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 [夜行者2] 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番外1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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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川 | 2015-11-12 13:40:27 | 显示全部楼层

回 5楼(爱莫川) 的帖子

爱莫川:大大你写的好棒~~~第一篇之前在这里看过,后来在SZ王国也看过,好厉害。
话说,这么长都没看到绿藻出场,是不是莫奈就是绿藻哇~~~ (2015-11-11 15:52)
啊~~~我以为是大大的脑洞呢(有特殊技能性转什么的)。
哎产生这种误会,都怪我原著漫画看的不多(看到海贼团分散到各个地方那儿)并且也不仔细⊙﹏⊙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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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嚯嚯嚯嚯 | 2015-11-13 18:08:15 | 显示全部楼层
居然有七个雾人吗。大概有一个是罗。
这个剧情走向是看不懂了,我就静静等待着吧。
最后,索隆戏份太少,不开心,观众强烈要求加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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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5-11-14 03: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paragraph]我的锁链和伴我成长的朋友,
如此长时间的与我交流,
令我们成为如今的模样:甚至于
只靠一声叹息就能重获我的自由。
——乔治·拜伦《锡雍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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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起因都要从那通电话说起。
……
两天前,爱尔马鲁港口。
黑铁的鬃毛直立,身披倒刺的铠甲;赤红的双眼凝满杀意,喷吐滚烫的热流,羊首怪物咆哮着向白色箭头的尖端发起冲锋,大地被震荡了,铁蹄敲响战鼓,扬起千军万马的尘沙,宣扬着战车之下万物皆难逃一死的寓言。
“喂?是我。”一个声音响起,“没事了。”
滚滚狂沙中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如同打桩机上脱钩的落锤不小心的脱落,又好似陨石穿越大气层层封锁,地面瞬间凹出巨大的坑洞,尘沙散去,方才还歇斯底里的羊头怪物此刻身首分家,伤口断裂处泉涌出的鲜血眨眼间便在坑洞里积蓄起一小汪石油色的池塘。
身材高大的男人踩在尸体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甩净了刀刃上的血迹。长月般的利刃褪去黑血后,又恢复了它本身的美丽,银光闪烁的金属上倒映着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庞。
他五官分明却漠然,从头到尾都裹在阴沉的色调中,只有脑袋上那一头翠绿色的头发给这个无趣的男人增添了一点灵活的色彩。
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你那边在搞什么啊怎么那么吵?难道又把哪里的楼给拆了吗?!”
“我才不会干那种事。”
“这话你要是敢当着我面说这话,信不信我削死你。”
男人嘀咕一声,把手机换了个方向:“有事?”他从尸体上跳下来,拖来一个白色塑料桶,咕嘟咕嘟地对着血潭倒了个干净,刺鼻的气味和血腥混合在一起,大多数人早就受不了,他却站在一旁面不改色。
“布鲁克想见你。”话筒那头的人说,无视了他不解的闷哼,“正好索隆你现在也在爱尔马鲁吧,离那儿近,顺道走一趟费不了多少工夫。”
“我有事……”
“少来。那些邪物对你来说根本不叫事儿,反正在我们通话的这个时间里它们早都被切成生鱼片了吧。”女人嗤笑一声,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总之就这么定了,等你好消息,拜。”
“喂!”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连一秒抗议的机会都不给。索隆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屏幕,最终还是认命地结束了通话。
早年的经验告诉他,要避免跟女人作对,尤其是事务所里的那两个女人。因为她们的耐心、毅力以及闲得慌的程度能将他爆出两条街。这种可怕的战斗一旦开始便永无宁日,唯一比较体面的死法就是不做反抗,立即投降。
几个月前那被追得上蹿下跳的经历,他是真的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啪嚓,火柴摇晃入水,燃起滔天的焰火。
爆炸的烈焰中残骸被风抹去,手指飞速点击了几个数字,然后手机再次贴向耳侧,听筒里传来无线电波细弱而稳定的呼吸声,最终被人声盖过。
“是我。”他说,“我想换个地方见面。”
……
第一次相遇,是在村子的民宿外。
等人的时候,男孩偶然瞥到了老人在窗口一闪而过的身影。高挺的鼻梁,浅白的皮肤还有大海一般眼睛,与他过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想,这人应该就是近来大家口中常常提到的『异乡客』。
异乡客很受欢迎,大人们称赞他的谦逊有礼,孩子们喜欢他的平易近人。他们说他可能是个音乐家,因为他说话总带有一种奇特如唱歌般好听的口音,当他用这种口音给小孩子们讲述那些光怪陆离的奇妙故事的时候,连路过的大人也会被深深吸引。
无聊。男孩不屑地撇嘴。不过是个卖弄口舌的老头子罢了,人们就喜欢夸大没见过的东西。
故事再奇妙再有趣,与自己无关的,他便不感兴趣。
第二次相遇,是在街道的围墙上。
男孩正在四处躲避好几个大块头少年的追捕,对方人多势众,他吃了不少拳头。迫不得已只好顺着水泥柱子爬上了某个院子探出来的银杏树,躲在茂盛的枝叶中一边休憩,一边构思着反击的计划。
也许是他动作有些大,树枝上几颗长得比较着急的果子一不小心被抖落了,吧嗒吧嗒的落到草地上,书本间还有茶杯里。
茶杯的主人抬头张望,正好瞧见蹲伏在枝叶间的男孩,翠绿色的银杏叶和他的发色相得益彰,仿佛野生动物天然的保护色,男孩瞪视过来的目光凶狠又警惕,让人想起夜晚暗巷里狭路相逢的野猫。
要进来躲躲吗?老人温和地笑笑。不用担心哦。
谁料男孩并不领情,反倒好似这句话冒犯了他的尊严似的,那双活灵活现的眼睛里燃过一抹怒火。伤痕累累的他高傲地扬着头,如同丛林间的王者,冷冷地哼了一声。
银杏树发出一阵莎啦啦的声响,男孩像猫儿一样消失了。
第三次相遇,是在道馆的屋檐顶。
院子里的孩子们正热火朝天地挥舞着竹刀摆姿势,屋檐上的男孩却躲在阴影中百无聊赖地打哈气,时不时瞥两眼蓝的让人恶心的天空,以及比天空还要湛蓝的海洋。
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他从来没离开过村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渴望,但他忘不了好友说话时闪闪发亮的眼睛,那让他也不由得心生向往。
她说总有一天她要到外面去闯荡,而现在,她终于向世界迈出了第一步。
嘿,又是你啊。男孩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低头一瞧发现正是前几天见过的异乡客。对方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像大海一样,让他想起远在海对面的好友,顿时心情就低落了下去,鼻头小小地皱起来,哼了一声,又缩回了屋檐。
我看你总是在道馆附近活动,你是耕四郎先生的弟子吗?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在训练你怎么躲在这儿乘凉呢。哎,我记得上次就在树上看到你,你似乎很喜欢呆在高的地方呀。
这人怎么这么啰嗦。男孩烦躁地想,叨叨不休的声音吵得他都没法好好休息了,只能一翻身,面色不佳地回答。
不是。不告诉你。没躲。不喜欢。闭嘴。
劈头盖脑的否定砸过来让老人一愣,随后非但没生气,还捧着肚子发出一连串古里古怪的笑声。哎呀,真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布鲁克。想找一位叫古伊娜的女孩子,请问你认识她吗?
听到好友的名字,本来打定主意不理人的男孩忍不住探出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趴在屋檐上用狐疑的神色打量着下方的老头。干嘛。
我听说她是远近闻名的地区剑道冠军呀,所以特地前来拜访,可惜转悠了几日都没看到人呢。
男孩沉默了好久,才小小声嘟囔一句。
她不在,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里了?
不知道。异乡客的问题像猫爪似的挠在他心里。他们邀请的是她,又不是我。
真可惜啊。老人露出了然的神色,似乎全然接受了这个现实。不仅不失望,反倒还兴趣盎然地瞧着坐在屋檐上晃荡腿的男孩。咦?你似乎也不错呀,你们俩谁更强?
她。男孩回答的很干脆利落,末了又补充一句。不过我迟早会打败她。
你很自信嘛。
哼,当然了。男孩露出骄傲又单纯的笑容。因为这世上没有我不能战胜之人。
他曾经如此坚信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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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是一条又长又高的走廊,靠墙的两边摆放着一对深褐色的实木矮柜,表面被人擦拭的闪闪发光,胡桃木波浪线的木纹清晰可见。一张柜子上头的花瓶是空的,被丝绸软帕轻轻盖住瓶口,另一张则摆了个江户切子,里头堆放了一些小杂物和糖果,但还是能隐隐看到切子底部黑白游鱼的花纹。
再往里头走,便是大厅。地上铺就着数条驼色的羊毛地毯,但也没能完全把大厅全部遮住,露出了底下大理石的地板。地毯很软,走在上面寂静无声,仿佛这不是一栋人的居所,空气中到处都充斥着无法超生的幽灵。
进门后右手边是客厅,壁炉冷清干净,旁边却放了个电力供暖器,令前者沦落为一种旧时的装饰品。围着壁炉环绕着一排蒙着暗色丝绒的皮质沙发,丝织软垫横七竖八的四处堆叠。剑柄状的茶几脚稳稳地扎在地板上,以一种骑士般的高傲支撑网格花纹的玻璃天顶,茶几上放着一只忘了收走的咖啡杯,零散的书籍和杂志压住了底下的信件。
他拾起信件,没有发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当索隆按过两次门铃依然无人响应的时候,他便决定不再傻等,而是像过去一直做的那样,自己动手解决问题——翻墙,撬门,闯空室,动作行云流水,千锤百炼。
这里的确是布鲁克的宅邸,无论是门口的铭牌,花园里的玫瑰丛还是室内大大小小的装饰,都诉说着历史,但荒弃的植物,冷色调的房间和现代化的电器又证明着布鲁克离去的踪迹。
奇怪,他离开了竟然一声不吭。索隆想。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他把无用的信丢回茶几,重新拨打出号码,接电话的却不是某位老板娘,而是她的免费奴隶工。
“娜美去机场接路飞啦,估计要挺晚才能回来。你找她干嘛?”乌索普咋咋呼呼地回答。
“她让我来见布鲁克,但没人在家。电话也打不通——”
“正常。大概又忘记给手机充电了吧。你等等他说不定就回来了。”
“我不这么认为。”索隆环顾四周,他能看见痕迹,却捕捉不到气息,他想布鲁克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有听娜美提过他可能会去哪里么。”
“什…哎,布鲁克搬家了?我可没听说过啊。你等下,我打个电话给娜美问下。” 一分钟过去后,“诶?娜美手机占线啊。你等下,我再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山治。”
索隆没吭声,几分钟过去后,乌索普沮丧的声音传来:“奇了怪了,山治也占线,他俩该不会在煲电话粥吧,真是的!大白天谈情说爱成何体统…要不你去附近的医院找找?布鲁克身体不好,我估计他出门也只会去医院。”男人啧了一声,拿哈那的医院遍地都是,一间间找过去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况且他晚上还和人有约,真是麻烦。
乌索普像是透过手机看到了他的不耐,沉默了几秒,忽然又道:“索隆你在布鲁克家里吗?哎,我就猜你会进去。那你找找看他们家里有没有电脑,有的话就好办了,你先这么做——”
他同意了对方的计划,收好手机,转身顺着大厅里铜雕扶手的楼梯一步步走上。目光沿着一条狭窄而弯曲的走廊滑动,浅色木质墙面上不似楼下摆着各种男人叫不上名字的人物和风景画,而是挂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相框,仿佛一条时光的长廊。
笑语晏晏的人们,男人、女人、老者、小孩、认识的、不认识的、活着的、死去的…都被永远凝刻在或黑白或彩色一刻,在长廊上书写他们恒定的快乐。绿发男人看着那些笑脸,那么长的走廊,那么高的墙面,没有一张面孔属于他。
索隆不明白为什么布鲁克会突然想要见他。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嵌着软垫的木门,门后是布鲁克的书房。
门开后扑面而来就是纸张和墨水的气息,四壁从上到下堆满了各种书籍,有的陈旧有的崭新,壁橱上还摆着些黑白木刻版画,风景素描和各种零碎的小物件。窗边的凹陷处搁着一把巨大的皮革沙发,上头披着某种不知名的动物毛皮制成的毯子,木质扶手被磨得发亮,但皮革早已失去华光,和配套的脚垫一样。
沙发旁边重重叠叠的立着几个咖啡色小柜子,不仅可以供人摆放阅读闲暇时品尝的红茶和糕点,也可以放置那些一不小心搬出来却没能读完的书籍,其中有个柜子上还摆着一台闭合的唱片机,但他怀疑它是否还能工作,它看上去太旧了。
不过唱片机不能工作也没什么关系,这间房子本身就回荡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它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将任何进入这个空间的东西都渲染上一层闲适而奢靡的旧日气息,连奔涌进窗户的今日阳光都不能幸免。
这才是它最珍贵的地方,不在于那些昂贵的装饰、冷僻的古籍和叫不上名字的画作,而在于一种氛围,而在于它本身。因为金钱是买不来时间的积淀的。
索隆一屁股坐进书房中央与整体氛围格格不入的办公椅,转了两圈,然后打开了一台极具现代感的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使用的不是他常用的系统,开机后从未见过的操作桌面令男人一呆,好在他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把车钥匙扣里夹带的芯片插入USB接口,然后往办公椅里头一窝,重新拨通了电话。
等待的鸣音只响了三声,便被人接起,乌索普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嘿,再稍等一下哈,很快就好了……哦哦哦,好啦好啦。”
索隆注意到电脑屏幕上忽然自己蹦出了页面,然后他不过是眨了下眼,成吨的页面在眼皮睁开之后,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屏幕,看得人眼花缭乱,而手机另一头传来叨叨声更是听着心烦,他索性开了免提,直接把手机丢在电脑旁边了。
“咦?这是布鲁克家妹子的电脑啊。瞧瞧这些浏览记录,简直跟娜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索隆我跟你讲,女性天生对奢侈品的魔抗都是零可不是吹的,上次——”
“娜美知道你偷看她的电脑么。”
“呃…你不说我不说,还会有谁知道啊…看在我辛苦帮你找人的份上索隆你可千万不要出卖我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绿发男人拨动了一下桌面上的牛顿摆,盯着钢球摇摆,不断地影响着另一端与自己不相邻的小球,凉凉地开口:“看心情吧。”
“索隆——”
“如果你能安静一会儿的话。”
乌索普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总算是不再自言自语了,只剩下牛顿摆哒哒的声响,回荡在被历史塞满的空旷书房里。
他看到了曾经爱不释手的提琴被冷藏进盒子束之高阁,他也看到了曾经并肩作战的杖剑被时间蒙上了层层灰尘。窗外的银杏树秋天一过便落光了金黄色的树叶,此刻只剩下毫无生气的干枯枝桠,分裂了日光,切割了岁月。
索隆离开椅子,走到了那扇窗户前,那棵树让他忆起过去。
他和布鲁克只相处了两周,后者就因为一些私事离开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也就是萍水相逢的熟人程度。至于之后林林总总的偏差使两人渐行渐远,也大约不过是命运作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
做出选择,承担后果,如此简单,他从未放在心上,也从未怪怨过谁。无论如何布鲁克带给他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世界,这是什么都比不上的,对此他心怀感激。
十分难得的,男人叹了口气。叹息从嘴边流泻而出,鼓动了房间的气流。
锵——
长刀割碎气流,银白色的刀锋堪堪停在书柜的边角前,金属破空的震荡传导到了挂在墙上的杖剑,灰尘被抖落了,仿佛战士重新恢复了昔日的斗志昂扬。
就在这时,手机里重新响起了乌索普的声音: “哎,找到啦找到啦。人还在吗?我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说话你答应我不告诉娜美我就把布鲁克的地址告诉你。”
索隆盯着脚下的流动的树影,冷笑一声收回了长刀:“好。”
“哎呀我就知道索隆你不会出卖我的…我刚才翻了下邮箱,发现垃圾桶里有几封拿哈那海港医院的通知,于是就到这个医院的中央系统里检索布鲁克的信息,喏,你看。海港医院住院部A-b栋9层3号房就是他了——而且他入住都快有三年了,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多半是嫌你烦人才不愿通知你的。索隆默默心想。直接把乌索普吹嘘他如何机智地找到信息的全过程当作杂音屏蔽在脑海外,直到听到最后一句。
“…总之我已经把坐标发到你手机上了,绝对别抄近道啊,老老实实跟着自动导航走,明白吗?自、动、导、航。”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没等索隆厌烦地打断他的废话,乌索普忽然压低了音量:“哦,对了对了。还有件事,我翻电脑时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手机里传来一声尖锐的滴鸣,“哎索隆,你快看屏幕,这几份邮件是我之前恢复的——我这可都是为了帮你啊不能算作违约…不算违约。”
没理会这欲盖拟彰的解释,男人拉过电脑,屏幕上是几封颇长的邮件,内容不甚新奇,都是些关于边缘系统的探讨,过于专业化的交流即使有什么问题,也不是他和乌索普这样的门外汉能看出来的问题。
“怎么了?”
“笨蛋,重点是发件人啦。CClown638!这可是凯撒·库朗早年使用过的邮箱啊!我查了下,发现还特意用了圣汀大的服务器做跳板。邮箱的注册时间是三年前,竟然还用一样的名字,这家伙真大胆。”乌索普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忧心忡忡,“喂,我记得他可是监察会头号通缉犯啊,布鲁克家的妹子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你确定对方一定是凯撒·库朗本人?”
“唔…这个就难说了,我也是看名字一样才想是不是他的——哎,说的也是啊。毕竟邮箱这东西不怎么靠谱,别说邮箱名了,只要知道原邮箱的账户密码,是人都能上,还在哪儿都能上,简直比山治还没节操。”
这话索隆不能更同意,但他克制住了自己赞同的心情:“只有这些?”
“没办法,被永久删除过的邮件我只能还原7天,所以就这么多了。”
“能追踪到对方地址么?”
“当然可以,但最好准备好再动手。毕竟假如真是凯撒,那家伙能躲监察会这么久,肯定有点力量的。我担心我大学的服务器可能不够看。怎么,索隆你打算抓人?”
“不,我没兴趣。”男人想了想,“你帮我保存一下这些数据吧。我认识的一个人应该会感兴趣。”
“好嘞。你还有啥事吗?”
“没。谢了。”
他跟乌索普没事了,但却找布鲁克有事。原本只以为是场强迫性质的无聊拜访,现在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对方了。索隆有一肚子的疑问想弄清楚,却没想到在见到本人之前,他竟然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给挡住了去路。
他瞪着面前几乎被吓到抖成筛子,但仍四肢伸展呈大字型横在门框间的小护士。后者以血肉之躯挡住进入3号病房的大门,顽强地要与试图破门而入的恶势力斗争到底。
“不…不不不行!坚决不行!绝对不行!”小护士眼泪婆娑,扯着嗓子尖叫道,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她被人打劫了,“你不要骗我!我不会再上当了!…你、你你走开!走开呀!不要逼我啊啊!!”
索隆连忙后退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并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照对方这个情绪激动的程度,他生怕继续发展下去她就该慌不择言地大喊“非礼”,或某些更糟糕的话。凭他俩这个身高体格差,万一被人撞上了谁说得清是怎么回事,在这个众口铄金的时代,监控视频也没法保证人的清白。
明明目的地近在眼前,却被门神挡在半道,他苦恼地原地打转,想了半天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又转过来,对小护士说:“听着…”
“呀——!!!”
索隆彻底无奈了,心里甚至萌生出了干脆上到天台然后翻墙爬到9楼的念头——笨是笨了点,至少这也是个办法啊。
“哎呦,我说谁这么大胆子大白天耍流氓呢。这不是鼎鼎有名的罗罗诺亚先生嘛。”
就在这时,背后的电梯灯亮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索隆面无表情地回首瞥了眼,只见一个衣着花哨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他背着把白色吉他,脖子上挂着个巨大的耳机,棕色的长辫随着脚步在脑后摇摆。
