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片喧哗嘈杂里,一个短发女生费力地挤开人群,一手推推不停向下掉的眼镜,一手拽着水桶大小的斜肩包,在场地里尽量快地移动。
终于挤出了人群,短发女生呼了口气,绕路进了后台。后台的准备工作正进行着,短发女生扫了一圈,看见打着电话的红发御姐,欣喜叫道。“罗莎姐!”
“…对,把那些摆摊的赶出去。怕什么?这两年一直白占场子不给钱,那些不要脸的早就该赶了。”红发的罗莎瞥了一眼兴冲冲进来的短发女孩可可,对着电话道,“就这样,不用担心想买水和点心的,演出开始之后他们不会有心思买东西。”
听见这么一段话的可可笑的眼睛弯弯,“太好啦,罗莎姐!我正想说场地不够的事儿呢,外面来的人真多,真好。”
这两年话剧社的人气很低,但宣传片拿到了最受期待奖金让它迅速升温,学园祭的第一天来的人就这么多了。
“你的功劳。”艾斯凑近正闭着眼睛小憩的索隆,笑着道。 索隆睁开眼睛看了眼艾斯,又闭上眼,“话剧社本来就很强。”
一流的技术幕后,经验丰富的社员,精美的布景道具,话剧社的东山再起是必然的,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艾斯听索隆这么说,笑了笑不说话了。
明明是帮了话剧社的大忙,却偏偏要做出是钱货两清,拿人工资尽人事的样子。耗费在练习上的时间,去做别的工作,拿到的钱可不止这个数。
虽然索隆不想让话剧社的感激他,摆出这种姿态来,但哪个社员心里不清楚呢,只是不拆穿这个别扭的家伙罢了。
墙上钟表的指针跳动着,七点五十八,七点五十九……八点整。
映台的帘布突然被人一拽拉开。
“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转动了,那支最古老的种族唱着歌。The gear of fate began to turn,The most ancient ethnic singing。”柔软的黑色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点眼睛,只看得清那抹清灵宁静的微笑。
“风吹过上古的树木,枝叶间传颂着传说。The wind was murmuring through the trees,Between the branches and leaves kept the legend。”风吹开了额发,艾斯微笑着,拨动怀里的六弦琴。
“夜空里闪烁的启明星,低低地诉说他的名姓。The night sky twinkling star,Low to tell his name。”灵动清澈的弦音,配着小舌音繁复的歌声,流浪在任何一个城市的街道,他是歌唱灵魂的诗人。
“六芒星升起的预言,昭示着神轨的改变。six-pointed stars make a prediction,Symbolizes the change of God*s track。”直击人心灵的嗓音,街道上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
“启程了,那有黑曜石般眼睛的少年。Departure, that with Obsidian eyes juvenile。”
最后一下拨弦,如石子入水荡开涟漪,曲已经收声,耳边却好似还回荡着乐音。掌声如潮,驻足的人群献上报答的真心赞美。
繁华仅次帝都恩贝瑞尔的金币之都,打扮入时的贵族小姐用钦慕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吟游诗人,打发侍卫用家族的名义向人发出宴会的邀请。
艾斯微微一笑,“我的荣幸……巴斯特灵的美丽小姐。”
一幕终结。
场地里看着映台忘记了出声的人群,爆发出海浪般的掌声,伴随着女生们“好帅好帅”的尖叫,原本紧张看着的话剧社社员们,相视一笑。
他们成功了。
然后一幕接着一幕,剧情紧接着进行。吟游诗人遇到流浪的剑士,学园祭进行了三天,《落日山脉》的演出也进行了三天。
在贵族宴会上的捣乱,狼狈逃出时的相对大笑;在山脉深处,魔兽森林中的上古遗迹里为对方拼上性命;石中花的诅咒,碧月海的人鱼之歌……顺着那支有着巨大落日的上古山脉,走进对方的生命中。
这三天,沉浸在话剧里,几乎让艾斯忘记了一个人的存在,好像真的如剧中一样,他和剑士两情相悦。直到学园祭结束,罗刚好打来的电话。
