈后便转身走向山崖,却不料被意外的叫住。



【请等一下,Roronoa先生。】Laki在最后关头向前走出了几步,很真诚的向半精灵伸出左手,道出了一句战士间常见的祝福语,【愿光耀照亮你前行的道路。】



盯着悬在空中那只柔嫩细白的小手片刻,男人终于慢吞吞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握住对方,示意性的摆了两下后很快的便松开了:【…谢谢。愿你们也是。】



然后他再没有停留,一个转身便飞跃而下,他的身影很快便隐没在了谷底的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而白日也在此刻褪去羞涩扭捏的外衣,让她的光辉斜斜的在沉寂的大地上流泻,广袤的树海在曙光中崭露头角。



第八日的脚步声自远方而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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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计还有两章就彻底结束,这一卷拖得实在太长,中间也有许多写的不甚满意的地方。真心希望nami那一卷能够干脆利落解决,不要再这样拖泥带水了。
最后,再一一次鞠躬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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