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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 [正剧] 夜行者异闻录—爱为禁言(Forbidden Love)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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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35610 | 回复32 | 2015-3-1 05:57: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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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本篇是我失踪前写完,作为11.11的贺文。但是当时完全忘记发了,结果这文烂在电脑里。去年换电脑的时候看到,产生一些新的想法,于是大修了一遍,完善了背景和世界观(没错,俺就是个设定控....),本来想两篇同发悼念一下同样失踪多时的厨子,结果搞半天第二篇只完成了初稿,所以先把这篇发出来,以表示【厨子我不是没有爱了,是臣妾实在做不到啦】
本篇依旧为正剧,正剧=正儿八经的恋爱剧。同样为AU,不过是基于现实世界,比之前那篇DND AU来的轻松一些。为了避免上个AU的惨剧,(坑太大,写到后面自己都忘记写了什么),这次的文全部都是写完一次发出的,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比如说飞机失事,意外猝死等),我会把这个系列当作贺文来发,也就是稳定在3.2及11.11更新。
总之还是谢谢大家,希望有人能喜欢这篇。

(文有点长,连楼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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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者异闻录·爱为禁言

     你是否曾为自己日复一日的无聊日常而倍感厌倦?
     庸碌的生活,庸碌的人生,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既无可回顾,亦无可期望。
     仿佛小时候色彩缤纷的世界突然倒退回了黑白单色的年代,经历过最初的挣扎和迷茫,然后慢慢的麻木,慢慢的习惯,慢慢的就在这温水煮蛙的平凡生活中老去,结束这毫无亮点的一生。
     这就是,大多数普通人的一生。
     ……
     我叫山治,29岁,单身,目前的职业…就算自由职业者好了,也是上述的普通人中的一员,也许更加糟糕。
     以前的我曾经也属于有房有车有女友的三有青年。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之前是名年轻有为的优秀警察,直到在某次行动中我的膝盖中了一枪……开个玩笑。总之,几年前就那样默默无闻的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女朋友没了,房车什么也供不起了,生活变得一塌糊涂。
     两年前,我背井离乡,一个人搬到了如今居住的城市,靠着以前留下来的一点积蓄,在第六小路租了间单身公寓,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
     怎么说呢——和以前截然不同,现在我每天的生活都非常的随性、自由,简单来说就是困了就睡,饿了就吃,没钱的时候就去打工赚点钱,处在完全是字面意义上『活着』的状态。
     最近的两周,由于快到了交租的日子,看着银行账户上日渐消瘦的数字,我不得不出门寻份工作。最终我在第六小路的美食街里某间便利店找了份短工。
     因为是夜班,所以便利店贴出告示很久都没有人愿意去接,但是我却完全无所谓。对我而言夜晚和白天并没有差别,只要能够维持住现在这种‘活着’的日子,打夜工并不算什么令人烦恼的事。
     而且夜晚顾客也少,我还乐得清静。
     本来,我以为这又是一次平凡无奇的短工,正如我之前的那两年一样。然而,事实上,这份为期两周的短工,却彻头彻尾的改变了我的一生。
     这一切,都要从那个夜晚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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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光临——”
      像唱戏一样,调子拉的又长又飘每一个音符都流露出『好麻烦,一点都不欢迎』的信息,身穿便利店员围裙的金发男人就这样懒洋洋坐在在收银台后边,边打哈欠边有气无力的说着规定好的台词。
      “呦!晚上好啊山治!”
      反倒是刚进来的客人—— 一个莫约二十来岁的黑发小伙子——用比他精神十倍的语气,热情的打着招呼。他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衣着却土的掉渣,更别提脑袋上还挂着顶老旧草帽,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农村进城的农民娃,那种被乡亲们亲切呼唤为『狗蛋』之类的角色。
      当然狗蛋并不真的叫狗蛋,小伙子的真名叫路飞,在第六小路上也算是个出名人物了。和山治相比,这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业流民。混的比山治还惨,别说职业,甚至连固定居所都没有。天知道每天晚上他都是在哪里借的宿,桥梁地下的狗洞?还是公园里的破纸壳箱子?
      (好麻烦啊,快点拿上东西走人吧)
      山治抬头看眼墙上的萌系草莓钟表,时针已经快指向了数字3,又扫了眼在速食品柜苦思冥想上蹿下跳了足有五分钟的路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挑什么呢看那么久?”
      “哦!对了对了,山治。你对咖啡了解吗?我不小心把娜美准备的咖啡打洒了,要买咖啡赔给她哩。”似乎找着了救星,路飞一蹦三跳的窜到了收银台,夸张的向着对方求助道“拜托啦山治!帮我选包咖啡吧。”
      (可恶竟然是跟那位若天使美丽的娜美小姐待在一起吗快滚回你的狗洞里去啦废柴。)
      山治心里恶意满满的挖苦着,但是也不知道是由于职业道德,还是某位美丽小姐的缘故,他虽语气不善,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既然是给娜美小姐,怎么可以选择速溶咖啡这种掉价的东西,咖啡豆现磨出的咖啡才是正道!”
      “可是现在就只有便利店开门了啊。”
      “啧,没办法。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山治咋了下舌,思考了片刻从身后的咖啡机上面抽出一个中等的纸杯,然后拎起地上自己的背包,拿出包里硕大的保温瓶。他双手微微一用力,便打开了保温瓶,顿时一股浓醇的咖啡香气便争先恐后的从瓶子里涌出,迅速弥散在空中,很快四周的空气里都溢满了这股浓郁的咖啡味。
      “哇哦!这是什么?好香啊!”路飞张大鼻孔用力的吸气,似乎想要把所有的香气都吸入腹中。
      (这可是老子亲手煮的咖啡,当然香了。要不是娜美小姐,才不想把这个给你呢…但眼睁睁看着lady喝速溶咖啡而无动于衷,这样子还能算是个男人吗?!我绝对不能允许!)
      山治一边腹诽,一边熟练的将咖啡倒入纸杯里再盖上盖子,然后飞快的将奶包糖包搅拌棒与咖啡一同装入了纸袋里,最后往前一推,送到了路飞的面前。
      “喏,好了。”他没精打采的给自己也顺便倒了一杯纯咖啡,然后将保温瓶和背包一同踢到了角落里,又懒洋洋的摆回了原先的姿势。“快拿回去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路飞看了看面前包好的咖啡,又看了看柜台后面面色不佳的金发男人,在对方不耐的驱逐之前,咧出灿烂的笑容和闪亮的白牙:“谢啦,山治。”
      “啧…快滚吧你,老子要收摊打烊了。”男人极为粗鲁的下达逐客令“最好别再来了。”
      路飞双手捧着咖啡,一步步走向漆黑的门外,移动门感应到了他的靠近哗啦的一声打开了,挂在门口附近的廉价公仔也传出来一声录制好的『谢谢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啊,对了。”就要出门的青年忽然停住,一手轻轻压低了草帽的帽檐,转过头来对着山治轻松道“山治你要多加小心哦,夜晚总是很不安全呢。”他被便利店灯光拖出的纤长影子一半隐没在漆黑的街道中,帽檐下的笑容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大概是指那些只敢抢劫夜间便利店的不良混混吧,那种货色哥一打十都不成问题。)
      山治这样想着,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有信心的,因此并没把路飞的话放在心上,依旧自顾自的缩在收银台后面玩着自己的手机——很普通廉价的机子,上面只有些贪吃蛇,推箱子一类的老掉牙的游戏,就像他本人一样,不过在这样无聊的夜晚也聊胜于无了。
       路飞走后,便再也没有人光临。毕竟第六小路并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段,是个快被遗忘的老城区,在喧闹的城市里慢吞吞走着自己的步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在山治又一次将弹弹球刷破了自己的最高纪录,他终于熬到了下班的时刻。
      早班的店员在一边旁若无人的清点补充着柜架,除了进门的一声招呼外就再也没有说过话。看着手机上一排排写满了自己名字的记录,山治双目无神的合上了手机。
      有点寂寞,这样的日子。
      男人褪下了身上的制服围裙随手扔在台子上,背上角落里的包,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睛一边往门外走去,忽然想到要不要跟那个店员说点什么。
      (糟糕,我完全不记得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啊。)
      “我走了。”
      “哦,再见。”
      结果还是这样,算了吧。
      山治一个人站在街道的中央,不太想就这样回去,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他茫然的抬头张望,天空尽头泛着些许的青白但依然阴沉的可怕,云层开裂的模样像是魔鬼狰狞大笑的血口,寻觅着猎物,择人而噬。
      “什么啊,这个天色。是要下雨吗?”山治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烦恼的嘟囔了一句“糟糕,我可没带雨伞出门。”
      似乎是在响应他的想法似的,他话刚说完,沉甸甸的云层上骤然白光一闪,随即一道不算响亮的雷声闷闷的响起,天空中魔鬼大笑的嘴角似乎咧的更加夸张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今天还是直接回家吧。)
      为了不被淋湿,山治临时改变了计划,赶紧加快脚步向自己的家走去。第六小路位于老城区,而山治居住的便宜房子则更是老中之老的危楼。这一片因为容易跳电漏电的原因,所以路上都没有多少路灯,一整条狭窄的小巷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只能接着些许远处的微光辨识方向。
      或许是暴雨将至,街道上开始刮起了阴冷的寒风,风呼嗖嗖的尖笑着,像骑着扫把的老巫婆似的穿梭在巷子之中,乐此不疲的将地面上墙角落的碎纸杂物翻弄的到处都是。山治将防风衣的衣领拉高试图挡住这些恼人的乱风和寒冷,不过效果似乎不佳。
      (可恶,这么暗都要看不清路了,下次一定要带手电筒出来…手电…对了!可以用手机啊!)
       他连忙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总算是有了点光,可惜手机的亮度不够只能够照亮一丁点的距离,而且还要不停的按键让它保持亮度。
      (就这样凑合过吧。)
      在巷中穿梭的寒风如同突然发现了误入了巫婆派对的普通人,尖叫着将端着手机的山治包围缠绕,不断发出刺耳的啸声,男人只觉得风变得越来越猛烈,好像自己遇到了风口被吹得都要连前进都有些困难。
      但是突然,就是在刹那之间,四周讨人厌的乱风突然都消失了。整个巷子寂静下来,静的山治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那些原本在空中四处飞舞的纸片也亦缓缓飘落,四周只余下越发浓郁的黑暗和寒冷。
      骤然的寂静令山治感到没有来的不安,黑暗迷障了他的眼,加倍放大了那份惶惶的恐惧。
      呵——
       “谁?!”山治单手捂住耳朵,猛地大叫着跳起,将手机的光亮对准背后。他刚才分明感受到了黑暗中有人在他背后,向他耳边轻笑。
      “谁在那里!?快出来!”
      但是无论他怎么照,怎么喊,小巷里依旧空无一人,只有漆黑寂静的道路。
      (错、错觉吗?不…可我明明…但是……)
       这个时候,今夜那个土里土气的青年所说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
       【山治你要多加小心哦,夜晚总是很不安全呢。】
       (难道那个家伙指的是……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大概是我今天太累了的原因,还是、还是赶快回家吧。)
       山治故作镇定的转过身,加快脚步向自家小楼的方向跑去,他现在所在的地方离公寓很近,只要转过街角就到。
       (快点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下次再也不走这里了。)
       等男人终于将漆黑的小巷甩脱在身后时,他才停下来用力的深呼吸,松了一口气,看到熟悉的楼房出现在眼前,觉得从未有过的亲切。
       “哈、哈哈……!”喘过气来的山治,站直身体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有些得意的回首向着身后的暗巷看了一眼“哼,管你是什么。想Gank哥……”
       猛地天空又一次被闪电刺破,这次的闪电前所未有的闪亮,刺目的白光好似覆盖了整个世界,令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
       在那亮如白昼的一刻,山治惊恐的发现,在暗巷里站立着一个可怕的怪物。
       那个怪物身上没有皮,如同理科教室内的人体模型一样,赤裸在外的肌肉筋骨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在它脚底下汇聚了一片湿乎乎的血潭。
       怪物微微侧头,燃烧着的双瞳以一种愤怒的神情看向街道上目瞪口呆的男人,它面目的肌肉抽搐着扭动着,裸露在外的牙齿上下磕动似乎想要说话,却因为这额外的动作而使得面部喷涌而出更多的鲜血。
       叮——
       从怪物身上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碰响,下一刻闪电消去白光淡褪,黑暗重新席卷大地。
       山治的尖叫声被紧随闪电之后的响雷所淹没,金发男人不顾形象几乎是飞一样的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爆发出了超人般的手速将门锁层层扣好,最后还不放心的将一个柜子移过来堵住门。
      (那是什么?那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校园七大不可思议?!鬼魂?怪物?超自然生物?都市传说?这种东西真的存在?!还是我疯了又产生了幻觉?!)
      “啊——!!!!!!”
