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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se Who Sink, Swim 溺者自庇
Summary：别以为像断掉的胳膊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能阻止索隆去救他掉进海里的船长。
当索隆被甩到一堵墙上时，他右边的胳膊似乎出了点儿小问题。他咬紧牙关，试图重新握紧秋水，他能清晰地听到他右臂里骨头噼啪作响的声音，但他没扔下手里的刀。他收紧下巴，紧咬着和道一文字的刀柄直至牙齿发疼，而当块头大到恐怖的海兵仍然向他逼近，当那海兵最后被他打倒时，索隆几乎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右臂了。
当那艘海军船向桑尼号开火时，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登上海军船和那些套着白痴一样的海鸥服的海兵们肉搏，即使海兵们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十倍。索隆，路飞，山治还有弗兰奇都跳上了海军船的甲板，其实是路飞先跳上去的，索隆他们只是紧随船长的脚步而已。路飞宽泛的攻击打坏了甲板的一侧，那儿出现了一个洞——并不很大，但足够让路飞掉出去。索隆用余光瞟那洞，短暂地走了会儿神，而他那体格有他两倍大的对手则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这个破绽，凶狠地冲他撞来。他的胳膊以一种相当扭曲的角度被压在那熊一样的肩膀下头，在撞上海军船铁制的外墙时像根木棍一样轻易地被折断了。
索隆怒吼一声，挥起那只完好的胳膊砍倒那烦人的海兵，他看到路飞摇摇晃晃地站在船舷，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去。乌索普正从桑尼号上向这边开火，各种各样的子弹引起接二连三的爆炸，击倒了大片大片的目标。甲板某处爆发的大爆炸掀起强烈的气浪，推下去一大堆海军杂兵，但路飞也跟着一起下去了。索隆看见路飞奋力伸长的手臂试图抓住些什么来减缓自己的下坠，但船侧的铁板上似乎镶嵌了海楼石。索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船长撞进翻滚着的海面，炸出一大朵水花，在短短的几秒内，海浪就把路飞整个儿吞噬了。
“路飞！”乌索普哭喊出来，他的叫喊声引起了山治的注意。金发的厨子踢飞一个敌人，骂骂咧咧地脱下西服外套正准备跳进海里去，但他眼前飞快地晃过一个绿色的身影，那固执而臭脾气的剑士不管不顾地把三把刀往山治手里一塞，扔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厨子，紧随着他的船长就要跳进海里。
“绿藻头！你的胳膊！”山治看着怀里的刀突然反应过来，他紧抱住它们大吼，脖子上青色的血管脉络分明。
“不要紧。”索隆小声念叨着，在山治能够阻止他之前往水里跳去。他耳朵里灌进呜咽着的风声，还隐约听见许多个声音正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山治作为厨师而珍视的温柔手指试图揪住他背后衬衫的触感还温暖地留在原处。但那无关紧要，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紧要，真正要紧的是路飞正像个铁锤子似的不断地沉入深海的事实。索隆耽误的时间越长，他的船长就沉得越深。
当索隆撞进海水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和紧绷感，它们感觉起来像是临近罢工的边缘。桑尼号几乎已经进入冬岛的气候范围了，水温比他想象的更低。那使他断掉的那只胳膊烧着了一般剧痛。只是索隆现在没有空余的时间与精力去感受那个。他挣扎着用他完好的胳膊和两条腿在冰冷的海里吃力地游着，寻找着他的旱鸭子橡皮船长。海面上得激战还在继续，搅得水面下也分外不平静，到处是混着泥沙和淡色血迹的浑浊白浪，索隆很难看清他周身的一切，他断掉的胳膊毫无生气地漂在他身侧，仅有那折磨人的疼痛使索隆意识到那胳膊仍然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低温使他迟钝，仿佛他正游在胶水里。