狗尾巴似的,真想帮他剪了。索隆想,同时也认出了来人。
打碟音·阿普。绰号『海鸣』,是个颇有名气的乐手。由于同样师承于布鲁克,他们有过几面之缘,而阿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更符合正统弟子的身份,与从路边随手捡来的自己截然不同。
阿普讨厌他,索隆不需要知道原因,也能看得出来。
他阴阳怪气的腔调诉说着厌恶,他漂移不定的目光诉说着厌恶,他的耳机、他的长辫、他身上的一切都在诉说着厌恶,但是就算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对自己的反感,阿普也只是把厌恶压抑在玩世不恭的行为之下。
不必理会。索隆瞥了一眼,默默地退开,给阿普和小护士的强强相遇留出空间。
让麻烦去解决麻烦吧,这样就只剩一个麻烦了。
这便是他的处世哲学。
于是阿普充满信心地上了,顽强地坚持了三分钟,才被杀得片甲不留败下阵来。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小护士,要不是看在对方性别的份上,估计早冲上去亲自动手了。
“这位小姐,我明明预约过的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他一指身后靠墙看戏的索隆,“那个可疑的家伙你不让进去是对的,可我不是啊!好,你不认识我就算了,但你总该识字吧!你去查下系统,我昨天上午就打电话说好这个点钟要过来的。”
“可、可是布鲁克先生说他身体不舒服…所有的预约都取消…”
“那为什么不通知我?!”
小护士哇的一声被彻底吓哭了,刚开始还能抽抽涕涕地解释几句,越说到后面越磕巴,以至于完全听不出来她都在说些什么。索隆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冷眼看着阿普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抚对方,却引得后者越哭越厉害,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自己的翻墙大计了。
连个女人都搞不定,阿普你个废物。思考时他还不忘嫌弃对方一句。
就在这鸡飞狗跳,吵闹不休的时刻,一位威严的中年女士如天降神明般降临于混乱不堪的现场。一见到她,小护士断了闸似的眼泪瞬间没了个干净,这收放自如的本事令在场两个大男人瞠目结舌。
中年女士穿着和小护士差不多的护士装,除了颜色上的差别,不怒自威的神色也昭显了她与众不同的身份。只见她微微皱起眉头,原本还死守在门口的门神立刻乖得跟小兔子似的,一路小碎步跑过去。
“怎么回事?”
小护士小小声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阿普也学乖了,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中年护士跟前,也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听完整通闹剧始末的护士长皱着眉对小护士沉声道:“布鲁克先生改变主意了。不过——”她又看了阿普一眼,“你说有两个男人,另外一个呢?”
“…诶?”
此时另外一个男人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口了。
索隆可没心情跟人继续扯皮,所以一见门神挪了地方,他立即正大光明地走进来——虽然中途可能使用了一点小手段,但管他呢,结果最重要——没了外人的阻挠,现在横在他和布鲁克之间的,就只有眼前这扇微不足道的房门。
仔细想想,自己与对方已有近二十年未见。记忆中的布鲁克始终是那个有着‘呦嚯嚯’古怪笑声、啰嗦起来没完、喜欢爆炸头和红茶的老人,但是当索隆推开房门,看到躺在病床上形如枯骨的人类,他竟然只能通过爆炸头才认得出对方来了。
而且那爆炸头还是粉红色的。
那一瞬间,索隆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只知道原本一肚子的疑问在见到布鲁克的刹那烟消云散,什么邮件什么通缉犯都是细枝末节,他只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对方把自己折腾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然而布鲁克反倒和从前一样,呦嚯嚯地笑了起来。
“看看我的新假发怎么样呀?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珍品呢。”
“…非、非常粉红。”
索隆憋了半天,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意义不明的恭维。他刚准备往房里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即闪身让开,下一秒阿普猛地一脚踹开房门,指着他鼻子就骂:“罗罗诺亚你个卑鄙小人!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才说服那两个女人吗?!她们竟然要我赔钱!赔个头啊门锁又不是我砸坏的!!”
“哦。不知道。”
阿普瞬间被这朴实无华的回答气懵了,罪魁祸首耸耸肩,趁机找到一个旁边有立灯的沙发坐下,然后在前者暴走之前伸出手指,点向病床所在的方向。
果然等对方一看到布鲁克,注意力立刻转移了。
“老…老师?您怎么这样了? …可恶!监察会那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不是说中毒不深,没什么大碍吗?这他妈叫没事?!”他半是愤怒半是焦急地走到床边,又被墙上明显的弹孔夺走了视线,“这他妈又是怎么回事?!老师您没受伤吧?谁干的告诉我我去宰了那个王八蛋。”
“阿普,注意你的语言。”布鲁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要取消跟你的预约了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一点小意外罢了,不必担心。”
索隆没吭声。他想起小护士夹在发辫上的白玫瑰,隐隐猜出来犯人是谁了。布鲁克床头的那一大坨多半也出自对方之手。
他有点疑惑,那家伙虽然讨人厌,但并不愚蠢,没道理攻击布鲁克,除非——索隆眨眨眼睛,双瞳圆圆地扩张又缩回,在弹孔附近发现了一些细小的水痕。
那个是…?
就在这时,老人忽然对他道:“诶,你怎么突然跑来拿哈那了?不是任务地点在爱尔马鲁吗?难道说又——”布鲁克好心地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只是偷笑着捂住嘴,但现场的三人都明白这言下之意,阿普更是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还不是因为你叫娜美让我过来。”索隆没好气地嘟囔道,一抬眼正好瞧见对方的表情,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难道不是?”
“…不,的确是我拜托娜美小姐的。呦嚯嚯嚯~~~我老糊涂啦,记忆力都衰退了呢。”布鲁克笑着用手轻敲了下脑袋,蓬松的假发像草莓棉花糖一样,深深陷下去又弹起。
但索隆很确信这种草莓棉花糖即使是乔巴也不会喜欢的。
“我看你衰退的不只是记忆吧。”
“怎么跟老师说话的!”阿普怒斥,好似嫌弃什么脏东西,一个闪身正好挡在了两人之间。
这个家伙怎么还是这么幼稚,营养都长狗尾巴上了么。索隆歪着脑袋想。虽然阿普煞费苦心地想要彻底隔绝他们两人,但事实上他只要稍微偏一偏身子,便能很清楚地透过对方手臂下的缝隙看到后面的老人——
布鲁克正满脸认真地聆听阿普废话,甚至有些过于认真了。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每当阿普开口,布鲁克从未眨过眼,而且他视线的落脚点也有些奇怪,似乎比正常人更靠下…仿佛是在盯着嘴唇说话。
索隆猛地站起来,一把拉开挡路的碍事者:“你耳朵怎么了?”布鲁克的面部表情证明了心中所想,“聋了,对吧。”
“什…等等!等等啊。这又是什么情况?!”被拉到一边的阿普又挤回床边,索隆及时退后一步,避免两人撞到一起,“聋了?不可能。不是前几天还说一切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聋了啊!”
“呀,阿普虽然我听不见了,但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都会觉得吵呢。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两个问题都这么多,还真令人担忧我们国家的未来呀。”布鲁克用手指堵住耳朵,态度很是不以为然,“没什么原因就是聋了嘛,我可是患有MOFE哦,你们难道不应该庆幸我其他五官还好好的嘛。”
“我很确定MOFE里的器官不包括耳朵。”
“呦嚯嚯嚯~~~这种小事就不要在意啦,在意会秃头哦。不过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我可以慷慨地借——”
“绝对不要。”
在场两个男人以前所未有的默契异口同声地拒绝,话一出口又像是嫌弃对方模仿自己的小学生似的,厌恶地互瞪一眼又同时闭上了嘴。但他们都没有再追问下去了,布鲁克插科打诨的态度已经清晰地传达出了他不愿谈论自己身体的问题。
既然如此,便不必勉强。获得消息的途径有的是,而且——索隆垂下眼瞥到阿普半插在口袋里暗暗捏紧的拳头——而且有打碟音在这里。反正需要自己的时候,他们总会开口的。他想。不仅是阿普,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而且他自己也习惯于此。
少了很多麻烦。这样很好。
罗宾说过他太不合群,缺少参与,总是像个旁观者一言不发。但他想的却是自己没什么话可说,很多时候别人说的东西他都不感兴趣。就像现在,布鲁克和阿普谈论的话题,一个个长串拗口的名字进入他脑子里便化成了一堆杂乱无章的乱码,如果录制成催眠曲,他保证不出一分钟自己就能进入梦乡。
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困了。索隆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沙发小憩一会儿,谁料一转身,腰就撞上了床头柜的柜角,身后传来啪嚓一声脆响,他维持着打哈欠的姿势扭过头,四分五裂的玻璃瓶碎片和玫瑰花躺在地上向他展示无声的抗议。
“罗罗诺亚!”
阿普悲愤地大吼,站在床头柜前方的他被偷袭了个正着,伤是没伤着,只是玻璃瓶里的水全洒裤腿上了。瞧他那一副肉痛到便秘的表情,估计价格相当不菲。但索隆也就为裤子小小默哀了不到一秒,至于赔偿这个问题压根儿没在脑子里诞生过。
“别叫了,我腰疼。”
“让我打死你这样以后你再也不会疼!!”
布鲁克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拦腰抱住濒临暴走的裤子复仇者,又无奈地看了眼目中无人的裤子毁灭者,心累得不行:“哎呀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我还没死呐,就这样大打出手,是想炸了病房好送我早日升天吗?”然后他又立刻哄小孩子似的吩咐道,“好啦好啦。阿普,花瓶里只是普通的水,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地上这些东西——”
“我来收拾。”索隆二话不说,蹲下开始拾捡,“抱歉。你暂时别下床了。”
“你就不能跟我说声抱歉?!”
“我拒绝。”
“阿普洗手间出门右拐慢走不送啊。”好不容易送走一个熊孩子的布鲁克还没来得及擦把汗,回头一看发现另一个熊孩子手里捏着玫瑰正使劲往垃圾桶里塞,“诶诶诶你干什么呢回来!回来听见没,谁许你乱丢啦!那可是别人送我的!”
“…这种东西留着干什么。”
“我喜欢,你管我啊。哼,人家好歹还送我点花,你呢?净知道搞破坏!”
索隆倔强地板着脸。要知道见花如见人,凭他和玫瑰主人的关系,没一把火烧光花朵再冲进马桶,已是碍于布鲁克在场克制许多了。若是让娜美见了一定会感动地表示:这是草帽事务所个人素质的又一重大突破,监察会必须以金钱的形式予以嘉奖!
为了免得再看到那堆糟心的玩意儿,他干脆蹲下来,继续闷声拾捡起玻璃碎片。碎片不规则的断面在水波和灯光的照射下像某种危险的玩具闪烁着光,他记起布鲁克以前很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自己在分别的时候到小当铺里换了块铜质怀表送给他。
那块表对当时的他来说可是天价,把长久以来攒起来的零用钱全都花光了。现在想想自己真傻啊,为什么要选择精细的怀表呢?换成别的什么不是更好。那么粗制滥造的做工根本用不了几年,估计早被扔掉了吧。
然后他又想到邮箱里那几封被删掉的邮件,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下了。
“…布鲁克。”索隆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道,“我之前去了你家。”
但回答他的只有轻轻哼出的歌声。布鲁克摆弄着手中的玫瑰,一一把因粗暴对待而残破的花瓣和叶子揪掉,恢复了它们原本的美好,他是如此专心致志,连那些婉转温柔的音符从唇边偷偷逃逸了出来,都没有发现。
索隆抬起头看向对方,这才想起布鲁克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嗯,怎么啦?”
“…没什么。”他把已经到了口边的疑问吞了回去,捧着碎片站起来,“我以为只有女孩子才喜欢花。”
“呦嚯嚯~~但它们能让我想起一个老朋友。所以重点不是它们本身,而是它们背后的东西。”布鲁克下意识地摸了摸假发,“是所有被唤醒的美好回忆。”
索隆沉默不语,他想起了那面贴满照片的墙。他不是能唤醒对方美好回忆的人,那充满笑容的走廊上没有他。
也许他根本不该出现。
“我去把东西倒了。”他低着头说,匆忙地离开。
阿普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走廊里只剩下一个人的脚步声,使得本就空旷的病房更添寂寥,没有丁点人气。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令人头晕脑胀,索隆不知道布鲁克是怎么在这种地方渡过了三年,像是生活在一个干净、整洁,却密不透风的囚笼。
然后他甩甩头,把这个古怪的想法抛之脑后,捧着一手的碎片走向前台。
处理碎片很简单,找个袋子装进去再扎紧便是,就是要袋子的过程有些曲折。门口的小护士似乎还处在惊吓状态中,当他询问的时候,对方的表情让他以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词语不是塑料袋而是锯骨刀…或者别的什么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可怕玩意儿。
是不是女性的想象力都这么丰富?她去拿塑料袋的时候他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良久之后得出结论——怪不得那个变态靶子眉那么娘炮。
等玻璃碎片处理好了,绿发男人双手插入衣兜,晃晃悠悠地往回走。窗外的天色已经黯淡,湿漉漉的落日连最后的火星都被翻滚的浪花所吞没,化成一线刺目的白,最终消弭于无形。
于此,夜晚降临,星河闪亮。
差不多该走了。索隆想,他准备回去跟布鲁克说一声就离开,刚过了拐角,正好撞见阿普靠着走廊和什么人打电话,一见到自己来了,便迅速结束通话,那张从不正经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严肃。
“我刚才打听了下,今早凌晨有个男人闯进老师的病房,期间门外那护士听到屋里传来了奇怪的声响,结果之后查房的时候发现墙上平白多了个洞。”他的面色阴郁,目光凌厉,语气近乎于质问,“有趣的是她对那人的形容我听着熟悉——白人男性,三十岁上下,金发,卷眉,相貌出众…你有印象么?”
“这么喜欢打听,你干脆转到情报部门算了。”
“少他妈废话,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阿普一拳砸了过来,索隆微微偏头闪过。对于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答案,他没兴趣回答。他想离开,却发现阿普早已堵死了所有的出路,于是冷冷地注视着对方:“弹孔距离床头约4英尺,靠近天花板,除非布鲁克直立站在床上,否则没人会射击那个位置。”
“但子弹口径的确是9mm鲁格,和他登记在案的记录一致。”
“弹孔周围有液体溅痕,不是血迹。”
“你能保证他没有问题么?”
“不能。”索隆回答的干脆利落。
阿普沉默了几秒,稍微卸去了压迫的气势,但嘴上仍没放松威胁:“我会找他谈谈的。假如我发现他有任何问题——”
“随你便。这种事情少来烦我。”索隆粗暴地打断,烦人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还老有讨厌的家伙添堵。他耐性有限,如果阿普再不让出道路来,他同样不介意亲自动手。
“刚进门就看到两个男人玩壁咚还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突然一个冷清的女声插进来。长发披肩的女药师双手环在胸前,流金双眼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大男人。她神色有些匆忙,似乎刚从什么地方赶来,虽然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依旧维持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只不过从那好看的双唇里流泻出的话语绝对称不上友善。
“抱歉,请不要给清洁人员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洗手间前方第三个门,劳烦移驾。”
索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阿普已经跟脚底插了弹簧一样迅速弹开了。他看了眼面带讥笑的陌生女人,又看了眼离自己足足有两米远的阿普,暗暗思考着这是什么赶人的新技能,要不要趁机掌握一下。
“你是?”
可惜对方不仅没回答,反倒还冷冰冰地丢过来一眼刀。索隆微微皱起眉头,他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个女人,更加不理解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从何而来。他本身对敌意很敏感,而且对方根本没试图掩饰分毫。
索隆没见过的人,阿普却认出来了,像是为了报复之前被嘲讽的一箭之仇,他故意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笑容:“我知道你。你是老师从贫民窟捡回来的那个小妞。叫莫什么来着——”他假装努力回想了片刻,然后耸了耸肩,“抱歉,实在不记得了。”
“莫奈。”女药师平静地回答,丝毫看不出有动怒的迹象,“打碟音·阿普先生,和出身高贵的您不同,我的记忆力还可以。尤其是您这样一身品味独特的穿着,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
直觉告诉索隆是时候该撤退了,其实根本不需要直觉,只要眼睛没瞎,傻子都能看出来莫奈与阿普之间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杀气碰撞,谁一头扎进去谁死,如果没有人扎进去——他花了一秒半便得出了结论——最后死的人肯定是阿普。
那还真是喜闻乐见。
速度撤退。他下定决心,谁知才刚往旁边悄悄迈了一小步,那两个原本还在试图用眼刀杀死对方的男女同时把炮口调转对准了他:“你要去哪!”
怎么不斗了?索隆有点生气。我去哪儿关你们什么事?他闷闷地答道:“卧室。”
“去那里干什么!”
有完没完你们是我爸妈吗?索隆扔下一句“道别”扭头便走,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自顾自地走到卧室门前,象征性地敲了下后直接推门而入。
才开了一条缝,他就知道出事了。
血。刺鼻的、新鲜的血腥味从缝隙中飘散出来,卧室里的灯不知何时全灭了,窗帘遮住了所有星光,门后的世界一片漆黑,黑暗中只有索隆能看到一个立在病床前的瘦长人影。下一刻白色长刀脱手而出,刀刃旋转着直接将人影钉在墙上,碎裂成肮脏的泡沫,露出了阴影背后的老人。
“别开灯!”
他大声警告,可还是晚了。开关跳起,顶灯重新恢复工作,在白亮亮的灯光下,几分钟前还有说有笑的老人此刻依靠着床头,脑袋偏向一边,可笑的爆炸头垂落下来遮住了半边的脸,而另外半边则暴露在空气中,暗沉沉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焦糊肉块里喷涌,裸露出隐藏在皮肤之下的森森白骨,流淌的鲜血沿着身躯一路向下,染红了蓝白的衣衫和床单,也染红了四散的玫瑰花瓣。
他安静地躺在鲜红的病床上,身躯依旧柔软,皮肤依旧温暖,却已再也不会醒来。
布鲁克,死亡。
“……呜。”
身旁传来一声呕吐般的呜咽,索隆回头发现是刚才那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她双目圆瞪,落在皮开肉绽的尸体上的目光近乎于平静,甚至看不出有什么感情波动,只是唇角抽搐地跳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那是一个将要哭泣的表情,然而现实里那张美丽的脸庞一动不动如同人偶,除了静,除了空无,除了木然,什么都没有。
这便是她所能表达出的,最悲伤的神情了。
“够了。”他抓住对方的手臂,将她半拉半扯地送出病房,“快去叫人来。”
等人走后,索隆立刻回到病床前检查,尸体上的伤痕是爆炸造成的,可是之前门外的他们却毫无察觉,甚至连此刻在病床附近都没能发现任何爆炸的痕迹,除了飘落满地的玫瑰花瓣,和布鲁克焦糊的面孔,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平凡无奇。
平凡无奇?他立刻伸手扯开了染血的病服,棉质布料下的身躯没有比裸露在外的皮肤好过多少,他甚至都能透过焦灼的皮肉和白骨看到胸膛间那早已停止跳动的肉块。
索隆咬着牙把布鲁克的衣衫重新整理好,然后靠近床头上的裂缝,缝隙里粘着一层薄薄的淡灰色胶质物,仔细看和弹孔附近观察到的痕迹十分相像——想到这里,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从刚才到现在,房间里似乎缺少了某个吵杂的声音。
“…那个笨蛋!”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没有时间留给他过多考虑了。索隆直接推开窗户一跃而出。拿哈那的夜晚出乎意料的寒冷,从高空落下来的时候,夜风刮在脸上好似在刀锋间滚过,即使是这样也吹散不了他内心的怒火。
布鲁克鲜血淋漓的面孔像噩梦一样刻在脑海挥之不去,他可不想在短时间之内往里头再多加上另一个人的面孔——即使是再讨厌的人,也不想。
况且他不能让阿普毁掉了追查真凶唯一的线索。
落地的时候,他拿出手机按下重拨键。