      山治狂躁的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在凌乱的客厅里不断踱步,倒真有几分精神病人发病的风范。大约慌乱的一分钟之后,他猛地打开手机的通讯簿,拉到最下翻出来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他的拇指颤抖着在拨出键上摩挲了很久,最终还是发泄般将手机甩到了床上,没有拨出那个号码。然后他冲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了好几捧冷水。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这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个会动的肉团而已…只要是有实体的生物,都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样默念了许多遍,山治终于平静下来了。他死死地盯着镜子中满脸胡渣,双眼充血,面色苍白的陌生人,忍不住用手擦了擦那面有些肮脏的镜子。
      “原来我…现在是这个样子。”
      太长时间没有照过镜子,都几乎有些遗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镜子里的颓废男人冲着他勉强的一笑,依稀还能见到点当年的影子:“…嗯,哥还是这么英俊。不错,不错。”
      平静后的山治,擦干净的脸上的水珠重新走回了床边。他没有动床上的手机,而是直接拉开床头柜的底层,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封的密密实实的盒子。
       (真没想到,真有用到这个的一天。)
       他端详着这个盒子约三秒,然后毫不犹豫的扯开了封条,打开了盖子。
      盒子里的左侧转着一把造型简朴线条流畅的漆黑枪支,而其他的地方则塞满了子弹和弹夹。
      GLOCK-18全自动手枪,或许这个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山治神色复杂的拿起了盒子中的手枪,在握住枪柄的那一瞬间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过去的那段岁月。
      “好久不见……MyGirl。”
      咚咚——
      男人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地板上跳了起来,警惕的盯着被他堵死的铁门,手上一点没停的拿好弹夹上了膛,悄无声息的移动向门口。
      “谁啊?”他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着,并透过猫眼查看外面,一边又不断移动着枪口,寻找着射击的位置。
      不知道该说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门外的并不是某个血淋淋的人体模型,而是一个看上去和他一样,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好吧,那头绿毛是不太普通就是了。
      “我住你楼下,刚才听到你在惨叫所以上来看看……你没事吧?”绿发的男人看上去和自己的岁数差不多,穿着一身随意的运动套,但是因为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反倒比颓废的山治显得年轻许多。他身材高大,线条硬朗,举手投足流露出一股子阳刚气息,简单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爷们儿』,纯的。
      “我没事,吵到你不好意思了。” 虽然稍稍放松了警惕,山治依旧没有开门的意思。
      “哦,没事就好。”对方耸了耸肩,也不多客套“那我回去了。”
      然后山治就着猫眼,盯着那人还真的就这样甩手走了,看来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稍微松了口气,他将手枪重新调整后收好,脑子里开始飞速思考回顾着这不可思议的一晚。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先搜索看看有没有相关的信息吧。”
      或许一般人遇上这种事,大多数情况都会把之归纳为自己的幻觉什么的,干脆就这么让它过去了。但是山治却是总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来对待整件事,也不知道该说他太有忧患意识呢,还是单纯的神经质。
      今夜注定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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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敲击,鼠标滚轮滑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繁复的页面一次次的打开又一次次的关闭,不知不觉五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男人脱力的向后靠去,办公椅难以承受这突然的压力发出了难听的吱嘎声。他将头依靠在椅背上,疲惫的按揉着眼部的肌肉和皮肤,手指放在眼皮上感到微微的灼热,也不知道是从眼球传来的,还是皮肤本身的温度。
      (在这样用眼下去,眼睛该不会过热爆掉吧。)
      五个小时内,山治观看了大量与都市传说灵异鬼怪有关的消息,不得不说在Google上一搜索关键字,页面上方显示出来的搜索结果真的吓了他一大跳,什么稀奇古怪的灵异经历都有。许多网友都说的头头是道,但仔细一想却满是漏洞,没几个经得起推敲,想必也都是些危言耸听的噱头而已。
     (可恶,我人生中宝贵的5小时竟然花在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上面……)
      山治放开了手,努力的眨了眨眼,感到眼部不再那么酸涩后他又重新坐立起来,有气无力的将满桌面的页面一一关掉。
      就在他打算关掉某个页面时,余光扫到了页面边角处的一则不起眼的小广告。
     广告底色是一片晦暗的乌黑,中央有一个似鹰展翅的鸟型纹章,纹章下面写着一排白色的小字——『夜行者异闻录』。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看样子很难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看上去似乎是什么小说论坛的样子,但山治却神使鬼差的移动鼠标,轻轻点击了一下广告中央的鸟型纹章,下一秒他就跳转进入了一个仿佛被黑烟笼罩的论坛。
     这可以说是山治见过最单调的论坛了,论坛封面依旧是那个奇怪的纹章,底下浮现了一排小字『夜色不曾退却,正义不曾离去』
     (……这种微妙的中二感。)
      封面往下就只有三个可以点击的选项,分别为『资料·讯息』,『交流·求助』,和『联络·档案』。山治试图点击进入,系统却提示他是非注册会员没有权限进入。
      “切,来这套么。”他咋了咋舌,嘴巴上虽然一副嫌弃的语气,却已经迅速寻找起了注册的连接,直到这时山治才注意到随着他的鼠标移动,黑烟会像是流水一样被他拨散开,露出底层清爽干净的白色页面。大约拨弄了十来分钟,他才终于找到了那个隐藏起来的注册键。
      (小样,以为藏在这里哥就找不到了吗?弱爆了。)
      山治难得提起了兴致,用力点击了一下那个按键,顿时页面上原本四处流窜的黑烟刹那全部消失,整个论坛像是彻头彻尾换了一个格调,进入了一片纯白的世界。
      在页面的中心,出现的只有简单的一条输入框:『请输入您的昵称』。他想了想,在输入框中打入了Mr. Prince然后单击回车,下一刻系统竟然提示他注册成功。
      “我靠,这就完啦?这也太他妈随便了。”山治不满的大呼,感情只要随便在那坨乌漆抹黑的黑水里翻翻找到注册键就算完事了,看之前找注册键的尿性亏他还期待着后面有着什么更为严厉的考试,万万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束。
      但是注册都注册了,他索性就在论坛里逛了起来,先是跑到『联络·档案』里,却发现里面百分之九十的帖子都需要虚拟币,而且目测价格还贵的离谱,比如有个帖子标题为『鹰眼』的竟然丧心病狂的在后面标了6个零,与之相比那个叫『小丑』的,后面简单3个零未免不要亲切太多。
      (这显然不是我这种新人该来的地方,还是撤吧。)
      离开了『联络·档案』,下一个他进入的是『交流·求助』,结果更令他抓狂的事发生了——交流区完全是一个个独立的聊天室,而且进入还需要通行口令。
      (这他妈的是什么交流区啊!完全就独立自治了还交流个蛋蛋啊!到底是谁设计的破论坛对待新人要不要这么冷酷无情还给不给活路了啊?!)
      或许是这蛋疼的论坛激发了山治内心扭曲的斗志,他完全忽略的心灵和肉体的双重疲劳锲而不舍的挥舞着鼠标和键盘战斗着,终于在又一次荒废了两个小时之后,他自暴自弃的甩手合上笔记本电脑。
      这两个小时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厮混在『资料·讯息』区——谢天谢地,它是免费并可进入的——虽然里面不是没有要钱的帖子,但是在贴心的新人区里面的帖子倒都是免费的,山治的时间基本就花费在这里了。
      这个论坛——正如它之前广告上写的那样,夜行者异闻录——讲的是一群自称为『夜行者』的重度中二病晚期患者们和另外一群被称为『邪物』的反派斗智斗勇可歌可泣的血泪故事。
      邪物,从Evilthings直译过来,在东方曾被称为『魑魅魍魉』的妖魔鬼怪,是种以捕食人类为生的邪恶产物。而夜行者,译自Nightwalker,从文字介绍上来看,似乎是『正义的伙伴』类型的角色,以保护人类不被邪物吞噬而日夜战斗的一群人。
      (这脑洞也太大了,而且设定还超级老土……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么老套的英雄vs.反派的剧情啊!这都快被DC和漫威玩烂了好吗?!)
      虽然从有限的资料上来看,论坛上的这群人对这个设定非常执着,具体的细节也做的很到位和详细,要不是因为太过于超现实他都忍不住要信了。
      “……说到底,差不多就是SCP的灵异幻想版嘛。那些列出来的怪物资料什么的……”山治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结果他浪费了约7个小时,毛事都没搞清楚,反倒因为看多了刷低san值的东西,而几乎彻底遗忘了昨天晚上的恐怖记忆。
      或许那个可怕的人体模型,真的就只是他疲惫过度的幻觉而已。
      (不行了,我需要睡觉。)
      他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连衣服都没脱就呈大字型瘫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盯着泛黄的天花板,朦胧中似乎影影绰绰的看到了什么人的影子落在了墙上,虽然他想要睁眼却耐不过疲惫,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
      咚!……咚!……咚!
      一声连着一声,连续不断的规律撞击声穿透天花板,从楼上传下来,生生的将山治从睡梦中吵醒。
      (可恶!楼上那个该死的家伙,大白天的吵死了!!有没有素质啊?!)
      完全没考虑到自己才是那个白天睡觉作息规律不正常的人,山治暴躁的嘀嘀咕咕的骂着不中听的脏话。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可是碍于那好似老和尚敲木鱼的撞击声,却再也没法睡着。
      嘴里痛骂了一句,反正睡不着了山治干脆翻身起床。楼上的声音听得他烦躁,让他再也无法忍耐停留在自己这寂静的空间里,他的目光投向了洗手间旁边堆满了脏衣服的洗衣筐,想了想决定趁机去洗衣房避避难。
      山治所租的单身公寓是没有私人的洗衣设施的,整栋楼12家住户都得到一楼的公共洗衣房洗衣。因为洗衣房不大,平日里大多数时候去都是人满为患,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洗衣房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高兴得山治立马将自己衣服分成四堆占据了所有的洗衣机,然后得意洋洋的坐在一边享受这难得的清静,耳边只有一整排洗衣机轰隆轰隆运转的声音,好似火车开过的声音一样,让他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洗衣机早已经停了下来,他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陌生的运动外套。
      “你醒了。”注意到山治悠悠转醒,一直坐在一旁的年轻男子侧过脸来轻声道“我看到你睡着时似乎有些冷的样子,就给你盖了件外套……别担心,是干净的。”
      山治连眨了几下眼睛,才算彻底看清楚对方——看着那干净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正是昨天晚上来敲他门的家伙。绿发的男子穿着一件墨绿色的T恤,脚旁放着一框衣物,安静平稳地坐在长椅的另一边。
      显然,他也是来洗衣服的。不过因为山治占领了所有的洗衣机的缘故而不得不在这里等待。本来这样就算了,但由于山治睡着了根本就忘了去收,结果这个家伙非但没有粗暴地把他叫醒去腾出洗衣机的空位,而且还给他盖上运动服。
      真是个温柔的人。
      迅速想通这些关节的山治,因为羞愧而通红着脸连忙站起将外套递了过去:“抱、抱歉!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让你等了很久吧……啊,我这就去把衣服收了。”
      “没事,没等多久。”绿发男人接过自己的外套,重新穿在身上。平静的看着对方手脚利落的打开洗衣机把衣服掏出来,“你的脸色不太好。”
      “啊,那个啊。是因为熬夜的缘故啦。”
      “唔,夜猫子?”
      “也不算是…哎,是因为我在便利店打夜班短工的缘故。”
      绿发男人简单地哦了一声,结束了两人没什么营养的闲聊。山治一边折叠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用余光偷瞄正在把衣服往洗衣机里塞的男人。原本想着如何化解尴尬气氛的他,结果盯着对方的身体,看着看着思绪一不小心就跑偏了。
      (身材真好,一点不比哥差啊…这种线条绝对是有练过的。)
     “你经常锻炼?”山治忽然下意识地出声问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跟个不算熟稔的人搭话——也许是因为孤单太久有点寂寞——结果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因为看你身材不错,而且又一直穿着运动服……”
      (呜啊!怎么听上去那么像变态痴汉啊!这不完全暴露了我一直在偷看他的事实了吗?!)
      山治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但似乎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而是很平常的回答道:“嗯,我在一家健身会所工作。所以锻炼的机会比较多,至于衣服——”他转过头冲着山治微微一笑“因为很方便,所以一不小心就全买成运动服了。”
      (这还真的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绿发男人设定好启动了洗衣机,转身正好看到山治身边壮观的衣山:“你的衣服还真多。”
      “啊哈哈哈是啊,因为平时洗衣服总是人很多,找不到机会洗衣服呢。”山治干瘪瘪的笑着。
      “要帮忙吗?”
      “啊?啊…不用麻烦你了……”
      “不算麻烦。”男人微微歪头,竟然认真的解释道“沾过水的衣服稍微重些,一个人搬上三楼会比较辛苦。”
      “那…那就麻烦你了。谢谢。”
      (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自来熟?可是看他那张面瘫的脸并不像自来熟啊…难道是外冷内热这种属性的人吗?)
      “对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我是山治。”
      绿发的男人停顿了一下,但这一下实在是太过于短暂甚至连山治都没有察觉:“…索隆。”
      “嗯?”
      “我叫索隆。”
      ……
      我叫山治,在入住这间危楼的第二年零四个月的时候,终于知道了自己楼下邻居的名字。他叫索隆,是个不善言辞但温柔体贴的好男人。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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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5-3-1 06:53:49 | 显示全部楼层
  在索隆的帮助下,山治省去了楼上楼下跑两趟的麻烦,一次就把衣服全都搬回了房。在看到山治打算在窗外晾干衣服的举动时,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告诉了他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什么?台风要来了?】
  【嗯,天气预报上说的。】
  (天气预报那种鬼玩意儿老子从来没听的。)
   据说这次的台风来势凶猛,不日即将抵达,气象台还建议普通民众这几天最好留在家里不要随意外出,注意安全。随后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一消息,便利店的老板也打来了电话说为了规避危险,台风来临这几日山治暂时不用来晚班了,欠下的天数将在日后补齐。
  (看来这回来真的了,糟糕,家里现在可没有什么存粮啊。)
  基于这样的原因,山治决定下午出门去附近的超市置办些生活物品,如果真的来了场猛烈的台风将人困在屋子里久久不能出去,他可不想因为类似于『没有手纸』这种可悲的理由而顶风冒雨的被迫出门。
  简直太掉面子啦。
  山治并不是一个人出门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索隆在听到了他的计划之后,竟然也决定跟着一起过来。此刻绿发的男人正站在速食食品区的柜台前,以面对会考试卷多选题的态度,一脸严肃的面对着各种不同口味的泡面。
  (果然单身男人大多数都把自己烹饪技能点点在冲泡面上了呢,实在可悲。)
  “你在看什么啊?想吃就拿呗。”他路过对方身后的时候,轻飘飘地扔下这一句话。
  “嗯。我并不太清楚这些口味的区别……”男人的眉间出现了苦恼的小皱纹。
  “……泡面吃多了都一个味道,所以随便拿就好。”
  “哦,是这样啊。”
  索隆是个很奇怪的人,虽然他们只相处了短短不到几个小时,但是山治却可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这样说——当然,他所说的『奇怪』并不是那种贬义的『奇怪』。
  怎么说呢?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他整个人带给别人的感觉,就像是他身上朴实简单的运动套一样,虽然普通平凡,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这个人不需要有多么俊美帅气的外表,却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舒服,只是单单站在那里就是一道不可忽略的风景线。
  男人微微抬头,伸手去拿柜台顶端泡面时侧脸的颈部线条,非常的美丽。
  (世风日下啊,像老子和他这么优秀的男人竟然至今仍然单身,反倒是其他的歪瓜裂枣纷纷得以抱妹归家,简直是不能更不科学!)
  无论何时,山治都不会遗忘表扬一下自己。
  置购商品并没有花他们太多的时间,只是结账的地方大排长龙,等两人手提着两大袋东西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花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地上泼洒,好似天空上方停了辆超大容量的洒水车似的。
  “可恶!竟然这个时候下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山治不爽的踢开脚边的塑料垃圾,心里寻思着要不干脆回头去买把伞得了。
  嘭!