他转动着脑袋，终于在他自己的左侧瞥见路飞红背心鼓动的衣角。他奋力踢着水去靠近那块鲜艳的红色，直到他能抓住他，把他的船长拥进怀里。炮弹在水上爆炸而引发的冲击力紧压着他们。但索隆已经抓住了路飞，他救到他的船长了。但很快索隆意识到如果他继续用那只仅剩的好胳膊抱着路飞，他就只能用两条腿来游泳了。他试着挥动他那只断臂，但它拒绝挪动哪怕短短的一寸，而且他自己清楚地知道，在与那海兵的战斗里，那胳膊已经脱臼了。事实上他完全能够处理那没完没了的疼痛，也完全接受一切他对那胳膊胡来所带来的后果，但不管他怎样竭力命令那只胳膊动起来，它仍像条了无生气的水草，软软地游在他身侧。
索隆察觉到他们两个下沉得更深，水变得更冷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用牙叼住路飞的背心，好解放他另一只手臂。但他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他们两个仍然会下沉，而那样做只会浪费索隆所剩不多的体力。一个潮湿而冰冷的现实慢慢扩大而变得不容小觑：只有一只手的话，他没法把他们两个都救出去。
在水底下看海颜色沉郁而泛绿，索隆死盯着那冷绿而透明的水色，死盯着残余的那一线阳光——折射进他瞳孔的阳光在减少，他们离海面越来越远了。索隆咬紧牙关用力地踩水，不管怎样，他是不会让他们两个如此颜面无存地死在这儿的。索隆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因为他奋力的踢水动作而烧灼着发疼。他还有一霎那希望自己拥有那该死厨师的脚力，他自己最强壮的部分现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而即使他的双腿用力到几乎要抽筋，他和路飞仍然在缓缓地下沉。水压在上升，他的身体变得更重了，水从四面八方推挤着他，力度足以让他的肺塌陷下去。
一阵沉重的平静洗刷过他的身心，驱散了他前几秒前立下的到达海面的决心，他的眼皮沉得要命，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一直紧绷的肌肉也渐渐松弛下来。
这可不妙，我大概是要被淹死了，索隆调动起仅存的一点点意识费劲儿地想，这就是每次路飞掉进海里的感觉吗？
他脑海深处有个声音正尖叫着让他继续战斗，继续踢水，至少也要保证他怀里船长的安全，那是他的职责，不是吗？保证每个伙伴的安全，在他们需要帮忙的时候出现，把他们从危险离拯救出来。
妈的，他想，那谁他妈来拯救我呢？
他的视野慢慢黑下来，但他仍然挥霍着他仅剩的一丁点儿气力，奢侈地紧紧抓住路飞的背心。他心中一直以来坚守着他和他硬汉形象的支柱随着他意识的渐渐模糊而轰然倒塌，他不太明白等会儿他和路飞将会去到一个怎样的地方。大抵是黑暗的，潮湿的，毫无希望可言的封闭之地一类。他突然回想起他从前听到的一个老故事，大意就是人们死掉的亲人会引导人进入死后的世界，以确保人的魂灵不会迷失。索隆已经想不起来他的家人们了，但也许古伊娜会来。但她应该会很生气，因为他死得这么窝囊这么白痴，因为他没实现她的心愿就不明不白地死掉，不管怎样，能再次见到她总归是好的。
突然有只手伸过来不由分说地捉住他那只断臂，用力把他拽向前方。他无意识中张开嘴试图获取些空气，却灌了自己满嘴的咸水。无论是谁抓住了他，那人正拽着他和路飞急切地向水面游去，以一种近乎暴力的方式踢着水，索隆那只好胳膊仍然紧紧地抱着路飞，手指陷进红色的布料里头，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水面，索隆把路飞抱得愈发紧了。
当他们终于冲破水面时，索隆本能地深吸一口气，痛苦地咳嗽起来，他的肺里进了好些海水，那使他的喉咙和胸口火烧般灼痛。他的四肢疲惫发烫，断掉的胳膊没了骨头般软绵绵地垂在他身侧。他感觉仿佛被人活拆了又粗暴地拼回到一起，在他刚被救他们那人从海浪里拖出来时听到一个熟悉而讨嫌的声音在他耳朵旁边嗡嗡作响，后来那人又叫喊开来，吵得索隆脑仁儿疼，所有的声音都很模糊，仿佛那人站在好几公里之外朝他大喊。当他最后晕过去时，他发誓他感受到了桑尼号甲板上柔软的草皮。