“乌索普告诉我山治的坐标…少废话,快给我!”在结束通话前的最后一秒,他咬牙道:“放心,今晚要死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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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5-11-14 03:35: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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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现在。
永恒的黑暗如同水波将人紧紧包裹,在混沌的世界里时间、空间,甚至连自我都不复存在,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片枯叶,一朵浮萍,又像是一块顽石,一捧沙土,同时又轻、又重、又聚、又散、又寂静、又喧嚣,被奔流不息的浪潮冲荡着、洗涤着、推攘着,带向不可名状的远方。
他看到了一些人,想起了一些事,记忆被撕扯成了碎片,化成团团氤氲的雾气,如同唇边流泻的青烟,模糊、脆弱、轻薄,是与尼古丁麻醉后的迷幻,留下些许象征性的画面——
一本风干的圣经,花园里不再绽放的玫瑰,随着童话书、白栅栏和踩满脚印的小木凳,共同消失在视野尽头的废物弃置场,磨砂壳的火机叮当作响,燃尽了漫长青春的最后一支烟,穿上的西装,挽住的臂膀,墓碑前留下的无名鲜花,还有在落满阴影与尘埃的窗台上,那把最后的枪。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些回忆成为了他试图抛弃的沉重枷锁,一如愧疚成为了自我折磨的惨痛刑罚。他辜负了太多人的期望,却永远没有机会补偿。那些未能实行的承诺变成了鞭挞的刑鞭,鞭策着男人改变自己,以期待心灵能借此获得些许的救赎。
只是已无人会对他说,你是可被宽恕的。
也许就这样睡去也没什么不好。他想。我真的…太累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放弃之时,有谁轻柔地握住了他的手。那种温暖十分令人怀念,让他想起在很久之前,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在他还心怀爱戴与崇拜之前,也有人这样握住过他的手,赋予他力量,带给他温暖,引领他前进。
那让所有苦难的生活终于变得值得期待。
山治动了动眼皮,刚苏醒过来的头脑还有些昏昏涨涨的,浑身的机能正在逐渐苏醒,疼痛和寒冷从皮肤底下一点一点爬起来,他知道这是好事,因为有感知意味着他还活着。要知道他本来以为自己要过冥河,连渡船费都准备好了呢。
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救了他,但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冷漠的脸。对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醒来,正握着一个样式奇怪的针筒试图往他身体里注射某种不知名的药物,一本正经的模样看得他想笑。
(这么温和的举动真不适合他。)
“…亲爱的,温柔点。我怕疼。”
一听到声音,对方立刻抬头,然后面无表情的把针头往肉里使劲一插,瞬间摁下去了所有的药剂。也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疼得山治当场惨叫出声,险些又晕死过去,而对方竟然还嫌弃他声音太吵了似的,直接塞了块毛巾过来堵住了所有的噪音。
嘴欠是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的,直至今日山治都没能学到这个教训。
直到被疼痛吹飞的意识总算慢悠悠回归原位,山治才勉力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在受伤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被搬到了室内,灰褐色的水泥墙不经任何修葺,光秃秃地展示着它们最原本的模样,网格状的天顶吊着晃悠悠的灯,光线微弱令他只能看到面前的不锈钢桌和靠坐在桌子上的索隆。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审讯室。而他则四肢固定被绑在椅子上,连拿掉嘴巴里的毛巾这种小事都没法做到。
他当场就怒了。
(靠!老子累死累活的帮你干活你这个混蛋却这样对我!什么待遇啊!我不服!)
像是看出来了他的不服,索隆倾过上身帮他把毛巾拿走了。嘴巴一解放,山治立刻破口大骂:“操,你个混蛋搞什么鬼!有你这样照顾伤患的吗?!老子之前可是差点被人弄死,快他妈给我松开!”
“不是差点。你应该感谢罗罗诺亚,如果不是他,你现在已经死了。”
一个带有机械感的声音突然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山治眯着眼睛瞧了半天,终于在阴影中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说话的是个金发垂落长相有些女气的男人,手里捧着本暗色封皮的书,黑色的神袍流水似的垂在脚踝,他的脖颈上没有代表信仰的银十字,只有黑色的条顿十字章,也许这位神父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虔诚。
“巴兹尔·霍金斯。”索隆简洁地介绍。
啪嚓,房间里响起熟悉的火柴滑动,借着微弱亮起的星火,山治又见到了另外一个衣着花哨的男人,参差不齐的棕色短发看上去有点街头流浪汉的气质。他以一种很嚣张的姿势翘着腿坐着,但左眼上乌青的拳头印令这种嚣张顿时逊色许多。
对方椅背上挂着把白色吉他,让他明白这人就是先前想置他于死地的追杀者。
索隆注意到他的视线,好心地介绍了一句:“白痴。”
“白痴你个头啊本大爷有名有姓的好吗?!”
“从你的行为来看,我不得不同意罗罗诺亚的看法。”霍金斯淡淡地说道,然后停顿了片刻,仿佛是出于怜悯,勉为其难地给对方留了个台阶下,“打碟音·阿普。”
(还不如叫白痴呢。)
“所以呢?你们为什么不把那边那个谋杀未遂的抓起来,而是把我这个受害者捆在这儿,还是说这年头奉公守法也是罪过了?”
“不是。我想先请问一下山治先生。”霍金斯举起手中的一直玩把的物体,借着光山治看到那是一朵残缺不全的红玫瑰,“这是你的东西么?”
“没错。是我的。没想到在爆炸中竟然还有这样完整的,真令我惊讶。”
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一出口山治明显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滞。良久过后,霍金斯才开口,语调有着细不可查的变化,“爆炸…没错,就是爆炸。”他突兀地走到桌子对面,冷色调的灯光照映着那张精致却毫无人情味的脸庞,让人很难相信,这样家伙竟然能是个神职人员。
“是你让玫瑰爆炸的吗?”霍金斯非常有礼貌,但这并不真的代表尊重和友善,只是一种习惯的口癖,一种教养的标签。他说话不温不火,吐字清晰,声调仿佛永远都不会有起伏,句子一块块地往外蹦,砸在人身上,冰凉凉的。
他太冷了,不是索隆那种不搭理人的冷,而是一种机械式的,非人的冷。
(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你脑子有问题?玫瑰怎么可能爆炸。引爆物当然是天然气啊。”
“证明。”
山治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拜托,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证明我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这玩意儿要是会爆炸我还会被人追杀的那么惨吗?早炸死那边那个王八蛋了。”
“你他妈骂谁呢?!”阿普大怒,可惜没人理他。
“请给我一朵玫瑰。”
(啧,真倒霉。竟然要送玫瑰给男人,传了出去我的一世英名不都毁尽了么。一个大男人提起这种要求来竟然一点都不羞不躁,看你那伪娘样该不会有性别认知障碍吧。)
山治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一句,从手上变出一朵玫瑰。屋里的三人目睹着这一幕的发生,对于这种小把戏,霍金斯与索隆都不以为意,只有阿普一脸不屑地盯了半天,最后忍不住踢了下后者:“看不出来啊,这小子竟然跟你一样。”
后者剜了阿普一眼刀,移动到对方碰不到的位置:“一样个屁。”
“我需要媒介。”山治不怀好意地笑笑,“有机物就行。”
“媒介?但我看你……”阿普神色突变“靠!”
没等他发作,霍金斯已经检查完毕新生的玫瑰,把花朵随手丢在桌子上,转过身向屋里另外两人:“没错,和现场发现的玫瑰一致。”
“果然是他吧!”
“稍安勿躁。”霍金斯抬起一只手拦住阿普,又对山治命令道,“麻烦山治先生也给他们两朵。”
姑且不论索隆和阿普的各种反应,光是山治自己都有种崩溃的冲动,如果不是手脚都被铁链子拴住,他真想拿椅子砸开对方金灿灿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某种『基佬俱乐部』之类的可怕地方。
山治怒视着神父,用沉默表达反抗,后者见他半天都不肯动,便朝身后打了个手势:“阿普,帮他一下。”
“呃…如果可以的话我能拒绝么……”
“你说呢。”
阿普嘴里叽里咕噜地冒出一连串听不懂的语言,然后不情不愿地撸起袖子打开角落里的一个黑箱子,从里头拿出一堆造型奇怪,装着不明液体的玻璃器皿摆在不锈钢的台子上开始捣鼓。本来还无动于衷的索隆在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立刻走到山治身旁,黑着脸,但态度非常坚决地伸出手掌。
“给我。”
“…哈?”
“少废话。快给我。”他弯下腰,压低了声音,“…不想死就动作快点…”
(谁特么允许你这样对着我耳朵说话的啊!你这是犯罪知道吗?)
收到警告的山治立刻老实了,他马上打了个响指,两朵殷红的玫瑰应声盛开,索隆刚准备摘下,就被霍金斯阻止了:“等下。你别动。阿普先去。”被叫到名字的那位手里还摇晃着试管,脸上的表情似乎恨不得一口吞尽了里头的液体。
“…凭什么要我先……”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阿普满脸嫌弃的走过来,用捏虫子一样的动作捏起一朵玫瑰,然后霍金斯歪头示意索隆,在后者拾起玫瑰瞬间,山治注意到阿普脸上的表情变了,从原本的厌恶变成了惊讶。
“这是——”
“消失了。”霍金斯合上手中端着的书本,“杀死先生的玫瑰核心是『爆炸』,这个不是。”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同个异能不会拥有两种核心。”
“喂,等等!谁杀死谁了?你们到底在讲些什么?”山治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连忙出声打断,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三人同时看向他,神色古怪,却没有人试图解释些什么,他心里的不安也越演越烈,“…难道爆炸不是指镜像里的那场爆炸?”
最终,还是霍金斯回答了疑问:“不是。我们说的是另外一场。”他顿了顿,“…杀死布鲁克先生的那场。”
布鲁克死了?!
这消息像是把锤子狠狠砸在山治的大脑上,砸得他晕头转向,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的确计划过好好找布鲁克算账,但却从未想过这种算账会终结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更没想过这场死亡还有可能出自自己之手。一刹那,失控发狂的Alu和莫名其妙的遇袭都因这个消息而串连在一起,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但他仍旧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不过一日之内,怎么仿佛整个世界都颠倒了,变化的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糟糕,这样想来,我刚才那番话听上去不是超级可疑吗?!)
果然,阿普依旧不买账:“无论如何玫瑰的确是他的吧,他肯定逃不脱干系。反正东西都弄好了,不用白不用,省得浪费。”说着他便伸手去够桌面上的药剂,这时索隆忽然换了个姿势,不偏不倚恰好用腿拦住了去路。
阿普危险地眯起眼睛:“让开。”
索隆动也不动,见状阿普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眼见场面一触即发,霍金斯才用那翻译器似的腔调漠然打断两人的僵持:“我也不认为是他。”
“霍金斯连你都…?”
“时间。恰好在你拜访的时候。假如我是杀手,也会选在这天动手。”他面无表情地瞥了阿普一眼,“你容易冲动,尤其在先生的事情上。如果今晚没有罗罗诺亚,你会大脑充血什么都不想,直接把山治先生剁成肉酱——”
阿普没吭声,因为除了最后一点不幸没能成功,其他的全部都是事实。
“——结果是线索断掉,监察会介入,你被关押,我要帮你应付草帽的追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你的犯蠢牵制住,让真正的凶手有机会远走高飞。要准确判断出这一点并做出针对性安排,凶手必须对全局有清楚的认识,要了解先生、我们和整个夜行者世界的运作模式,这绝非易事。山治先生刚刚才认识我们,甚至至今仍未意识到自身处境,这样全然的无知,作为杀手实在很难令人信服。”
(虽然你是在替我说话,可为何偏要顺带踩上几脚呢?看着长得人模狗样的,说话竟然这么恶毒。)
山治心情复杂,实在不知道该感谢他,还是啐他一口:“…我哪里无知了?”
霍金斯回答的理所当然:“凭你现在对我说话的态度,就够无知了。”
这人简直不是一般的有病。山治觉得自己和他根本没法沟通,而房间里另外两个对这深度中二的言论无动于衷的家伙同样病得不轻,作为唯一的正常人他顿时感到压力好大。(管他呢。反正只要不继续折腾我,什么都好商量。)
“好吧。算我无知。所以现在可以放了我吗?”山治晃了晃被绑在扶手上的手腕,铁链叮当作响试图吸引注意,“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喝水,还有…穿上衣服。”
显然一件在垃圾堆和雪地里打过滚还沾满血迹的衣服,连进入高贵的神父先生的眼里都是一种亵渎。他的上衣早不知道被扔到哪里人道毁灭了,但也许是出于有碍瞻观的顾虑,他们好心地留下了裤子,避免了他一睁眼就要和三个衣冠楚楚的同性坦诚以对的尴尬。
说真的,同性耶。那已经完全超出尴尬的范畴,可以列入『人生最不堪回首的十大瞬间』了好么!
正在和阿普交谈的霍金斯停下来瞥了一眼。那是一个很奇妙的眼神,仿佛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真正看到了山治的存在,意识到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半裸的人类,而不是一块等待宰割的生猪肉。
他微微皱起眉头,转过头对索隆点点头,然后直接向门外走去。
“到外面再说。这房间太令我不舒服了。”
……
穿上崭新温暖的衣服,拔出注射止痛剂的针管,三两片药丸伴水服下,感觉自己又完好如初。
夜行者们手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药品,几粒糖豆大小的药丸吞下肚,顿时血不流了脑不疼了一口气上十层楼不费劲儿,除了不顶饿,效果堪比猫仙人的仙豆。
当然白色药丸并不真的叫仙豆,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在它身上绝对货真价实。它是某种邪物分泌液的提取物,镇痛止血的效果好到如梦似幻,但随着抗药性增加,随之而来的后遗症也同样让人欲死欲仙。
由于过度服用的后果会令天下间所有医生都纷纷摇头,故此药又名『摇头丸』。
盯着手中的摇头丸,山治花了三秒时间考虑到底要不要吃,然后一口吞了个干净。
(我现在都他喵的要疼死了,哪有功夫考虑什么狗屁后遗症。)
收拾并没有花费山治太多的时间,因为大多数的伤口都被人细致处理过,尤其是后背上的那条几乎要了他命的裂口,缝合手法简洁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知道处理者对这种致命伤有着丰富的应急处理经验。
而在他所见的那三个人中,只有一人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不过索隆看上去完全不会在乎别人死活的人,更何况是与他关系恶劣的自己。可类似的事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没人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索隆又从不解释,于是所有人就当他是心血来潮。只有布鲁克悄悄给过一句根本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山治挠着头走向客厅,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对方蹲在自己面前时的认真模样又浮现在脑海,痒痒的,挥之不去。
(特别…吗?)
他们四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栋被称作『安全屋』的别墅,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依山傍海,地处幽静,最重要的是紧邻拿哈那公共墓园——考虑到自己先前的遭遇,山治觉得这房子应该改名叫『毁尸灭迹屋』才对。
作为霍金斯众多几乎从不光临的临时据点之一,安全屋定期会有人来打扫,理应还算干净整洁。但当山治走进客厅的时候,客厅里却是一地如同台风过境般的狼藉,尘土飞扬到连虫子都不愿意在此长留。目光滑过被一股脑堆到角落里的家具残骸还有地板上清晰可见的裂痕,他决定不要去深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客厅正中央的空地上随意堆放了几个勉强完整的沙发座椅,提供了临时的座位,霍金斯和阿普凑在一起,正低声快速地进行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跟得上的交流。索隆则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双手环臂一言不发,偶尔才出声补充几句。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山治的来到,又或者是注意到了却懒得理会。
山治也懒得搭理他们,默默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又默默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倒头便睡。今晚已经够折腾人的了,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从现在起励志当好一名安静的美男子,天塌下来让傻子们去抗吧。
值得庆幸的是,傻子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干脆直接把他当成了背景布,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瞥这个角落一眼。直到山治窝在椅子里睡得天昏地暗之际,忽然感到一股寒气从脊背窜起,当即条件反射一个翻滚闪到了椅子后面。
两秒钟后,他眨了眨眼睛,发现掩体另一侧的三人正无言地注视着他,才恍然大悟那股寒气到底从何而来。
“哎呦!”阿普抱着自己挨打的膝盖,委屈地叫了一声。但苦于揍他的人是霍金斯,于是一腔不满全宣泄在山治身上了:“躲什么躲!瞪你一眼会死吗?还不快滚出来!”
(妈蛋,我神经过敏还不都是你害的!)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山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干嘛!”
“山治先生,你在拿哈那这么长时间。是否知晓这里存在一只约六到七英尺,身型干瘦细长,覆盖甲壳,上半身近似于人形男性,下半身呈液态流动的——”
“我说…你没必要把Alu的特征形容给我听…我真没你想象的那么无知。”神父眼中浮现的神色让人恨不得掐死他,“你们想找它的话,估计只能自杀到地下去见它了。”
“Alu死了?”
“是啊。很不幸死成一地渣渣了。怎么,你旁边那位没告诉你?他追杀我的时候还路过了它的尸体呢。”
“…我?”阿普满脸茫然的指着自己,半晌后才终于回想起来了,“什么!那堆烂泥是Alu?!…呃,抱歉,我、我当时光注意血迹了…”
(你是当时光注意着怎么把我大卸八块吧。)
没理会阿普的辩解,霍金斯难得流露出几分烦恼的神色。Alu一死,能直接追查到凶手的线索就断了。虽然有玫瑰在手,但炸死布鲁克的实质上是山治的玫瑰,就算反向定位最终也只会定位到山治身上。
山治也顿时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别最后绕了一圈又让这群人把歪主意打回自己身上,他的血肉之躯真的经不住他们再折腾了:“喂。等下,我听你们的意思似乎是认为Alu杀了布鲁克?这不可能。因为它和布鲁克是一伙的,贝里古德就是被他们杀了。”
“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仿佛在房间里扔了个无形的炸弹,阿普当场拍案而起,先前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全没了,声音低沉的令人汗毛倒竖。任谁都能看出的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只是他愤怒的情绪来得如此之快,让山治隐隐觉得这愤怒并非完全来源于污蔑的结论,而更像是被人踩中了痛脚。
然后他看到另外两人,索隆只在听到消息的瞬间露出了点惊讶的神色,而霍金斯从始至终没有一丝动容,稳如泰山地坐在原位,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他才明白,原来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人,从来就不止一个他。
差别只是,他们选择忽略,而他选择深究。
“冷静点,阿普。让他解释。”霍金斯拦住暴跳如雷的阿普,又对着山治用极为缓慢的腔调说道,“我先假设,你这句话是有所依据的。”
“我的确有,但现在不在手上。东西都在行李箱里,只能回酒店取。我手机里倒是有点资料,不过它不知道掉哪里了。”
“你是说这个么?”霍金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台几乎被折成两段的手机,放在同样表面碎裂得不成样子的茶几上,看上去像是最强比惨大会的现场,“不用担心,内存没有损坏,里头的东西我都拷出来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想必你早知道我一点都不会介意你随便翻我手机的对吧。”
霍金斯充耳不闻,他打开一台笔记本电脑,然后将屏幕转过来,手指点在一个文件夹上:“资料是这个吗?”
“再往下数第三个才是,你现在指的那个是我的私人邮件。”
“下次你应该用更直白的方式给文件夹命名。”
(去死吧你还他喵的想有下次?!下次老子生吃了内存卡都不给你!)
或许在神父的词典里根本没有『隐私』和『尊重』这两个词,又或许有也不是给山治的。他对自己擅自破解并翻阅的行为表现得如此理所应当,仿佛摆在桌子上的倒霉机子,其实不是别人的私人物品,而是想进就进的公共图书馆。