  就在山治思考要不要去买伞的问题时,索隆已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抽出一把墨绿色的雨伞,撑了起来。
  “……你是小叮当吗?”
  “嗯?你说什么?”男人迷惑的看着他“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下雨,要带伞出门的。”
  (好了我知道错了啦,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看天气预报时只盯着女主持澎湃的事业线了,偶尔也会去听听她到底在说些什么的。不过话说你之前都把雨伞藏在哪里的啊?)
  索隆自然听不到山治内心的吐槽,穿着运动鞋的他比穿着拖鞋的山治稍微高出那么一点,因而非常自然而然的伸手搂住了后者的肩膀,好让两人都能够挤在同一把雨伞下。
  “哇哦!你干嘛?”山治对这突然的行动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推开了男人。
  “回公寓啊。”男人理所当然的说道,等他看到山治脸上古怪的表情时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道:“抱歉,我把你跟我的一个朋友搞混了…要不然你回去买把伞?我可以等你。”
  山治苦着脸看了眼超市里蔚为壮观的长龙,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才不想为了一把伞再在这里多花上一个小时呢。大家都是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搂搂抱抱又不算什么,再说——他将目光移回面前高大的男子身上,十分流氓的想着——反正老子又不吃亏。
  “算了吧,太麻烦了。”山治装作友好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示意着单身公寓的方向“拜托你了哦。”
  索隆耸了耸肩,这回他没有再去碰山治,而是将雨伞移到了左手,两人肩靠肩的走进了雨幕之中。
  不过这毕竟是一人用的小伞,在这样的雨天里要遮挡住两个大男人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他们至少有半边身子没过多久就被雨水彻底打湿了,湿衣服贴身的感觉实在不好,山治不由得向身旁的男人又靠了靠,希望能减少被雨水击打的面积。
  似乎是察觉到了山治的动作,索隆不易察觉的将伞微微偏向左边,他的动作很微小,因此前者并没有察觉到这点。
  山治的注意力一半在自己湿乎乎的衣服上,另一半则全在与他几乎紧贴在一起的男人身上。
  索隆的手,像是雪地里的大理石块一样,非常冰凉。他握着伞的手有时会无意碰到山治,本来就是对温度极为敏感的人,哪怕隔着层衣服,山治都能感觉到那鲜明的低温。
  (如果是因为天气的缘故,也未免太冷了点。难道是贫血?)
  他眼尖的注意到了对方握伞的左手指节上有不太显眼的老茧,似乎是常年挥握什么东西所致,而且他握伞的姿势也很奇怪,手臂和伞柄并不垂直而是微微倾斜。
  (这是常年练习剑道的人才会有的习惯吧。)
  虽然雨很大,但是路途不算遥远。莫约走了十多分钟他们就重新回到了居住的小楼,但也已经湿的不能再湿,半边身子都跟从水里头捞出来似的,尤其是山治那很长时间没有理过的超长留海,此刻都堆在他的眼前哗啦啦的继续下着局部小雨,拧了好几次都拧不干净。
  “我去收衣服了,再见。”索隆朝着无人的地方甩了甩雨伞上的雨珠,向一旁跟头发奋斗的男人说了一声,便默默一个人向着洗衣房走去。
  “哦…哦!那再……”山治连忙扒开眼前的头发,刚想客气的说声道别,却正好看到了几乎完全被雨水浸透了的背影,他身上唯一干净的地方就只有左臂附近。再结合之前雨伞的偏折方向,山治就是再傻也看的出来方才对方在雨中做了什么。
  他突然有些说不出来话了。
  (这个家伙真是……)
  那种感觉,比起感动更像是一种轻薄的骚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倏忽钻进了心里,让心在这个寒冷的雨天里,也渐渐的变得温暖起来了。
  心情骤然变得大好的山治,只觉得瞬间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连身上黏糊糊的衣服,额前湿哒哒的头发都无法影响到他,一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一边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小窝里。
  (说不定能够成为朋友呢……哈,那可就是我在这个城市里的第一个朋友了。)
  回家之后他先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服,然后转着圈的晃到了厨房里,锋利的菜刀在手中灵活的翻转将食材一一分解,山治满脸愉悦的为自己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饭完后他又罕见的打扫清理了下房间,再借着电脑里珍藏的‘社会伦理学精选教材’也顺便清理了一下身体里的杂物,最后美美的躺在床上慢慢按照惯例的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又不用去上夜班,又遇到了看得顺眼的家伙,今天简直太棒了,果然我是时来运转了吗?)
  山治烦恼的翻了个身,说到时来运转让他联想到了讨厌的东西。
  (话说,那个鬼玩意到底是什么…一整天都安然无事的样子,难道真的是我的幻觉吗……难道病情又恶化了?不对啊…这两年里明明都已经渐渐好转了,怎么可能突然就恶化呢……)
  左想右想,无论是哪个答案都让他觉得很烦恼,甚至越想越烦躁,不自觉的手指又开始抓抠起脑袋下的枕头起来。
  (啊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要不然老子的san值又要破产,嗯,还是想些美好的东西吧,有助睡眠。)
  山治闭上眼,还是努力去回想那些能令他感到愉快的记忆——很快,他的视野里先是飞过无数的食谱,在灿烂的阳光下蝴蝶一般将他环绕,走过全都是由各色优质食材和精美厨具构成的原野,紧接着在原野尽头的赤红玫瑰上,形形色色各具风情的美女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冲他调情般的招手,勾的他的三魂顿时飞了两魂,酥的他整条腿都软了。
  但他可是山治啊!美色当前竟然腿软还能算是男子汉吗?
  于是他大义凛然义无反顾的转着圈儿,一边播撒着粉红色的桃心一边推开重重叠叠阻拦在他面前的食谱蝴蝶。
  然而,就在他飞上玫瑰娇嫩的花瓣,单膝下蹲准备亲吻美人的纤纤玉手,结果一睁眼看到的却是一只坚实有力,有些粗糙的大手。
  空中那些飞舞着的蝴蝶,仿佛忽然全都收敛了翅膀,静止在了空中,凝固住了画面。
  那只手是如此冰冷,如同皑皑白雪中深埋的大理石,指尖拂过那些微微凸起的剑茧带起的瘙痒,直达心间。
  山治僵硬,石化,维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机械的一点点抬起头来——高大修长的身躯,朴实干净的运动服,随着他视线的上移逐一浮现,最后他惊恐的看到了对方微微抬起的下颚,还有那优美流畅的颈部线条……
  刹那间,空气中凝固着的蝴蝶忽然挥动着轻薄的羽翼振翅高飞,那个人就在这纷乱飞舞的蝶群之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我——操——!!!!”
  现实中的山治一撩被子,像是背后装了弹簧器一样从床上弹坐起来,满脸悲愤惊恐的又一次奋声贡献扰民的咆哮,惊起窗外鸟雀无数。
  他虽然没能看到脸,但是就那造型就那装扮除了楼底下的绿毛货还能有谁?!做春梦梦到男人算什么!?梦到的还是刚认识不到24小时的邻居才他妈的叫丧!心!病!狂!
  山治不愿承认自己会喜欢男人,也拒绝承认自己会是个同性恋。在他的生活环境中,他从小所受的教育中这是一种非正常,不被认可的感情。他虽然并无歧视,但也不代表能接受自己也成为其中之一。
  金发男人在床上癫狂的抓着被子颤抖,身躯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近似于抽搐,他哆哆嗦嗦的抓起床头柜上的两三个瓶子,看都没看就往嘴里塞了一把药片也不喝水就那么生吞了下去,大约过去了数分钟他颤抖的身子才算是慢慢稳定下来。
  老头子说的没错,有病得治,药不能停。
  冷静下来的山治双手抱头窝在被子里又开始习惯性的反思,或者说,自我安慰。
  仔细想想,梦里出现个男人很常见啊;梦里的男人还是自己的邻居,也很常见啊;梦里稍稍亲吻了一下邻居的手,大概也挺常见的吧……
  好吧,后面这个的确是不太常见……
  (不不不不不不这个怎么想都太怪异了啊我怎么可能是这么放荡的人…难道是因为禁欲太久才不知不觉已经变态到饥不择食了吗?但是那可是才认识没多久的邻居都不放过这到底是要多没下限才能做到,连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我堂堂山治难道连这种天天吃屎的畜生都不如吗?!)
  金发男人裹着被子在床上越来越郁悴的不断翻滚着,最后他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又一次打开电脑随手点开一部‘精选教材’,以严谨认真的学术态度观摩着,20分钟过去后他满意的看着小山治重新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才感到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没入晚期,我觉着还能抢救一下。)
  随手解决掉了小山治的需求,大山治重新躺回了床上,这回他可不敢再去想些什么‘愉悦的回忆’,只求迅速清空大脑——最好能把之前的记忆也都给清除掉——好好的入睡。
  可惜,天不从人愿,至少从来没有从过山治的意愿。
  咚!……咚!……咚!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报复他之前那一声响彻云霄的“我操”,楼上又开始了例行的撞钟大会,咚咚咚的声音机械的,规律的一遍遍的响起,清清楚楚的在他的房间上空回荡。
  烦躁,烦躁,烦躁,烦躁,烦躁。
  (忍耐一下吧,谁叫是我先吵闹在先的呢。)
  方才才在床上滚过一圈的山治,又连续不断的翻来覆去了接近一个半小时,撞击声始终没有消失,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的山治又一次从床上滚了下来,披上件外套踩着拖鞋就打算杀到楼上去,临走前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枕头,最终不准备带上手枪。
  (万一控制不住情绪就麻烦了,还是不要给自己创造机会比较好。)
  他心里这样想着,现实中却是跟讨债的黑道打手似的冲上了四楼,凶神恶煞的站在那扇跟他家相差无多的门前,隔着扇门都能听到里面咚咚的声音依旧不断传来。公寓的家家户户都没有门铃,他就直接用手拍打着铁门,刚开始还有些顾忌的轻拍,等了几分钟还不见人出来顿时上了火,手上加大了力道。
  山治敲门的声音响到能震醒死人,可是屋里还是静悄悄的。
  (难道没人在家吗?可是那声音又是哪里来的?)
  他下意识的握住门把手一扭,本以为该是紧锁的铁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屋内昏暗一片难以视物,门外的月光从山治背后穿过,几乎将人的影子拉成一条细长的线,些许的照亮了点门口附近的空间。
  这栋公寓楼内所有的房间布局都是一样的,客厅厨房和卧室都在一起,再带个独立的卫生间和小阳台,门打开一入眼的就是四楼人家的餐桌横在房间的中间,天花板上悬挂着什么东西悠悠的转动,时不时诡异的发出咚咚撞击声,像是招魂者不急不缓的脚步。
  山治如同无数恐怖片里的作死角色一样,明明感到背后寒毛都害怕的倒竖了起来,却还是耐不住好奇心,一边缩在外墙后面一边伸手在内墙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开关。
  啪!
  客厅的日光灯快速的闪烁,虽然光源仍然不太稳定,但总算还能照亮,整个房间在灯光的笼罩下全都一览无遗——山治粗重的呼出一口气,等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脑内紧绷的神经总算是一松。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熊孩子,把人头大小的篮球塞在网兜里挂在风扇扇叶上,当风扇缓缓转动的时候也带起了篮球,旋转的球撞击到餐桌边缘的椅背,令椅子的前腿轻轻跷起,等篮球移开时椅子重新归位,跷起的前腿撞击在木地板上便发出了那令人讨厌的声音。
  看到并没有什么灵异现象,也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这些生活中最普通最平凡的事物令男人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拍了怕手臂上凸起的鸡皮疙瘩,不自然的笑道:“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嘛,天天撞鬼什么的怎么可能……话说这家伙还真能玩啊人不在还能这么闹腾。”
  反正没人在,山治偷偷溜进了人家的屋子里,踩着椅子站起来刚准备解开网兜,才发觉自己忘了先关了电扇,他刚一回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之前他躲在门外开灯,开了灯后注意力直接被篮球给吸引了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那面内墙有什么不对,而此刻他回头,看到的却是微微泛黄的墙壁上被人用什么锋利的尖锐物深深划刻了四个字母——
[strike] LOVE[/strike]
  字迹歪歪扭扭极其丑陋,比小孩子的涂鸦更胜一筹,中间被一道发黑的血痕划去,四周还沾染着许多干涸的血迹和污垢,也不知道到底是神经要退化到怎样的程度的人才能在这种房间里安然居住。
  (好恶心!搞什么啊…不过话说这间屋主该不会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吧…)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山治连忙甩甩头把那些恶心的画面丢掉,然后一脸反胃的跑过去想关掉风扇,尽可能的不把视线投向那个丑陋的角落。反正他现在也退役了,墙上写什么又关他什么事,这些东西就让房东和警察去烦恼吧。
  他只想关掉风扇然后赶快离开这间让他反胃的房间,明早报警也好告诉房东也好,让别人来收拾这变态就是。
  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的手指刚刚关掉了风扇的开关,头顶的日光灯突然开始剧烈闪烁,光线忽明忽暗,合着墙上的血字整间屋子忽然变得鬼气重重。
  叮——
  和前夜听到的清脆声响一样,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他的背后传来这样一声,不用回头,他都能感受到自己身后在那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出现了什么东西。
  嘀嗒,嘀嗒,嘀嗒……
  山治的瞳仁缩的好似针尖,透过鞋柜上镜子的反光,他看到了一个血色的模糊人影从漆黑的洗手间里缓步走来,它每走一步都有大量的鲜血从身躯各处喷涌而出顺着身体滚落流淌满地,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它没有皮。
  镜子上的人影头部,倏忽之间亮起的两点幽暗跃动的火光,似乎是它的眼睛,如此邪恶如此残酷,如同地狱里燃烧的火把。
  无皮人一边向他走来,一边缓缓伸出它那筋肉分明的血手,那模样跟科幻片里那些看到活人就饥渴难耐的丧尸全无二致。
  曾经山治在看末日片的时候还嘲笑过那些看到丧尸就腿软被生生吃掉的路人角色,竟然能被这种速度只有1的渣渣抓到到底是有多废柴,但电影里的情节一旦真的降临到了自己头上,他才明白原来人深陷在极度恐惧之中的时候,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不是不想逃跑,而是身体不再听从大脑。
  他就那样僵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无皮人就要绕过餐桌。他忽然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再不有所动作,死亡便近在眼前。
  (我不想死)
  脑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前一秒还面色惨白的男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种森然的冷意,他迅速的行动了起来,一把抓住近在眼前的鞋柜,竟然以不可思议的怪力将柜子轻松举了起来返身就朝着背后的怪物砸了过去。
  “去死!”