山治去谈W市要举行的剑术全国赛,突然头疼得昏过去了。——在W大,和一个叫娜美的OL商谈时,昏过去的。
艾斯捂住眼睛抬头,慢慢地拿掉手,就这么看着天空。
如果没有山治,和索隆相处的日子是神赐给的,那么这个神可真是小气。
才三天而已。
山治要想起了吧,那时大概就没他什么事了。
整理了一下心情,艾斯没有回去看山治,而是走回了会场后台。索隆正在擦拭着剧里用过的佩刀,察觉到艾斯进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直到艾斯半天没有说话,才疑惑地抬头。“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艾斯倚墙微笑。
只是在能这么放肆的,大方的看着你的时候,争分夺秒的多看你一会儿。
第十章。
索隆擦完了刀,艾斯也就这么带着点微笑看他擦完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过艾斯不介意那个。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沉默也是美好的事。
他大概太暴露了,不——是从没掩饰过这份喜欢的心情。
所以索隆把刀缓缓合入刀鞘,用陈述的,没有波澜的平静语气说你喜欢我,猜中这件事也理所当然。
“是,我喜欢你。”艾斯带着点微笑,平静地承认。
盯着那张平静的脸看了一会儿,“喜欢我什么?你完全不了解我吧。”
不了解吗?或许吧。但仅是已经看到的这些,就足够我说出喜欢。
被充作幼年疾风豹的黑猫缠住,在猫咪满足地用尾巴勾着人腿的时候,烦躁地抓头发,头疼的要死却没有办法的样子。
拎起猫后颈,对着空中扑腾四肢的猫咪凶狠警告,却不小心被猫一爪子拍到脸上的样子。
在黑色的皮毛上涂画流风纹,中途青筋着和猫扭打到一起,被忍无可忍的罗莎一桶颜料当头的样子。
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在脑海里清晰可见。
索隆没等到艾斯说出什么,已经移开了目光,“不要喜欢我。”
“那不是我能决定的吧?”艾斯带点无奈地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又笑起来,“总之,我喜欢你,要不要考虑我看看?”
“和我无关。”
逆着光的窗框边,能看见从久未动用的堆积道具上升起的灰尘,细小尘埃镀了点光,轮廓清晰。索隆盯着那边阳光下在空气里翻腾喧嚣的细小灰尘,这么说着。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爱才是要两个人的吧。”
真残酷啊。艾斯看着索隆,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索隆转回脸斜斜一勾嘴角。
“我可不会回应你,喜欢我,小心赔个干净。”
肆意张扬染上眼角眉梢,突然扬起嘴角笑出三分邪气的人微前俯身,不怀好意状地弓起指节敲在艾斯心口处,“所以说,不要喜欢我。”
敲着心口的勾起的手指力道不重,却把心震得彭咚乱跳。艾斯在怦然心跳里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苦中作乐地想:也不是乱跳,其实随着索隆的举动跳得很有节律曲奏,那曲子叫——你完蛋了爱河淹死D大调。
索隆收回了手,直起身抱胸看他,“喂,听明白了吧。”
听得很明白。
尤其是关于我不是没有机会这一点,也只听懂这一点。
因为……
“你说爱是两个人的事,那么,你对山治,这一年算什么?”
几近连尊严都舍弃的付出,换不到他一个分心的关注。
我知道的,查到的资料上那些连山治都没看到过的付出。
被山治其他情人讥讽。
被人用钱甩在脸上。
在山治生日的时候,做一桌的饭菜等他来,然后坐在桌前看着饭菜慢慢地凉下来,一直等到指针走过十二点,沉默着倒掉凉透的饭菜,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上床睡觉。
等不到。
眼神落在索隆左手手背上,那是笨拙地学着做菜时不小心造成的烫伤。受伤的人处理地很随便,所以现在还能看出淡淡的痕迹。
真是啊……你就想用这样的理由,在自己说出来完全没有说服力的理由让我放弃吗。
抱歉,我果然,做不到轻易放手。
艾斯低声地开口,“索隆…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