不仅是他,阿普和索隆的态度也是如此不以为然,他们各干各的事情,谁也不搭理谁。阿普怀抱吉他,正低头更换断掉的琴弦。他嘴里又叼着烟,是手卷烟,烟头忽明忽暗随着呼吸飘散出阵阵奇异的香气,显然里头卷着的根本不是烟草。
而索隆则双手环臂,一言不发地倚着沙发,以一种十分男子汉的姿势敞坐在那儿,如果不是因为他眼皮轻阖,呼吸绵长,一副睡到不省人事的模样,他本来应该令人感到充满不可侵犯的威严。
无论如何,在山治看来,这毫无防备敞开双腿的姿势实在和威严扯不上什么关系,反倒有些说不出的情色。眼睛好像已经超脱了大脑的控制,视线完全没法从那两条长腿上移开,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仿佛被哪个调皮的熊孩子捅了个天大的马蜂窝。
糟糕,实在是太糟糕了。
大概是视线过于炙热了,本来睡得正香的人猛地睁开眼,充满杀意的目光好似两把冰冷锋利的匕首,如有实质地扎进不怀好意者的胸膛,几乎要把他的心都给挖出来。
“你搞什么鬼啊,杀气这么重害得我都没法专心调琴了。”
阿普踢了块石子过去表示抗议,索隆偏头躲过,总算收敛了气息,他没好气地啧了一声,然后很不开心地上身前倾,将手肘撑在并拢的膝盖上,摆出一副有人欠我八百万的阴沉脸。
“喂!我说明明是你先后毁了我的裤子、发型、吉他还有脸,现在还敢这个态度,真当我收拾不了你小子是吧!”
(裤子?!)
“除了裤子,其他都是你活该。”
(所以说谁来解释下裤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有人即将抓狂之际,霍金斯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有趣。”他说话的腔调像极了布鲁克,同样不令人感到丝毫有趣,“山治先生,昨天下午你给监察会发的报告里说明贝里古德因意外身亡。对此你有任何解释么?”
“…我很确定刚才告诉过你,下数第三个文件夹才是放资料的地方。”
“你没在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你听了资料里的录音而不是翻看我的个人邮件,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了。”
霍金斯从屏幕后抬头看了一眼,暂停了手中的工作,没过一会儿电脑里就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紧接着便响起布鲁克那虚弱又古怪的标志性笑声。听到笑声,连本来埋着头的索隆都直起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屏幕里上下起伏的线,好似想从中发现什么人的脸庞。
山治这才突然意识到,对于索隆来说,这份录音应该就是布鲁克最后的声音,结果却净在讲述些残酷的内容。他看着对方随着录音的播放越来越沉默的眼神,心里萌生出了少许无济于事的后悔。
只因为他太过清楚,付出信任却换来背叛的滋味。
录音结束了,客厅陷入了泥沼般的死寂,除了呼吸声,谁都没有说话。直到电脑里又一次传来熟悉的沙沙声,开始自动进入下一轮的重播。霍金斯才伸手点了下键盘,正好在布鲁克的笑声里截然而止。
“…为什么他要说这种话。”阿普那盛气凌人的气势完全没了,剩下的满满都是茫然,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发问还是只是无意识的喃喃自语,“明明是他自己不让我们来烦他的啊…怎、怎么…”他眼中的迷茫完全变成了不可置信,竟然一时连话都讲不顺了,“…怎么现在全变成我们的错了?”
“哈?布鲁克不让你们过来?”
“对、对啊…因为这家伙。”阿普指着索隆,“……还有些别的事。老师和监察会闹掰了。他独自跑回拿哈那,把自己一个人关着谁都不见。因为医院每月都会定期发送报告,有什么事又可以书信联系,渐渐就没人来了……”
“我很惊讶你们竟然会认为几页报告能代替一场探访。”
“你小子少在那里说风凉话!”阿普恶狠狠地瞪了山治一眼,“我们…我也有很多事要忙…”或许是觉得这个理由很没底气,他又颓丧地垂下肩膀,抱着吉他再也不肯说话了。
(…布鲁克说的对。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因此一个人为另一个人付出自己的所有才会被称之为伟大。)
山治想起了一个在病房外等待的身影。他无意评论孰是孰非,因为双方所面临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这样的对比本来就是有失公正的。阿普他们除了布鲁克还拥有很多,而莫奈,那些令她愿意为之奉献的事物早已将她拒之门外。
她只有布鲁克了,所以她才是那个付出最多的人。
“我认为没什么奇怪的。显然整件事都不对劲。从三年前他决定隐居开始。”霍金斯的声音依旧冷静,甚至有些过于冷静了,“先生一直在隐瞒什么,而在这里他依然没有讲实话。”
“那他为什么——”
“他死了,理由不再重要。”索隆忽然打断了阿普。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却像是刚从冰箱里捡回来似的冻得人浑身发凉,那张脸上曾经一闪而过,令山治为之动摇的神情早已荡然无存。
索隆还是那个索隆,没有什么事物能够动摇他钢铁般的意志,他也绝不让自己沉浸在任何无用的情绪之中。
“我不在乎他想做什么,我只想知道谁杀了他。”
“不。这很重要。罗罗诺亚你应该着眼于大局。”
听到这话山治顿时不乐意了:“哼,想必巴兹尔先生一定太过注重大局,所以才连布鲁克病危这种小事都没注意到吧。”
“…我承认。这是我的过失,我没有投入足够的精力去关注先生的病情。”霍金斯认错的态度十分坦率,反倒让人不好再指责他什么,“先生被杀死了,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对此我决无异议,但报仇雪恨与寻找真相并不冲突。”他凝视着索隆,“罗罗诺亚,我理解你的想法。你担心时间耽搁太久凶手会逃走。关于这点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发生。”
“你需要多久。”
“只有模糊的猜测,信息不足。”
索隆眨了眨眼,像是在考虑,半晌后低头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卸下一小块芯片扔了过去:“我在他家找到的。或许有用。”
霍金斯接过芯片插入电脑,过了一会儿嘴角竟然罕见地翘起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弧度。“很好。”他一挥手打醒了身旁情绪低郁的同伴,“别发呆了,你怎么被挡门外了?”
“啊?…啊,那个啊。因为前台以为老师不想见人。前天我打电话时老师正在治疗,他出来知道后想取消,不过后来好像又改主意了。”
“我不记得你有收到过预约取消的通知。”
“是的。因为她们准备通知我的时候,老师发现那个叫莫奈的女人突然失踪了,还是怎么的,她们忙着联系她就把这事忘了。”
(才没失踪呢,只不过在玩成人版碰碰车而已……)
山治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一想起那惨痛的回忆他又感到胃部阵阵恶心,赶快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事情上:“话说你们不是以前连人影都见不到的么,怎么一个两个突然和雨后蘑菇似的全冒出来了。”
“还不是因为这家伙发神经说要见老师。我不放心当然要过来盯着!”阿普用牧羊犬护圈的眼神瞪着索隆,谁知后者一脸嫌弃地扭过头,不冷不热地扔过来一句“你以为我想。”,顿时把他气炸了。
(等等,索隆会过来…难道是因为我?可我明明拜托娜美小姐的是给他圣诞后多放天假,不是圣诞前这样赶鸭子上架啊…糟糕,情况不妙啊,好像要打起来了,该不该告诉他们——不。绝不能说,有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为妙。)
肇事者决定三缄其口,安静地抱着椅子挪到了相对比较安全的角落,观望不远处那两个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家伙,现在他一点都不奇怪这一片废墟的大厅到底从何而来的了,反倒有些佩服户主霍金斯,不仅对身旁两个拆迁大队的主力份子视而不见,甚至连天顶上的吊灯都摇摇欲坠了,还能面不改色地坐在沙发里敲他万年敲不完的电脑。
光凭这种死宅的气度,山治判断对方肯定跑不下500米。
终于死宅神父把电脑一推,从屏幕后面抬起头来,他一皱眉,阿普立刻老实了,没了挑衅的家伙,索隆也不过抿住嘴唇,又窝回他的宝贝沙发,半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在山治的印象中,他们都是那种闹腾不嫌事大的家伙,此刻却这么安分守己,这种反常已经能够充分说明很多事情了。
“弄清楚了?”
神父揉了揉眉心,大晚上不睡觉盯着电脑让他也露出了几分疲惫:“算是吧。事先提醒,推论不是铁证,我需要一个活口。如果无法保证这点,恐怕谈话就不必继续了。”
索隆和阿普对视一眼,后者耸耸肩,替大家做出了从心的选择:“你说了算。”
得到肯定答复的霍金斯这才把手掌从那本暗色封皮的书籍上拿开,露出底下鬼画符般的文字,随着手掌的移开,书页上发着淡淡微光的文字也重新黯淡下来了。
“很好。”他啪地合上书本,“争取半小时内结束。”
……
“要解释清楚先生隐瞒的理由,必须先明确Alu和先生的关系。他们彼此相识,是合作者,这点毋庸质疑,但关于他们联手杀害贝里古德的结论,恕我持不同意见。首先,先生身体急剧恶化是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理论的角度来讲,我不倾向于他们之间存在长久的亲密联系。”
“嗯。没错。我记得这个月初的体检报告还是情况稳定——嗯?你小子怎么一脸呆滞。难道我哪里讲错了?…没有啊。我前几天才看过的报告啊。”
“邪物会对周遭环境产生影响。”
“……谢谢你啊现在才记得帮我科普。”
“你们两个的教育问题麻烦你们回去后自己解决。山治先生,关于你伪造的这份报告,希望你还没有胆大的对警方提供的资料动手脚。”
“怎么可能。修改官方资料太容易被戳穿了,我可不会闷声作大死。”
“谁叫你小子都是以量取胜的嘛。”
“安静。看到这里,从413的房门在开启到重新关闭的这一分四十四秒,是先生在与房间里的人——也就是Alu——对话的时间。如果这是一场谋杀,他最合理的行为应是直接进门,而不是浪费一分四十四秒进行除了增大风险无任何实际的意义等待。对于公共空间的走廊,下一秒是否会出现目击者是完全不可控因素。”
“普通人又看不到邪物,不存在目击者的问题。”
“也许在山治先生你的认知里,见到某个人向着凭空敞开的大门说话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很抱歉,这种特例不在讨论的范围内。他没有遭到攻击,证明Alu认识他。他没能立刻进门,证明Alu与他不相熟,因此这一分四十四秒是他取得Alu信任不得不花费的。山治先生,其实我认为你最初的判断反倒更贴近事实。你犯下的错误是把行为和谎言的顺序搞反了,先生不是为了编织谎言才行动,而是因为有过行动才编织谎言。混淆因果,这种欺骗手法非常常见,包括监察会,他们这次也使用过。”
“监察会?”
“VCC。尸体上检测出了VCC是整个事件的起因,从而推断出死亡存疑。你也说过,如果不是尸体被拖回去检查了,先生几乎是成功的。问题是,贝里古德是擅自行动,警局没有上报的打算,监察会又是从何得知其中存在蹊跷,并强令回收尸体检测的?答案显而易见,因为监察会上层有人非常确定贝里古德不是死于意外。当初VCC作为铁证的存在掩盖了流程顺序上的不自然。现在从头来看,不难得出这一切都是刻意而为的结论,包括把任务交给山治先生也是其中一环。”
“那个,抱歉。我想打断一下。这任务并没有交给我,我是替人顶班的。”
“系统里限定执行人填的是你的名字。”
“开什么玩——诶,还真是我?!可是当时明明……”
“娜美想偷偷换人让我替你去。我才不要。”
“那也就是说那句猕猴桃是——”
“哦。那是我说的。”
“还真他喵的是你?!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啊,竟然在女士面前背后中伤我,也不看看你那头绿毛你也好意思叫别人猕猴桃?!”
“要打情骂俏滚出去打好不好!这里还有正事要办呢!!”
“你们三个谁再说废话,我就让吊灯砸谁头上…很好,请保持这样。因此我认为贝里古德的行动绝不是偶然,无论是他还是山治,都是被利用了的对象。整个事件的背后另有人在推波助澜,而那个人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杀死先生。他——”
“等下霍金斯,你这信息量有点大让我缓缓…所以你的意思是监察会里有人想杀老师?……他妈的!哪儿来的疯子竟敢打老师的主意当老子是死人吗?!”
“考虑到布鲁克已死的现况,没错,他们就是把你当死人了。”
“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不是为了避开阿普和我的追查,那个人没必要绕这么大一圈来实现目的。将山治先生你的情况和贝里古德放在一起看,很明显,那个人希望你们成为他的替罪羊,然后在你们身上将追溯的线索断掉。当然,假如只是简单把人扔到拿哈那,与先生无冤无仇的你们未必为如他所愿,因此处理的手法略有不同——对于你,是单纯的嫁祸,对于贝里古德,则是交易,或者说诱骗。”
“哈?”
“解药。贝里古德所有行动的根本原因。不过这件事又要从Alu开始说起了。
贝里古德和先生两人身上的病皆起始于10年马琳梵多的那场地震——罗罗诺亚,还有山治先生,你们大概不清楚那其实不是病,而是一种合成毒素。毒素应中毒者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临床表现。这是由于毒素中含有一种特别的糖蛋白——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那种特别的糖蛋白正提取自Alu的血液。
下面我要说的东西。离开这间屋子你们最好都忘掉。
Alu第一次出现于06年末。拿哈那流行病的消息一经传出,监察会——那时候还叫席兹——就盯上了它。当时实验室那边的研究遇到瓶颈,有人提出过以Alu能力原理为参考进行一次尝试。不过Alu数量稀少,极难捕捉,这个想法一直未能实行。而现在的这只,简直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不到两个星期就被抓走运往阿尔巴那了。
有些话我不应该说,但单以结果而论,那个想法非常正确。在付出了一定代价后,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诞生于09年9月13号,然后不到一个月,整个实验室被官方强令解散。
由于内部涉及许多普通人无法处理的东西,不少夜行者参与了后期的清点善后,包括先生和我。Alu的关押槽正好属于我们负责名单上的一员,但当我清点到它的时候,关押槽是空的,记录状态是『已清理』。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有关Alu的消息传出,直到现在。”
“09到14的时间间隔太长了。霍金斯你怎么能确定这两只Alu是同一个。”
“因为10年发生在北海码头的枪击案。凶犯的一家五口皆在06年先后因流行病去世,他因发病较晚并及时得到医治而幸免于难,不过很不幸,三年后旧病复发,于是他临死前准备拖几个人陪伴他。这个事件在普通人看来只是疯子报复社会,不过我们应该都明白,他的幸免于难和他的旧病复发,都是源于Alu的离去和回归——山治先生,你从刚才开始脸色就不太好,是不是——”
“我没事。”
“是么。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
“阿普,你还记得地震后本该好好治疗的先生,却突然离开医院一个人返回拿哈那的事情吧。”
“那个啊…当然了。我当时还和老师大吵了一架呢……”
“没错。你被气跑了,不了解后面的情况。先生突然离开是因为莫奈小姐那时候出事了。她被卷入了一场枪击案,犯人朝人质扫射时一颗流弹射入脑部,没有当场死亡,也算不上活着。她成了植物人。医院判断她苏醒的机会非常小。
先生请求我帮他寻找能救她的人。我答应了。但知觉、精神、意识这种类型的异能从来不是夜行者擅长的领域,加上当时又处于震后的动荡期,人人自顾不暇,寻找工作非常困难。
我花费了近一年才找到合适的人,结果联系先生的时候他却告诉我不用了。莫奈小姐醒了。我劝他说至少让那个夜行者再复查一遍,但他一口拒绝,死活不让我带任何人过去。于是我说好,就再也没回去。”
“啊!怪不得我那天见你的时候,你的房子被——嗷!”
“如果是Alu救了她,让同类型的夜行者检查很可能立刻暴露。以布鲁克的性格,他绝不会冒这种风险,可是……”
“可是你想问,Alu无缘无故为何会救一个人类,一个它的粮食?假如这个人是将它从牢笼中解放,救过它一命的人类呢?罗罗诺亚,它和你一样。Alu栖息在先生家里,而莫奈小姐始终平安无事便是最简单的证明
回到莫奈小姐身上,我刚刚调查了一下她,非常有趣的经历——她是圣汀大医学院前院长凯撒·库朗的爱徒,毕业前便被他破格录取进他名下的实验室,并一直工作到09年实验室解散。凯撒不知所踪,她返回拿哈那。没过多久枪击案发生,在病床上躺了近一年,却花了不到一个月便重新恢复如初。之后留在海港医院工作,先生住院期间,独自一人居住位于上城区的旧宅——”
“你不觉得你开始跑题了吗,你讲的这些东西和案件有什么联系。”
“当你没明白某件事的时候,你该做的是闭上嘴,然后仔细听。山治先生你看不出来事件之间的联系性是因为你不知道四年前在地震中投毒的人就是凯撒·库朗——曾经席兹的科学部门二把手,现任监察会的头号通缉犯。
所有人都在找他,因为只有他掌握有合成毒素的解药,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始终一无所获。为什么?因为监察会内部有凯撒的人在替他掩护,也正是这个人,把贝里古德和你派到了拿哈那,派去找布鲁克先生。
『如是我言』能听到心灵的声音,没有人能在先生面前藏有秘密。我猜先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们才弄聋了先生的耳朵,将他困在海港医院,隔绝所有与外界的联系。他没有办法,也不敢和别人联系,不仅因为耳朵聋了的他无法分辨出周围的人谁是叛徒,更因为莫奈小姐天天就在楼下上班,任何可疑的举动都有可能导致她的丧命。”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我说过,推论不是铁证。但我认为先生最后的这段录音应该能侧面证明这点,他反复提到的几个关键词,背叛、被困、孤独,当讲到贝里古德时他说的是【牺牲了我就能换得他的解脱】,我们都知道贝里古德为解药而来,而解药只掌握在凯撒手中。”
“如果你的推论正确,凯撒一定会在布鲁克身边布置监视者,基本上能锁定范围在海港病房这一层楼的人员——书信。书信是布鲁克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渠道。监视者一定会检查。从能接触到邮递信件的人开始着手。”
“已经派人在查了。”
“等下,即使你其他说的都对,但布鲁克可不知道我在录音。他不可能这么说。”
“不,他知道。资料夹里有关于5号见面的录音和笔录,证明你曾在先生面前有过录音的举动。而且你在讲述案件时提到了动机不明令你头疼,之后的提问时又毫不犹豫直接询问动机,意图太明显了,稍微想一下就能发现你在骗口供。所以他才说你鬼主意太多。他知道你不是个老实听话的人,肯定会留有后手。几点结合在一起,不难猜出你的后手是录音,所以他才要求你当天离开拿哈那,因为你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觉得你学生时代的阅读理解一定都是满分。因为你太擅长过度解读了。而且你说的东西还有很多事情根本没法解释清楚。比如Alu袭击贝里古德的理由,Alu服从布鲁克的理由,还有布鲁克一直撒谎的理由。”
“你提出的这三个问题可以用一句话来解释——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你是指那女人。”
“没错。仔细想想吧,布鲁克先生没法向外界求助,Alu便成了保护莫奈小姐安全的最后手段。他默许了它栖息进自己的别墅,因为他知道它不仅不会伤害她,还会保护她。30号那天贝里古德擅闯进别墅——是威胁——但又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举动,这让Alu简单的大脑陷入了无法判断的困境,于是它跟了上去,并在对方展露出攻击意图时杀了他。”
“但他想杀的人其实是老师…所以是Alu误解了?”
“不,我很怀疑Alu的智力能到达产生误解的水平。它杀死贝里古德,只是因为他符合了‘擅闯别墅’及‘存有攻击意图’这两个条件——当它杀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很不凑巧,先生敲门了。我认为当先生看到开门的是Alu的时候,就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要说服Alu很简单,只需讲明三件事:贝里古德的死会招引来很多夜行者;很多夜行者一来Alu死定了;但他可以帮Alu解决这个问题,前提是它听话。”
“思维能力和你差不多。”
“罗罗诺亚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诶,真的啊?我可是记得哪份资料上讲过Alu的智商都相当于5岁孩童了呢。”
“你们两个还没玩了是吧!!”
“无意义的闲聊到此为止。其实最初先生帮助Alu的想法很单纯,他不愿意失去这最后的保护伞,但随着贝里古德的尸体被回收的消息传出,他的想法改变了。他意识到凯撒他们的意图。而这个时候,山治先生你过来了。你可能又是凯撒派过来的杀手,但也可能是被扔到面前等他上钩的诱饵。布鲁克先生没法准确判断你的立场。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出来的最稳妥的方法是顺势而为——既然你是来调查的,那就把线索藏在你的调查里。这样即使他出了什么事,复查的时候至少有信息会留下来,留给我,或者留给任何能察觉到他谎言的人——他引导着你的调查方向。”
“开玩笑,调查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别忘了是谁最先告诉你贝里古德在寻找邪物的。如果不是这条信息,你不会被引到06年的流行病,不会发现Alu,也不会看到那份官方标注『已死亡』的任务记录——我很疑惑难道你都不感到奇怪吗?‘已死亡’的邪物至今仍在活动,即使不知道实验室和枪击事件,也该多少能猜测出来这里面另有隐情吧。”
“真抱歉啊,我不是个阴谋论者。”
“要是你早点察觉…也许老师现在还活着。”
“哼。我要是早点察觉,他也没必要利用无辜小孩的性命来威胁我了对吧。”
“那不是要挟,先生只是在吓唬你。”
“吓唬我?哈,不错的笑话。我都不知道你有这种天赋。”
“…先生说的没错,山治先生你的确该多读点书了。”
“Alu能力不可控制,直到脱离范围或某一方死亡才终止,而那个女孩退了高烧。”
“罗罗诺亚你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是你带出来的。我家乡有句话叫『教不严,师之惰』,这小子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说你呢!别装听不见。都两个月了你们成天在干些什么。”
“…还没查出结果么。”
“竟然直接转移话题!”
“玫瑰放置于床头,任何能进出病房的人都有嫌疑,排查需要时间。现在警方的人还在医院取证,所以那边交给阿普和我,罗罗诺亚你负责把莫奈小姐带回这里。我有个问题要问她。”
“她只是个普通人,你把她扯进来做什么!”
“普通人?普通人可不会值得凯撒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特意与她保持联络。”
“可是霍金斯,我不认为凯撒会向她透露任何行踪。”
“我不需要通过她来找凯撒,我要见她是因为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出卖先生。”
“……什么?”
“Alu。解药是促使贝里古德杀人的动机,但Alu才是导致他行动的起因。他来到拿哈那是为了自救而不是自杀——山治先生你应该最清楚我的意思——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理由他不可能动手。而凯撒给了他这样一个正当理由:包庇邪物。所以他才会闯入先生的宅邸。我猜他是想保留证据,以便之后证明杀人的正当性。”
“我看他没能掏出手机就会先被人砍成肉酱了。”
“……你小子打算拿这件事嘲笑我一辈子了是吧。”
“呸,谁和你一辈子简直祖坟爆——”
“你认为是她告诉了凯撒Alu的事情?”
“没错。10年的枪击案最多也只能推测到Alu的存在,联系不到先生身上——事实上凯撒也根本没有想到这点,因为如果他早知道了就不会拖到今年才动手。至于莫奈小姐的昏迷。当时我满世界找知觉类夜行者的事情人尽皆知,但除了先生和我,没人知道她是自己苏醒的。在外人眼里,这件事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因此答案只剩下了一个。”
“我记得她并不是夜行者吧。虽然老师说她有天分。但她终究和我们不一样。”
“现在还不好断言,没人知道当初Alu怎么救得她,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我们唯一能够确定是关于Alu的消息只能是从她这里流出的。至于她是否杀害了先生,与凯撒有什么联系,还有出卖的缘由…这些问题恐怕要等我们见到她以后才能确定了。”
……
霍金斯合上手掌中摊开的书本,顺势瞥了眼手表,“还好。”他轻声说道。这时神袍的左侧口袋微微震动了起来,他抬手在被长发盖住的耳朵附近摁了下,然后一边说了句“是我。”,一边独自走到了远处。
见他走远了,索隆才彻底松开钳制住山治的手臂,返回沙发重新坐下;后者揉了揉好似被掰错位的颈骨,立刻听到了几声令人心悸的咔咔响;阿普翘着二郎腿坐在原位看戏,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他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听到远处霍金斯叫他的名字,于是只来得及匆匆留下个意义不明的手势。
山治将那个手势解读为『算你小子走运』。
“…你下手就不能轻点么。”等脖子总算感觉能正常运作了,他瞪了眼唯一在场的人,嘟囔道,“差点给你勒死。”
“你该庆幸是勒死。”
“说真的?” 山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真的是…天啊,要不要这样。该不会你也…天啊,这屋子里除了我难道就没有个正常的吗?”