  沉重的鞋柜高速旋转着飞向了行动迟缓的无皮人身上,并去势不减的继续前进推着无皮人和它身后的餐桌一起倒退,直到撞击在墙上留下一大片巨大的网状裂纹才不得已停下。
  餐桌早已碎成一地残骸,鞋柜也撞击的不成原型,但是被挤在两者中间的怪物却看似安然无恙,除了更多的鲜血像是坏掉水龙头里的流水一般喷涌而出,它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至少还能够挣扎的挥舞着他的血手拔出深插在体内的木头碎片。
  而此时的山治早就已经破门而出,他临走时不忘把门带上,还不放心似的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将门把手与走道的防护栏死死绑在一起。
  “你在做什么?!”
  就在他飞速打着死结的时候,熟悉的声音满是惊诧的在他身后响起,听声音山治就知道来人是谁。
  说的也是,毕竟经历过他之前的那一嗓子,再加上之后拆房子的噪音量,还能继续安然入睡的不是聋子就是傻子,显然索隆两者都不是。
  山治来不及解释此刻他半夜三更不好好睡觉,赤裸着上身跑到别人家用衣服把门把手和防护栏绑一起的举动,这种事情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说清楚的,而天知道屋子里的怪物什么时候会冲出来。
  (我需要武器,我需要枪!)
  他打好了结,匆匆丢下一句:“快跑!”就一把拉起还站在角落里发愣的索隆,玩儿命似的冲到了三楼自己房间,无比熟练的关门上锁推柜子,然后拖着已经完全处于放空状态的男人躲在床后面。
  “我……”绿发的邻居呆呆的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山治机关枪似的语速迅速打断。
  “现在是危机时刻晚点再解释。”他安抚性的说道,苍白的脸上因为剧烈的运动浮现病态的红晕“有我在这里,你不用担心。”
  下一秒他就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枪,开启全自动的模式,并装上了最大的33发弹夹,保证能够在怪物冲进来的第一时间把对方射成筛子。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又冲进了厨房抓起两把菜刀,自己留了一把,并塞了一把在完全惊呆了的邻居手里。
  此刻的索隆,完全是机械的握住菜刀蹲在床后面的角落里,脸上放空的表情简直就是看到『邻居家的熊孩子大喝了一声‘沙赞’变身成亥伯龙击败了从天而降的威震天』的现实写照。
  简单来说这个心理过程就是:怀疑自我→怀疑对方→怀疑现实→三观尽碎。至于之后是狂乱崩坏还是进入新世界,完全就是因人而异了。
  山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他正在全神贯注的紧盯着封死的铁门,并密切注意着所能聆听到的一切动静。
  结果,直到阳光暖洋洋的从门缝中偷溜进来,外面依然平静如旧。
  喧哗的人世,仿佛从未改变。
  =======================================================
  一切都是幻境。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这不可能肯定哪里出错了肯定哪里出错了”
  当山治带着警察次日重新回到四楼,开门看到的却是干净整洁再普通不过的房间时,他的情绪又一次失控了。他狂乱的,绝望的双手抠着自己的脑袋,几乎要把头发都要揪下来,似乎想要抠开自己的脑壳看看里面的大脑是否还依旧工作运作。
  没有血色的数字,没有破碎的家具,没有任何超自然非正常的东西。那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房间,如同这个世界是千千万万的单身公寓。
  在台风将来的前夕被人叫出门结果还是白跑一趟的警察们很是不满,有个脾气火爆的甚至当场破口大骂山治‘死疯子’,其余的人不是小声的抱怨,就是冷眼旁观的嗤笑。连象征性的检查都没有做,在离开前他们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句充满讽刺意味的‘忠告’——
  【我看你需要的不是我们,而是精神病院的一张床位。】
  “我不是疯子!!我明明亲眼看到那个怪物了!就是在这里!!”山治歇斯底里的指着鞋柜上方的镜子,冲着敞开的大门向远去的警察们咆哮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不是疯子!我明明看到了墙上的血字,无皮的怪物,甚至还亲手把鞋柜砸向了那个怪物……那不是幻觉我没有疯我没有犯病我吃过药的我已经痊愈了我不想再回到那里我不要再回去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啊!啊啊——!!!” 难以忍耐疼痛在头颅里炸开,他发泄似的大声吼叫着,一脚踹上了面前的完整健全的鞋柜。
  “喂。”索隆似乎不忍看到他这样失态的模样,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抚一下,谁知到手刚触碰到对方颤抖的身躯,下一秒视野便天旋地转,被一股异常巨大的力量以擒拿的手法凶狠的制住,紧接着被狠狠的按压在地上。
  那个发狂的男人在他的身后,粗重的喘息像是发狂的野兽,尖细的抽气又如委屈的孩童,他语无伦次声调颤抖的嘶吼道:“别碰我!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我已经痊愈了我不要回去!!你听到没有?!我不要回去!”
  “你冷静点!”索隆咬紧牙关努力忽视手臂的疼痛,维持着平稳和善的语气,尽力不去刺激身后人脆弱敏感的神经,“听着,没有人要送你回去。没有人,我保证。”
  “相信我。”
  不知道是他话语起得效果,还是山治最疯狂的巅峰终于过去,幸运的是金发男人终于缓缓放松了钳制,并从他身上移开失神的蹲坐在地板上。
  索隆小心翼翼的移动身体,用完好的那只手托着受伤的手臂,尽力不移动碰触脱臼的部位,然后他站了起来,看着地板上把脸完全埋在膝盖间的男人,犹豫了片刻,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你需要好好休息。”
  他留下山治一个人,扶着手臂独自离去。
  ……
  这是一个罪人的故事。
  曾经有一名少年,他的梦想一直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厨师,做出能够让人感到幸福的料理。然而他的父亲在执行一次保护任务中殉职之后,少年改变了。
  在父亲的葬礼上少年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幸福的先决条件是活着,而料理做的再美味却也无法阻挡一颗子弹夺走人的生命。
  那一刻少年长大了,成为了男人。
  他默默的放弃了原先的志愿,而选择入读了警校,经过艰苦的努力最终成为了一名特警。
  男人不算喜欢自己的工作,但是每当他看到被解救的人质安然无恙的与家人团聚时,他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那些泪水和欢笑,便是最好的酬劳。
  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让他们能够尽情的去享受自己普通平凡却无性命之虑的生活。这就是男人的价值所在,这就是男人的幸福所在。
  那个时候的男人聪明敏锐,热情果敢,富有责任心和团队精神,年纪轻轻在最优秀的部队里也是出类拔萃的精英。他的身边有着能够性命相托配合默契的队员战友,他们信赖着他,而他也相信着自己。
  直到那一天,他任由愤怒控制了自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过错。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记得满地流淌的鲜血和四散的尸块,还有他曾经性命相托的战友惊惧的面容。
  那一刻他崩溃了
  经过漫长的审判和无数的反复鉴定,最终法院判定他无罪,被强制关押在最高级别的精神病院里进行封闭治疗。
  人们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惜男人却已将它们遗忘。
  两年前,被认定毫无价值的他悄然离开了精神病院,然而在社会上早已没有男人的立足之地,而他亦将自我放逐。
  后来在一位旧识的帮助下,男人离开了自己的故乡,来到了如今的城市。
  他是背弃了梦想的少年;他是被理想背弃的男人。
  是英雄,是杀人犯。
  他是一个不完整的人。
  ……
  等山治恢复正常之后,神智恍惚的重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在房间的角落里缩成一团,一如他曾经在病房里做的那样。死角带给他些许的安心,让他觉得那是一个安全的囚笼。
  漆黑的世界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他的手机,森冷暗淡的微光照亮山治苍白的脸庞,充血的双眼,凌乱的头发,邋遢的胡渣。蹲在那里,像是一只孤魂野鬼。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短讯框空无一物,光标寂寞的闪烁着却迟迟不见移动。
  光芒暗了又亮,亮了又暗,直到最后画面浮现出了简单的动画效果,便再也没有亮过。
  最后的光也消失了,黑暗和寒冷如同潮水般涌来,窗外传来暴风雨的交响乐,不是命运的敲门声反倒如恶魔的狂笑。
  (我应该远离人群,远离正常的社会…这样才是正确的,对我,对所有人都好。)
  “果然…不该放我出来……”
  山治自暴自弃的盯着黑暗中的某一点,有些神经质的吃吃笑着说道,他的喉咙里像是含着两块粗铁,不断摩擦出刺耳沙哑的残缺声音。
  他蹲在地上埋首膝间,微微颤抖着如同湿冷泥沼中泥足深陷的困兽,如同寒流汹涌中远离尘世的溺者,夹杂在缝隙之中面临着选择,然而无论哪条道路都通向一个结局。

  唯一的疑虑,只有时间而已。
  ============================================================
  经过了一夜的呼啸,台风并没有像预先警告的那样逗留很久,很快便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去。
  等山治打开门的时候,空气虽然依旧阴沉潮湿,却已经不会有昨日那种令人窒息般的难受。
  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事,他心里很是难过和愧疚——最难堪最丑恶的一面完全暴露在了新朋友的面前,像是被生生抠开的陈年伤疤,对自己与他人的伤害一样巨大。
  山治也没有脸面再居住在这里,所幸也快到了交租日,他计划着用积蓄交清了房租然后离开这座城市重新去流浪。
  这么想着,男人怀着忐忑和犹豫的心情走到了一楼,敲了敲房东的门。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应声,四周有些静寂的可怕,连风的声音都没有。这一切都让山治更加躁动不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要想太多,冷静!冷静。可能房东只是出门了,我可以晚点再来。)
  一边不断地安慰着自己,他嘟嘟囔囔的迅速重新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一直等到了中午才又一次磨磨蹭蹭的出门,然而他得到的却是一样的结果。
  (怎么回事?房东人呢?这个时间还没回来吗?她不是一般都在这个时间准备午餐的吗?或许我该去问问别人房东到哪里去了?)
  但是整栋楼里,山治唯一认识的房客,就只有索隆而已。
  对于是否要去找索隆这件事,他内心经历着比之前更为剧烈的挣扎,毕竟他昨天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疯狂,一般人遇到了这种事大概早就将他视为蛇蝎避之不及了吧。但是山治很喜欢索隆这个人,并曾经真的打算把对方当做朋友看待,所以他又极为惧怕看到对方眼里出现和过去那些人眼里一样的色彩。
  憎恨的,畏惧的,怪异的视线;或是轻薄的,廉价的,粗鄙的怜悯。
  好像他是噬人血肉的魔鬼,好像他是受人摆布的猴子。
  磨蹭挣扎了很久,他终于还是爬上了二楼站在了对方的门外,遗憾的是——同样也没有任何人回应。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一发现没人应门后的山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跑开了,好似方才的那两下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以至于现在连站在人家门外都变得难以做到。
  (既然这样,就只能去问问别人了。)
  结果他一家家的敲了过去,除了那些本身就是空房的不算,竟然没有一户人家有人。山治把手从四楼最后一间房门上放下,他心里早已凝重的说不出话。
  仿佛一夜之间,整栋楼除了他,所有人都人间蒸发了。
  如同大梦初醒,山治连忙转身扒着防护栏往外面看去——外面是典型台风过后的街道,折断的树木,翻倒的垃圾桶,堆积的水潭浸泡着被风带来的各种杂物,一片狼藉混乱。
  然后,没有人。
  整条大街上,都没有人,既没有出来寻找自己夜里遗失的衣物,也没有人去清扫马路上四处乱跑的垃圾,既没有警察出来维持街道秩序安排人员移走挡路的树干,也没有新闻记者在台风过境后满大街跑动的做现场报道。
  一个人都,没有。
  大约迟疑了两秒,他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磕磕绊绊的冲出了小楼,跑到了大街上。
  “有人吗?!!谁都好!拜托了有谁在吗?!!”
  山治在狼藉的街道上放肆的奔跑,竭尽全力的大声嘶吼,彻底遗忘了自己这样的举动被人看到了会当成怎样的神经病,因为现在的他根本不在乎。
  他已经害怕的完全不在乎了,就算被当做神经病,也好过沉溺在这无边的寂静之中。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他发疯似的在大街上搜寻,奔跑,呼叫,却没有任何回应,城市的上空回荡着的只有他自己脆弱的喊叫,最终云层阴沉沉的压了下来,像是上帝也遗弃了这个一无所有的世界,连最后的光芒都要夺走。
  精疲力竭的山治,动作越来越缓慢,声音也越来越微弱,而熟悉的小楼远远绰绰的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娴静的伫立在街道旁边像是位美丽的淑女,不多言只是静静的微笑。
  想要远离人群的他,此刻终于独自一人了。
  可他却难受的想哭。
  山治疲惫的坐在小楼的楼梯上,看着眼前夕阳下这个安静却死气沉沉的街道,感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
  比精神失常时更痛苦,比接受药物治疗更痛苦,比死亡更痛苦。
  如同溺水的人,看得见头顶浮动的光身体却在向深渊下沉,冰冷苦咸的海水涌进他的鼻腔他的器官,挤出肺部中多余的气体,引诱着他投向赫尔的怀抱。
  山治的眼中满目都是可怕的景象,他哀恸的流着泪弯下了腰,好似一根中间折断的细长蜡烛眼见着再也燃烧不了几秒了,却好像还怀着什么希望似的不肯熄灭。
  “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希望真的出现了。
  原本死去的山治突然活了,猛地抬起头,直愣愣盯着眼前唯一的活人,目光炙热的像是迷途的羔羊终于看到天使的圣临。
  然而这个天使的模样未免太富有生活气息了一点——他身上没有纯洁的羽翼,只有老旧的背心;脑袋上也没有发着圣光的光圈,只有一头支棱乱翘的绿毛;此刻的他左手绑着吊带,右手拎着街道医院的白色塑料袋,脚踩一双廉价的拖鞋。
  他平平无奇的像个普通人类,以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打量他。
  “喂你怎么……哇啊!你干嘛?!”