啊，他最后那么想，太好了。
索隆花了挺长时间重新聚焦这个一度离他而去的世界，有人在他周围轻声说话，声音一阵强一阵弱，他能感觉到有人正在给他的胳膊上夹板。乔巴大概给他打了点儿麻药之类的，他对疼痛的感知变得迟钝很多，药效大概能有几个小时。他有点儿吃力地转过脸去，眼前闪出一面模糊的墙。乔巴正小心地给他胳膊上缠绷带，打结时小蹄子用了挺大的力气。小船医在轻轻地抽鼻子。索隆想摸一摸那毛绒绒的小脑袋，但他的手仍然沉重而虚浮，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游动在他身侧，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还待在水底下。
他一定是无意识地发出了什么声音，或者在乔巴手底下颤抖了一下，因为小医生突然转过头来盯着他，敏捷的小蹄子飞快地整理好余下的绷带，从某个类似异次元空间的地方掏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他扳住索隆的下巴用小电筒照索隆的眼睛，而索隆本能地试图挣脱，乔巴没变大，但是手上的力气明显怒气满满地增加了不少。
“抱歉索隆，但先别动，忍一小会儿就好了。”驯鹿医生严肃地说。
“你在干嘛？”索隆呻吟着，灯底下他的瞳孔不舒服地收缩着。
“检查脑损伤，大概。”另一个声音说道。索隆听出来那是他们船上那个嘴巴讨嫌的厨子的声音，“虽然你脑袋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好让你损伤的了。”
“山治，我说了多少次不准你在医务室里抽烟！”乔巴尖声责备着，索隆的眼神晃向门边，他看见山治站在门口，手指间夹一根点燃的香烟。金发的厨子沉默地背过身去吸一口，把淡铅色的烟雾悉数喷到走廊里。
“你们两在水底下呆了好几分钟，白痴。”山治熄掉烟，转过身来，靠在门边不紧不慢地说：“时间再长些，我就只能拉上来两具尸体了。”
索隆试图像平常一样拔出刀来抵在山治脖子上恶声恶气地和他吵架，但乔巴给他的药让他虚弱而且昏昏欲睡，所以他有点儿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握好手上的刀，毕竟这厨子的厨艺真的挺好的。
“路飞没事吧？”他问。
“路飞没事儿。”乔巴确信的样子让索隆很安心，“你们两被山治救上来时他只比你多呛了一点儿水。但你知道他的，他马上又开始活蹦乱跳的了，就像……就像橡皮，我猜。”
索隆轻轻点了点头：“我的刀呢？”
山治拧起眉毛：“也许你想说‘十分感激山治王子救了我的小命’或者是‘白痴的我差点儿被淹死真的是很抱歉’却因为脑子出了问题而没办法控制嘴巴了？”
索隆怒哼一声试图坐起来，却被乔巴无情地摁回床上。
“山治，拜托，”乔巴变成人型，有点儿生气地说。他转向索隆，放轻声调：“它们好好地在屋子里，别担心。”
索隆叹口气，带着解脱般放松意味，沉默着放松四肢倒向床铺。
“随便你，”山治耸耸肩，转过身去。没被淡色烟雾笼罩的他的背影看起来疲惫而陌生。他走到门边，卸下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叹息：“下次别那么积极地弄死你仅剩的金贵脑细胞，白痴绿藻头。”
“臭厨子。”索隆有点儿虚弱地回击，山治肩膀动了动，好像笑了一下，离开了。
乔巴摇摇头，放下手电筒和绷带，小蹄子飞快地连敲了好几下索隆的脑袋。
“嗷，乔巴，你干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驯鹿医生吼着，重新变回他可爱的小驯鹿样子，但索隆看来那比刚刚的蓝鼻子壮男更叫他心虚：你可能会死的！路飞也可能会死的！你差点儿把你自己的胳膊捣鼓废了！我还能把它安回去你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索隆揉着自己脑袋上被乔巴戳的部位，其实那一点儿都不疼。乔巴永远不会拿病人的身体开玩笑，但他因为那药而迟钝的感知忽视了乔巴的蹄子，他本可以躲开的。对于未来的世界第一大剑豪来说，这还是有点儿伤自尊的。