索隆莫名其妙地瞥了眼山治那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对方断断续续的话语令他完全摸不着头绪:“你在说什么。他们从小一起被布鲁克带大,是结义兄弟。”他皱起眉头,“我又不是。”
(……不你完全没听懂我的话啊。)
山治脱力地把脸埋进手掌,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同龄人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叫代沟。不再理人的索隆把手臂架在沙发扶手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像只慵懒的肉食性大猫似的,尾巴一甩就又窝回了休憩的姿势,毛茸茸的后脑勺看上去好似个绿油油的球藻。
那绿色让他想起莫奈,心情顿时低郁了下去,愣愣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直至现在山治也依然无法相信她会背叛。霍金斯只看过关于她的资料,苍白的文字间只有一个僵硬冷漠的形象,所以他不在乎。而他却和对方真正的接触过、交谈过、也许还曾患难过,他忘不了那个伫立在病房外的身影,也忘不了那抹稍纵即逝的笑容。
他无法相信那竟然全都是欺骗。
“罗罗诺亚,该行动了。”霍金斯机械般冰凉的声音突然响起,一身黑袍的他走起路来跟鬼魂似的毫无声息,不知何时便站在了山治身后,“医院传来的消息,她刚回家。你知道该怎么做。”他朝沙发上的绿发男人扔过去一个指甲大小的金属盒,“小心点。我需要一个活口。”
山治忍不住有些不忿地嘲讽道:“该怎么做?打个半死再五花大绑到小黑屋里扒个精光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么?那可是个妹子啊,你们能不能有点人性,一群臭流氓。”
刚从某个房间里走出来的阿普正好听了到这番话,面对这悍不畏死屡屡挑衅的态度,他看人的眼神都整个变了,赶忙抓起手上左轮摔进年度作死冠军的怀里。
山治垫了垫重量发现弹匣都已被重新装满:“干嘛?”
“给你小子留着自杀用的。”阿普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一枪不够就多补几枪,放心,总有一枪会死的。”
(老子更想在你们两个的脑门上开几枪。)
索隆始终没说话,他把金属盒收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着伸展的动作胸部外挺绷紧了黑色衣料,等人懒洋洋地站起来的时候才又恢复成原本松垮的模样。他不甚在意地朝客厅里另外几人晃了下手,然后一边揉了揉因哈欠而湿润的眼睛,一边摆着张没睡够好烦躁的臭脸晃荡到门口,一脚踢飞只剩下半拉儿的木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此时,山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目光竟然黏了对方身体一路——虽然他必须承认,被皮衣紧绷绷裹住的胸部确实相当吸引人,但那大多数应该只发生在性感火辣的封面女郎身上,而不是一个人高马大的臭男人。
(糟糕,原来我才是那个最需要吃药的。)
整个安全屋竟然连最后的正常担当都没有了的事实对山治脆弱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打击,正在他忙着沉痛哀悼自己随风而逝再难寻回的节操之时,肩膀被人蜻蜓点水般碰了下,他斜着眼睛望去,发现霍金斯的指尖指向了索隆消失的方向。
“麻烦山治先生你和罗罗诺亚一同前往。”
“为什么?”山治没好气地问。出于某种不便言明的原因他现在看到这张面瘫伪娘脸就生气。况且他丝毫不觉得有索隆在场,还有自己陪同的必要。
(不过是去抓个人又不是拆房子,就算是拆房子,对那家伙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真的,弗兰奇已经投诉过很多次了。)
“他不认路。”
哦。好吧。山治二话不说,收起枪立马起身追随前人的脚印而去。临走时还不忘顺手摸走一件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并如预想中那样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原物主来不及阻止的呜咽。
(管他是谁的,大冬天只有傻逼才穿着一件衣服到外面瞎晃。)
此时正是黎明来到前最黑暗也是最安静的时刻。无穷无尽的白色棉絮从黑色帷幕中涌现,给道路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层。山治一出安全屋的大门,便看到空旷辽阔的雪地上停着一台重型街车。
炭灰色的野兽温顺地趴伏着,车身的金属板上漆着『Yubashiri』*的字样,银色的排气管突突地喷吐着气浪,如同声声低沉的呼吸。在野兽的背脊上,身穿黑色骑行服的骑手单脚落地,与坐骑浑然一体,散发出带有金属感的冰冷魅力。(Yubashiri:雪走)
喏,这就是他所指的那个傻逼了。
索隆已戴好头盔,正对着触摸屏点着什么,察觉到有人来了才抬起头,虽然头盔遮掩了面容,但山治百分百确定反光的镜片下绝对是一张眉头紧锁的脸庞。
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防风镜扔了过去。山治也没搭话,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要经受的遭遇他就有点发憷,但还是迅速戴好防风镜爬上后座。
(这家伙和莫奈不一样,他不认路,他不认路…应该不会开太快吧…)
离合器一转,胯下炭灰色的野兽立即规律地喷吐出低沉的气浪,山治连忙搂住骑手的腰肢,炙热的体温就算隔着衣服还是不依不饶地缠绕住了神经,于是他又不自然地稍稍松开了点。
“我建议你抱紧点。”索隆忽然出声,同时扭动油门转把。
“什…啊啊啊啊啊——!!!!”
未完的话语被野兽的嘶吼盖过,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哀嚎,如同一面破碎的旗帜,割碎了这个本该沉静的夜晚。
…………
我叫山治。今夜之前我曾一度认为自己会死在某个绿发男人手里,却万万没有想到,
原来我是死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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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5-11-14 03:46:42 | 显示全部楼层
[paragraph]
…………
再一次回到布鲁克的别墅,这坐落于黑暗中的楼房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还是那病态的安宁,还是那沉重的死气,铁栏上凝着寒霜,茎蔓钻入砖墙的裂缝,而衰亡爬出来,遍地都是凋零的残骸。
它什么都没变,变的只是看客。
吱呀——
轮胎在石沙路上磨出一长道散发着焦味的黑色轨迹,智能导航系统上的两个光圈终于重叠在了一起。摩托一停稳,金发男人立刻从后座滚下来,趴在地上干呕不止,恨不得把上辈子吃进去的都给吐出来。
幸好他今晚就喝了些水,否则明儿路人一大早就见到一地红红白白的呕吐物心里该多膈应啊。
索隆停好了车,凉凉丢过来一句“娘炮。”便直接推开没锁的铁门进去了。山治冲着他的背影竖起中指,刚准备跳起来反驳几句,结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让他趴了回去。
他本以为莫奈的车技已够骇人听闻,现在和这疯子比起来简直弱爆了——上天明鉴,那可是摩托!没安全带和气囊的!安全措施全靠一双手,头盔也只能保证发生意外后留个全尸好方便亲属认领尸体——况且他连头盔都没有!
(他妈的!谁说这混蛋不认路明明有导航!巴兹尔你个禽兽竟然算计我!!)
擦掉了嘴边狼狈的液体,山治喘着粗气站起,顿时感觉浑身的脏器同时跳起又被皮肤弹回原位。他用手撑着墙面,顶着满脑袋的晕眩金星,摇摇晃晃地走进花园。额头发烫,身体却十分凉爽,他怀疑那又开始跳起探戈的太阳穴,一半出自惊吓,另一半出自着凉。
总之都是索隆的错。他这么一想,又差点恶心吐了。
别墅的大门依然紧闭,但索隆人已不知所踪。终于磨蹭门铃前的男人勉强打起精神,敲了敲门环。盯着眼前的木门,他也说不出来到底期望它开启多些,还是继续紧闭多些——也许还是紧闭更多点——然而十分钟过去了,大门依旧不动声色。山治伸手拉了下门把,发现门根本没锁,呼啸的风雪立刻推挤着从缝隙中涌入,尽数泯没于别墅内的黑暗,仿佛无声的邀请。
“怎么了。”
他回过头,黑衣骑士跨过低矮的灌木丛,从墙角后面走出来;骑手服上沾染了枯叶和落雪,又被随手拍掉了;脱掉手套的指尖被风冻得发白,还在滴淌着透明的液珠,反光的镜片让人看不透他的表情。
“门没锁。你那边?”
“车不在。”骑士这才脱下头盔,露出底下被压得贴服的头发,翠绿色的发梢支棱着翘起,是这寒冷的夜色里唯一的生机。他扫了眼被风雪推开的大门,一边走一边甩干净手上的水滴,“没看到人。”
“也许还没回来。医院离这儿挺远的。再加上…”
(再加上你他喵开的太快啦!)
索隆对身旁的嫌弃脸视而不见,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见他这样,山治也只好紧随其后一同进入。前厅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少许朦朦胧的影子,但索隆却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电灯开关,墙上的壁灯一亮,顿时恢复了两人的视野。
这是山治第一次进入布鲁克的旧宅,明明是和海景病房截然不同的装修风格,却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别墅里没开暖气,和外头呼啸的风雪比起来,屋里沉淀着一种潮湿沉闷的阴冷。那两盏小小的壁灯是整栋房子里唯一的温暖,橘黄色的灯光倒映着两人,四处皆是鬼影憧憧,让人疑惑怎么会有人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
他走进客厅,把脱下的外套搭在沙发上。客厅的壁炉上挂着一副古代航海地图,与对面罗盘型的深蓝拼布挂饰相映成趣,拼布底下极具东方风格的漆柜门没关牢,那些小巧精致的小饰物:水晶蓝鲸、手工木雕、首饰盒、鼻烟壶、金属手镯、小发夹……它们藏在柜子里,好奇地张望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这些或精巧或别致的器具玩物,早已失去珍爱他们的主人而无人问津,当山治抚摸那垂悬的深蓝拼布时,除了一手薄灰没有沾染上任何艺术的气息。
玻璃茶几上堆满了杂物,各种信件杂志凌乱地将手提电脑围成一圈;空杯也没来得及收拾,白色的陶瓷上粘着一层洗不掉的咖啡渍;沙发脚附近堆着好几本书,山治随手翻了下,发现那并不是他预想中的医学书籍,而是易卜生的《群鬼》。书签正好停留在阿尔文太太抱着欧士华,讲到日出将至的那一幕。
他抿抿嘴唇,把书放回原处,扭头去寻找索隆,很快就在客厅对门的厨房里找到了那显眼的身影。对方似乎正在料理台附近翻箱倒柜,那种如入无人之境的态度仿佛这里就是他家。
橱柜里碗碟餐具叠放的整整齐齐,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调料罐里干干净净,仿佛是摆在商店里的样品;冰箱里空无一物,连瓶矿泉水都不愿容纳。这个厨房就跟整栋别墅一样,找不出任何生活的人气。
索隆把冰箱门甩上,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但他没去在意,也没打算避开。
他饿了,一整天没吃饭没休息还和阿普打了几架,消耗太大,他需要吃东西。可惜安全屋除了药物就没有别的能入口的,他本来想到布鲁克这儿可以临时补充下能量,却悲惨的发现厨房里连老鼠夹都没有,干净得让他想揍人。
连吃的都没有,那女人肯定不是人。索隆默默地闭上眼。他希望能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哪怕片刻都好。可惜天不遂人愿,偏偏就有个不长眼的家伙不识趣地凑过来。
“你饿了,到处找吃的呢?”
“与你无关。”
“我可是厨子,最见不得有人挨饿。”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就算不回头,索隆也能想象出一张轻浮的脸,“你想吃什么,下次我做给你吃啊。”
“我就是饿死也不会碰经过你手的东西。”
“何必呢。我不过整了你一次,你都揍回来了。一报抵一报,我们两清了。”
索隆尖锐而短促地嗤了下鼻,转身刚准备离对方远点,却发现金发男人正站在离自己不足半臂远的地方,私人领域被入侵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他直接一拳挥过去,谁知道刚伸出去就被人直接顺势抓住了手腕,稍微用了点力,竟然还没能抽回来。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干什么。”
“没什么。”山治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我想问你个问题。”他这才放手让开通路,“脾气这么暴躁,你缺钙吧,记得多喝牛奶。”
喝你个头。索隆厌恶地想。之前休息的时候明明这家伙又用那种恶毒冰凉的视线打量他,结果现在却换上了一副虚情假意的笑脸。无论稻草脑袋里提溜着什么坏主意,我都不会上当。他这么告诉自己。
这种显而易见的恶意他见多了,多到都懒得理会,比黑纸上的白点还要鲜明,比毒蛇吞吐的蛇信还要响亮,像黏在座椅底下经年发黑的口香糖,让人恶心却又无可奈何。
“少来烦我。”索隆眉头紧皱,仿佛皮肤上沾染了脏东西似的扭着手腕,他快步从对方身边走开,但对方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地传过来。
“我说你啊,有必要一直这么凶巴巴的吗?”声音犹豫了下,“你知道,虽然你这人一身毛病,但我其实没那么讨厌你的。”
哼,好像不被你讨厌还是种恩赐了。索隆怒极反笑。他想起乌索普说过的一个笑话,怎么讲来着——哦,好像是『你喜欢我什么我改』之类的——他也想说句‘你不讨厌我什么我改’,但又觉得自己凭什么要这么好脾气地讲话,于是干脆利落地把所有内容精炼成两个字。
“滚开。”
希望这家伙的耳朵没聋。他自知耐心有限,再这么下去保不准会控制不住脾气——他不懂得收手,乔巴又不在,这家伙死定了。
索隆冷着脸向二楼走去,避免跟对方继续共处一室,然而腿还没迈出手就又被人抓住了,指尖被陌生的手掌包裹,冰凉几乎冻伤皮肤。他终于忍无可忍,五指弯曲成爪返身一掌撕裂空气,任谁都不会怀疑有哪个人类的颈骨能经受的住这一击,而不会像饼干一样碎裂成好几段。
山治也不怀疑,但他面色平静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能轻易夺走自己性命的手掌从脸颊边交错而过,气流切割过发梢,几缕金黄落下。他还活着。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在你眼前。)
然后他放开手,似乎并不留恋,眼睛里有光在闪烁,看上去并不虚浮。山治把双手插进了口袋,像是在表达一种毫无进攻意图的诚恳,但索隆依然不信任地皱起眉头,身体下意识紧绷,一脸的戒备。
他们叫他老虎,也许他真有野兽般的直觉。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山治假装思索了片刻,“不。没有。我的确记不清一些事了,但我很确定这里头不包括你——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曾见过面,我是不可能忘了的。”他瞥了眼那头如青草般生机盎然的短发,“没错,我不会忘了你的。所以我想问你…你以前见过我么?”
索隆沉默地凝视着他,半晌后嘴角勾起模糊不清的弧度,弧度越翘越高几乎要成为一抹灿烂的笑,却在最高点的一刻骤然跌落至谷底,笑容了无踪迹,声音也冰冷如霜。
“无聊。”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头也不回的沿着楼梯一路向上。山治目送着那身影消失在漆黑无光的走廊——嘴巴有些干,不是缺水而是缺别的东西,但口袋里却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早被人道毁灭了,自然也包括他的烟盒。
“……真遗憾。”
叹息回荡在空旷无人的房间里,化成了这栋别墅里的又一抹幽灵。
山治漫步回到了厨房,倚靠着料理台,望着窗外的飞雪,瞧着它们黄蜂一般前仆后继拍击在玻璃窗上又纷纷落在地上堆积起厚厚一层纯白的尸体——路面很安静,莫奈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很好。因为他心情有点乱,如果这个时候她突然出现,自己可能会因为不知所措而做出什么傻事。
娜美他们错了。布鲁克也错了。根本没有什么心血来潮,也没有什么意味特别,只不过是小学生黑板上粉笔划过的白线,一左一右,正好两清。
(【无聊】啊,还真是明显的答案…那家伙大概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有这个习惯吧。)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索隆不擅长撒谎,所以在遇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之时,就会用拒绝的态度转移焦点。如果他真的从未见过自己,那么他的回答应该是【没有】。
山治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手搭上另一只手的掌心,一卷,正好把指尖全都卷裹在手心中。在他昏迷的时候,有人曾这样握住他的手,像父亲当年那样,带给他一种熟悉的力量——那个时候自己被其他的事情分了心,没能仔细考虑。为什么索隆会知道这个动作?是父亲教给他的吗?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还有最重要的,父亲是因他而死吗?
索隆与他同年生,但小几个月。十一年前因少年非行进了监狱,直至去年刑期结束,他受邀加入草帽。
这就是山治所知道的全部信息了。很多东西他不了解,很多事情他已忘怀,但唯有一件事是他永远都忘不了的,那就是他十八岁参加的那场葬礼,哲普指着那深埋在土壤里的棺材,说他死得像个英雄。
于是他接过旗帜,努力把自己打造成英雄的模样。
从那天起,物是人非。
“…妈的。我真的需要来根烟啊。”
山治烦躁地揉了揉脑袋,起身离开料理台,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否则大脑就会跟无头苍蝇似的围着这些个问题瞎转,他会不断地去想父亲,也会不断地去想索隆,想他在夏夜小巷里欲言而止的神情,想他在茫茫废墟中孤独远去的背影。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在看他。
不知不觉,双脚又带着男人绕回了料理台附近,雪越下越大,仿佛永远都不会停。山治站在落地窗前,将手掌覆盖在冰一样的玻璃上,随手一抹便是一片湿漉漉的水雾。好冷。他打了个寒颤,挥挥手甩掉了手掌上的水珠,又伸出手指,百无聊赖地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微笑的圆脸,可惜先前被抹花的玻璃上落下了几滴液珠,划过笑脸的眼睛,看上去反倒像哭。
他扫兴地瘪瘪嘴,准备换个平整的地方重新再画,就在手指落下之时,他忽然顿住了。透过那张哭泣的笑脸,他发现别墅铁门外的风雪中隐隐绰绰立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啪。雪花扑打在玻璃上,挡住了笑脸也挡住了视线。
山治猛地向后退去,然而还没来及向楼上的人大声警示,就感到寒冷凝结于双腿,一种深入骨髓的低温从胸膛开始往四周蔓延,像是被许多只蚂蚁同时叮咬,然后疼痛转化为麻木并最终变得僵硬,不消片刻他就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所有知觉。
倒向地板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正对着窗外遥远的天边云线。
此时黎明绽放出了的第一道曙光,向世界大声宣告着——
日出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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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皮肤底下血流涌动带来的酥麻感让金发男人打了个哆嗦,意味着被冻僵的感知正在逐渐恢复,四周有风浮动的痕迹,吹在脸颊上有点凉,但不冷,山治微微动了下眼皮,昏昏沉沉地从黑暗里睁开眼睛。
他已经不在布鲁克那空旷无人的别墅里了,头顶没有装修精美的天顶,脚下没有价格不菲的地毯,只有微薄的光线一如既往的以冷漠的方式在水泥地上播种光芒。
光。他想起了自己最后看到的那抹光。他想揉揉眼睛看个清楚,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用塑胶扣环反绑在身后,只能以一种屈辱无力的姿势趴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他试着动了动,却发现除了勒得手腕生疼,一点卵用都没有。
(太好了。一大清早就被人捆了两次粽子,这一天还能更加完美吗?)
“你苏醒得比我预想要早。”
脑袋抵在尘土上的山治低低笑了两声,然后翻了个身,双膝着地跪坐起来,好似个向神祷告的虔诚教徒,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沾了灰尘的脸庞也显得不那么落魄了。
“嘿…早上好啊。”
“…你看上去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惊讶。”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习惯成自然吧。”
对面的人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了一句:“看来你的夜生活非常精彩丰富。”
啪嚓,阴影中亮起了一点红,在阳光的铺设下显得太过微不足道。山治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但不会是拿哈那,因为四周实在太安静,听不到任何属于都市的声音。整个房间除了尘土和积雪空无一物,左右各有通路口,一边是只剩门框的门,一边是残缺不齐的砖墙,墙壁上的窗户缺了一角,天顶上露出被水泥包裹的钢铁骨架,青天白日泼洒在地上,到处都是支离破碎。
他低头检视了一下自己,并不意外左轮被人拿走了。
(可惜白费了打碟音的一番好意。)
“在找什么?”
“烟。不介意的话,我烟瘾犯了。尤其是看到你有而我没有的时候。”
阴影中火光停顿了片刻,然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绿发的女人从黑暗走到了太阳下,她穿着便利的运动服,长而柔软的绿发被利落地束起盘在脑后,阳光落在翠绿色的发丝上留下流光溢彩的金光,一如她宁静而幻梦的双眼。
她还是如初次见面时那般美丽。
“我只有这个。最后一根。”她把手指间夹着的女士香烟递过去,山治叼住烟嘴深吸一口气,烟雾化进肺里,寡淡若水,聊胜于无。
“谢谢。”
“不客气。”
莫奈没再返回阴影,就那样站在阳光下,当她抬起头眺望天顶的缝隙时,山治很清楚地看到她后颈发根处的丑陋伤疤,像在脖子上盘踞了条手足短小的肥大肉虫。雪终于停了,雪后的天空格外晴朗,湛蓝得仿若海洋,让他想起有个人的眼睛也是这般漂亮。
“天晴了…”她呼出一口单薄的白气,忽然道:“我还记得两天前跟你说过的话。”她低下头,“现在你还冷么?”
“说实话,不太冷。”
“很好。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她轻笑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色彩,仿佛就是一声单纯的鼻音,“不必害怕,很快就结束了。”
“像布鲁克一样快?”
莫奈看了他一眼,眼神像她的笑容一样简单。她最终点了点头:“没错。像老师一样快。”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黄铜色的怀表,上头沾染了些擦拭不去的暗色血液,山治曾在布鲁克手中看到过一块一模一样的。莫奈将怀表放在手掌中间,端详了一阵,又笑了。他从未意识到她竟然是个这么爱笑的人。在所有他认识的人中,只有布鲁克才会这样,毫无道理地就笑起来。
“这是他唯一从家里带走的东西。”她没什么情绪地说,然后把表盘扣上,随手向身后一扔,叮叮当当的几声过后,就不知道滚到哪个沾满灰尘的角落里了,“做工太差,时间不对。总是不对。”
“如果你要出远门,就不应该丢掉它。时间不对也好过没有。”
她张开手掌,一缕细雪在掌中跳舞:“没关系,我要去的地方有很多更精确更稳定的钟表。远比这个更好。比现在更好。”她顿了下,“…比他更好。”
山治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我明白了。抛弃总比坚持更轻易。”
莫奈依然盯着他,嘴唇抿成一条欲言又止的平直线,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左手边的门户里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还没有现身,空气中已经飘散起一股浓重的腥臭。山治嗅了嗅,很确定那是血的味道,人类的血,不止一人。
“切,一群杂鱼竟然还敢反抗…这么大的工作量真是累死老娘了。”那人抱怨道,声音无比熟悉,“咦?尤奇哥你醒了啊、哦,应该叫你山治哥才对吧。”
小护士的脸在光中浮现,她还穿着那套浅绿色的护士服,像刚从医院偷跑出来,耳鬓上夹着他送的白玫瑰,洁白的花瓣因沾染了少许血迹而显得不再纯洁。
她友好地打了个招呼,脸上挂着纯真可爱的笑容,如果不是她另一只手中正拎着一个人形物体,山治也想对她挥挥手,打个招呼。她把手中拎着的人形物体随便扔下,那人面容扭曲,理着再寻常不过的平头,塌进去了一块的鼻子还贴着纱布,似乎是新受的伤,但估计这伤再也不会痊愈了,因为他已死去多时。
而杀死他的正是——