  看到山治顶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狼扑过来,男人吓了一大跳险些把手中的袋子甩对方脸上,但他最终还是善良的没有这么做,自然也就被人给抱了个实在,被不小心撞到的左肩抗议的隐隐作痛。
  听到了他的声音,金发的男人却好像是崩溃了一般发出了压抑的嘶吼,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单纯的哽咽,简直就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
  ……
  一个小时后
  “所以,你只是去医院了而已。”山治坐在椅子上,手边是杯热开水,平静的问道。
  在楼梯口相遇之后,他被带回了索隆的家里,本来后者想给他来杯热咖啡什么的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但是一拉开冰箱发现里面除了啤酒就是啤酒,连果汁都没有只好以热水勉强对付。
  幸好山治的毛病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半杯水下肚,他已经基本完全恢复正常,头脑清醒口齿伶俐,丝毫看不出一个小时之前他连话都没法好好说的样子。
  “嗯,我想找大夫要点止疼药。不过因为完全没人就自己动手了。”绿发男人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就着水一同咽下肚子。
  (止痛药…是因为我昨天干的事情吧。)
  山治隐约还记得当时失控的自己好像把对方的手臂给卸了,看着对方吊着不动的手臂,觉得万分尴尬羞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索隆扫了他一眼,道:“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不是我第一次脱臼,医生说这几日注意一下就好了——不过你还是冷静点,我可不想连右手也被你给废了。”
  也许是对方的态度和语气,不那么当回事却又微含警告,令山治稍稍放松,但仍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只好说:“……苦大仇深不是这样用的。”
  男人撇了撇嘴扭开了头,小小的“切”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哇啊啊好尴尬啊,沉默好尴尬啊……赶快说些什么吧,说什么都好。)
  “时间很晚了。”索隆把盖好的药瓶子全都扔到一个抽屉里,抬头偶然间看到了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不知不觉七点了,便自然的开口问道“你饿了吗?”
  “啊哦…有点……”突然想起自己几乎两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的山治,经对方这么一问也觉得有些饿了。
  “那一起吃吧。”
  “好、好的,谢……”
  在看到对方从厨房柜子里拿出两盒泡面的山治,就要发出的感谢戛然而止。
  (卧槽,晚餐难道是泡面吗?!)
  “……嗯?你讨厌泡面?”索隆看到了山治黑锅底的脸色,意外的咦了一声,感觉上他似乎对于这个世界上竟然还存在有反感泡面的宅男的事实感到惊奇。
  (泡面这种毫无营养粗制滥造的东西,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才不会去吃咧。)
  但是这种有攻击性的话,山治在脑内想想就好,自然不会说出口。毕竟人家好心请他吃泡面,再说这种话实在是太不礼貌,太不识抬举了。
  他忽然瞄到了对方吊着的左臂,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你手臂好没好,还是吃好点。对了,不如让我来准备晚餐好了,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颇为自信的。”
  “哦,那就麻烦你了。”索隆也干脆,二话不说的就把厨房的位置让了出来,看着山治挽起了袖子在水池边洗手消毒。发现自己有些无所事事,他想了想,决定干脆去洗个澡好了。
  “我先去洗澡了。你慢慢忙。”
  “哦,好的。”
  山治没有在意背后的动静,进入了厨房的他简直就跟进入了死气模式的某高中生一样,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不是两个人。
  厨房,就是他山治所统治的绝对领域,他行走在这里如同上帝行走在他的国。
  他认真的巡视着眼前这个狭小的国度,数分钟后悲剧的发现这个国家真他喵的是个不毛之地啊——拉开柜子,入目所及全是各种速食泡面;打开冰箱,半壁江山全是各种罐装啤酒。
  索隆的厨房和冰箱,简直是单身汉们的典范。
  (他喵的坑爹呢这是!)
  山治不忍直视的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脸,他终于体会了一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苦恼,此刻索隆留在桌子上的那两盒泡面简直就是两个巨大的嘲笑。
  “哼,哼哼……不就是个泡面吗?”山治黑着脸,身后散发着无形的炙热火焰,他眼神犀利,气势万钧的对着桌子上的两盒泡面厉声喝道“你们这群渣渣乖乖拜倒在哥的厨艺之下!”
  洗手间里。
  刚准备开水洗澡的索隆正好听到了门外这句中二十足的发言,有些担忧的摸了摸脑袋。
  “……交给这个家伙,真的没问题吧?”
  ……
  事实上,当索隆顶着浴巾一边擦头一边走出厕所的时候,真的被惊艳到了。
  原本摆在桌子上的两盒泡面自然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平日早餐用来吃麦片的白瓷碗。
  碗里虽然还是泡面,但却不是索隆平日里常见到的那种堆成一坨的样子,也不知道山治用了什么处理办法令那些微卷的面条井井有条层层叠叠的排列在一起,泛着金灿灿的油光,在面条的最上方摆放着一个标准的原型荷包蛋。
  碗里盛着的汤看上去也不像是他平日里吃的汤头,没有普通泡面一贯的浑浊而是清澄澄的,不浓烈却一直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勾人香气。
  索隆咋舌,香气一直扑腾着往鼻子里跑,让他忍不住想要坐下开动了。
  谁知道他刚悄悄拿起筷子,山治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头也没回就说道:“先等等,主菜还没有上来呢。”
  “唔——”有些不甘的放下筷子,索隆还是偷偷用手指蘸了点汤汁送到嘴里品尝,他惊异的瞪大眼睛,他竟然从汤里尝到了淡淡的酒味。
  就在这时,山治终于忙活完了他最后的工作,从厨房走了出来,他一扭头看到索隆的造型,脚下险些不稳。
  “……我说,你衣服呢?”他不自然的把盛着肉饼的盘子摆放在桌子上,极力控制着眼神不要不自觉的往对面乱跑。
  “还晾着没干。有什么问题吗?”
  只穿着四角裤就光着膀子跑出来的索隆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食物给吸引走了,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衣着有什么不妥——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忌讳的,更何况又不是没穿内裤。
  “……没,吃饭吧。”
  (说、说的也是啊,不就是裸、裸个上身嘛,学生时代的时候热极了连内裤都脱的家伙又不是没见过,一个澡堂子出来的兄弟你是什么鸟大家不早就清楚了,这个时候装什么害羞啊啊哈哈哈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就好啦)
  “这个。”在山治思绪一团混乱的时候,索隆已经不客气的开动了。当他吃下第一口肉饼的时候,忍不住开口喊道“这肉里脆脆的东西是什么?”
  “是麦片。我把烤过的麦片打碎夹在煎肉饼中间,然后用蛋皮裹层,最后佐以酱汁。”一回到专业领域,山治立刻恢复了正常,一想到那个不忍直视的冰箱,他忍不住吐槽道:“幸亏你冰箱里除了啤酒还有点儿汉堡肉,否则这顿饭还真不好说能弄成什么样。”
  “那应该是我朋友留下来的,他很喜欢肉。”索隆用心的咀嚼品尝着在舌尖流连的美味,又指着瓷碗问“这个呢?”
  “汤头我用了泡面里的鸡粉和你的啤酒,再加上点其他的调味料煮的。至于面……已经没救了,我只能尽力让它看上去不那么糟糕。”山治单手托着脸颊,看着对方一贯平静的脸上露出发自真心的快乐和喜悦,感到胸膛里那颗死了的心又隐隐开始跳动了。
  “非常美味。”吃饱了的索隆双手一拍,放下了筷子向着山治诚恳的说道“多谢招待。”
  山治没有说话,只是举杯回应。
  饭后他们两个各自拿了罐啤酒,盘腿坐在地上随意的聊天,山治没有说什么时候离开,索隆也没有急着赶着他走。
  他们就那么坐着,像普通的朋友一样,漫无边际的谈天,因为一件琐事或是某句巧妙的俏皮话而捧腹大笑,这些琐事和玩笑或许并不有趣,但是因为对方在笑所以自己不知觉的也被感染,而觉得趣味十足了。
  山治已经很久没有感到如此的快乐,这不是那种虚浮的,清浅的,稍纵即逝的快乐。他的喜悦是沉甸甸,富有力量的,它能让他飘浮的心感到踏实,稳定,而不再如一尾浮萍。
  索隆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却是一个极佳的聆听者。每当他在说话时——无论是多么无聊或者奇怪的内容——那双明亮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他,却不会令人觉得不适,只会感到对方对自己的重视。
  他们都很聪明,默契的闭口不谈过去,不谈某些敏感的事情,使得这场聊天非常祥和愉快。只有一次,山治得意忘形了,好奇的询问对方胸膛上那道几乎将人劈成两半的伤疤来历。
  听到这个问题,绿发男人脸上并没有浮现除了平静之外任何的色彩,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拒绝——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那个时候山治看着对方玻璃珠般,漂亮却无机质的眼睛,敏锐的嗅到了男人身上与他相似的气息——他猛然间察觉,索隆或许并不是一个像他看上去那么干净,圣洁的人。他也有着不光彩的,不愿或不能谈论的过去,在干净的皮相下面或许包裹着与他不遑多让的漆暗。
  山治忍不住去这样想——
  或许他们是同类,都是残缺的,不完整的,披着人皮的野兽,漂泊在荒野之上。
  由此的相遇,有几分命中注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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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5-3-1 07:07:12 | 显示全部楼层
  天亮之后,两人一同出门。
  白天去探索去搜寻外面那个空旷寂寞的世界,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幸存者,或者,有没有办法逃脱这个噩梦。
  晚上山治会准备好两人的饭菜,他们会一起吃晚饭然后交流一日所得的信息,最后互相道别各自回房,熬过漫漫长夜,等待第二日的来临。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星期。
  第七日的傍晚,山治站在自家公寓的天台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包装精美的烟盒,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轻轻的点燃,透过冉冉上升的青烟,他眺望着远方高楼缝隙间缓缓下沉的落日,感到自己的心也随着那大火球收束的光芒而渐渐黯淡了。
  通过这个星期,他明白了了三件事:
  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索隆两个活人。
  他们翻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走遍了每一条小巷,闯过了每一间房间,但哪里都是空无一人。虽然还有水电供应,但所有的通讯设施都失效了,超市,商店,医院,警局变成公共公园一样的地方,想进就进。那些昂贵的商品就排放在玻璃橱柜里只要你手上有把榔头,就能把它们统统带走而不用担心会惹上麻烦。
  这个世界很小,而且还在每天坍缩。
  这一点是第二天山治发现的,因为他奇怪自己为什么怎么走会回到自家公寓。于是他把超市里的尼龙绳连在一起,一头系在公寓前门的电线杆上,沿着马路一直向前走,最终他竟然绕到了公寓的背后,他看了看电线杆上的,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尼龙绳,露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苦笑。
  果然,次日早上他去查看绳子的时候,发现绳子比前天多出来了一截,他剪掉了多余的尾端,过了一天再去看,依旧多了一段。
  他们成了毛特瑞斯手中的蚂蚁,疲惫的在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带上奔波却不知道脚下的道路没有尽头。
  那个无皮的恶鬼,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的幻觉。
  也不知道是第三天还是第四天的晚上,他和索隆回去晚了。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街道上只有暗淡的路灯,就在那个时候已经消失了好几天的怪物突兀的出现在了某栋建筑物的顶楼上,冰冷的,恶毒的打量着他们,像头饥肠辘辘的豺狼看到了久违的美餐。
  下一秒无皮人从五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向他们冲了过来,多亏了索隆,在山治吓呆了时候拉起他就朝着有光亮的方向跑。那个怪物似乎极为畏惧光芒,哪怕只有一点的光亮它都会立刻行动迟缓甚至动弹不得,但如果是在黑暗中,那就是它如鱼得水的战场,它轻巧的像猫,迅速的像豹,狡猾的像蛇,攻击起来却是十足十的像只发狂的熊。
  山治和索隆接着路灯和其他光源的掩护总算是逃回了家中,然而无皮人却也一路跟了上来,在他们紧闭的房门前焦急的徘徊却束手无策,仿佛那扇铁门上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隔它靠近似的。
  那一夜,屋子里的人听了一宿古怪的脆响声,屋子外的怪物留下了一地不规则的血色脚印。
  天色破晓时,无皮人终于忍耐不住日光带来的痛楚,不情不愿的凭空消失了。
  “操,那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山治问索隆,好似潜意识的就觉得对方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一夜没睡的男人面容青白,他的眉头深锁嘴角紧抿,脸色似乎比山治还要难看,“但我知道它非常强大。”
  “为什么?”
  但这回索隆没有回答,他给了山治一个背影,暗示他不要再问。
  自那晚之后,他们就跟那怪物杠上了,拜它所赐,山治重新恢复了正常的作息生活,每日早出晚归除了没工作这点外就像个兢兢业业的上班族。在最初的恐惧过后,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攻击怪物,只可惜无论是刀具,枪支还是燃烧弹都无法对对方产生任何伤害。
  他曾亲眼看着无皮人身上的肌肉蠕动着把一弹夹的子弹全都从它身体里挤出来,子弹叮叮当当的落得满地都是,而它身上的血洞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索隆说得对,无论这东西是什么,它真的非常强大。
  从那之后,山治并不再尝试反抗,而像是放弃了一般接受了每天晚上门外时不时多个看门儿的事实,反正它暂时还闯不进来,日子能过一天就算一天吧。
  赤红色的夕阳好像把他的眼睛都给染红,入目所及都是血一般色彩,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卷的他手中烟灰颤悠悠的晃了晃,最终还是恋恋不舍的离他而去了。
  他看着脚下杂乱的街道,废弃的楼房,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城市此刻尽情展现着它末日后的荒芜之景。山治突然觉得,与此刻相比,一个多星期之前,自己还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光是那么的温馨而美好的,就连生活中各种烦心事也变得可爱起来。
  然而它们此刻却已经离他远去,如同老旧发黄的照片一样慢慢的褪色消失了。
  “呼——”
  山治长长的吐出口中的烟气,像是要把身体里什么东西也一起送出去似的。他盯着白蒙蒙的烟丝被晚风撕碎,感到自己心里的某种枷锁也被一同撕碎了,像飞鸟落下的白绒羽,像漫天的蒲公英,像原野上无拘无束的风,或者像乱葬岗的孤魂野鬼。
  总之他现在是前所未有过的轻松,轻盈,他是世界上一切轻的合体,似乎下一刻飞翔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快活的他简直想要放声大笑。
  世界遗弃了他,他也抛弃了世界。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
  “有事?”