“我还能用我的胳膊的，对吧？”索隆难得放柔声音，试探性地问。
“嗯，可以——”乔巴承认。
“而且路飞也没事儿？”
“是，但是——”
索隆有点儿傻乎乎但很得意地笑起来：“那就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乔巴眨眨眼睛：“什么都……？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差点儿死掉了！”
“可是我没有死。”索隆简洁地说。
乔巴气冲冲地试图反驳索隆，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好吧。”他宽容地说，“你说的没错，你没死。但是你得在床上休息至少一天，如果你不合作的话，两天。这是医嘱！”
索隆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立马消失得影子都不见了：“可是乔巴——”
“没得商量！”小驯鹿露出胜利的笑容，从椅子上跳下去，“我现在去告诉大伙儿你已经没事了。你可以睡一会儿，不准在我离开的时候偷偷下床！”
索隆无奈地躺下去，半开玩笑式地向他们敬业的船医敬了个礼。而当乔巴一离开房间，索隆便转过脸去看他严严实实地裹着绷带的胳膊，心不在焉地拨弄那些绷带。
“也不准你乱动你的绷带！”乔巴有点儿模糊了的声音有力地穿透门板传进来。
索隆动作一滞，无可奈何地放下手，躺在床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第二天早上，乔巴检查了他的胳膊，在确认那些断掉的骨头都已经妥贴地接好，并且开始愈合后，小医生正式批准索隆下床并慷慨地给予他到甲板上自由活动的权利，但仍然禁止他做任何会对上半身产生压力的锻炼活动。一开始索隆对乔巴的禁令还颇有些不满，但乔巴一本正经地和他长篇大论地解释额外的压力对骨骼愈合的损害，以及他若一意孤行今后可能都没法好好用刀。索隆只得妥协，他的胳膊让夹板固定住，用根绳子吊在他脖子上。那使他很不习惯也不舒服，但乔巴简直像换了双鹰眼，敏锐得要命，他也不敢自己偷偷拿下来。
当路飞看到他昏迷了两天的大副出现在甲板上时，他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欢呼着朝索隆跳过来，撞在他没缠绷带的那半边胸膛上，两个人一起滚倒在桑尼号的甲板上。
“索隆！你能动啦！”他兴奋地说。索隆正想骂人，但看见自家船长纯粹的笑脸，他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没错，我想是的。他说。路飞还给他一个更大更灿烂的笑脸，他低下头打量索隆脖子上吊着的那根绳子，在手指上绕了几圈拽了拽。
“索隆，”他问，“疼不疼啊？”
索隆勉强做出一个类似于耸肩的动作：“现在不太疼。”
“那可太好啦，”路飞说，轻轻按着绷带，“我能在上面签名吗？”
索隆挑起眉毛，“没那个必要，路飞。”
“噢噢噢——”路飞皱起眉毛，有点儿丧气，“那好吧。”
两人之间出现一小段沉默的空挡，然后路飞靠过来，将索隆拉进一个更温暖也更可靠的拥抱，那源源不断的热度让人很安心，安心到索隆能把一颗心完完全全地交给他。路飞有力而坚定的手避开他受伤的胳膊，在他的背上扣紧，船长难得正经一次，这让索隆有点儿不习惯。
“谢谢你第一时间跳进海里去救我。”
索隆微微闭起眼低下脑袋，嘴角勾起一点点。他用一只手回抱他的船长，而那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了：“你是我的船长。”
路飞又紧紧地抱了他一下，之后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笑得很开心：
“嘛，但是你也得承认，你干得真不怎么样。”
路飞狂笑着跑开，索隆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想要捉住他的船长，路飞巧妙地躲开，向甲板洒满阳光的另一侧跑去，一边笑一边被索隆追着，跑进金色的阳光里。
F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