咔哒。小护士推出Manurhin的弹匣,里头早已空空如也,于是她取下耳畔的玫瑰在手里一揉,玫瑰便化作了一枚白亮亮的子弹。
“原来是你。”山治想到之前在风雪中看到的纤细人影,“索隆呢。”
“不太清楚。我们离开的时候爆炸火光太刺眼,完全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银灰色的左轮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男人的眉心,“别担心,你们很快就会相见的。”
“我以为凭我们俩的交情,你能稍微手下留情呢。”
“可惜我承诺过的——”她语调骤然一沉,“下次老娘请你吃大餐。记得吗?”她又恢复了那爽快地笑容,“所以,拜拜啦。”
砰!
枪响了。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的都慢了下来,时间流凝固成了胶质的果冻,山治能清晰地看到这一秒内发生的所有微不足道的细节。
他看到小护士扣下扳机的手指重新放松伸展,枪膛里的绽出绚烂的光火被银白的金属遮盖住,推进前进的子弹撕裂空气,飞卷的气流震落了天顶上细碎的尘土,破窗涌进的一缕寒风,带走了他唇边黯然掉落的烟灰,它们消散在空中,变成了黯淡的音符。
可惜乐曲始终慢了那么一拍,跟不上戏剧上演的节奏,终究算不上一出好戏。
旁观者期待着盛大的落幕,舞者挥手抖落衣袖,让寒风带走浮动的尘,远处吉他低声啜泣出一声喑哑的叹息,嘶吼卡在咽喉里,淡白色的雾气蒸腾而上,换来湛蓝色的帷幕飘然落下,在一双温柔的眼睛里,化作无边无际的海洋。
所有人都没有预见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们还沉浸在自己的剧目中。只有山治看得明白,子弹划过的无形轨迹指向他的结局。
而这一次谁也没法挽救他的生命。
既然死亡无可避免,那么就让他睁大眼睛,欣赏到最后一秒吧。
金属的尖端已经触碰到了额头,甚至都能感觉到皮肤传递过来的冰冷,然而预想之中头骨崩裂血肉飞溅的感触却没有发生,冰硬刹那变成柔软,属于他的故事仍在继续。山治眨了眨眼睛,在小护士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发现有什么东西从眉心滑下,落在大腿上。
那是一朵纯白的玫瑰花。
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莫奈大喊了一声“趴下!”,紧接着各种大小不一的钢筋水泥从右侧凭空飞出与他擦肩而过,在地面上留下惨不忍睹的划痕,房间里顿时飘散起漫天飞舞的烟尘,迷蒙得人连呼吸都难能顺畅。
烟尘里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其中也包括山治自己的,在事发的瞬间他便条件反射地卧倒在地,还是被呛了一嗓子,四周的烟尘浮现出不自然的流动,下一秒他就被人抓住脚踝,像个杂技演员似的被甩到空中,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身上没有系安全绳,而且落地也没有安全垫。
他已经猜出这会是谁的杰作了。
好在束缚住四肢的塑料扣已被整齐切断,稍一用力便挣脱而出,甚至他还留有余力在空中活动下手腕,才如同翩翩降落的鸟儿一般平稳着陆。
(可恶…脚好麻。)
“小心!”
小护士的尖叫把山治的注意力从自己刺痛不已的脚掌吸引过去,房间中央的烟尘已被雪雾所替代,在一片白茫茫中,他听到里头传来两三声冰雪挤压时才会发出的声音,随即便是一串干脆利落的金属碰响,与环绕在他们四周的吉他声声交错,共同谱写出一曲前所未有的铿锵武曲。
终于雪雾彻底散去,露出了里头的三位演奏者们。小护士的右小腿不自然地屈折着,深可见骨的伤口争先恐后地往外喷涌着血液,她半蹲坐在地上,疼得满头冷汗,颤抖的手中还握着两把USP45。
而莫奈的情况稍好一些,但也只是稍好。盘起的长发早已散乱垂下,柔软的发丝被鲜血黏在脸上,当寒风吹过,长发迎风飞舞,露出了底下被一分为二的耳朵。但她丝毫不为伤口所动,仍紧握着一把金属细剑,剑尖笔直向前。
然后山治看到了索隆。
索隆看上去糟透了,如果光对比外表的话,他绝对是最惨不忍睹的那个。骑行服被烧掉了一大片,剩下残缺不齐的衣料破布般挂在身躯上,散发出一股皮革烧焦的味道,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还残有焰火灼烧的痕迹,连翘起的绿色发梢都隐约在微微冒烟。
他像个刚从火场逃生出来的难民,甚至直至此刻,那双夜幕般深沉的眼珠里依然跃动着爆裂燃烧的黑火,令人毫不怀疑那火焰能将他入目所及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惨了,这家伙已经气疯了。)
山治紧张地吞咽了口口水,果然下一秒银光破空,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之前,发狂的猛兽便撕碎了眼中的猎物,长刀切割过柔软而冰凉的肉体,在地面上溅射出大片纯白的血迹。
“你们竟敢!”他从齿缝间磨出一声悲愤的怒吼,“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摩托!”
(你他妈难道不该先关心一下我吗?!!)
山治瞬间出离愤怒。他都差点给人一枪崩到肝脑涂地了,结果这家伙开口第一句话竟然在哀悼他的破摩托——操!人性呢?全喂狗了吗?!这种人叫他以后还怎么和他做朋友——呸!做个屁的朋友!先做死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再说!
他伸手往肩膀上一摸,正好是霍金斯当初碰过的地方,果不其然收回来的指尖上粘着片近乎透明的金属薄片,用力一捏彻底将那个小玩意儿粉碎成一地渣渣。
而罪魁祸首竟然还敢在他身后冷淡地说了句:“很贵的。”
“贵你大爷!!老子差点被你们玩死了好吗?!!”
如果不是因为手无寸铁,山治真的要跟霍金斯拼命了。凯撒的计划要完美收尾必须要彻底除掉自己,而这该死的神棍根本是算准了凶手迟早会找上他,之前才敢那么信誓旦旦地保证凶手绝对不会跑——并且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把他打包送上门去。
绝望了。一想到夜行者里净是这种人,他真的对未来彻底绝望了。
“稍安勿躁。山治先生。今日你尚无死相。”
“闭嘴!滚远点!变态死神棍!!”
被叫作神棍令霍金斯有些不开心,不过可能是考虑到山治的确受了不少罪,他宽容地决定对这声冒犯的称呼听而不闻。
在他们交流的这段时间内,小护士曾试图向索隆射击,但子弹还没出膛,只见白光一闪枪身连带着几根手指便永远脱离了她的掌控,刀刃在帮她把脖子上那因疼痛而扭曲的头颅也彻底分开之前,被瞬间拔地而起的冰雪墙壁卡在了中央。
她立刻抓紧机会向远处躲去。
“不用帮个忙吗?”
“不必。”霍金斯一口回绝,又难得好心地提了个醒,“劝你也不要。很可能会被趁机砍几刀。”
(你贴我身上的那破玩意儿还他妈的夹带窃听器吗?!)
果然如神父所判断那样,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墙壁中央绽开蛛网般的裂痕,雪墙被蛮力粉碎,重新化为无数盘旋的飞雪,又一次在小护士面前重新凝聚成人形。莫奈微微地喘着气,也许是出于疲惫,也许是出于恐惧,但她持剑的手仍然平稳如初。
她很明白,面对猛兽,怯懦就是死亡的道理。
莫奈后退了一步,剑尖依旧向前,站姿异常的令人眼熟。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教了你。”霍金斯转头提醒道,“喂,别弄死了。”
索隆刀锋一转甩掉了刀刃上的残雪,落在两个女人身上的眼神如同在看猪笼草里的苍蝇,他一步一步向她们走去,黑色长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死神降临时敲响的丧钟。
“…我尽量。”
说真的,山治已经开始同情莫奈她们了。
小护士惨白着脸,几乎把下唇咬烂,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她们所面临的处境。她悄悄拽了下莫奈的裤脚,朝对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后者随即深吸一口气,绷紧全身的肌肉,如同拉至尽头的弓弦,瞄准了向她们走过来的绿发男人。
然后她毫无征兆地向前突刺,细剑去势如虹,锐不可当,直指男人的咽喉。这一剑里凝聚了她所剩无几的全部力量,容不得任何犹豫,也容不得任何失败。剑刃向前,她也向前。在这一刻剑手与剑彻底融为了一体,她们以飞蛾扑火般的决绝意志,扑向了迎面而来的死亡。
但索隆只是皱了下眉,很轻松地一抬手便拨开了刺向咽喉的剑尖。
有问题。刀剑接触的瞬间,男人察觉到了异样,剑手赋予直刺的力道远超过它本身所需,甚至脱离了剑身继续前进。仿佛这一剑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伤敌,包含在剑身里的决绝意志是为了实现另一个目的。
他立即反手向对方抓去,可身体却在听到枪响的瞬息条件反射地躲闪,不过是这连一秒钟都不到的细微迟疑,却令指尖与女剑手交错而过。
形势突变。
咔哒,黑暗中的怀表秒针迈出了第一步。
莫奈飞舞的长发瞬息间由青转白,一如肌肤、血管和肉骨,流动的雪雾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金色的双瞳此时只剩下了一片纯白,与眼白混淆在一起,蕴育着冰冷的温柔,呼出一声冻结的叹息。
翼人光中生。
“阻止她!”
咔哒,在第二步的回响里,响起霍金斯的怒吼,可惜雪鸟早已振翅高飞,纯白的洪流吞没了所有的声音,房间里卷起了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细小的冰晶颗粒四下回荡,弹击在不同物体的表面上发出错落有致的声响。在呼啸的寒风中一道白色的影子腾空而起,笔直地穿过天顶的缝隙与钢筋,眨眼间便消失于湛蓝的天空。
咔哒,此时第三步才不急不缓地迈出。
暴风雪尽数消退,只剩下细碎柔软的雪花静静飘落,望着那消失的白点,被抛弃了的小护士放下举起的枪。她坐在阳光里,放松地闭上了眼睛,落雪在手心中融化,盛开出洁白无瑕的花。她在微笑,满足的笑。嘴唇开合吐出无声的字眼,仿佛那就是告别。
而此时吉他终于姗姗来迟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只是这首歌,对于圣诞这样的节日来说,未免显得有些过于哀伤。
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秒针就跳到了下一秒,还仰着头注视天空的山治撞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毫无反抗余地的被人推着冲向了那扇破损的窗。在后背撞破玻璃的刹那,他看见小护士手中的花绽放出耀眼的光。
轰隆!
爆炸的气浪将他们连着玻璃碎屑一同掀飞,轰轰烈烈的黑色焰火席卷而来,瞬间吞没了群青中的最后一抹白。在焰火的那头,飞鸟振翅高飞向湛蓝的青空,在焰火的这头,他们堕落向遥远的大地,呼啸的寒风从身后吹来,带有焦灼气息的发丝拂过面颊,有点痒,但非常柔软。
让他忍不住抱紧了怀中的躯体。
可惜还没来得及让山治好好享受一番这久违的拥抱,曾经意图置他于死地的雾气又一次冒了出来,用堪比1200瓦特大灯泡的不识好歹把他们送到了对面楼房的天台,而电灯的作俑使者正抱着他那该死的白色吉他一脸怪异地全程目送两人平安着陆。
山治当场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没见过恐高的吗?!”
“你这人毛病还真多。”
雾气将两人放置在地上,山治立即悻悻地松手退开,免得再给伤者造成更重的负担。索隆还是被爆炸波及到了,此刻他翠绿色的头发软趴趴地耷在脑后,暗红色的血液顺着脖颈流进破烂的衣服里,左手有些不自然地下垂,不过他扶着手臂一推,关节处发出一声脆响,立刻又活动自如了。
“…你小子其实不是人类吧。”阿普嘟囔了一句,把外套脱下扔过去让索隆披上,然后指着对面寂静无声的大楼,“说好留活口的,为什么突然炸了?”
“目标有帮手,她逃了,帮手自爆。”索隆双手撑在膝盖上,深深呼出一口气,才抬头看向阿普,神色难得显露出几分疲惫,“你晚了。”
“有个音不太准,我临时调了下,没费几秒钟的时间。怎么了?”
索隆沉默良久,然后直起身拍了拍阿普的肩膀,眼神沉重得好似永别。
“…自求多福吧。”
========================================
关于阿普后来的结局,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好长一段时间乐坛里都没有了他消息。唯一的一条是他的经纪人对外公告——海鸣先生目前正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寻找新歌的创作灵感,归期未定,还请广大支持他的粉丝耐心等候。
如果这道公告是真的,我估计他有生之年是回不来了。
同样的,我也再没见到霍金斯,但我猜测他的日子肯定比阿普要好。因为我那通篇谎言的报告上交给了监察会后,至今依旧风平浪静,一个来找茬的家伙都没有,导致有好几天娜美小姐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估计她以为我在监察会上层有什么强硬的后台。
我没解释,这事根本解释不清。
回到第六小路后我收到了一笔高额的任务奖金,数量之大足够补偿我所有的损失还绰绰有余。看着银行账户上瞬间飙高的数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如果钱能买到一切,我愿意多付两倍的金额去换回什么都未发生的曾经。
布鲁克的别墅消失在一场大火里,火焰吞噬了所有,抹去了所有关于他的痕迹。好似一个人干干净净来到人世,又一无所有地离开,除了一方简朴的墓碑,没留下任何东西供人缅怀。
听说下葬的那天却来了很多人,公共墓园的教堂根本装不下,只好移到了露天场所,幸好那天晴空万里,风景如画。
有些人在灵柩前走过,留下一朵花,而更多人只是站在远处,他们一言不发。
具体的细节我并不清楚,因为我没有参加。葬礼的画面是别人描述给我听的,那个时候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被勒令禁止出门——隐球菌性脑膜炎,这就是Alu临死前送给我的大礼。和这一比什么皮开肉绽反倒是小事了,乔巴看上去恨不得用医用绷带勒死我,好在他心地善良,只是勒了个半死。
等待康复的日子并不算太无聊,每天都会有不同人来探望我,陪我聊聊天说些闲话,除了事务所的同伴们,还有一些别的熟人,包括迪巴鲁。
他听说我住院了,特意请假跑来第六小路,见面第一件事就想照着脸给我再来一拳,而罗宾小姐站在他身后安静地微笑,然后默默关上了病房的门。
迪巴鲁告诉我,医生说他女儿因为晚上睡觉没关窗而着了凉,但他明明记得睡前窗户是关着的,于是他十分怀疑是我夜半梦游打开了窗户,并且在被抓包后畏罪潜逃。
我笑了笑,说你现在才想明白啊。
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好的解释。其他的,不必多谈。
他临走时给我留下一个信封,里头装着的是那天晚餐后我拜托他补查的资料。电信公司的记录上很清楚地写着30号那天下午贝里古德所有的通讯记录,而在那该与布鲁克见面之前的半小时,他拨打过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不必去查也能猜到,这个号码现在肯定已是空号。
我把文件扔进垃圾桶,在布鲁克已死莫奈失踪的现在,它们已经毫无用处。仿佛生活总是这样,重要的东西多半姗姗来迟,如同阿普那首迟来的歌,没能出现在正确的时机便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我觉得不该太过苛责他,因为也许并不是他太慢,而是这个世界变化的太快。如同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载着人们不断向前,而那些中途停下的人则被远远抛在身后,很快的,便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就像我再也没能看到索隆一样。
住院终止了所有的训练,在普通寻常的日子里我们从无交集。他又一次消失了,但这次消失的又没那么彻底,我总能通过一张张完成的任务清单,同伴只言片语的谈话,以及某日清晨凭空出现在床头的海量书籍中捕捉到一丝微不足道的痕迹。
乌索普说,索隆也没有参加布鲁克的葬礼。
而罗宾说,见过了太多的死亡的人,已经习惯不去祭奠。
圣诞夜前夕的那个早晨,我总算获许能够暂时离开医院。第六小路也下了雪,阳光在地上闪闪发光,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而小孩子们成群结队欢笑着跑过,白色雾气从人们的嘴巴里冒出,又渺渺地消散在天空里——
这就是我喜欢这个城市,喜欢这条街道的原因。
无论何时都是这么喧嚣,热闹,欢乐,充满了生活的人烟气息。
黄铜怀表从掌心落下,咔哒咔哒行走的银针讲述着时光的谜语。善后人员发现了被压在石块下的它。我不知道霍金斯是出于什么心态让人把它转交给了我,不过我不会去询问,也不会道谢,从今以后它将成为一个永恒的秘密,除了神明与我再无人能窥知里头蕴含的真谛。
时间指向九点四十,表盘合上的时候,我又一次瞥见了里头的秘密。
那是一个微笑的少年。
===================================
“是…我知道。嗯,就这样。”瞥了一眼床头的电子表,“我该走了。”
把手机直接丢回凌乱床铺,随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向门口走去。公寓里所有的光源都被厚布窗帘遮挡住,但昏暗并不能阻挡男人前进的脚步,他穿上长靴,捡起挂在墙上的钥匙,一脚带上铁门,把所有的阴冷黑暗都隔绝在身后。
男人揉了揉支棱着的短发,沿着黑铁的楼梯一路向下,听到脚步声,蹲在一楼入口处等待已久的黑发青年抬起脑袋,冲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索隆,你好啦。”
他把钥匙丢给对方:“走了。”
对于圣诞派对索隆并不像路飞那样喜爱,不过也谈不上讨厌,就像大多数东西在他眼里那样,没有特别的感触,日期只是一种时间的标志,不存在期待的含义。
如果有自由选择的机会,他可能会更偏好留在家中睡觉。不过娜美声称这是他加入草帽以来的第一次圣诞派对,至少应该来露个脸,要是实在不喜欢随时可以离开,重在参与嘛。
潜台词就是你敢不参加看我整不死你。
所以他明白拒绝绝非明智之举。
推开居酒屋的木门的时候,橙发老板娘正坐在高脚凳上指使着免费奴隶工们一趟趟往桌子上摆食物和酒水,路飞欢呼一声扑向桌上的烤鸡,立刻被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抽飞。没有人同情他,奴隶工们目不斜视地端着盘子从他的身体上跨过,仍自顾自地说着话。
一群冷血无情的家伙。索隆这么想着,绕开了路飞,找了个偏远的位置坐下。
“……所以在那个紧要关头,天空一声巨响,本大爷闪亮登场。我对无助的索隆说,别担心有本大爷,在这世界上就没有找不到的人,事情全部交给我好了!索隆他当场感激涕零地对我说——”
“真哒?索隆竟然会哭呀!”乔巴眨巴着眼睛问。
托尼托尼·乔巴,这个来自极北地区的年轻人是事务所里年龄最小的成员,高大如熊的身材让人第一眼很难想象他竟然还未满20岁,然而他却是所有人中唯一拥有Dr.头衔的人——顺带一提,此处的Dr.同时代表两个意思——按照娜美的话说,乔巴的存在极大地提高了事务所文化素质的平均水平。
所以她对他那么疼爱有加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那当然了,如果不是我劝他安静,我要专心工作。恐怕他还要再哭一会儿呢。”
话题中的男主角之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饶有趣味的望过来一眼,他坐的位置恰好在吧台的死角,之前路飞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没有人察觉到他悄然跟在后面进来了。
有趣,我也想知道自己哭出来会是什么样。他想。
就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原本背对着他的山治忽然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如同击穿空气的电火花在半空相撞。金发男人眨了眨眼,温和的笑容只换来一个决绝的侧脸,他拍了下还在满口跑马车的同伴肩膀,点了点索隆所在的地方,瞬间把整间酒吧的聚光灯全都打照在了那无人问津的角落。
多管闲事的家伙。索隆朝着面如死灰的长鼻子青年勾勾手指头。后者哆哆嗦嗦用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气势磨蹭过来,坐到自己的对面,还没等自己开口对方就已经滔滔不绝的飞速嘟囔起除了本人谁都听不懂的道歉。
怎么到头来受罪的还是我。他想。然后把金属盒拍到了涕泗横流的长鼻子面前,说:“帮我找他。”后者立刻破涕为笑,又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堆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清楚,也没费心思去听。
眼角瞥到了之前一直趴在地板上装死的路飞,对方正趁着防守的空当偷偷摸摸向餐桌进攻,但他只是转过视线,一句话都没说。
反正派对很快就要开始了。
果然下一刻居酒屋里响起一串尖叫,乌索普和乔巴哭丧着脸见着美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也顾不得山治的劝阻,立即调转炮口心急火燎地投入战场;才推门进来的罗宾恰好目睹了这一幕,只是掩嘴轻笑,和身后无奈耸肩膀的弗兰奇一同走到还没被染指的餐桌另一侧;娜美无言地瞅着瞬间乱作一团并且自行开始的派对,自暴自弃的怒吼一声“老娘不管了!”便打开了音响,播放起早已准备好的音乐。
索隆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走了过去,抄起两个酒瓶子并顺手拿了个三明治,两分钟后,他端着空盘子又走了过来,这一次返回的时候盘子里盛满了食物。
妈的,好吃。
香浓的肉汁在味蕾上炸开的瞬间,他有些唾弃沉浸在物质欲望中的自己,不过终究还是没能抵过美食的诱惑力——反正只是一顿而已,稍微放纵一下也没关系吧。肩膀上的小恶魔这样哄骗着,他欣然接受了。
“怎么样?”
正享受的时候,烦人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索隆丢下了手中的食物,不高兴地微微侧脸,额头上还打着绷带的讨厌鬼一手搭在椅背上,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吊灯的光芒在他身后灼灼发光,让那一头耀眼的金发显得格外刺目。
他就不能滚远点让人好好吃顿饭吗?索隆想,冷哼了一声:“关你屁事。”
讨厌鬼脸上讨厌的靶子眉极其讨厌的翘了起来,那古怪的笑容莫名其妙地就让男人心里分外火大,但对方没等他发飙就抢先把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道:“礼物时间。别担心,我就是个搬运工。”然后他飘飘然地滚到热闹的人群中,冲着老板娘大献殷勤去了。
索隆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桌子上的东西,藏青色的包装纸让人猜不出来本体,他也懒得猜,直接一爪子撕烂了包装,取出一个未开封的玻璃瓶。
蓝白的标签上泰斯卡25年标示着它的身份,扭开瓶盖后,橄榄金的酒液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扑面而来的海风气息仿佛带人一同前往到了它诞生的岛屿。
“看来你还算满意。”身旁飘过一阵暗香,黑天鹅般优雅的女人不请自来地坐下,一手轻托着下颚,一边瞧着男人脸上瞬间平淡下去的笑容,指了指远处挥舞着印有彩虹小马的粉红内裤,还大声咆哮四处搜寻作俑使者的飞机头大汉,“至少应该比弗兰奇满意。”然后她悄悄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他其实很喜欢,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哼,随你怎么说。”
索隆晃了晃酒杯,歪头示意对方想喝就自己倒。罗宾露出一个拒绝的笑容,既不说话也不离开,竟然就坐在座位上开始拆起了礼物。他有些不耐烦,又懒得出言驱赶,就任由她去了。
罗宾的礼物是个手工八音盒,双桅横帆的木船上立着几个人偶,发条一旦上好,原本不会动的人偶便跟随着音乐动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眼,发现船上9个木偶看上去有点像事务所里的成员。
“很棒的礼物。”罗宾拾起一个摇摆着手杖的人偶,脱离了磁铁的控制,它立刻就垂下四肢,安安静静地被摆放在桌子上,“你说是么?”
索隆没有说话,他把木偶放回了甲板,让它重新快活地跳起舞。
罗宾垂下眼帘,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恰逢乔巴哭丧着脸向她大声呼救。如果索隆没错过些什么的话,那多半是因为路飞和乌索普之前在用安全套水球互相投掷时不幸误伤了围观看戏的娜美,结果被后者抡着大腿粗细的烟熏火腿揍到意识模糊,眼见就要撒手人寰了。
在离去前的一刻,她回首道:“索隆,关于布鲁克那件事——”
“我知道。”男人漫不经心地说,“我一直都知道。”
黑发美人惊讶了足足有一秒钟,直愣愣地盯着对方举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液。
他说,谢谢。
好不容易才把长鼻子的灵魂从三途川重新拉回人世,山治一抬眼正好看到快步走来的精神分析师,也许是喝太多的缘故,他总觉得对方向来从容不迫的面容似乎有些动摇,可是揉了揉眼睛后,又觉得那不过是他的错觉。
“怎么了,山治先生?”她微笑着问,绸缎一样的长发垂在肩头,像是晕染开的墨。
“…啊,没事。有事的是这些家伙。”山治一左一右拎起两个鼻青脸肿的青年,“我想他们可能被打成痴呆了。”
“哎呀,那还真是严重的事情呢。”罗宾担忧地托着腮,指着酒吧台吩咐道,“那就把他们晾在那儿,我们去吃蛋糕吧。”
得令后山治直接把手里两坨不省人事的大型垃圾甩在了吧台上。视线偶然间落于那个不被注意的角落。在那里,绿发男人倚窗而坐,昏黄色的灯光把他一分为二,割裂出一道黑白分明的界限,仿佛黑暗掠走了他,而光明又将其污玷,他独自饮着酒,所有喧嚣欢闹都与他绝缘。
山治想起了怀表里的少年。
……
夜行者异闻录Ⅱ 玫瑰人生