  “啊…该吃饭了。”
  “啧,你个吃货。”山治轻轻的啧了一声,没有掐灭手中的烟头而是轻佻的直接弹下了楼,他的嘴角挂着两份怀念三分轻蔑的弧度懒洋洋的转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向着楼梯门口的同伴走去。
  索隆似乎隐约察觉到了山治的变化,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以掩饰自己探寻的目光。
  “怎么了?”
  “没有…晚上吃什么?”
  “吃~大~餐~!”山治爽快的一甩手,顺便一胳膊勾住男人的肩膀,两个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勾肩搭背的顺着楼梯往下走。
  “……为什么?”突然被人搭住险些一个踉跄的索隆,努力按捺住询问对方是不是又忘了吃药的冲动,勉强维持着正常谈话。
  也不知道这句话的哪个部分有触动了山治脑内扭曲的神经,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趣事一般开怀大笑着,把每一个音节都拖的长长的,咏叹一般的回答。
  “因为老!子!高!兴!”
  ……
  也许山治真的是高兴坏了,从那以后他像是换了个人,不再整日紧张兮兮的为了生存奔波。
  他好似个热情,高傲而放荡不羁的浪荡子,在只属于自己的城市里肆意妄为的渡过每一天,尽情的享受生命,怎么快活怎么来,而将那些束缚人们行为的条条框框道德准行彻底抛弃,就像这个社会曾经抛弃他一样的干脆利落。
  他曾经一脚踹开酒吧的大门,将酒库里昂贵的红酒洗劫一空;也曾蹲坐在书店的一角,仔细阅读着心爱的书籍;他曾闯进高档餐厅后厨,借用里面高档专业的厨具料理;也曾轻轻走过音像品店,安静的带走他喜欢却早已过时的CD。
  他一度以站在房间里用枪打掉对面房屋里的各种小饰物为乐,也对公园里茁壮成长的花草树木表示过关怀。他尽力的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楼房之间,让这座荒芜的城市显得不那么死气沉沉。
  而索隆,无论山治冒出了怎样古怪的点子,他嘴里偶尔会吐糟一两句,人却一直陪着他,那是他典型的,不动声色的温柔,这是极难注意到的。
  山治很感激索隆,也觉得自己必须得感激。如果没有对方,他是决计不会在生命的末端还拥有这么快乐的时光的。
  索隆让他孤独的世界,变得不那么孤独了。
  (我是喜欢他的,普通的那种。)
  厌倦了在外面玩闹之后,他们重新回归了宅男的生活。山治教会了索隆怎么用手柄操控游戏人物,有时他们一起组队围殴NPC,有时又各自为营相互对抗。最开始索隆输多赢少,渐渐地就开始胜负对半开了。
  而到了晚上山治又慷慨大方的把自己珍藏的‘教育片’也贡献了出来,其片源之广类型之丰富令索隆目瞪口呆叹为观止,山治却很得意的开始分门别类的讲授了起来,意气风发的像是站在大学讲坛上的教授。
  “……离我远一点我可不想成为变态。”索隆捂住了眼睛,像是再多看一眼身旁滔滔不绝的男人就会遭受精神污染一样。
  “别这样说,其实我是很尊重这些女优们的。在我看来,她们说不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敬业的工作者。作为一个男性,一个受益者,我对于她们心里只有尊重和感激,而没有任何的不敬。”山治庄重而严肃的陈述,好像这是件天大的事,“女士是需要爱来滋润的,而这些女优却不得不面对着只有性没有爱的交合,这本身就是件莫大的悲哀,如果我们还对此横加指责冷眼相待,那还能算是个人吗?”
  山治略略提高的声音,握紧的双拳显得有些激动,他慷慨激昂,眼里闪烁着澎湃而狂热的火花。
  “你记住索隆!性交和性爱是不同的,两者的确相似,但是后者却比前者更加丰富。的确,性爱有着生物的,本能的非理性的一面,但它同时也是灵魂的,精神的,感性的,是理性与非理性之间完美的和谐共鸣,完美的性爱应该令双方都感受到畅快淋漓的快乐和愉悦而不存在任何负担,它能令每一个残缺的人变得完整,在那个时候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想象一下吧!那将会是多么美妙的世界!
  说着这话的男人,看上去像是一名虔诚的传教士,满腹经纶的哲学家。
  索隆哑口无言的盯着他许久,终于闷闷的憋出了一句:“…你真是当之无愧的绅士。”
  哲学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手又打开了一部新的片子。
  这样的晚间活动又发生了两三次,最后在某位纯情邻居非暴力不合作的强烈抗议之下,被迫终止,但也只是升级成有内涵有情调的文艺剧情片。基本上每次都以索隆昏昏欲睡,山治掐他的脖子,两人在电影的配音中扭打作为结束。
  然后他们一起看了《失乐园》,这是索隆唯一一部没有睡着,他们没有以打架作为结束的片子,因为山治竟然看哭了。
  不是那种宣泄似的嚎啕大哭,也不是那种畏畏缩缩的小声啜泣,甚至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察觉,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眼泪无声的在面颊上流淌。在影片的最后,久木和凛子在大雪覆盖的别墅里得到了他们的至福,山治缩在沙发里,发出了一声柔软的叹息。
  索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金色微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象牙白的肌肤上还能看到它们滑落的轨迹——山治虽然是男性,长相却很漂亮,如果好好收拾一下的话,应该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
  他下意识的伸手拂去了对方睫毛上的泪珠,山治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有些茫然的直愣愣的看着索隆,而对方也看着他。
  没有人说话,只是无声的对视,仿佛连时光都凝固住了在这一刻。
  然后,金发男人着了魔一般,靠了过去,一手轻轻捂住了索隆的眼睛。
  他们在电影的音乐中接吻,在那一刻,仿佛他们就是久木和凛子,连空气里都充满了雪花落地的轻柔。
  手掌下面的皮肤是那样冰凉,索隆微微颤抖的睫毛又是那样脆弱,他有些拘谨羞涩,却没有反抗,像是把自己交给了山治,任他欣赏,亲吻和抚摸。
  而山治,却觉得此刻自己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汽油,酒精,是一切能够猛烈燃烧的东西,那炙热燃烧的火焰带给他温度又带给他痛楚,连仅存的理智也都快要在火中燃烧殆尽,让他倍感煎熬。
  这份背德令他痛苦不堪,这份爱恋却令他欲罢不能。
  他曾经拒绝过的欲念如今将他淹没,那些不洁的,罪恶的冲动占满了他的脑子,它们来势汹汹,没几下就让山治仅存的顾虑都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我是喜欢女人的,但我却也喜欢他……)
  同性恋,精神病,杀人犯,随便什么都好,山治完全不在乎了,既然他早已罪恶不堪难以升入天堂,那么又何妨不在地狱举杯狂欢?
  (是了…我应该是爱他的。既然爱了,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山治喘息着,俯身在对方的耳边轻声呵气道:“…我……”
  但是最终他们没能继续下去,因为门外的那只怪物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它猛地砸了一下门,用力之大好似震得连整栋楼都抖动起来了,结实的铁门发出难以承受的一声惨叫,将两个男人从情迷意乱中惊醒,对视着衣衫不整的对方,尴尬的连门外怪物愤怒的吼叫都没注意到。
  《失乐园》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隐秘的门,此后一切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在此之前,山治和索隆也仅仅是要好,合得来的朋友的程度,而经过了那一个夜晚,却好似之前一直积压的感情一次都爆发了出来,生活像是突然从清酒变成了香浓的慕兰
  不是男女之间那种甜腻的爱,两个人都不是会随意说爱的人。没有性方面的交往,最多也只是亲吻,然而爱却无处不在,正如希梅内斯写下的诗——『你与我之间,爱情竟如此淡薄、冷静而又纯洁,像透明的空气,像清澈的流水,在那天上月和水中月之间奔涌
  从那之后,无论何时,何地,一切的活动都变得更加趣味盎然,哪怕仅仅只是在狼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散步,也多了前所未有的韵味。在夜晚来临的时候,偶尔亲吻然后相拥入眠,谁也不再会去注意门外是否还有个可怕的无皮怪物。
  日复一日的,这样幸福而美满的日子,让山治陷进去了。他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语言行为也越来越正常,像是一头狂乱的野兽终于被驯服了,温驯了,找到了可以栖息的居所而不必继续漂泊。
  山治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不再是纸上苍白空洞的麻木人形,而是活生生的人,对未来有期盼对生命有追求,有血有肉会痛会爱的人。
  可惜这如梦似幻的时光终有穷尽之时,门口的绳子一日日的变短,渐渐地那些熟悉的超市,商店,公园,街道都一一消失不见,门外的怪物也越来越焦虑和饥饿,有的时候半夜他路过阳台时,甚至能够看到对方趴在窗户上狰狞的面孔。
  终于,城市坍缩到山治抬头就能看到公寓背面的程度,若是他用望远镜望去,甚至能够看到自己举着望远镜的背影。
  (这就是结束了吧。)
  他放下了望远镜,建筑物之间的橙红色火球和一个月前没有任何区别,依旧不急不缓的有着自己的步调,缓慢的燃烧。
  面对着即将到来的终结,山治没有任何的恐惧和焦虑,他从容平静的样子,仿佛这不过是又一个正常不过的黄昏。
  他掐灭了燃烧的烟头,看了看手中变得轻飘飘的烟盒,想了想最终把它留在了天台上,踱步回了索隆的公寓,对方刚洗完澡出来,皮肤上还蒸腾着新鲜的水汽,如同一直以来的习惯那样,只围着条浴巾就出来了,正一边擦头一边看着游戏杂志。
  “情况怎么样?”
  “糟糕的不能再糟。”山治耸耸肩,很轻松的笑道“最后一晚啦。”
  听着这话的男人,停下了擦头的动作终于抬起头看向他,低声喃喃道:“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山治刚想说句玩笑话打个趣,下一秒淬不及防的就被人按倒在了柔软的床垫上。他惊愕的睁大眼睛瞪着跨坐在他身上的男人,那个一贯冷淡,木讷,严肃的男人,赤裸着上身一手按住他的胸膛,一手将额头上低垂下来的潮湿的头发向脑后撸去,以他从未见过的媚丽模样,冲着他邪气的微笑,发出无声的邀请。
  “我想给这段生活,一个完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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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一下吧。
  下面作者要丧心病狂的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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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你。”
  随着爱语的诉说,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一声刺耳的枪响。枪响过后,绿发男人睁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爱恋的光火,身躯却像是折断的蜡烛向前倒去,赤裸的身躯倒在床上把纯白的床单染成鲜红。
  山治左手握着还在散发着硝烟气味的枪,满脸柔情的轻轻合拢了爱人不可置信的双目,他轻声道:“对不起。”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连准备扑上来的无皮怪物都给吓到了,怪物身型迟疑的一顿,身上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响,它用一种古怪惊异的眼神看着赤身裸体的金发男人,竟然遗忘了攻击。
  (我希望他能够没有痛苦的离开人世。)
  山治无所畏惧的挡在了索隆尸体面前,双手持枪将枪口对准无皮人的眉心——就算知道自己的攻击没用,但是毫无反抗就去死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死吧,怪物。”
  Glock的自动射击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枪夹里的子弹便都倾斜而光。然而大部分子弹都让怪物以诡异的姿势闪避了过去,就连那为数不多命中的子弹,也被对方从体内排出去了。
  遭受了枪击的怪物,踩着地上凌乱的弹壳,却没有急于攻击而是歪着脑袋,用像是地狱深渊传来的嗓音古怪的问他:“……为…什…么?”
  “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山治刚想再送对方一夹子子弹作为回答,谁料却惊悚的听到了绝对不可能听到的声音。他迟疑的,恐惧的回头,余光正好看到背后那个本来早已死去的尸体竟然重新爬了起来,像是没事人一样甩了甩翠绿的脑袋。
  男人皱着眉头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骨头发出噼咔噼咔的脆响,他被手枪洞开的太阳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复原,而那曾经布满欢爱痕迹的漂亮身躯上此时沾满了浓稠的鲜血,一时间竟然跟无皮的怪物有七八分神似。
  “为什么刚做完就要杀我呢?我让你不愉快了吗?”男人调侃的说着,他低垂的双目在黄昏中变得赤红,充满危险的昏暗。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山治只觉得背后像是赤裸的贴在冰面上一样,骤然冷的他全身发僵,连握着枪的手也不稳了,枪口在无皮怪物和男人之前摇摆不定不知道该指向谁。
  “我是谁,你不该很清楚吗?……呵,我是索隆啊。”陌生的男人轻笑着,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妖娆表情,没等山治反应过来,那无皮怪物却像是发怒的雄狮咆哮着扑了过去,却被男人轻巧的躲过。
  那声熟悉的轻笑,将山治震住了。合着怪物身上传来的清脆声响,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在那条漆黑的巷子里他是听过这声笑的,一样的幽暗冰冷,如同恶魔的低语。
  他呆滞的看着男人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灵巧与无皮人在房间内周旋,就算被一爪子抓掉了近半边身子的皮肤也如同人的衣服破了个口子一样不甚在意,还能嚣张的嘲笑着对方。
  “蠢材。你动作太慢了,这场游戏是我赢了!”
  那个夜晚里,弄堂里原来是有两只怪物的。
  “那天…你也在那里。”
  山治绝望的垂下了握枪的手臂,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他此刻的感受,仿佛胸膛里那颗跃动的心又一次生生被人挖了出来,垃圾般的扔在地上被践踏了无数脚。他所深爱的人,他的白鸽,他的曙光,他的福音…全部都是虚假的,充满恶意的谎言。它不是天主只是一个披着圣洁皮囊的邪恶魔鬼,作践他的感情,诱骗他的灵魂。
  他看着自己方才还在拥抱对方的双手,只觉得是如此的肮脏,无论洗涤多少遍都无法洗去上面的污秽。
  (他骗我…)
  那个男人,拯救他的生命原来只是为了再杀他一次。山治跪在淌满鲜血的地板上,像只枯瘦伶仃的老人一样佝偻着微微颤抖,他看着指间流淌着的冰凉血液,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其间了。
  (骗子)
  他们不是久木和凛子,就算相拥也不会相爱。那些让他活着,让他成为人的美好统统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都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想到这一点,山治就痛的不能呼吸,他甚至想把自己的肺都给掏出来,因为那实在是太过疼痛。
  以为找到栖所的野兽,最终发现它依旧还是要孤独的流浪。
  “啊啊啊啊————!!!”