一句话预告:
山治:老爸拼了老命保下的对象死活不肯搭理我怎么办,急,在线等。
罗宾:放着让专业的来。
索隆:你们聊,我先走了。
夜行者异闻录Ⅲ·驶向黎明(Driving Towards The Daylight)
更新于2016.3.2
[strike]山治玩够了,下面该索隆了[/str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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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5-11-14 04:09:04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为供参考的背景资料和备注,不看也不影响什么
=========================================================
A.关于神秘圣诞老人,(内为收到的礼物)
路飞——娜美(只剩一半的烟熏火腿)——山治(杜蕾斯精选组合装)——乌索普(《沉默入门》)——弗兰奇(粉红彩虹小马内裤)——罗宾(手工八音盒)——索隆(泰斯卡威士忌)——乔巴(含氟牙膏)——路飞(巧克力套娃,被一口吃掉没发现是套娃)


B.关于异能
1.异能,原名Dynaspir。[Dyna]取自dynamis,意为力量,[spir]取自spirit,意为精神。顾名思义异能是一种以精神为驱动力的力量。
由于[spir]也是渴望(aspire),志向(aspiration),鼓舞(inspire),灵感(inspiration)及汗水(perspiration)的词根。有人认为夜行者获取力量的途径便是拥有渴望,建立志向,自我鼓舞,激发灵感,付出汗水的过程。在这里,人们倾向于异能是可人为改变的力量,是一种意志胜利。
2.监察会建立了以强度,控制,影响,时效和射程5个维度衡量异能的体系。每个指标分为0-5六个等级。
指标如下图所示。

(各维度分数相加的总和为异能的评分,并以5的倍数呈金字塔分布。20以上只是传说,15以上凤毛麟角,10以上为自然种和异变种的分水岭,5以下建议不宜出门)

C.本章出现异能
1.山治
名称: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
介绍:以『分享』为核心的异能,能将手接触到的有机物变成玫瑰。九米范围内可对玫瑰进行简单意念命令,一旦超出范围则变成普通玫瑰。玫瑰所带来的特殊效果只对第一次接触的生物有效。效果持续48小时。
五维分布:S1、M3、I1、D3、R1。总计:9
特效:
·『生命暖流』:所有与玫瑰有接触的人彼此共享体力。
·『灵魂伴侣』:所有接受玫瑰的人彼此共享被动特效。


2.布鲁克
名称:如是我言(What’d I say)
介绍:以『聆听』为核心的异能,能令布鲁克听到听力范围内万物的心声。心音以歌曲的形式呈现,
五维分布:S0、M1、I0、D1、R2。总计:4
特效:
·『灵魂歌王』:你富有感染力的声音,极容易获得聆听者的好感(被动)


3.阿普
名称:当我吉他轻声啜泣(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
介绍:以『演奏』为核心的异能,能利用旋律将指定目标拖入方圆千米的镜像。镜像生成只需现实三分钟,并于琴音停止一分钟后消失。
五维分布:S2、M3、I3、D1、R3。总计:12
特效:
·『我心如歌』:雾气随特定旋律化形。
·『回音缭绕』:每次攻击几率产生1~5次衍生伤害(被动)

4.霍金斯
名称:眼泪与圣徒(Lacrimi și Sfinți)
介绍:以『掌控』为核心的异能,能将世界的一部分记录在黑色封皮书中。书中共有12章节。记录速度等于空间成型速度。一旦记录完成不可消除,霍金斯将拥有对该空间的绝对控制权。
五维分布:S2、M5、I3、D3、R0。总计:13
特效:
·『世界之内,恩典化为灰烬』:封闭空间中,可令所有异能消失。
·『世界之外,虚无也是恩典』:开放空间中,可短暂改变物理法则。
·『思维加速』:每天三次,令异能发动时间减少一倍。(被动)


5.索隆
名称:虎之眼( Eye of the tiger)
介绍:以『超越』为核心的异能,能将意志化作金属武器。武器强度取决于意志强度,只要不脱手武器将永远不消失。
五维分布:S4、M2、I2、D5、R0。总计:13
特效:
·『绝境逢生』:越是濒临死亡,越容易超越个体极限。
·『战意不屈』:行动不受体力下降影响。(被动)


6.莫奈
名称:羽翼(Wings)
介绍:以『同化』为核心的异能,能将身体化为等质量的飞雪,而每片雪花可成为冰晶核汇聚自然雪。维持飞雪状态的时间取决于外界气温与湿度。
五维分布:S3、M2、I3、D2、R1.总计:11
特效:
·『深寒』:将被飞雪碰触到的物质温度同化,最低可达绝对零度。
·『风雪庇佑』:行动不受寒冷影响。(被动)


7.Baby5
名称:枪炮玫瑰(Guns N' Roses)
介绍:以『爆炸』为核心的异能,能将特定花朵转化为特定的火药武器。此异能导致的爆炸只会伤及有机物。在能力范围内,爆炸物能服从简单的引爆指令。
五维分布:S0、M1、I3、D4、R3。总计:11
特效:
·『毁灭欲』:脱离能力范围的爆炸物也不消失,直到再次进入范围依然生效。
·『生死关头』:每天一次,令足以致命的攻击化为花朵。(被动)


8.Alu
名称:回到你身边(To be by your side)
介绍:以『疾病』为核心的异能,能将脱离本体的血液通过再次碰触随机引发成一种疾病。疫病一旦激发除非某一方死亡否则不消失。
五维分布:S0、M0、I3、D5、R3。总计:11
特效:
·『病由心生』:疾病随患者的负面情绪增加而急剧恶化。
·『疫病缠身』:汲取周围生物的精力,令其更容易感染疾病。(被动)

9.贝里古德
名称:昨日重现(Yesterday once more)
介绍:以『窥视』为核心的异能,能将物体过去的影像还原至电子器械上。
五维分布:S0、M2、I0、D1、R2.总计:5

非本文出现的异能:
10.Succubus
名称:说你爱我(Say you love me)
介绍:以『爱』为核心的异能,能构造一个方圆千米的镜像。在此镜像内的先讲出关键语【我爱你】的目标将赋予聆听对象获取自己一切的权利。镜像生成需要现实三天,维持24小时。(注意:镜像内外时间流不一致是由于Succubus对于时间的认知与人类不同)
五维分布:4、2、0、3、4.总计:13
特殊效果:
·『临终礼物』:无完整人皮时,可与指定目标交换躯体。能力只生效一次。
·『谎言假面』:当人物真身未被识破的情况下,禁止所有对该人物的攻击(被动)




注1:审讯山治时,霍金斯利用了索隆的『战意不屈』排除了他的嫌疑。故最终所有人身上共享的Buff有:『回音缭绕』、『思维加速』、『战意不屈』、『风雪庇佑』和『生死关头』5种。山治因Baby5的『生死关头』免于一死,索隆因莫奈的『风雪庇佑』免疫低温,Baby5因阿普的『回音缭绕』被多切手指,莫奈最后因霍金斯的『思维加速』侥幸逃脱。
(我知道你们肯定在想,贵圈真乱)


注2:只要演奏某人物的心音旋律,阿普的『我心如歌』可以令雾气幻化成该人物。阿普本身听不到心音,故他演奏的所有心音旋律皆为布鲁克传授。
本文中阿普先后幻化过的人物分别为:德雷克,卡彭·贝基,基德,乌尔基,基拉,乔艾莉·波妮,罗以及索隆。
(再加上之后出场的霍金斯,没错,山治这次是被除路飞之外的超新星11人豪华阵容连番吊打了)


===================================================
总之如有任何想知道的,我都会在此另行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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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川 | 2015-11-14 15:58:28 | 显示全部楼层
设定什么的,棒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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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 | 2015-11-16 06:09:07 | 显示全部楼层
[paragraph]补充一个和山治有关的小番外。

……
番外1
【Run】-Snow Patrol
他又选择坐在墙角的那个位置,紧靠着玻璃窗,却从来不去多看一眼,只是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直到注意我进来了,才抬起眼皮,露出金色刘海下阴郁的蓝眼。他的五官有女性般的细腻柔美,但铁血生涯又将它们渲染出了坚强不屈的线条,反倒异常的富有吸引力。
这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也许是我所有接触过的病患里长相最出众的,这让我有点遗憾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可我实在帮不了他,而他自己也深知这点。
我坐到了他的对面,打了个招呼,他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我又看到她了。”他又把视线移回到自己的双手,“这次是在厨房。我想给自己弄点吃的…”
我看到他被创可贴包住的左手食指。
“…冰箱很空,只剩下番茄、西芹和洋葱,所以我打算做意式杂菜汤…我切了西芹和洋葱,切番茄时才发现忘了拿牛至叶…我以前从未犯过遗漏的错误,但这次却忘了…然后在我拿了牛至叶转过来的时候,她就出现了。”他抬起头,目光却透过我看向了别处,“她就站在料理台对面…看着我。然后…然后我就切到了自己。”
我问:“她还是穿着一样的衣服?白色衬衫,浅绿针织外套?”
他说:“是的。还是一样的,上面都是血。黑色的血。”
白色衬衫和浅绿针织外套,这是他未婚妻出车祸时的着装。酒驾的司机失去了判断力,时速120的跑车直接把他们的车从十字路中央撞飞到了街角,女的当场死亡,而他被抢救回来后,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醒来。
当他醒来时,车祸案早已审判完毕,肇事者因认罪态度良好,被判有期徒刑五年。
而从那天起,他就开始出现幻觉了。
于是他的上司将他送来见我。
“她这次又说了什么吗?还是沉默?”
他的幻觉有时会和他说话,只有一或者两个简单的词,最常出现的是『No』,偶尔是『Wrong』或者『Run』,他自己也说不清。我认为这是由于他无法接受未婚妻的死亡,潜意识里拒绝承认审判结果,就像他一直坚持那个中年肇事者只是个替人顶罪的司机,因为对方根本开不起那么昂贵的跑车。
他坚持真凶另有其人,但案件已了,没人会聆听一个疑似精神失常的人的话。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然后她…“他抿住嘴唇,似乎想要借此抿住心中的情绪,“然后她取下了戒指…她留下了戒指,就消失了。”
我打起精神。在过去他的幻觉只会在他视野里突然出现,然后又消失,除了简单的词汇,它从未有过任何举动。取下戒指,这是一个全新的征兆。我有点高兴在最后这场会面时能看到事情终于发生了点变化。
“是你们的订婚戒指吗?”
“是的。”
他打开一个暗色的绒布盒,铂金戒圈上雕琢着细腻的花纹,看着非常朴素低调。虽然没有华贵钻石的点缀,但由他这样的男人献上这样一枚戒指,无论是哪个姑娘都要多少心神荡漾一下的。
可是我却觉得有些寒冷。
我说:“……你把戒指放回去了。”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抬起手,左手无名指上同款式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勉强地笑了一下:“…啊,恭喜你,把它找回来了。我记得你朋友说它在车祸中丢失了的…这很难得,你运气不错,也许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吧。”我赶快闭上嘴,感觉舌头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了。这种话我是绝对不该和病患说的,不该他似乎没有听进去,只是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那只戒指。
“我没有去找。”他说,“他们刚把我拖出去,油箱就爆了…我连她的残骸都找不齐,又怎么会去找一枚戒指。”
他又抬起头,紧盯着我,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古怪笑意。
他说:“但它就在那里。她把它脱下来放在料理台上,它就放在那里…在我的眼前。”
他突然把盒子推到我面前,像是推来了一个恶毒的诅咒。
“……您想检查一下吗?”
“不!”我听到自己尖叫的声音,过后又顿时感到羞耻和愤怒。
这个谎言烂透了。也许这只是一只重新打造过,看着一模一样的戒指,而他明知道我听说过车祸的所有细节还这样恐吓我——恐吓一个无辜甚至还曾试图帮助他的人。无论他是否在和我开玩笑,这都不好笑。这样的行为,如果他不是个品性恶劣的混蛋,那么就一定是他的病症又恶化了。
他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又或者他从未能分清过。
我恼火地瞪着他,可他眼中却没有半丝歉意,只有少许悲哀的笑意。他拿走了那个可怕的小盒子,沉默了许久,终于褪下了自己的戒指也放入其中。
他关上盒子的动作似乎想要将他们一同埋葬。
“…到此为止吧。”
然后他靠向椅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目光移向了窗外。楼下的路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垃圾桶边有几只鸽子抢夺着食物碎屑,阿尔巴那是个繁忙的城市,充满竞争的城市。在这里,无论是人还是鸽子,都要为自己的生活忙于奔波。
我也一样。同样是一个小时的治疗费,我完全可以选择那些更轻松点的病患。我想到了几天前收到的那封信,又看了眼似乎在对着楼下鸽子发呆的男人,决定说出那个早已想好的决定。
我说:“山治先生。你来我这里也有段时间了,你看——”
“我知道。”他看向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过来。“他笑了笑,本应该是很温和好看的笑容,却不知为何带了少许讥讽的色彩,“毕竟我也差不多该申请复职了。”
我连忙把握住机会:“是的,这很好。这个想法很好。工作能帮你分散注意力。可我没记错的话,你申请复职需要提供心理评估测试,要通过了才能批准吧。”
“那种东西,您随便签个字不就好了。”
他不以为意的态度令我又尴尬又生气。也许摆脱他的确是个正确的决定。
我假装笑了两声把它当做一个玩笑:“这可是违规哦,山治先生…我是有职业道德的,绝不会放任病人不管。虽然你的状况我实在无能为力,不过……”我适时地把信交过去,“这封信来自于我以前大学的院长,他可是我们这行里泰斗级的人物了。他听我讲了你的案例表示很感兴趣,想和你谈谈——山治先生,能得到这位先生的亲自治疗的机会,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所以说你运气真的很不错。”
虽然我也不清楚院长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病人感兴趣,但看着那一大笔钱的份上我决定不去追究了,况且有院长在,除了死亡没有什么疾病是治愈不了的,这种互惠互利的合作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手指在信封上弹了一下,并没有急于拆开信封,而是打量着我,目光敏锐地令我颤抖。
终于在我支撑不住的时候,他收回了目光,轻声念出了信封上的机构名:“国家生物医学研究中心…庞克哈萨德?”
他一成不变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点惊异,这让我连带着也感到有些得意了。
“是的。就是那个著名的实验室。而我的院长正是那个实验室的…负责人。”
我迟疑了一下,觉得反正和对方特地强调正副没什么意义就没多话,谁料他似乎很了解实验室的成员。
“谁?贝加庞克爵士吗?”
“不。是凯撒·库朗博士。”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他更喜欢我们叫他CC。”


……
番外1.【Run】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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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 | 2015-11-16 21:57:42 | 显示全部楼层
訊息量好大!字數好多好滿足,很喜歡sz互相想弄死對方的感覺,哈哈哈!
索隆一直被山治盯著瞧啊,有這個機會當然不能放過,好想叫他快點撲上去,還有騎車太帥了啊啊啊!山治好福氣,人家也想緊緊抱著索隆的腰(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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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谓 | 2015-11-20 00: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严重缺绿藻,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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