  山治的情绪像是如同海潮似的剧烈起伏,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无数回忆的碎片,美好的痛苦的过去的现在的一起涌向了他的混乱的大脑,几乎要把那个器官给撑爆。苍白的双手死死抠着自己手臂像是要克制住什么可怕的东西从体内跑出来,他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指甲深陷在肉里都没有察觉。
  他需要药物来抑制,然而那些药却都在他自己的公寓里,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了的。
  哲普的谆谆告诫在山治耳边回荡:有病得治,药不能停。
  这次的冲击来的前所未有的剧烈,令山治原本就破碎不堪的精神世界彻底分崩离析,只怕是再难以拼回原状了。脑袋传来的剧烈疼痛令金发男人倒在血泊中抽搐着,几次想要抬手给自己太阳穴一枪好一了百了,却因为疼痛连握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腥臭的血液穿过他的发,趟过他的脸,浸透他的眼,山治看着远方人皮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的绿发怪物毫不留情的一手贯穿无皮人的身躯,正微笑着向自己走来,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恐惧,只是满满的恨。
  如果可以,他多么想要摧毁这一切。让所有的怪物,所有的欺骗都去死吧!
  也许世间真有上帝,不忍看他如此遭受折磨。山治充满了怨恨的愿望,竟然实现了。
  突然之间,这个荒芜的城市像是发生了剧烈的地震,小楼难以承受的晃动起来,家具物品不受控制的到处乱飞,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把它们一一卷起又抛落。房间里如同一个巨大的搅拌机,散乱的鲜血,飞舞的杂物,零散的石块,破碎的布料还有稀薄的残光,所有的东西都被混杂在一起,被那股无形力量打碎搅拌。
  (毁灭吧!把这里的一切都毁灭吧!)
  最终,那股无形的力量将几乎半栋楼都给摧毁了,再也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无数被泯灭碾碎的钢筋混凝土像大型垃圾一样被甩的遍地都是,那两个可怕的怪物也在这场暴乱中不知去了哪里。
  赤裸的山治疲惫的依靠在废墟之上,他累了累得再也不想动了。如今他内心的世界正如他所见的城市一样,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墟。
  他双目呆滞无神的望着远处的暗红发黑的斜阳,没有了建筑物的遮挡,它终于能够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他面前。空中悠悠荡荡的飘下了什么东西,山治举手接住,发现那是他不久前留在天台上面的烟盒。他抖出来那仅剩的皱巴巴的烟,叼在嘴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察觉没有打火机。
  “……没有火呢。”
  (算了,懒得去找,就这样吧。)
  他靠在一面墙的残骸上,直直的看着夕阳逐渐黯退并最终消失,安静的等待自己操蛋的人生步入终点。
  远处一个废墟包动了两下,紧随着一声巨响在烟尘灰霭中,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形生物挣扎着爬了出来。
  它一步一个血印,踉踉跄跄的走向山治,那些附着在它身体上,曾经让山治爱不释手的人皮随着它的动作,逐渐的腐烂,脱落,变成一片片令人作呕的肉碎。
  “哈……哈哈…没想到…你竟然觉醒了…哈……失、失算了……”它的血盆大口一张一合,时不时有模糊的血块和肉团从他口中吐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喉咙部分被钢筋刺穿的缘故,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
  (原来我曾爱过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山治叼着烟,冷冰冰的看着那怪物一把拔掉了脖子上的钢筋,扭动了两下脑袋,总算是能正常的说话了,但是嗓音却依旧阴沉沙哑的难听,像是有人用指甲抠划黑板一样令人鸡皮疙瘩直冒。
  “嗯……虽然损失是大了点,但是杀掉了那个家伙,再吃掉你。怎么样都是我赚了。”怪物咯咯的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即使再厉害又怎么样?在我的游戏里就只能遵守我的规则,就算你试图作弊也还是赢不了我!哈,哈哈!”
  他猖狂的笑着,似乎在对着一个不存在的人说话。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山治问道。
  “我?在我的故乡他们叫我魅,这边的Nightwalkers叫我Succubus,这有什么关系呢?名字只不过是个符号而已。只要有皮,我可以是任何人!
  “Nightwalkers?”山治若有所思的念叨着这个词,脑海里浮现了那个古怪的论坛“…夜行者?”
  (看来那个论坛并不是捏造的。)
  “嗯?在这个国家好像是这样叫的。哼,无论哪个都是些讨人厌又烦人的东西。”Succubus那张丑陋的血脸上竟然浮现出了厌恶的神情,“算了…反正杀都杀了。”想到这,它又露出愉快的神情。
  “你如果那么强,为什么不直接就杀了我,还要费精力配合我演戏?”
  “啧,你的问题还真是不少,普通人这个时候早就吓傻了,果然是因为脑子有病么?”怪物终于走到了金发男人的面前,或许是这个空间再无威胁,它笑嘻嘻的蹲下来和对方平视。
  “是啊,精神病人思路广,弱智儿童欢乐多嘛。”山治懒洋洋的,不动声色的讽刺了一句,可惜那怪物并没有听懂。
  “嘻嘻嘻,你可是我吃掉所有人里最有趣的家伙了,看在我喜欢你的份儿上,我就满足你临死前的愿望吧。”Succubus不明所以的依旧一脸愉悦,“你和一个人之间的那种化学反应是否是真实的,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我创造了环境,但起引导作用的人可不是我。如果非要说我干涉了什么,我只是把你不会喜欢的那部分拿掉了而已。反正人类在恋爱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做的?”
  山治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你…像你这样的新手当然还不懂,规则既是盾牌,又是武器的道理。”它裂开它的血盆大口,应该是个笑容“你看,只要肯动脑子,就算没有足够的力量也能解决问题。毕竟你想玩游戏就得遵守游戏规则是不是?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家伙心急犯了错,这场游戏的胜负还很难说呢。”
  “好了,我可是看在很中意你这张皮的份上才说这么多的。”它拍了拍双手,溅起许多细小的血珠,裸露在外咕噜噜直转的眼珠子贪婪着山治的身体:“你向我承诺了『爱』,于是我获得了拥有你全部的权利。现在,游戏结束了,我也该拿走我的奖品了。”
  金发的男人漠然的看着伸向他的血爪,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嘟囔。
  “你说什么?”
  “我说——”山治嘲讽又尖锐的笑着,口齿清晰的说道“你若不装逼,我们还是好朋友。”
  Succubus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万分轻盈,好似腾空飞起。
  “……不过,这是对你身后的家伙说的。”
  山治才姗姗来迟的把话说完,而此时Succubus的脑袋已经在废墟上滚了好几圈,视线晃动让它一直没能看清楚究竟是谁偷袭的它,然而等脑袋被人拎起来的时候,它惊恐的发现那竟是它早已杀死的对手。
  原先另一个无皮怪物,一手抓着它的脑袋,另一只手握着把淌血的长刀。此时的它身上虽然还沾染着些许淡薄的血痕,但外表却不再是之前血肉模糊的样子——翠绿色的短发,线条硬朗的五官,高大健实的身躯,不是‘索隆’还能是谁?
  叮——
  他一丝不挂的行走在废墟之间,似乎对自己的赤身裸体并没有什么不适,随着他的走动,他左耳上的金色吊坠轻轻晃动,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明明杀死你了的!!”Succubus尖锐的吼叫道,它分明记得自己的利爪贯穿了对方的胸膛,凡人受到这样的伤害早该死了,而夜行者哪怕再厉害也不过是凡人之躯。
  “你、你你难道……”它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为畏惧和愤怒,声音变得更加高亢,但它的话没完全出口,就被男人削掉了下颚,一刀刺穿了剩下的头颅钉在水泥地上。
  “废话真多。”
  男人第一次开口,声线沙哑,危险又性感。他解决了Succubus,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冷漠的凝视着角落里的山治。
  他长得和山治记忆中几乎是一模一样,但细细看去却又略有不同。记忆中的索隆是个外表干净朴素的人,安安静静的,从不张扬,如同冬日下的一捧雪,在冰冷纯白之下掩盖了什么却谁也不知。
  而这个男人,他是那夜幕中静谧的黑火,就算被封在寒冰之中也不会停止燃烧。他固然安静,但却不是那种温和的沉默。他站在那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无形的威压,像是深渊像是黑夜自成一片领域。
  那眼神望过来,像是在旷野碰上了孤独的狮王,惊鸿一瞥。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我爱了他那么久,竟然今日才相见,多么讽刺。)
  “…索隆?”山治轻声出口问道,有些彷徨和不确定。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原本转身打算离去男人脚步顿了一下,下一刻他猛地回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回忆,燃烧的烈焰从寒冰中迸发而出,打破了他原有的静谧领域,让他重新成为了‘活着的人’。
  “闭嘴。谁允许你这个混蛋[sup]*[/sup]叫我的名字了?”
  第一次从那张嘴里听到侮辱性的词汇,山治一时愣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恼羞成怒跳了起来——说来奇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他原本是累得动都动不了的。
  “操,你他妈骂谁呢?”
  “除了你还有谁。”
  “哼!我?”山治尖酸刻薄的反击道“不如你问问自己身后的那个洞,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混蛋?擦干净屁股再说话吧!”
  (混蛋:Asshole,因为索隆先出口,山治才一语双关的嘲讽回去。文中出现的斜体混蛋皆为此意。
  索隆听罢脸色更黑,手下意识想举刀,幸亏他反应快生生克制住了。
  “早知道你是个死变态,当初我就该一刀阉了你一了百了。”
  “你他妈的有种就过来别站那么远,信不信老子的老二再教教你怎么好好做人!”
  “滚!”
  甲方山治所受伤害:被骗走了感情和真心,及上了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的精神污染。
  乙方索隆所受伤害:失去了男人的童贞,及被迫观看自己身体被男人上的精神污染。
  结论: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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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5-3-1 07:25:1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以为那真的是爱吗?
  那不是,那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爱情,那只是你近乎偏执的依恋,是你欲望宣泄的出口。
  那并不是爱,你只是把自己的理想投影到了那个人的身上,你爱的并不是他而是自己心中的倒影,仅仅是那具漂亮的皮囊,和皮囊带给你的温度。而真正的他,却让你畏如蛇蝎,避之不及。
  你从不知道他的真名,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怎样的故事,有怎样的信仰。如果你多问那么几句,多投入点注意,或许就不会输得这么一败涂地。
  但你从不过问,因为你从不在乎。
  你所爱的,一直都只是那个顺你心意,伴你身旁的皮囊而已。
  这样的感情,根本谈不上是爱,只是自私的吞噬。
  ……
  那件事情过后,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苏醒,看了看日历竟然只过了短短两天而已。屋子一切照常,什么都没有改变,连我那把遗失了的手枪也重新回到了盒子里。
  我再也没有见过索隆,他走了,彻底从我生命里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我有点奇怪的不舍却也不愿意去找,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是我万万不想再见的,一个是哲普,另一个就是他。
  前者是我愧疚,无颜以对;而后者……很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四楼的房客被发现心肌梗塞死在了厕所里,脑袋却被人砍下吊在风扇上,我听说后有点恶心,却忍不住想到了墙上那个被划掉的爱。种种的线索提示已经再明显不过,只不过我并未在意。
  Succubus,『说你爱我』(Say you love me)。
  后来我搬出了那座公寓,因为死人的事情房东没有收我的钱,我还住在第六小路附近,在一家咖啡厅找了个糕点师的活计,正经的工作,薪水不错。
  我一直对他最后的冷言感到耿耿于怀,也曾试图去找个姑娘,但都不成功,并不是合不来,只是…没感觉。
  有的时候我会给自己做块特拉伏勒,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的触感不再甜美醇厚,让我怀疑自己水平下降了;有的时候我会经过音像店,看到橱窗里摆放着的《失乐园》和封面上相拥的久木与凛子,觉得有些寒冷。
  有些影子,走不出去;有些人,忘不了。
  『Succubus能够借用抢夺人的外貌,并以此来诱骗上当的人类,他们的力量并不强大却颇为棘手,因为‘吊桥效应’:人们在危机之时太容易相爱。』——这是那个古怪论坛上一个讲解Succubus的帖子上所写的,我的鼠标在上面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关掉了网页。
  当第一批秋叶落地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份邀请函,地址是第六小路上的一间名叫『Going Merry』的居酒屋,发件人是娜美。
  上面写着,她想要和我谈谈,某件在盛夏发生的事。
  我合上了信,闭着眼想了很久。
  ……
  三天后,山治走进了那间居酒屋
  这时的他,一扫之前颓废堕落的形象——他修建了杂乱的头发,理干净了下巴上的胡渣,穿上了整洁干净的休闲西装和长风衣,再也没有当初那个神经质的样子。
  他本身就长得很好看,而且风度翩翩,海蓝色的眼睛温和稳重,略带一丝落寞,应当是极其受女孩儿喜欢的。像个精心包装好的圣诞礼物,忍不住让人想要拆开他文质彬彬的包装,看看里面究竟隐藏了怎样的故事。
  山治得体的向居酒屋的年轻女老板行礼,对方虽然讶异他这番惊人的变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人经历过事情,就会改变。这道理连路飞都知道。
  “山治先生,谢谢你的应邀。我知道你肯定有不少的疑问,但是有些事情不需要那么着急,我们可以一件件的把它们全都梳理清楚。”
  “首先,让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橙发的女老板指向了自己“我是娜美,如你所知是『Going Merry』的老板娘,同样也是『草帽事务所』的一员,已经觉醒了快十年了。”
  紧接着一个长着古怪长鼻子,长相非常有棕色人种特色的青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我是乌索普,还在读研,我和你一样都是刚刚觉醒不久的夜行者,也是草帽的一员。”
  然后是山治早就认识的那个土气青年路飞,他像猴子一样挂在高脚凳上一晃一晃的笑着道:“哈哈山治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十年,刚觉醒,和猴子么……)
  山治拢了拢手指,没有理会路飞的发言,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年轻貌美的娜美:“我虽然有在论坛上看过些资料,但并不全面。所以我假设这个团队里经验最丰富,最强大的是娜美小姐了?”
  谁料娜美却笑着摇了摇头:“不,虽然时间很重要的,但这并不是全部的因素。像路飞,他是个先天觉醒的夜行者,也就是自然种,和我们这些后天觉醒的异变种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面。”
  “自然种?”
  “是的,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与众不同,不是吗?山治先生。”
  (最好是猴子也能当王牌……看他那个样子就觉得不靠谱。)
  “既然山治先生你上过论坛,应该已经对基本情况多少有些了解吧——作为夜行者的责任,以及面临的困难。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们草帽需要新鲜的血液,而你也需要一些前辈的指引。所以如果山治先生愿意加入我们,双方互惠互利那就再好不过,请好好考虑一下。”
  金发男人习惯性的单手捂住唇部,低头开始思索起来——不论他愿不愿意,按照他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自己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力量是没跑的了。一个崭新的从未见过的世界就摆在眼前,这很有趣,但是这份未知的有趣是否值得赌上自己的人生?
  “我有其他的选择吗?比如让我继续回去过我普通人的生活?就当我今天没进入这家酒屋也从未听说过你们的那堆事?”
  “当然,山治先生怎么选择都是你的自由,我们绝对不会干涉。我理解你想要避开麻烦的心情。”老板娘随意的微笑着,身子微微前倾“但是有时候——”
  “麻烦却会来找我。”
  “完全正确。”
  “看来答案已经明确了。”山治叹了口气,把手重新放回膝盖。
  (这可能是个火坑,但也可能是个机会。)
  “我加入。”
  “太好了山治先生!那么以后我们就是同伴啦!”听到他的回答,娜美高兴的一把抓住他的手,看着近在眼前的娇媚容貌和曼妙身材,要说山治没有点心猿意马那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哪里哪里…以后还要请大家多多关照呢。”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山治先生只要在这份同意书上签上字,我就可以去监察会那里帮山治先生注册了!”老板娘趁势追击将柔软的身体依靠过去,一边递上了一份颇具规模的文件。
  (这同意书真是略厚啊,夜行者们的手续是不是有些太过繁琐了?)
  “唉,没办法啊。都怪战国那个老古董,监察会是一年比一年严格了,让我们下面这些基层人员也很难做啊。”
  (话说我的心里对话你都听得到吗?!)
  山治在娜美连番的撒娇忽悠攻击下,迷迷糊糊的就签完了自己的卖身契,眼见着最后一笔刚画完,老板娘像是会闪现魔法一样咻的拿着同意书就坐对面去了,真是干脆利落,一秒都没有多逗留。
  乌索普躲在娜美看不到的角落,冲山治摆了个同情的表情。
  “嗯,这样应该就可以了。等注册完成后,你账户的权限就可以完全开启了,我待会儿把我们聊天室的密码发给你,这样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到论坛或者聊天室去询问。”娜美一把介绍着,一边用眼花缭乱的手法将那厚厚一沓的文件进行着快速整理归纳“当然,你也会有一位『引路人』,他就是你的导师,将全权负责对你的指导。”
  “那我真切的希望,我的导师会是娜美小姐。”山治开玩笑的建议道。
  “哈哈,虽然我也很想,但是可惜哦。我的工作表可是已经排满了,而路飞他正在带乌索普,所以我特意给你找了一位非常可靠的老师,应该就快到了。”娜美低头的看着手表,埋怨的小声嘟囔了一句“都这个点了还没来,他丫的又迷路了吧。”
  山治没注意到后面那句,他冲着乌索普回以一个同情的目光,后者一副『你是我的知己』的表情几乎要掩面痛哭。
  “是吗?那真是麻烦娜美小姐了。不知道——”
  “抱歉,来晚了。”
  就在山治客套的时候,居酒屋的木门被拉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撩开门口的布帘,随着秋风一同走进温暖的屋内。
  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山治就失了声,呆愣的看着那一头绿发的男子取下围在脖子上的围巾。
  他几乎完全没有变,只是收敛了那锋芒毕露的样子,然而他的眉眼之间,依旧还是那只漂泊的孤独狮王。
  “…!!”
  “是你!”
  乌索普一个哆嗦猛地蹿躲到了路飞身后,害怕的看着原本温和的金发男人,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了,刀子似的扎向后进来的男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害怕,或许是作为生物的本能,他觉得不能站在两人视线交汇的地方。
  “咦?你们认识啊?这样就——”娜美一脸惊喜的拍手,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两个大男人异口同声的粗鲁打断。
  “不认识。”
  “我不认识他。抱歉,娜美小姐。”
  就你们两个这样子,说不认识就有鬼了。乌索普一边哆嗦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
  老板娘尴尬的停顿了两秒,脸上立刻堆满了温柔的笑容,她站起身轻轻拉起门口男人的手腕,把他拖到了吧台附近,强硬的将对方按座在山治身旁的沙发椅上面。
  “不认识也没关系,这不是有的是机会认识嘛。来,山治先生,这位是罗罗诺亚·索隆。与你同岁,是超一流的夜行者哦,也是我们草帽里可靠的一员,说服他来当导师可是费了我不少力气呢。”
  结果索隆很不给面子的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娜美额头上青筋一跳,按捺住揍人的冲动,又笑容满面的看向面色阴沉的金发男人,“这个家伙性格虽然有些孤僻,人还是很不错的。希望山治先生不要介意。”
  (原来你的名字,是罗罗诺亚·索隆。)
  “……当然不会。娜美小姐你多虑了。能够得到索隆这样优秀的前辈指导,我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山治像是变戏法似的瞬间变去了脸上的阴沉,恢复了之前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是他虽然温和的笑着,眼神却依然锋利如刀。
  “你好,罗罗诺亚先生。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雄狮终于回过了头,他寒冰一样漠然的双眼死死锁定在金发男子身上,半晌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死基佬[sup]*[/sup]。” (死基佬:Faggot,同性恋蔑称。)
  “混蛋。”
  山治没有任何迟疑的反击,脸上还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仿佛他脱口而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脏话而是高尚的赞美。
  索隆的脸当即就黑了,他猛地站起,不管任何人的挽留,流行大步的冲出了居酒屋,任留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哎呀,我的老师好像忘记带上自己的围巾了。现在风这么猛,他要是感冒了可不太好。”山治微笑着拾起索隆遗落在沙发椅上还温热的围巾,礼貌的看向一旁的老板娘,“娜美小姐,能告诉我索隆导师的住址吗?我给他送去过好了。”
  聪明的老板娘只考虑了0.03秒,就迅速的把自己‘可靠的伙伴’给卖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某个怎么看怎么都不怀好意的绅士离开了居酒屋。
  “有趣,原来山治是个腹黑眼镜啊。”路飞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说道。
  “喂!他又没戴眼镜。”
  “那就是衣冠禽兽咯!”
  “我说你那些破词儿都谁教的?你真的明白自己到底在说啥么。虽然…的确是有那么点点的感觉啦。”乌索普对着手指,似乎生怕有人听到似的,小小声的补充了一句,“看他们两个怎么样都不像是能好好相处的样子,娜美你这样安排真的没问题吗?”
  娜美将桌面上的文件全部收拾好,正懒洋洋的打开电脑敲击着什么,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当然没问题。你们可知道我是在哪里堵到那家伙的吗?”
  “哪里?酒吧?健身会所?中央大厦?”乌索普看到了娜美的表情忍不住大喊道“不会吧,他又被监察会叫去喝茶了?”
  “白痴,不是监察会,是乔巴啦。”娜美翻了个白眼,准确的将背后的一个沙发垫丢到了长鼻子的脸上。
  “哦?索隆受伤了?他没事吧。”路飞一愣,有些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事,一点小伤而已。乔巴分分钟就处理好了。”
  “话说这跟他们两人能不能好好相处有什么关系啊?”乌索普从垫子下面爬出来,依旧不改本色忍不住吐槽。
  当然有,可她总不能说『因为他去看病的原因是菊部有血』吧。
  老板娘在心里默默的回答,却没有说出口,表面上一副专心致志打键盘的模样。
  ……
  一个神经兮兮的前特警,一个血债累累的侩子手,他们两人的搭档很可能会是一场灾难,但也或许,他们会成为这黑夜里最锋锐的剑。
  ……
  夜行者异闻录·爱为禁言
  完
=================================================================
预告:
  他迈出了第一步,而第一步总是如此艰难。
  【这么弱小的能力,真是闻所未闻。】
  他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举目望去四周皆是阴冷的黑暗。
  【夜色不曾退却,正义不曾离去』……开头的‘夜色’暗指的并非只有邪物而已。
  他蹒跚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迈向着灯火所在的方向。
  【我就是布鲁克,而布鲁克嘛——呦嚯嚯嚯,就是我!
  然而风雪突至,泯没了一切。
  【事发时只有你在场,谁说得准他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蝴蝶煽动了翅膀,命运推倒了骨牌,事出有因,总是有因。
  【十年朝夕相处,都可以算是‘家人’了。】 【你这样折磨自己,就觉得那么有趣?】【我不在乎。】【他这么讨厌你是有原因的…】【等一切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去。】
  一念之差——
  【我很抱歉。】
  万劫不复——
  【世界虽大,但没有哪里比得上家。】
  夜行者异闻录·玫瑰人生(LaVie En Rose


本篇异能简介:
Succubus
能力:说你爱我【Say you love me】
特效:谎言假面——掩藏真实的面容,保护灵魂不受侵害,直到被摘下来为止。(当人物处在‘伪装’状态下,禁止所有对该人物的攻击)
================================================================
看到有姑娘(?)说有不清楚的地方,在此是后文解释:

Succubus的能力类似于一种有时限的灵魂互换,互换之后如果在时限内没能取得新的人皮(既没能达成【我爱你】的条件),互换便会终止,且能力对已互换过的目标不再生效。这是设定的细节,直接写出来很累赘,所以就没在文中写出。


在山治之前,Succubus的猎物是四楼那位邻居,但由于被索隆打断而没能达成获取条件(请别问我是怎么打断的……)。在逃跑的过程中,它灵机一动,对追杀他的索隆发动了能力(见前文特效,索隆在能力失效前将无法攻击它,多争取到了一定时间。)


而山治只是恰好很倒霉的路过,又恰好很倒霉的因为长得帅Succubus盯上了。至于为什么Succubus不直接对山治发动能力呢?还是那句话,请别问我索隆是怎么打断之前那次狩猎的……


在交换完毕之后,Succubus才开始精心构造陷阱。因为这一次如果它再失败,等时间结束它就妥妥死定了。
注意文中每次有‘索隆’出现的部分,都带有相当程度的虚假成分,从雨伞到完好无损的房间代表着陷阱完成度越来越高,直到台风后山治整个人都落入了陷阱里(半个虚假城市)。


至于Succubus最后对山治所说的那段话,以及文中的一些行为则代表了Succubus能力的一个潜在因素:Succubus对皮囊的控制是一种应激性的操控,是一种先行动后反应的操控。


比如说文中打伞时下意识搂肩的动作,它是行动后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然后用动作引起的回忆来解释。再比如,Succubus会在选择泡面时不知所措(家里全是泡面却不知道买什么口味),因为索隆本人在买泡面的时候从来都是随便乱拿的,因此当Succubus站在泡面柜前,脑海里一片空白。

整体而言,本文中所有超自然能力的具体限定和细节基于我捏设定时的一张表格,不过我的计划是在下一篇章才贴出来。不仅是因为下一章会出现的能力多,比较好对号入座,也是因为文中的山治才刚接触这个世界,我希望把整篇文的步调与主角的认知保持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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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阿 | 2015-3-1 08: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简直太棒了!
一口气看了这么多好满足!
一开始觉着是超自然,看到一半猜测那个世界,半皮人,绿毛是不是都是厨子自己脑内剧场之类,最后结局还是超自然....
有点好奇那个论坛感觉很有料的样子^Q^
文章无论是情节和文风都很棒啊,最喜欢这种貌似严肃又不失幽默的了,山治不时的内心吐槽(甚至在紧急关头)都让我笑的停不下来
文章细节处提到了很多梗ww都很恰当啊
一开始还觉着这俩相处是不是有点太好了...最后结局时那个模式才回复正常hhh
asshole咳咳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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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 | 2015-3-3 11:54:5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之后第一想法是和耳雅的《SCI迷案集》比较,
这篇更加幽默、丰满、有深度呢。
如果文的长度能达到400KB以上,也就是连载四篇以上,就是可以拿出去为香索卖安利的级别了,
很棒。
期待着这个系列的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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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miaimi | 2015-3-3 15:52:14 | 显示全部楼层
唔,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对索隆的描写真是深得我心[s:105] 不管是朴素安静的索隆还是深渊一样的索隆都好喜欢,真正的索隆简直要帅瞎我[s:68]
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当年山治当特警时在巷子里是遇到了一个无皮怪物?当时索隆也在场?为什么山治听到怪物模仿索隆的笑声会觉得很熟悉,,,然后他看到怪物于是发疯了吗
哈哈可怜的索隆,被迫观看“自己”跟男的啪啪啪还是骑乘,相信被掰弯是迟早的事
另一篇是这篇的续篇嘛?
话说可以把太太的文转载到香索吧和sz王国吧么[s:86]
你是我生命中的绿藻,放任你在我怀里桀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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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seeds | 2015-3-6 15:05:49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写得好棒,文笔也好好~这种设定太戳我!
刚开始还在想绿藻和黄毛的相处模式会不会太平静温和,没想到后面来了个峰回路转,还是更喜欢黄绿两只打打闹闹,互相调侃~当然温馨的场景也很喜欢~

“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农村进城的农民娃,那种被乡亲们亲切呼唤为『狗蛋』之类的角色”这段描写路飞的,噗哈哈哈~~
强烈期待着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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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笑不语 | 2015-3-11 10:25:14 | 显示全部楼层
嗷嗷好看!说真的看到山治突然杀死那个索隆时吓到我了,后来索隆突然变成怪物更是惊到了!!(虽然觉得索隆不会那么简单)
原来是无皮怪物扮成索隆啊……不过为啥和山治做的不是真的索隆,但被爆菊的还是索隆呢?而索隆又被迫看活春宫的意思是指索隆身体被怪物霸占了他意识还是存在?
期待后续啦大大!
我是受控,但我控的是一般人觉得是攻的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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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嚯嚯嚯嚯 | 2015-3-11 16:41:13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怪物拍门的时候,突然就在想那个怪物是不是是真的索隆。果然。
但是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无脸怪和索隆之间的关系,无脸怪是占据了索隆的身体?还是抢了索隆的皮?抢了索隆的皮的话,菊花也会同样受伤吗?还有设定上是要某人对怪物说“我爱你”还能得到他的皮吧,那索隆会对怪物说吗?而且索隆的皮已经这么好了,怪物还觊觎山治的皮,喜新厌旧的怪物?
超期待后续的,想看山治和真·索隆打情骂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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